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岜沙最后一个火枪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三月楚歌    阅读次数:125364    发布时间:2013-11-06


第二十二章

出了这事后,巴虎似乎真学乖了。阿德爹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也没到镇上来。阿德爹不叫他干什么时,他就睡懒觉,或者跟着阿依,以及村里的其他小儿子玩耍。不过,当巴虎领着其他人家的小孩,哪怕那小孩只有两三岁,别人也害怕让巴虎带坏了。

一位连裤子都没穿的小孩来和巴虎玩,巴虎捡了根小棍子,去逗孩子的小雀雀。孩子的大人看见了,忙过来把孩子拉回家里去,一路上教育孩子:“他是个坏人,不要跟他玩,他会把你带坏的。”巴虎听得若有若无,叹了口气,躺在草地上,呆在寨上的日子真是百无聊懒。

阿德爹让巴虎去耕田,长这么大了,他从来没有好好的耕过田。巴虎耕得整个像泥人似的,搅得满田的混水,就耕不好。阿德爹下田一看,到处都是没犁到的硬块。

阿德爹一生气,就骂他:“不成器的东西,连田都犁不好,能有哪样子出息!”

巴虎一来气,就说:“我犁不好,你犁得好,你自己来犁!”把牛和犁扔田中间,上岸了。

阿德爹自己犁完了,就叫他和阿依去放牛。把牛赶到山坡上,看着山下的火车,一辆一辆地来来去去,响着长长的汽笛。阿依站在山坡上,每路过一列火车,她都去数火车的节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

数完了,她会高兴的喊:“阿爸,阿爸,今天的火车有二十二节,比昨天的多四节。”

巴虎对此毫无兴致,躺在山坡的草地上,才刚刚回寨上三天,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那天吃中午饭时,他突然放下碗,说:“我中午要到镇上去。”

阿德爹正在吃饭,停住,说:“不准去。”

巴虎说:“我有事,总不能有事也不准去吧,我又不是在坐牢。”

阿德爹说:“你现在就是坐牢,如果不是我厚着这张老脸,求人,你就是在坐牢。我还没死,你没有我的批准,不许离开村寨,我就是你的牢,你就要把这个牢坐满了。”

巴虎说:“那你还是把我关进牢里去吧。”

阿德爹说:“你想进去是不是,容易得很,你做的事情有多大罪,你还不比我明白!”

巴虎妥协了,说:“你别生气,我是真喜欢小妮,那天的事情,真是因为我喝醉酒了,我就是怕她想不开,做傻事,想去看看她,跟她道个歉,你总不能这个请求都不允许吧。”

阿德爹半信半疑,说:“这是你真实的想法,你不是在哄我放你出去?”

巴虎说:“我哪里敢哄你,哄你我跑到哪里去,我要真敢哄你,你还不把我打死!”

阿德爹想了一下,说:“你就不用去了,我代替你去,你就老实留在村里,如果敢随便出去,我的枪子可不长眼睛。你没说还好,你一说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我问你,如果小妮愿意嫁你给,你要不要娶她,对她好,安安心心留在岜沙,再也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巴虎有些吃惊,说:“张妮真愿意嫁给我,让我做哪样我都愿意!”

得了巴虎这句话,阿德爹到镇上去找张妮。发生这件事情后,张妮闭关在家休息。

阿德爹来了,说是代替巴虎向张妮道歉。

张妮对这事已经不关心,只是说:“算了,事情都过去了。”

阿德爹犹豫了半天,说:“小妮啊,你是一个姑娘,还没结婚成家呢,我没读过书,是乡下粗人,但也是明白事理的,女人的贞洁,比生命还重要。阿虎那畜牲伤害了你,如果你愿意,我就让他娶了你,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有半点不好!这也算是赎罪了。”

张妮说:“阿爹,你想多了,我不会嫁给巴虎的,我没事,你放心吧。”

阿德爹说:“小妮,阿虎是不是个东西,可是他玷污了你的清白,如果他不负这个责任,你以后怎么成家,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赔这个罪了,我还是厚着这张老脸求你答应。”

