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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李晓平    阅读次数:44661    发布时间:2015-06-30


(十三)


公司里突然就静下来了,静极了……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打破了走廊的寂静,只见董姐仪态万方地踱了进来。我马上武装起自己的表情。所谓的武装,当然就是让自己面无表情。我面无表情地冲她行了一个注目礼,并示意她坐下。董姐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但我却从她那洞若观火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留在嘴边的话语。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脸无辜地望着她。我们就这么相对地坐着,墙上的石英钟嘀嘀哒哒地替我们填充目光间的留白。

但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开口了:“我们公司这回可真的出了大名了!”

——我没有说话。

董姐又说:“真是丢人!我现在都不敢见人了,谁见了我都要问我一些不三不四的问题,好象我们公司的人都成了作风不正的人,你说我能怎么回答?”

——我没有说话。

“我们总经理也真是的,大会小会总提作风的事,听他的口吻,好象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犯这类错误似的,可万万没有想到……”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还不敢见人,你是谁呀?你就真的那么纯洁吗?”我心里气忿忿地说,此时我是那么的那么的厌恶她那漂亮的脸蛋。

见我依然不说话,董姐也不说话了,她手里拿着一款小巧的手机,她便开始摆弄起手机上的小珍珠坠儿了,我也曾有过她的这种习惯,但我却再也享受不到这种习惯了,——我那小巧的手机啊!此时你到底在哪个人的桌子上或抽屉里?是不是曾有很多的人都琢磨过你,研究过你,甚至一直到现在依然在琢磨你,研究你?此时此刻,我突然很羡慕她这种悠闲的神情了,这种神情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再难享受的奢侈品了!

“你可真可以呀,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能做到一声不吭,难怪大家都叫你沉默天使!你也能憋得住!”她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便用那双明澈的眼睛看着我:“你手机呢?拿来,我对一下时间。”

刚刚卸下去的装备又紧急地披挂在我的身上脸上了,一阵恼怒也从心底里升出来,我真想对她破口大骂了,但我终于还是把那股喷薄欲出的怒火给压下去了,我对自己说:“忍住!忍住!打死你都不要承认那个手机是你的。”

她瞪着我:“傻子,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这才真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我尽最大的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却依然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可董姐这一次却表现得比我还要执著,她依然逼视着我:“我说,你把你的手机给我!”

我的愤怒再也掩饰不住了,我怒不可遏地说:“手-机-忘-到-家-里-了。”

董姐惊讶地看着我:“你疯了吗?借个手机至于这么生气吗?”

望着她假惺惺的嘴脸,我更加地气愤了,甚至想一个耳光扇过去。我气她的虚伪,气她的浅薄,气她的冷漠,气她的尖刻。这么多年,我们虽然不能算是知心朋友,但她的善解人意还是很让我心悦诚服的,所以我才把她当做本公司最可信赖的一个普通朋友,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任何人都没有来伤害我的时候,恰恰就是这个我认定的朋友来揭我的短了,并且竟然以这样直露露的方式来落井下石,给我难堪,让我出丑。是啊!警察都没来问我,死者家属也没有来质问我,你却来刁难我,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你又是一个什么东西?于是,我忽地一声站起来,咬着牙直视着她:“你才疯了!”

“完了,完了,我发现这回大家都有些变态。”董姐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现出一种比窦娥还冤的表情,我心里的恨便更加地深刻了,我默默地发誓,你记住董某某,我是不会忘记你这一剑之仇的,我永远都不要忘记!

空气里出现了少有的难堪,董姐脸上的笑容僵在那张漂亮的脸上了,我分明看见她脸上的神经在抽动,抽动,她就像一个无法下台的演员,被凉在了那里,一时不知怎样才能走下这个舞台。

办公室里静极了,那是一种极其尴尬的静,静得人喘不过气来。就在两个劲敌在无人喝采的战场上斗得难解难分之时,突然,一阵久别了的、特别让人熟悉的音乐响了起来:“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我愣在那里了,如堕梦中,虽然我分明看见董姐在冷笑,但我却不知道她究竟在笑什么。我又回到了车上,只有我们俩个人的密封的车,我看到他一下子软软地、沉沉地扑倒在了我的柔弱的身体上,扑倒在我狂焰一般的激情里,便再也不动了,无论你怎么摇动他,他都不动了。

