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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吴芝梅在总经办碰着翟茹新，说昨天内部调动通知书一发下去很多人就急着去商场报道了。翟茹新拿着一打报纸一边走出总经办一边说，好事呀！吴芝梅说，我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究其原因，一是识时务者多了。二是商场职工的绩效工资每月高出批发部门的一倍。
翟茹新和吴芝梅边说边走。经过劳人部门口时，任广博走出办公室说，领导！请你们进来一下。
任广博说他今天一早打电话到烟酒部，叫李继邦过来拿内部调动通知书。李继邦说声，拿个俅！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他便叫彭丽丽送去。说着，叫了声，彭丽丽！对彭丽丽说，你给领导说说具体的情况。
彭丽丽说，我拿着内部调动通知书去到烟酒部请李经理签收。李经理不签，还……彭丽丽停住，低下头去没往下说。翟茹新厉声问道，还什么？彭丽丽抬头看了一眼翟茹新，说，他还说，叫翟茹新亲自送来！翟茹新咬牙切齿。彭丽丽又说，我说这是我的工作，请你签收一下。他骂我，签你家吗的×！翟茹新恨得攥紧拳头，倏地一下从任广博手上夺过《内部调动通知书》，大步走了出去。
烟酒部办公室门开着，李继邦叼着香烟拨弄着‘大哥大’。翟茹新走进去，叫了声，李继邦！李继邦抬起头来瞟了一眼翟茹新，又埋下头去。翟茹新压住心头的火平心静气地说，李继邦，调整经营结构是公司领导班子的决定，你应该服从。李继邦不吭声。翟茹新仍然平心静气，但嗓音提高了点儿：李继邦！如果你对我有意见，可以提出来。我希望服从公司的决定。李继邦仍旧不吭声。翟茹新终于没能控制住，吼道，李继邦！我从来不苦口婆心给人做工作。对你，我已经是例外了！李继邦歪着头望着翟茹新说，那就再例外一次吧。翟茹新咬紧牙关，心想，要不是股份制改造，我叫你马上滚蛋！于是，强压住火气问道，你有什么想法？李继邦边拨弄着‘大哥大’边说，给我另外安排个部门。翟茹新又问，你想到哪个部门？李继邦说，那里轻松，那里拿线多去那里。翟茹新咬牙喘了口气，说，行！转身走出烟酒部办公室。
翟茹新回到办公室，将报纸和《内部调动通知书》往桌上一摔，骂了句，狗仗人势！便叉腰站在窗前喘着粗气。
窗外，朝阳似火。
高楼林立，挡住了翟茹新的视线。其实，翟茹新也无心放眼窗外。可无心看窗外却偏偏看到了两栋楼与楼之间的夹缝处一男人在洒屎。翟茹新怒不可遏，大骂一句，流氓！转过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怒视着那张《内部调动通知书》。
实际上，翟茹新前脚离开烟酒部办公室，后脚李继邦又去了顾青山办公室。顾青山听完李继邦的叙述后问李继邦想到哪个部门。李继邦说他想当饭店经理。顾青山说，你又不懂饭店管理，不如来矿业公司。李继邦问为什么？顾青山说，矿业公司刚成立，叫她给你安排个经理。你呼我应，在佳州设个办事处。佳州，你知道吗？李继邦点头头。顾青山说，这两年佳州开放得很，俄罗斯小姐都有，一个个长得跟玛丽莲梦露一样漂亮！李继邦两眼大发光芒。问道，包八一不是经理么？顾青山说，那个草包，让他当二拐。你我携手，架空他，逼他走人。那样，就更好操作了。李继邦说，行！我听你的。顾青山说，那我现在就去找她说说。顾青山去到翟茹新办公室门前，见翟茹新背对着门站在窗户前。刚要敲门，忽听一声：流氓！他眉头一皱，蹑手蹑脚返回了办公室。进办公室，他转了一圈，又去了翟茹新办公室。
顾青山说，刚才我听说了李继邦的事。我是这样考虑的。矿业公司在洮德举步维艰，处处受到县乡政府部门和村民的刁难。把他安排矿业公司当经理，利用李主任的关系，县委书记、县长，不敢不卖帐。翟茹新说，好是好，就怕他不去。顾青山说，我去做工作。
翟茹新望着顾青山走出办公室。一方面，心存感激。一方面，觉得实在看不懂顾青山这个人。