阿德爹还没说完,杨小龙发现张妮的脸色很难看,对于阿德爹来说,这也许是好意,但对于张妮来说,却成了对她的污辱。她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强奸自己的人!如果说,之前她或许有过一点点小小的心动的话,这件事情之后,这种可能已经丝毫不存在了。

杨小龙忙阻止阿德爹,说:“阿爹,这件事你就不要说了,让小妮休息一下,既然阿虎已经回家了,你就好好看着他,让他做点正经事情,这婚姻的事情,全靠缘分。”

杨小龙这才把阿德爹招呼到一旁去。阿德爹走后,张妮对杨小龙说:“小龙哥,我想回家去一趟,我都一年多没回家了,我妈妈身体一直不好,我也想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杨小龙愣了一下,说:“小妮,你想回家去看看,我理解,只是,你还会回来吗?”

张妮笑了一下,说:“我为什么不回来呢,我会回来的,就算我要离开岜沙,我也要帮你把游乐场开起来,我们要举办的岜沙枪手大赛都还没搞起来呢,你放心吧,我回去看妈妈之后,会回来的。做龙腾公司,不仅仅是给你打工,现在它也成了我理想的一部分。”

杨小龙的担忧一下子释然了,说:“既然那样,要不我陪你去吧。”

张妮说:“不用,你陪我去,小婧姐会吃醋的,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人家老公了。如果你还没结婚,我是十分欢迎你到我家里去的。你不是女人你不理解,每个女人其实都很小气。”

杨小龙说:“要不让小婧跟你一起回去吧,你们一起回去,我也比较放心。”

张妮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最多两个星期,就回来了。”

杨小龙没办法,说:“那你去财务拿点钱,十万够不够,拿回去孝敬爸爸妈妈——。”

张妮说:“我爸爸已经去逝了,只有妈妈和奶奶了。”

杨小龙不知道是这样,忙说:“对不起,小妮,我不知道你爸爸不在了。”

张妮说:“没关系的,你现在不就知道了么?”

杨小龙说:“既然是这样,你应该回去看看你妈妈,她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小妮,我杨小龙有今天,都是你带来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真想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妈妈,你的家人。”

张妮说:“你这份心意,我会告诉我妈妈的,现在公司刚刚运转起来,你也走不开。我本来也想,这段时间过了就回去,现在我心思静不下来,我想先回去,回去之后,也许就好了。”

杨小龙问:“你有没有想好,哪天走?”

张妮说:“明天吧,早点去早点回来,我们还要搞岜沙枪手大赛,时间也很紧。”

杨小龙说:“好,我去给你准备些东西带回去,你就好好休息吧。”

张妮说:“不要准备太多,我提不动,我这人就喜欢行李简单,去哪都方便。”

杨小龙说:“好,我知道了。”

杨小龙给张妮准备了些黔东南地区的特产,并在她的箱底里塞了十万块钱的现金,怕张妮拒绝。虽然现在公司开得很大,但毕竟只是在起步阶段,资金的周转有些困难,可杨小龙明白,张妮对这个公司的付出有多大,不能亏待了她。他打算她上火车后,再打电话跟她讲。

张妮一个人,上了火车,回老家去了。“放心吧,我会回来的,因为这也是我的理想。”

张妮回去了,杨小龙有些失落,毕竟如果没有张妮,他做不了今天这些事情。虽然牛况也在岜沙,但是牛况和自己,毕竟是合作关系,只有张妮,才可以像亲人一样商量和努力。

张妮回去,还会回来吗?杨小龙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深深地伤害了一个女孩,虽然这些天,张妮的表现很平静,但杨小龙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委屈。

刚把张妮送走,李宪生和吴天才又来找杨小龙,问他赞助他们拍电影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下学期他们就要高考了,再不拍就来不及了。李宪生真有心,把剧本又重新修改了一遍,想请杨小龙看。杨小龙不懂,对李宪生说:“张经理回老家去了,半个月后才回来。你们这个电影要拍还是不拍,完全由她作主,这样吧,你们先回学校去安心读书,如果张经理回来了,我再通知你们来,学生还是以读书为主,就算拍成了电影,也应该好好去念大学的。”