“你的手机真不给你面子!”董姐讥讽地瞪了我一眼,突然用鼻子哼了一声,便脸色冷冷地扭身去了,一步一扭,一步一扭。

我愣愣地看着董姐的背影,我的思绪非常地乱,我甚至觉得我的思维就在离我身躯不远的地方飘着,就像他离开了他的躯壳后在天空中飘一样,怎么叫它拽它拉它都不肯回来。留着我的这身空空的躯壳就那样呆呆地僵坐着,僵坐着,任那交响乐一般的彩铃那里欢唱着,欢唱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伴人间……”

好久好久,彩铃声终于停滞了,小小的办公室就像刮了一场飓风,一下子就风平浪静,显得静极了。我这才疯狂地四处寻找了起来,我不相信我的手机会这么给我面子,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循着声音,我颤抖着手指拉开了抽屉,忙乱中,手背甚至刮到了抽屉的棱尖,刮破了一层白皮。——不是梦,真的不是梦,我那个小小的手机,——那个有着暗红色花纹、小巧玲珑的滑盖儿式的手机,就乖乖地躺在我的抽屉里。


(十四)


他的家座落在城郊的一个风景秀丽的花园别墅区,一幢幢颜色有别、风格各异的欧式小楼在假山树林之间遥相呼应着,竞相显示着主人家的富贵与品味。车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行驶了好一会儿后,就停在了一个很小巧很诗意的三层小楼边,这里与别的楼阁相比,别有一番韵味,别有一番洞天,别有一番清幽。是的,如果说那些楼阁是热闹的,张扬的,这里就是幽深的,沉默的,远望只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并且这里的树林都很高耸,都很密集,还以为别墅到了这里,已经是尽头了呢,可突然峰回路转,你不经意地一抬头,却发现在树林掩映处,一座安安静静、古朴别致的小楼呈现在你的面前,于是,你便不能不惊奇,也不能不感叹了。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这些耳熟能详的诗句,原来都是为了形容这里的。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小楼,事后我曾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这么多年来我与他交谈,我竟然惊奇的发现:我们除了工作上的交谈和极少数的几次文学上的交谈外,还从来没有谈过各自的私事。甚至在那一天,在我们最亲近的那一天,我们之间除了眼神儿交流外,也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于是,我明白了,我们的爱之所以不能够长久,原因就是我们的爱与生活离得太远,太远了。

我这次来他的家,是做为公司的一位代表前来的安抚家属的,我们一行人由王经理带队,说得含蓄一些是来慰问的,说得直露一些是来随礼的,员工们起先都是自发地把钱交到了财会处,从中可以看出他在员工们的心中还是颇受爱戴的,大家的心意,财会处的同志当然不好忤逆,他们便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在了帐单上,这就涉及了要有人把这笔款项送给家属。我们这次来就是专程来送这笔钱的。由于上面只是口头表态先让王经理暂时负责公司的业务,所以王经理这个代理领导人无论做什么,都显得瞻前顾后的,就连确定慰问团人选的这类小事情,他也做得像个“孙子”似的。他好像先征求了董姐的意见,因为董姐无论年纪,还是威望,包括职务,都是必然的人选。我猜测让我当代表,就是董姐的意思,她这回是真的吃定了我要将我的军呢!当然,找我谈的还是王经理,他用征求的口吻问我:“我们想组成一个代表团,去慰问一下总经理的家属,本来想让小秦去了,可小秦你知道……与家属有了一些矛盾,所以考虑再三,觉得你去很合适。”说罢他就期待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他的眼神里似乎也有了一些审视的意味了,他仿佛在测试我:“在这件事里,你到底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呢?”唉,都被逼到这个境地上了,面前就是刀山火海看来我也得去趟了。

自从坐在车里后,我就始终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我觉得我之所以被王经理或董姐如此煞费苦心地选中,也许就是他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这样说来,他对于自己的死还是非常不甘心的,所以才要让我这个负罪的人,来独自面对他家属的拷问,拷问,什么是拷问?这当然就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了,可我又实在不能不前来接受这种“烤”,唉,当时的心理负担有多重,我自己都无法形容了,其实在刚上车时,我的神情就有一些恍惚了,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说:“你一定要挺住,挺住!”可我的腿还是一直都止不住地要颤抖,要痉挛。所以当车驶进别墅区,当车在蜿蜒的小路上东拐西拐时,我始终都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又在他的车里了,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俩个默默无声地坐在那辆密封的车中,在林间的小路上颠簸,颠簸……这期间,王经理好像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可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当然,沉默的本性,也没容我去再次询问。“你呀,真是个沉默天使,大家都拿你没办法!”最后,王经理的这句话我倒是听到了,但我依然没有说话。“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又一次认定了这种态度。

