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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双散文体小说​《少女媚崽和小男生霜娃》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李双    阅读次数:87042    发布时间:2015-02-09

六、巨型坐便器


托儿所里,有一间专门的大房子。里面很奇怪,一张矮矮的木“床”,没有腿,四边是密封的,面上铺着木板,现出白生生的木纹,很喜人,每个小孩都会去摸一摸,有凸凹感。这张“床”固定在房子正中,确确实实和床一样。只是“床”面上,靠边的地方,一圈,是一个挨一个的小圆孔,和小孩的屁股一样小。另有两个大圆孔,和老师的屁股一样大。

老师都从右腰那里解扣子,打开裤口。嗬,老师的屁股真是大!还会自己抖!那个唱“翻钢盔”的肥老师的,更大更抖。有点好玩!不光大,不光抖,还有黑“头发”!那时候,别的小孩对屁股沟里的黑“头发”惊奇得不得了,很担心老师怎么过日子!我以前见过妈妈的,倒不太稀奇。肥老师常常坐在大圆孔上,拿起小镜子,静心地精心挤压满脸的骚疙瘩。确实如现在的网络所说:我的青春痘我做主,挤!有时候,她的马脸会突然变成萝卜脸,凶我们:“不准看老师的屁股!看了派出所的要来抓!看了抠脚板心!拈毛毛虫来蠚!捉铗铗虫来夹!”

我最怕抠脚板心。肥老师抠过我。痒得很难受,一直痒到背脊上。不抠了,还会痒一阵。我怕,我一辈子都怕痒。很多时候还没开始痒,我就先怕了。唉!毛毛虫蠚颈根我也怕,铗铗虫夹鼻子我还是怕。但是如果老师捉不到虫,就蠚不成夹不成。

解溲时,男孩女孩都进这间房子。

少女有时也会露面。肥老师不喜欢少女,常常恨着她,鸡屁股嘴一瘪一翻的,就像马上要落下一个蛋的样子,只差咯哆咯哆叫。少女只好长途跋涉,走过长长一条街,上公厕。那时候,几条街才有一座大公厕。都是平房,砖墙瓦顶;窗户很高,没有玻璃,只有木栏。正中砌一道墙。大清早,每座厕所的门外,总拥挤着两队焦躁不安的人,一律愁眉苦脸。

少女露面时,都是瘦老师当班。

我注意到,人一多,少女自身的香气就淡了。我当时不晓得,其实,一个人,只要香,那就何时何地,都一样香。我闻不到,是因为心不静。不怪她,是怪心。大家进来就选一个地方坐好,把圆孔遮住。圆孔与圆孔之间没有挡板,能看见彼此的光屁股。

坐之前,有大偷油婆带着小偷油婆,都背着一小块栗色的光,急急忙忙地往圆孔里逃。油亮肥胖的,跑得慢些;枯瘦灰暗的,梭得快些。我听到它们边逃边说:“快跑快跑,人来了!”之后还说了什么,总是听不清,长大后也没有听清过。男孩们争着追打。小郎巴追打偷油婆最积极,动作也快。嘿,怎么偷油婆里混进了一只大蛐蛐(蟋蟀)呢?

小郎巴捉到褐色大蛐蛐,马上取名杨排长。他说:“先叫杨排长。以后有好名字再斢换!”杨排长是电影里的英雄。小郎巴说完,赶紧把蛐蛐藏进荷包里,不让老师看见。他还悄悄说:“杨排长杨排长,不要动,动就要被老师蹅死的!”可能杨排长很不老实,他担心暴露目标,就隔着布捏了它一下。

后来有机会掏出来玩时,杨排长已经被捏死了。可惜啊!小郎巴伤心地哭道:“我的杨排长!我的杨排长!好可怜!”并把杨排长裹进纸里埋葬;埋的时候他又流泪了:“我伸手进荷包里,空着手心,把它捉出来。可是它,我的心尖尖,仰着躺在我手里,一只翅膀张开,直抖,颈根歪了,脚杆断了,一颗小眼珠破了,没有血,有一小滴紫色的浆液,另一颗小眼珠盯着我,可怜可怜!我的杨排长啊!呜呜呜呜呜!”我劝他:“以后再捉一个杨排长就是了!”