李宪生和吴天才以为这是拒绝的托辞,经历了多次的失败之后,李宪生说:杨总,我们确实想拍这样一部电影,也确实想请您帮忙,如果您有困难我们也不勉强,我们只想要一个答复,你会不会投资拍这部电影,如果你会,剧本有哪里不满意的,我们会一直改;如果你不会,你就直接说,没关系的,我们已经经历很多次失败了,大不了,我们再找下一个人。

杨小龙看李宪生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起来,说:“你们想拍电影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真的没有骗你们,张经理确实回老家去了,如果她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们谈。”

李宪生和吴天才半信半疑,吴天才问:“杨总,你说我们这电影,有机会拍吗?”

杨小龙说:“有,肯定有,只要敢想,敢去做,一定会有机会的。”

李宪生说:“那个杨总,我们是真的很想把这个电影拍成,所以真心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杨小龙说:“这样吧,你不是说剧本又改了吗,你留一份,她一回来我就给她看。”

李宪生和吴天才留下剧本,走了出去。在外面遇到李苟子。李苟子问,电影会不会拍成?

李宪生摇摇头,说:“不晓得,估计没多少希望。”

李苟子骂了句:“有钱人都这样,表哥,如果我以后有钱了,你想拍哪样,我都给你钱。”

李宪生苦笑了一下,说:“你有钱的时候,不知道我还想不想拍电影,不过,你的这份支持,我记在心里了。”

李苟子说:“表哥,你不要这样说,人是说不准的,万一不小心,我明天就发财了呢!”

李宪生说:“你做梦吧你!”

几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杨小龙没事可做,又到酒店去转了一圈,事情就搁九宵云外了。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鲁婧正在打扫卫生。杨小龙这才想起来,忙给张妮打了个电话,张妮说:“小龙哥,你比定闹钟还准时,我刚回到家才十分钟都不到,你就给我打过来了,我妈妈很好呢!见我回来她最开心了,我跟她说,我老板对我最好了。”

杨小龙跟她说,箱子底下,有十万块钱,是孝敬她妈妈的。并且跟张妮说了李宪生他们又把剧本拿来了,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也不好意思拒绝两个很有激情的学生。

张妮说了些谢谢的话,就去箱子底下把钱找出来,递给她妈妈说:“妈,这是给你的。”张妮的母亲看到那么多钱,一时笑得合不拢嘴,直说:“我闺女真有本事,都挣大钱了。”

张妮对杨小龙说:“谢谢你了,我妈真开心,她就是喜欢钱。”

母亲在一旁抱着钱,一边说:“钱谁不喜欢啊,不过,你要带个男朋友来,我更喜欢。”

张妮笑了一下,说:“这两个学生还真有心,如果能帮,我们就帮他们一下吧,我也是从学生过来的,学生的理想,很纯粹,能够坚持太难得了,这对我们公司来说,也可能是一件好事,说不准可以宣传一下公司。这样吧,你先把这件事放起,我回去之后,再找他们谈。”

杨小龙说:“我也是这样答复他们的,不过,你回一趟家不容易,多呆几天再回来。”

张妮说:“好啊,我就多呆两天,你到时候不要催我啊。”

一旁的鲁婧忙示意,把电话给她,杨小龙忙说:“等一下啊,你小婧姐要和你说话。”说着,把电话递给鲁婧,鲁婧和张妮说话去了,杨小龙在一旁站了一会,接替鲁婧去打扫卫生。从电话里听得出来,回家的张妮心情不错,似乎已经忘记了在岜沙发生的一切不快。

巴虎在寨上,终于呆不住了,死活要出来。和阿德爹磨了两天,说:“我要出去了,你要真想打死我你就打吧,反正天天窝在寨子里, 跟死也没有哪样区别。”阿德爹也怒了,道:“你这畜牲,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是不是?”巴虎也倔了起来,说:“我晓得你敢,你打吧!”

