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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乌鸦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三月楚歌    阅读次数:72442    发布时间:2013-11-06


第十七章

1

过了大年,春天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果园里的果树已经开始发芽,野草也毫无察觉地染绿了山坡,太阳和天空都渐渐明朗起来,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减少去。当梨花开满树的时候,当燕子飞满山的时候,当鲤鱼河变得浊流排空的时候,当果园子里跑满了正常的鸡鸭的时候,一个女人来到了铁门之外,用普通话大叫着秦成玉的名字。我当时正在房里修理被损坏的农具,虽然劳动于我而言并没有养家糊口的意义,就像其他事情一样,因为生活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念想了,也许就像当初无事可做的大老头子编草鞋一样,只是打发着无聊的日子而已,做无聊的事总比无事可做要好得多。

我听到她在大声叫唤的时候,出门去,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和黑色裤子的时髦女人,戴着太阳镜,站在铁门之外。她的身后是一只黑色的大皮箱。我不知道她找秦成玉干什么,正要问个究竟,她先说话了:“喂,老人家,秦成玉在吗?”

我感到这个姑娘似曾相识,但我说不出在哪里见过她,或者可能在电视上吧,电视上的女人都长得一样,都笔画手刻一样,要怎么好看就怎么好看。

“姑娘,他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

那位姑娘突然很好奇地看着我,她往前走了几步,快接近铁门的时候,她把太阳镜摘下来,脸上惊喜地笑起来:“原来是你呀!”我看着这个姑娘,似乎我们真的相识,不过,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我却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工夫去想。因为这个姑娘她朝我喊:“你快把门打开,帮我把行礼搬进去,快点呀!”我估计她应该是秦成玉的朋友,在她的要求下,我打开了门,“快,把我的东西搬进去。”她说。我把她的东西搬过来,放到我卧室的外面那一间,秦成玉放着书架的地方。她有些累了,我可以感觉到她脸上都在微微地冒着汗。

我也找根凳子让她坐下,我问她:“姑娘,你找秦成玉干什么,他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了。”

“回不来,他去哪儿去了?”

“他犯了点事,被关起来了。”

她对我的话似乎感到很好笑,她笑起来:“你说秦成玉被关起来,他都能犯法,这倒是稀奇事,不过他不在也不要紧,有你在就行了。”

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姑娘,你来这儿打算长期住下去吗?”

“是啊,少说也会有一年半载的,反正不走了。”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来了?”

“生孩子啊,实话告诉你吧,你这姑娘姑娘的叫,我很不习惯,你还是叫我曼妮吧,我来这儿,主要就是为了生你的孩子。”她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很轻松地说道。

“生我的孩子?姑娘,你开什么玩笑!”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的我言语让她感到诧异,她说:“大叔,你不会那么健忘吧?几个月前的一天傍晚,你跟我在河边上面的稻草堆里,你对我做了那件事情,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确实是你的,我想我没有认错人,虽然那天我没记住你的长相,可是我记得你的声音,还有你身上有一种像稻草一样的气味,我没认错的,就是你。”

听她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她确实就是那天那个姑娘,不过我还是要她亲口再确认一次,就问道:“你就是那天那个姑娘?”

她得意地笑道:“是啊,想起来了吧,没想到大叔一把年纪了,能耐却不小,还能让我怀上孩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要挟你什么的,我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不会影响你的。”

我怀疑地说:“你是说,你怀了孩子,是我的?”

“是啊,千真万确是你的,难道你不相信吗?”

我感到很可笑,这怎么可能,我不能让女人怀上孩子已经是铁板钉钉子的事情,现在却生出这么一件事来,真是莫名其妙。我用尽力气想,想要弄清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分明只是感到她腹中的婴儿血肉模糊,是或者不是我的孩子,我说不清楚。既然她亲口这样说,必然有道理。我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经历了年末的这些事情之后,头发更是花白,人更显苍老,而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能图我什么,不过我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我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她听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像碗一样白的牙:“你不会吧,大叔,这孩子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又不是说要你怎么样,我只是把这孩子生下来,又不要你花钱什么的,再说你看你能有多少钱吗?你放心好了,只是我不想在城市里让人知道我生孩子,我躲到这儿生下孩子之后,我就回去,什么都不会为难你的,要是你希望我开些生活费,房租费什么的,我也乐意。”

看来她是误会我了,我说:“姑娘,这孩子真的可能不是我的,难道你就没有男朋友,或者在那一段时间里和其他人也干了那件事情?”