其实，顾青山同意批零合一还有一个原因。他认为，批发并入商场后人终归是他的人，就当是‘参沙子’。分管‘外项型经济’后，他又可以收买一部人心。但是，当他看到批发部门的人急不可耐地搬往商场，就像穷人家养的孩子见到一个富亲戚拿出一盒巧克力。穷人说，不准过去！孩子却不争气地走了过去。他感到很没面子。骂道，他妈的！这年头有奶就是娘！他发誓，有机会一定要讨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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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翟茹新办公室走进一位不速之客。进门便嚷道，翟总经理！你现在是家大业大，气粗得狠啦！翟茹新赶紧站起来招呼道，游主任！你请坐！说着，走出办公桌。游百砀说，不敢！边说边四处瞧瞧。翟茹新说，有个事正准备去商委向你汇报。游百砀说，商委就不必去啦！打个电话我老游还得跑快点呢！翟茹新说，游主任这不是取笑我么。游百砀说，那敢哦！你连李主任都敢骂！我老游算啥！翟茹新一听，这话从何说起！便说，游主任！我跟李主任一无冤二无仇，我为什么要骂他？游百砀瞪着两眼说，难道李主任还会冤枉你！翟茹新说，冤不冤枉我，我不想申辩。我们党历来讲究的是调查研究，实事求是。……
游百砀一听，这话怎么这样熟悉？马培林说过。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挥手嚷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嚷嚷！你有本事自己去跟李主任说！翟茹新！我告诉你。‘国贸大厦’是国有资产，不是你翟茹新的个人资产！说最后一句时，他猛敲打了几下桌面。
翟茹新强忍着，冷眼看着游百砀表演。
游百砀泡咆哮完，转身离去。
翟茹新气得全身发抖，一把撸掉办公桌上的文件。骂了句，什么东西！然后，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双手捂住脸。
沉静了片刻，翟茹新做了个干洗脸的动作站起来，提着挎包出了门。
事实上，顾青山告诉李继邦的是翟茹新骂他是流氓。李继邦告诉其父的也是翟茹新骂他是流氓。李定国告诉游百砀的也是翟茹新骂他儿子是流氓。可从游百砀的嘴巴里喷出来时起了化学反应，变他为翟茹新骂李定国是流氓。
翟茹新去到省国资委，忍受完李定国一番数落后从省政府大门走出来。她本想直接去市委，找班树卿评评理。抓住车门，又一想，算了。便叫王忠忠送她到了静心斋茶楼。
下车时，翟茹新对王忠忠说，不用来接我。便走进茶楼。
夕阳洒在茶几上，反照着翟茹新那张如打字纸一样苍白的脸。
茶艺师很漂亮。那张脸如落日般的红彤彤的，与翟茹新的脸形成强烈的反差。
茶艺师双手端着小茶杯搁到翟茹新面前，轻声道，小姐！您请！翟茹新说，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茶艺师起身离去。
翟茹新想哭。
大厅的背景音乐悠扬而凄婉：‘时光留不住，……且拭今宵泪，留与明夜风……’
翟茹新怅然泪下。
片刻，翟茹新拿出‘大哥大’打了个郑小宇的传呼。
郑小宇现在是总经办主任助理了。
郑小宇到达茶楼后，翟茹新叫他开车到雁海湖。
从静心斋茶楼到雁海湖75公里。郑小宇只用了四十分钟，赶在太阳落水前停靠在湖边道上。
翟茹新下了车，郑小宇便将车倒到了距湖边十几米的坡上。坐在车里，注视着翟茹新。
此时，太阳就像一个打在碗里的红心鸭蛋，水面闪烁着金红色的波光。
晚霞断断续续、层层叠叠，从太阳的上方一直延伸到半空。
翟茹新顺着斜坡走到了水边，骂了声，流氓！ 接着，提高嗓门又骂了声，流氓！再后来，她拉开嗓门长长的骂了一声，流氓！---声音像无数支箭射向四面八方。
骂毕，翟茹新蹲了下去，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
太阳已落进水里。明天，它还会从东边升起来。
晚霞起了黑癍，像画家泼上去的水墨，但仍然没能挡住太阳光从背面放射出来。
次日上午，翟茹新打了个电话给李继邦，问道，顾总跟你谈过没有？李继邦说，老顾昨天打了个电话来。翟茹新又问，你的意见呢？李继邦说，行嘛。但我有个要求，在佳州设个办事处。翟茹新说，这没问题。
翟茹新放下电话便把吴芝梅叫了过来，说，把李继邦安排到矿业公司。吴芝梅问职务？翟茹新说，经理。吴芝梅一愣，问道，那包八一呢？翟茹新说，副经理。我给他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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