阿德爹气呼呼的,直接把枪管抵住巴虎的头,巴虎一幅要杀要砍随你便的样子。阿依看到他们吵架,急忙过来说:“阿爸阿公,你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阿公,你不要打阿爸!”

阿德爹咬牙切齿地把枪管戳在巴虎脑门上,扳机都拉开了,巴虎昂道挺胸,知道阿德爹是不可能真的扣动扳机的。不过,他的太阳穴,都被枪口磨红了,两人还在对峙着。

阿依说:“阿爸,你不要惹阿公生气了。”

巴虎说道:“我不是你阿爸,杨小龙才是你阿爸;我也不是你阿公的儿子,杨小龙才是。”

阿德爹气得大口大口地出气:“混帐,你放哪样狗屁,你再讲一遍!”

巴虎道:“你要打就打吧,杀了我算了,你要是不杀我,反正我不会呆在寨子上了。”

阿德爹手抖了几下,阿依哭着拉他的手:“阿公,你让阿爸去吧,你不要打死他。”

阿德爹手松了一下,枪放了下来,说道:“你要是出去了,就不要再回这个家!”

巴虎伸手揉揉被枪管抵得生疼的太阳穴,离开了村寨。到了镇上,找到李结巴,让他查一下,他开茶馆的时候,哪些人欠他钱,他要去收帐。茶馆虽然查封了,但是帐单还在,两人翻窗进去,找到了以前在他茶馆借钱的名单,拿着名单去找人要帐。

有当面去要帐的,客气点的说:“我现在没钱,上次在你茶馆赌,钱全部被警察收了。”

不客气的说:“你找我还钱,我他妈的还想找你赔偿损失呢,那天,我赢了三十多万,就在你的茶馆里被警察收了,你不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的么,现在出事了,我找谁去!”

更不客气的说:“你还敢来问我要钱,我还没找你赔钱呢!关系不硬,你开什么赌场,害老子丢了钱,罚了款不说,他妈的这辈子没进过牢房,这次倒进去了五天,你晓得不?”

有打电话去的,对方一听来意,就骂起来:“老子正要找你呢,就因为在你那里被抓,款罚了,牢坐了,老婆还要跟我闹离婚,你他妈的,没有把握就不要开赌场,这不害人吗?”

有些老实的,也推脱着:“现在真没钱啊,我有钱的时候就还给你。”什么时候有钱,鬼知道,这只是委婉拒绝罢了。有的更是嚣张:“茶馆都封了,你还来要帐,赌场关了,赌帐就清了,你不懂啊!你要是把茶馆重新开起来了,别说那点烂赌帐,就算再多点,我也还!”

一天下来,找了十几个人,打了二三十通电话,一分钱也要不回来。

两人坐在岜沙桥头上,桥上游人来来去去,桥下夕阳落水,看着夕阳染红的流水缓缓流去,巴虎叹了口气:“算了,不要了,就算是老子,也不会还的,就当我们从来没有发财过。”

从村寨出来后,巴虎就再也没有回去,跟着李结巴,两人成天泡在街上的其他麻将馆里。巴虎的茶馆被封,是因为赌得太大,树大招风惹的祸。整条街的麻将馆,依然搓得稀里哗啦的,巴虎仗着有几分牌技和出千的技术,一天赢几个小钱,过着一种挡地球般的日子。

那天,巴虎正在路边的一间麻将馆里搓麻将,十几辆车从门前开过,杨小龙跟着几位看上去颇有来头的人,一边走一边谈,往游乐场方向走去。那是龙腾公司新的一批合作者,前来考察。

巴虎愣住了,没想到杨小龙眨眼之间,已经气派十足,俨然一位成功的大老板。巴虎自己,却还在小麻将馆里,一天天为了赢几十块百把块钱,和一群老头子,老奶奶玩,有时,甚至老人家还怀疑他出千,争得脸红面赤,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整个人顿时觉得掉进了冰冷的万丈深渊。