她愣了一下,说:“有啊,不过,按我想来,只有你可能让我怀孕的。”

经她这么一说,过往烟云在我的脑海里一一出现,我可以看见在那一天里,她除了与我之外,还和另外的两个男人发生过性关系。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2

她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我的,除非我自己不想知道,或者没有意识朝那一个方向去想,否则就是别人鞋底里进砂子的事情,我都会一清二楚。我知道,她和我做那事的前一天傍晚快入夜的时候,她就和一个男人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亲热。那个男人骑着一匹红色的马,走过她的面前的时候,他朝她笑。他把手朝她伸过来,他一下子把她拉上马背。我看见他抱着她,在马背上慢悠悠地走着。天快完全黑下去之前,阳光从山头斜照过来,光线凄艳而暗淡,显得异常的美,异常的安静。他们把马骑到半山坡上,迷人的气氛自然而然地让他们骚动起来,然后就自然而然地亲热起来。她脸往后仰,和身后的男人亲密相吻。他的手轻轻地摸着她,探进她的衣服里,抚摸着她温暖的乳房,脖子。他的抚摸让她热烈起来,她也返手去抚摸他。禁忌在一步一步地打开,这样的亲密绵长而持久,像徐徐吹着的风,万物复舒。

红色的马儿也在山坡上,像是配合着他们亲密的节奏一样,一步一步地走着,偶尔甩甩尾巴,低头啃着地上的草。山雀在树枝上理着羽毛,山风轻轻摇着野草,半山坡上的几匹羊,也是如此的安静。他们的亲密充满了耐性和激情,我感到他们的功力是那样的不同凡响,我惊叹于一个男人竟有这样的自制能力。我感觉到那位男人,像以前麻雀村那位下棋的高手走棋一样,不急不躁,也像麻雀村的一位老先生写毛笔字一样,横撇竖捺,笔笔带劲,却缓缓而来。我感觉到他们的亲密就像是无孔不入的流水一样,静悄悄地浸着大地,像浸泡过后的种子,毫不察觉却势不可挡地发芽,生长,呼之欲出。我感到那位男人的伟大,居然能这样不紧不慢地对面一位如此美丽的女人的肉体。

天快黑下去的时候,山顶仅仅传来一线浅浅的阳光。风起来,那时,长久的抚摸也把他们的热情点燃到了势不可挡,马儿走路的脚步也在加快。这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男欢女爱的形式。男人的手在她的身体上加大了用劲的力度,他们的吻也更加热烈起来,热烈得我看到的这个女人完全迷醉。她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撕扯着男人的衣服,最后,在男人扶着她的腰的时候她在马背上站立起来交换跨着马的双腿,与男人面对着面。她的衣衫开始在渐渐变大的晚风中飘舞,最后,全部随风飘落在山坡上的草地和杂树上,像一面面自由而热烈的旗。她的手最终也扯掉了男人的衣服,马儿加快速度,最后,两个金色的裸体,似乎在舞蹈着,在马儿逛奔之中,进入黑夜里,跑进无边的狂风怒号之中。

安静,热烈而绵长,犹如天空响起的夜鸟的叫声。

我完全相信,这个年轻的男人,完全可能就是孩子的爹,这种可能性比我大一千倍,一万倍,就算我是有生育能力,他的年轻完全可以让我甘拜下风。

3

此外,我还知道第二天中午,她还和另外一个男人发生性关系。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睡觉睡到中午之后才起来,那个年轻的男人做好了午饭,叫她才起床来。她起床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原因,她的心情一直郁郁不乐。虽然没有吃早餐,但是她依然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了几口之后,她把碗筷扔下,就走了出去。年轻的男人问她要到哪里去。她说她出去走走,不要管她,她似乎在生着他的气。她漫无目的地走在麻雀村的田边地角,看着这样那样。最后,她下到了鲤鱼河边,阳光正是好,清彻而冰凉的河水有着无边的诱惑。而那时的她,也感到全身很紧,她产生了要下河洗澡的冲动。她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再说,她是一个开放的姑娘,只要穿起小内裤,戴着胸罩,就算是千万人看着,她也觉得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会像麻雀村的女人一样,露出半截大腿就觉得伤风败俗。她脱下衣服,然后跳下河水里去,在河水里,她像一条美丽的鱼,那样的自由自在。