最难面对的时刻还是到来了,小骄车终于停了下来,停到了那幢三层小楼面前,大家都不再说话了,都默默地从车里往下走,我当然是最后一个下车,并走在了最后面。小楼前门庭冷落,静谧得有些凄凉,不象是要办丧事的家庭。当然,如果是他活着,也就是说如果死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亲人,这里便会出现另一番景象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当我的脚步真真实实地踏到他家的土地时,我甚至担心自己要大吼一声的,就像精神病患者那样大吼一声,但幸好我还能克制自己没有喊出来。我们鱼贯地走进了那个三层小楼,门前的花树颜色混杂,即使是绿的,也是那种古旧的深绿,它们在初冬的暗风里瑟缩着,静默着……在花树间,我突然看到了他的眼神狡黠地一闪,继尔他就孩子一般地笑了。我的心便一惊,身体也往下堆去,但幸好我已走到了门柱处,我立即扶住了那个圆圆的装饰着金色花纹的门柱。幸好这时,走在前边的王经理已经开始和室内的人寒喧了,大家都在看着总经理的家属,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

他的妻子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身着一身银灰色的毛裙站在门边迎接我们,她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白而纤弱,她的脸色白得甚至有些透明,连蜿蜒的血管都清晰可辩,这便使她的那双眼眸显得尤其的黑,尤其的大,我借着前边人的遮挡,快速地看了她一眼,我一下子被她的美丽惊住了,征服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在这个小城里,还会生存着这样高雅秀丽、这样绰约多姿的绝世美女,尽管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布满了忧伤,可她那倾国倾城的美丽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她那白皙透明的皮肤里渗透出来,从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眸里闪现出来。从大家的神情里不难看出,被她的美丽所震住的绝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于是,便有人在暗暗感叹了,我当然知道他们在感叹什么,不外是在感叹总经理的愚蠢,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拥有,去做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反而搭上了自己宝贵的性命。而从我的角度,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这样想着,我的心便更加的伤感,更加的沮丧了,还好,这种心理却恰恰缓解了与她相见时那种心灵上的紧张。从她的穿着和举止可以看出,她出自名门望族,受过非常好的家庭教育,虽然乍一见我们时,她如同见到了丈夫的亲人一般,清澈的眼睛里分明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泪,可这些泪水还是被她快速地擦试掉了,尽管长长的睫毛上还留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珍珠般的泪珠,但这恰恰为她的美增加了一丝别样的幽怨,别样的风韵。陪她的家人并不太多,见来了客人,大家在门庭边打了个照面后,就都徊避到别屋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和大家周旋。她和王经理简单地交谈了几句话后,便沉默而又不失礼仪地把我们让到了客厅里,我也就随着大家走进了客厅,并坐在了一盆我叫不上名字的诺大的名贵花树的后面。王经理寻问了一下总经理案件的进展情况以及办丧事的有关事宜,她神情落漠地说:“既然法医已经确定死因是心肌梗死,我也不想再让警方继续调查下去了,老人们都说是入土为安,我想还是尽快把丧事给他办了吧!”说到此处,眼泪便从她那双清丽的眼睛里涌流了出来,我的泪水也顿时如雨点般落下,幸好坐在我身边的董姐也哭了,幸好连王经理也泪眼婆娑,所以大家谁都没有看到我的失态。从进屋到离开,我始终没敢直视她的眼睛,我只是在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透过泪帘罪犯一般眼神闪烁地偷瞄了她一眼,见这么美丽的女人因为我的罪恶而变得如此哀痛,如此悲凉,如此孤零和无助,我又一次产生了“去死吧,你去死吧,还活着干什么”的念头。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拿出的钱也被放到了茶几上,王经理巡视了大家一眼,便站起身说:“那我们就回去了,等出殡的日期定了后,请提前通知我们一声,这期间有什么事情,也请您及时和我们联络。”他边说边看了看我们,我和董姐也都纷纷点头。这时,我发现她那美丽的眼睛向我们这边瞟来,我立刻心虚地把眼睛避开了!——这就是我的愚蠢了,因为我这一避开不要紧,我发现她紧接着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完了,完了,到底还是引起她的注意了,这个智慧的女人,我觉得她的那双眼睛能够穿透任何一面固若金汤、壁垒森严的心墙。——可面对她,我又真的不能做到不愚蠢啊,因为我真的不敢面对她的眼睛!此时,我才切入体肤地体会到心怀鬼胎是啥滋味了。

果然,她上前一步,看着我的眼睛说:“这位……就是小秦吧?”