他想,自己不能这样。他也觉得打麻将没有意思,说:“不打了,你们自己玩。”

把赢的几十块钱零钱,塞进裤兜,惹来对面一位老奶奶的不满:“你怎么赢了就不打了。”

巴虎不理她,往门外走去,后面的其他老头子也跟着抱怨。

走出门外,刘成福正去上学,估计是老师今天早上要抽背书,他一边走,一边背,记不住的时候,就把手上的书摊开来,看两眼:“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巴虎叫住刘成福,说:“去上学啊。”刘成福说:“是啊,巴虎哥好。”

巴虎说:“你快去吧,要迟到了。”

刘成福呵呵地一笑,往学校去了。

巴虎想,就算是刘成福他妈刘三嫂,自从上次捡到十万块钱,拾金不昧之后,得到了政府表彰,还登过报纸,她的小店生意越来越好,现在已经开成了刘三嫂诚信饭店,三层楼,生意好得不得了。打扮也不像以前一样,是村姑,现在穿得贵气得不得了,还考了驾照,是岜沙少有的能开车的女人。一个女人都能够这样,难道我巴虎就注定这辈子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下去?实在不甘心。

巴虎心想,他一定会重新发达起来,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到哪里去重新弄到一笔启动资金呢,巴虎陷入苦苦的思索当中,不管做什么,都太慢了,慢得让他失去继续思考的兴趣。他想象过,买彩票中大奖,或者突然捡到一笔巨款,但是这种事情可以想想,不能当理想,这是很不靠谱的事情。哪怕去赌,也要有本钱才行。

在一个百无聊懒的下午,午睡醒后,他觉得或许应该从杨小龙那里再搞一笔。

反正他那么有钱,十几二十万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看看每天出入他的游乐场和酒店的客人,就知道一二十万可能只是他半天的利润。如今,杨小龙的马车,自由地穿梭在岜沙的街上,各地的游客们坐在马车上,悠闲地欣赏着这个苗疆小镇独特的风土人情,甚至还有不少浪漫的年轻人,特意到岜沙来举办一场马车婚礼。

还有杨小龙的旅游纪念品,已经开始摆上货架,生意渗透到岜沙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怎么从杨小龙那里弄到钱呢,他想去想来,还是应该从阿依下手。

杨小龙或许谁都不在乎,但他不能不在乎阿依!巴虎打算用拐走阿依的方式,再敲杨小龙一笔,他也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笔,以后再也不干这种生孩子没长屁眼的事情了。

巴虎趁阿德爹不在家,悄悄回到寨上,骗阿依说,要带她到外面去玩几天。

阿依兴高采烈,说:“好啊,不过,我要跟阿公说,不然他会担心的。”

巴虎说:“我跟阿公说好了,阿公说这几天他忙,正好让你和我出去玩。”

阿依说:“好啊好啊,阿爸,我们去哪个地方?”

巴虎说:“去远远的地方,坐火车去。”

巴虎也安排好了,到时候让杨小龙把钱交给李结巴。

巴虎带着阿依,沿着铁路的轨道走了一会儿。他想好了,他要打电话告诉杨小龙,如果他不给他二十万,他就把阿依带到大城市,把她卖掉。杨小龙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巴虎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打这个电话。

他还清楚,强奸的事情,开赌场的事情,都是因为杨小龙帮忙,他才没被关起来。

巴虎很清楚这样做有些对不起杨小龙,但他一无所有,又不甘于如此,只能迫不得已。

巴虎越走越慢,阿依已经走到他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去了,正欲打电话,阿依回过头来叫道:“阿爸,你咋个那么慢,快一点啊,你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会再走啊。”

巴虎打消打电话的念头,说:“不累,你走得快你到前面等阿爸,阿爸要打个电话。”