到了水里,似乎所有的不快都一扫而光,她仰泳着,看了一会儿天上的云和在云背后的阳光,那时,她还看见有白鹤从天空上飞过。她在河中间游了一会儿,她发现了河对面杂树横生下的青色的石板,她游了过去,然后爬上去,屈腿席地坐在温热的石板上。她感到这个地方是那样的舒服,并且很隐蔽,因为杂树横生着,她估计没有人会看见她,确实从外面看,也不会有人看到她。沾水的内衣穿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她拢了拢湿淋淋的头发,然后解下胸罩,随手挂在就近的一根树枝上。她是一个正当成熟的女人,我就不用去仔细说她的身体是怎样的妙不可言了,总之,她的胸部让任何一个见着的男人迷醉。解了胸罩之后,她感觉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伸手扯下那枚小小的内裤,并且她伸手去理了理她黑色的阴毛,她是那样的美丽而神秘。她是那样的大胆,不过她也有理由大胆。因为她身后是密匝的树林,而对面是十几米远的河。如果要是有人下河来了,发出的水声也让她来得及穿好衣服。这个地方并非她第一个人这样一丝不挂,这个地方,就是大老头子经常在这里一丝不挂的地方。

脱光了之后,她躺到石板上,她感觉是那么的舒服。石板似乎没有硬度,而是像棉被一样,有一种柔软的力量。仰面躺着,看着阳光。她感到这是最好的阳光浴,并且一点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危险。全身的轻松消解掉了她所有的防卫,并且不由自主地睡着了。她完全没有料到,一个老人家会在这个时候,阴差阳错地来到河边洗澡。他脱得一丝不挂,跳下河,像是往常一样,如一条蛇潜着水向对岸游去。直到他快靠岸的时候才把头抬出水面,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青石板上正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他双手攀着石块正要往上爬的时候,他才看清前面正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女人的裸体让这个已趋于腐朽的老人家,竟然在瞬间复活了所有对于年轻的记忆。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全部年轻,充满了力量。

他就像遇到了一件宝物一样,怕这个看起来如此美丽乖巧的宝贝一下子飞走似的。他尽量不发出声音惊扰她,他轻轻地爬上大石块。他惊喜于自己那东西竟然胀得生疼,他低头看时,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精神饱满的地方。她看到了女人那调皮的野兽的嘴巴一样的地方,是那样的明目张胆,两只高挺的乳房在那里微笑着把他招唤。他蹑手蹑脚地接近着女人的身体,双手颤抖地轻轻分开女人的双腿,一下子,他毫无商量的余地全部充斥了她,占有了她,而她也在那一瞬间的刺痛中惊醒过来。她看到了一张苍老得像是树皮一样的脸。一切都晚了。她只是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子之后,就无声地流着泪,任老人家胡作非为。她完全无法想象这个老人家竟然还会具备着如此匪夷所思的能量。

事情总会有结束的时候,最后老人家从她的身体上退下来。退下来之后,她看到老人家像是很冷一样,瑟瑟地发抖。她闭上眼睛,也懒得说他什么,老人家像是害怕似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去,一直退到掉进河水里。我知道,这样毫无征兆地被一个老人家占了便宜,这个年轻的女人心里一定不痛快。所以她一直睡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四处传来的打谷子的声音。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风起了的时候,她感到有点冷了,才穿好内衣游回河的这边岸。她在爬上河岸的时候,脚踩在河上的一块石头上,石头塌了下去,扭伤了她的脚。总的来说,她是最后才和我发生关系的,现在我也理解了当初为什么曼妮那么容易就让我睡她,其实仅仅是因为她被一个老人家夺去了童贞之后,感到耻辱和可笑,然后对我破坛子破摔而已。

我有太多的理由来相信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4

“不,这个孩子一定不会是我的,这一点我敢确定,不过,我还是有义务照顾你的。”我对她说。

我的话让她感到很纳闷,她说:“你为什么一直这样说,我说过了,就算孩子是你的,我也不会向你要求什么,我只要求我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孩子由你来抚养,我是不可能带孩子的,因为这一辈子我不打算结婚,也不想让这个孩子拖累我,但是我想尝试当一次母亲的感觉。我可是白白给你生一个孩子,又不让你付出什么。”

“你为什么一口咬定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你骗不了我的,你在和我发生关系的前一天,不仅和一个年轻人在马背上做过那件事情,还和一位老大爷在河边做过那件事情,你说我说的对吗?”

我的话显然让她吃惊,她满脸狐疑地问我:“你是怎么连这些知道?”

“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会自然而然地知道,我有这个特异功能。”

我说得一本正经,而她却笑了起来,显然觉得我是在和她开玩笑:“你说你具有超能力吗?连一个乡下的老大爷都会吹这样的牛,好吧,也许是你猜的,也许是你那一天看到,不过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不知道,我和他只是亲热,完全没有做那件事,这一点你信不信?”她问我,我没有回答,“他就是秦成玉,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从大学的时候就交往的,但是他没有性能力,所以,尽管我很想和他做,但是他做不到。”

“你说秦成玉没有性能力,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当你的男朋友?”