我们一起抓起泥土,让它像雨点似地落下去,在地上拱起一个小包。杨排长睡在肖开颜送我的那块厣上,土包就是杨排长的坟;我蹅了一脚,就被制止了。小郎巴说:“杨排长会痛的!”我们在坟上埋了一颗豆。

接着说偷油婆。别的偷油婆逃进圆孔,就捉不住了,但是可以听。把耳朵贴在“床”面上,微弱的沙沙沙的脚步声响个不停,那是它们在木板的背面加紧逃匿,并说着悄悄话。

坐上圆孔以后,大家有说有笑,共同解溲!男孩解小溲也坐着,因为没有小便池。小郎巴说:“今天还没有解大溲。解大溲舒服,嘭咚一声落出去!每天都舒服一次!嘿嘿!”

以前有一次小郎巴站着屙尿,尿分叉了,是两股。这很奇怪。我们都是一股,他怎么是两股?小郎巴得意地告诉我们:“我的小麻雀有两个洞!你们的小麻雀只有一个洞!”我很失望,回家查看了我的小麻雀,果然只有一个洞。可是这么一搞,尿也分叉了,分成两股。好奇怪啊!

这“床”还算牢实,那么多人坐,都不吱嘎吱嘎叫。但是有一个小孔的边沿出现了裂缝,曾经夹住了一个女孩,夹哭了。她起身后,小屁股上有一条细细的红口,流着血。很久都没有人再坐这个圆孔。

很多次少女就坐在我的旁边。因为人多,我们就偷偷四目相接,说几句悄悄话,会意地笑,会意地点头。有意思!她解小溲时,我静静聆听,听水响,不是欻欻欻的,而是叮叮咚咚的,和山泉一样。后来我一听到著名歌曲“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就不能自制,就心慌意乱,少女就跃然而出。当时我注视着少女的脸,最细最密最巧的栅栏似的睫毛护着的大眼睛,光芒四射;太阳穴边那根浅蓝色的筋,不看它,它也会自动跃入眼帘。我觉得很温暖,甚至觉得到处香喷喷的——其实厕所里不香——解起溲来,嘿咋嘿咋地很来劲。

有一次我发现,少女的腿,就是平时裤衩遮住的那部分,白得,唉呀,像刚剥了壳的,还在冒热气的煮鸭蛋,是青壳鸭蛋。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呢?我忘了一切,公开伸手摸了摸,像是在做一件人人都可以晓得的事情。我是小孩,她也不在意。我缩回手,还没尽兴,就蘸了点口水,又去摸,可能是觉得,带着水摸,会出现不同的效果。一摸我就惊呆了。那不是青壳鸭蛋,是……河蚌的肉?是……是……菱角的肉?哦,都不是,我说不出是什么。总之,那皮肤像水一样细腻。

关于光滑细腻,贵阳话叫作“玉”。成年后我查《辞海》,晓得应该写作“勚”。口语“磨玉了”,以往我写作时,写成“磨勚了”。后来又看到一个字,“鋊”。查“鋊”,读YU,与“勚”读音相近意思相近。探究字,对比字,很有意思!想到少女最“玉”,或者最“勚”,要不就最“鋊”,心里很高兴,很安慰。怪不得小时候我喜欢摸,手舒服,心里也舒服,有一种长大了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从指间传到了心里的。

本来我还要继续摸,被少女把手打走了。其实她打的时候很随意,很轻,连“乖乖毛”都纹丝不动。但我一下羞着了,哭了。我想以往我的脑壳都让你摸半天,我们还亲了嘴,你的腿就不能让我摸两下……那时候她的眉头上已经生出了淡淡的一点愁痕,我看不出来罢了。

看见我哭,少女伸手把我揽过去,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又悄悄亲了我,捧了我的脸,还是从耳根那里捧住,用力慢慢移动,越过鼻子嘴巴,移到下巴。这让我重新平静下来,觉得她对我这么好,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一定要站在她一边!

这些事,基本上是坐在“床”上发生的。            

唉,除了这家托儿所,就再没有见到过这种巨型坐便器了。它的优点是,集体项目嘛,热闹!还是有点怀念,何况与身怀暗香的少女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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