这边的巴虎犹豫不定,那边,迟迟等不到拿钱的电话,李结巴有些急了。

巴虎昨天就跟他约好,杨小龙接到电话,一定会联系他。但是到现在半点影儿也没有,是不是巴虎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这样想着,正当巴虎拿着电话犹豫不绝的时候,李结巴打了过来。

电话打通之后,李结巴问巴虎去哪里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巴虎说:“李结巴,这个电话我不晓得怎么打,上次跟他说是要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现在再去问他拿钱,我从小就和他玩到大,开不了这口,要不这个电话你来打吧,你来打好说一些。”

李结巴道:“巴、巴虎哥,不、不是我、我说你啊,你这是又、又想当、当婊子,还、还想嫁、嫁个好人家。不兴、兴这样的啊,可、可没有这、这样的好事啊!”

巴虎道:“别废话,你就打,说如果他不给二十万,就见不到阿依了。”

李结巴说:“你、你这是让、让我去当恶、恶人啊,先、先说好了,钱拿、拿到手之后,怎么分?五五开,你、你看怎么样,一人一半,如果你同、同意了,我就打、打这个电话。”

巴虎道:“李结巴,你这是抢劫啊?五五开?一个电话就想分十万,你也太贪了吧。”

李结巴道:“敲诈,本、本来就是抢劫,凭、凭什么不五五开?”

巴虎道:“阿依是我家姑娘,又不是你家的,这个你懂不懂啊?”

李结巴道:“阿依不、不是你家姑娘了,是杨、杨小龙家的。我们两个一起、起敲诈,要是被抓了,我还、还不是一样的要坐、坐牢,我们两、两个的风险是一样的。”

巴虎道:“就算是敲诈,是绑票,你也只是打个电话,真正敲诈和绑票的人,是我。要是警察破案了,人被抓了,被判重罪的还不是我?你最多是个从犯,拘留几天就放出来了。”

李结巴犹豫了一下,道:“那你、你要这么说,那我、我们四六开,怎、怎样?”

巴虎道:“三七开,要干就做,不做就算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想做了。”

李结巴听到最后一句,说:“这、这是哪样话,不、不想做、做了?那、那不行,电、电话我打,你、你负责看好小姑娘,说、说好了,三七开,你七我三,一点都、都不能少。”

巴虎道:“那好,钱到手之后,通知我放了阿依。”

挂了电话之后,巴虎有些犹豫了,如果这样做,凭杨小龙现在的实力,自己以后恐怕难以在岜沙立足了,这等于是把脸皮撕破了。况且,上次已经因为阿依从他那里拿了一笔,如果现在再这样对他,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前两次自己出事,也都是杨小龙伸手相助的。

想到这里,再看到前面兴高采烈的阿依,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她是那样的可爱,一声一声地叫自己阿爸,心里竟有些不忍,巴虎动摇了,忙打电话给李结巴,问他电话打了没有。

李结巴说:“打、打了,电话一挂,我就打了。”

巴虎忙问:“你是怎么跟他讲的?”

李结巴说:“我跟、跟他说,要不、不拿一百万来,他姑、姑娘就不、不见了。”

巴虎骂道:“你他妈你想死啊,我不是跟你说好了是二十万吗?”

李结巴道:“二、二十万是犯法,一百万也、也是犯法,有、区别么?”

巴虎道:“你他妈也太黑了吧,敲一百万。”

李结巴道:“二、二十万,连逃、逃命都逃不了,三、三七分,我才分、分几万。”

巴虎说:“算了,老子不跟你绑这票了,我打电话给杨小龙,说是和他开了个玩笑。”

李结巴道:“那、那随便你,反正我打、打电话的时候,说是你让我转、转告他的。”

巴虎骂了几声,把电话挂了。

他忙给杨小龙打电话,杨小龙接电话时,着急地说:“你不要乱来,我正在准备钱。”

巴虎故意道:“你准备钱搞哪样?”

杨小龙莫名其妙,道:“你不是让我准备一百万么?”

巴虎道:“是不是李结巴打电话给你的?”