王经理马上说:“不是,小秦姑娘今天因为身体不好,没有来上班。”

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便举止得体地对王经理说:“实在对不起,那天我弟弟去你们单位找小秦的事,我事先并不知道,他不该这么做的,我希望王经理替我向小秦姑娘表达我对她的歉意。”说着便微微地低了低头。

王经理马上说:“没关系,大家都在悲痛之中,做一些出格的事也都能够理解的,我一定把您的话转达给小秦姑娘。”

王经理便往出走了,临走时和她握了握手,又摇了摇,面庞里写满了情深意重。我们也就鱼贯着往外走,她则像国家领导人送别外宾一般神态高贵又不失礼貌地挨个地跟大家握手致谢。我心里想:等过了这一关,这出戏也算是落幕了,或者干脆连这一关都免了吧,干脆连手都别握了吧?正这样想着,她已经和我前边的董姐握完了手了,我正想跟在董姐后面混过去,突然看见她那纤细的、修长的、柔弱无骨且白得透明的手已经向我伸来了,我的心就狂跳不止了,我无助的目光求救般地向四面望了一望,可我发现周围都是冷漠的目光,大家都在看着我,连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边的、那位面容颇像我的那位刑警朋友的她的什么亲戚也在审视地望着我,我只得硬着头皮把手伸过去与她的手握在了一处,但两手一交接,我就知道我错了!我完了!我废了!——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啊!冰凉彻骨,寒意逼人,我只觉得浑身一抖,那股寒意便袭遍了我的全身,令我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当然不敢去正视她的眼睛,但我却分明感到她那两束油黑明亮的、但也同样是寒意刺骨的秀目正毫无掩饰地向我的灵魂深处直刺过来,一下子把我穿了个透心凉。此时此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像海啸一般吞噬了我,让我一时无法喘息,无法应付。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神情高贵、面庞姣美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个来自于地狱的带着美女画皮的厉鬼,甚至这座过于幽静过于闭塞的小楼,也不是一座实实在在的人间楼阁,今天她和她这座小楼能够现身于此也都是为我而来的,是的,她就是一个前来报复我、拷问我、审判我的厉鬼!——此时此刻,她那冰凉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感觉到我的肌肉正顺着我的手臂,被她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先是变冷,接着变黑,继尔便一片片脱落……太可怕,太可怕了!恐惧已经让我毫无招架之功还手之力了,幸亏这时我看见董姐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是审视我的眼光,但同时也是救我命的眼光,因为它毕竟是“人”的眼光,有着人世间活生生的猜疑、揣度、思索、寻问,在这片闪烁着人间光泽的目光笼罩下,我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力量,借着这股力量,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抽出了我的手,然后我便脚步慌乱不管不顾地逃离了,不再矜持,不再端庄,不再沉稳,不再含蓄……在她那两束比箭还锋利,比寒流还冰冷的目光中,我脸上、身上的所有伪装、所有盔甲、所有武器都自动地破碎、脱节、剥落了,稀里哗啦地落了满地,我甚至觉得我的外衣也被她的目光绞碎了,衣服的碎片在过于宽敞的客厅里飘呀飘的,就像地狱里的雪花,我就那样光着身子从她的眼皮底下狼狈地逃离了!出了客厅,就是门庭,出了门庭,就是大门……我都打开车门了,依然还能感觉得到那两束目光在追随着我,逼视着我,——那种如芒刺背的恐惧感啊!我将终生难忘!

坐在车里很久了,我还余悸未消,我不知同来的代表看没看出我的失态,或怎么看待我的失态,但我真的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是彻底地认输了,投降了,不但向她投降,也向公司里的所有同事投降,更向我自己投降……就像那天面对他的指令乖乖地缴械投降一样。看来我这次来是自讨苦吃了,走这么一趟就是把脸伸出去让人打的,我真的是不该来的,我真的是太愚蠢了,我也是过于高估自己的表演才能了!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我的身体一直都在颤抖,隔着衣服都能看到我的抖动,坐在车上很久了,我的右手依然疼痛着,那是一种来自于骨子里的痛,从那以后,我的右手就留下痛的病根了,它会经常地这样无缘由地疼痛起来,一痛就是很久……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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