杨小龙道:“是啊,刚才打的。”

巴虎哈哈笑道:“他开玩笑的,不要当真,阿依跟我在外面玩,一下我就带她回去。”

杨小龙总算松了口气,说:“是这样啊,那好吧,如果方便,一会你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巴虎说:“好啊,先这样。”

挂了电话,巴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生生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杨小龙接电话的时候,鲁婧就在旁边,她觉得有些蹊跷,若有所思,对杨小龙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件事我看不太像开玩笑,不过巴虎既然打电话来了,阿依肯定没事的。我估计是,巴虎本来想敲你一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放弃了,这件事,对阿依来说,一点都不安全,既然阿德爹都给你说了,不如我们把阿依接回来一起住吧。”

杨小龙摇摇头,说:“话虽然是这样讲,但阿爹现在什么也没有,巴虎又不争气,如果没有阿依陪他,他会很可怜的,只要阿德爹还在,我就不会把阿依接回来。至于巴虎,既然他放弃了,也不要追究了。他的茶馆被封了,钱也没有了,估计是因为这样,他才起了邪念,如果今天他把阿依带来,我们给他一点钱,让他去做正当生意,你说好不好?”

鲁婧说:“你这个人,就是心太软,容易被人欺负的。”

杨小龙呵呵傻笑,道:“心软有什么不好,被人欺负就欺负,反正这生活也没有亏待我,你看,我能够招到张妮这样的好员工,公司也办起来了,还娶了一个好老婆,又有孩子了。 ”

鲁婧笑道:“没想到你还会说情话,好吧,我们家你作主,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过了几个小时,巴虎把阿依带来了。他对杨小龙说,还有些事,就不带阿依回寨上了,麻烦杨小龙送回去。杨小龙把巴虎叫到单独的办公室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他准备好的五万块钱,他递给巴虎。巴虎不解,说:“你这是哪样意思?”

杨小龙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虽然不是阿爹的儿子,但他一直把我当亲儿子看待,我们也像兄弟一样。我知道你的茶馆被封了,现在很困难,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现在好歹做了个公司,虽然也没挣哪样钱,但情况比你要好点,这点钱,你拿去,再找事情做。”

巴虎突然有些感动,但是他没有收,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巴虎,你知道的,无功不受碌,不会无缘无故拿别人的钱,放心吧,茶馆没有了,我会再开一个更大的。”

杨小龙道:“我晓得现在做哪样都要钱,这钱算我借给你的行不行,你有了再还给我。”

巴虎坚持推辞道:“不用了,我虽然缺钱,但我有办法的,放心好了。”

巴虎坚持没要杨小龙的钱,这让杨小龙觉得很意外,当杨小龙告诉鲁婧,巴虎没拿钱时,鲁婧也觉得很意外,他是不是遭遇这些事情后,得了教训,真的改邪归正了。

杨小龙说:“希望是那样,不然阿德爹真是因为他,把心都操碎了。”

拒绝了杨小龙的钱后,巴虎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觉得自己很有骨气,他觉得就算去抢去偷,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施舍,乞丐才接受施舍,巴虎是不屑于这样的。

走在街上,刚好路过街北的农村信用合作社,一辆武装押运车停在门口,一位穿着避弹衣,戴着头盔的武警,提着一个箱子往里走,另两位穿着避弹衣,戴着头盔,拿着枪的押运武警煞有介事地紧随其后。看那箱子,应该可以装下百把万,巴虎知道,一百万其实只是一小堆而已。

巴虎盯着押运车看了一会儿,想这破信用社,不过几个人,那个看门的老头,估计连个女人都不如,要是真有人抢,还不是像抢个菜摊摊一样轻而易举,就算那个拿枪的押运武警,也就是个花架子,枪里真有子弹吗?搞不好一杆鸟枪,就能把他给挑了,真他妈的装模作样。

已经有 2 条评论
最新评论

有一只蚂蚁 : 2014-11-12 17:04:40

看完给个赞,作者加油!

云淡风清 : 2013-11-28 22:53:55

岜沙最后一个火枪手 写得确实很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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