她说道:“他是没有性能力,这一点说了也没什么,但是你不要对别人讲就可以。但是他对我一直很好,而且这个人很有意思,在这个庸俗的时代里,他是那样的真诚。因为在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就明确地告诉我他阳萎了,治愈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他的真诚打动了我。并且他说他很爱我,为了我他可以设法医治好自己的病,他回家来开果场,搞动物研究,就是想,要不自己通过学习自己把自己治愈,要不就是赚了很多钱之后,求救于高端技术,也许你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科学是无所不能的,男人可以变为女人,女人可以变为男人,治疗区区阳萎当然算不了什么,他让我等他几年,如果可以治愈的话,他就娶我。但是一直就没有治疗过。上次是我想他了来麻雀村看他,我们在马背上虽然很疯狂,但是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所以,那天之前,我一直还是处女。”

她的话让我想清楚了,为什么秦成玉一直不愿意结婚,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看我没有说话,然后有些凄然地说:“现在你相信了吧,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你的,那么我肚子里的这孩子只能像是神话一样,无中生有了。当然,你已经知道我在河边里的事情,但是我实在想不出一位八九十岁的人还具备生育的能力。我这一辈子迄今为此,只和你们麻雀村的三个男人做过,确切地说,只和两个男人做过,说来你也许不信,可笑的是,我的处女之身还是那位老大爷得到的,我都不敢相信,我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作为女孩的时代。”

5

我感到她的生活与我的一样荒唐,不,这荒唐也是我的一部分。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要是秦成玉没有生育能力,曼妮肚子里的孩子就千真万确不是他的,现在秦成玉因祸坐牢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去坐牢,现在在这个园子里接待曼妮的人,就是他。他会接受这么一顶荒唐的绿帽子吗?我把我的疑问告诉曼妮,她笑着说:“他肯定会接受的,他曾经就向我提过,让我去医院进行人工受精,帮他先生下一个孩子给家里交待,因为家里一直逼着他结婚,他都快烦死了,现在如果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他只会高兴。”

“生下了孩子之后,你怎么办?”

“生下了我就走了,难道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吗?那是不可能的,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生了孩子,体验一下当妈妈的感觉之后,我可能去国外,法国,或者英国都可以,继续学习油画,还有哲学,然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再也不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情感和生活,一样的让我失望,也许只有艺术,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够得到多少,它不会骗人,你有多少分真诚,在艺术里,一分也蚀不得,观众的眼睛,总是会看出来的。我说这些,你能听得懂吗,大叔?”

我感觉曼妮的话是危险的,按她的意思,那是和去当尼姑是没什么两样的了,我说:“你是说画画吧,我懂一点点,以前我还看过别人画相呢,不过,我想不明白,你学习画画跟再也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结了婚就不让你学画画了,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些东西让你感觉心里暖和,不然,像我现在一样,总感觉这人生一点意思也没有。”

曼妮听我这样说的时候,她笑了起来,可是笑脸背后却有着深深的忧郁:“呵呵,大叔,这些你不懂,艺术是一个人的世界,不像生活,还要看着别人,再说,艺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只有思想是自由的,行动总是处处受制于人。跟你说吧,我在很小的时候,一直想着能够遇到一个强壮的男人,最好像蒙古大汉那样,把我抢去,带点粗鲁,又有点怜惜地和我做爱,但结果呢,交的男朋友阳萎了,处子之身让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人夺走了,想着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热爱艺术,我决定像一个修女献身于宗教一样,把毕生都奉献给它,那也许是我最好的出路,也最有意义的活法。”

我已经被她所说的这一切感到震惊,我对她说:“你说的这些,我这个老农民是没办法理解的,看来你已经决定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了,那好吧,你要睡哪间房,就自己挑,我们帮你安顿好了再说吧,你的话已经让我不知道说什么了。”

“秦成玉不在了,我就睡他的那一间吧,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那一间我正在睡着,不过,我可以搬去另外的一间。”

“对了,大叔,你怎么会在这个果园里,你和秦成玉是什么关系?是他请你来看果园的么?”

我看了她一会儿,决定还是将真相告诉了她,我说:“你不要感到可笑,秦成玉在名义上是我的大儿子,而在河边夺走你处子之身的老头,可能就是我的父亲。”

“啊?”曼妮听我说完,愣在那里,随后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是真的吗,啊?你在开玩笑吧,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

千真万确,我现在依然记得那天我和曼妮做了那件事之后,回到家看到大老头子的情景,他就像是突然年轻了很多似的,竟然在门口的空地上做起操来。原来就是和曼妮发生关系后重新激起了他心底里的激情,所以,就像枯木逢春一样,产生了片刻的繁华。当时我为大老头子的反常感到不可思议,现在我完全可以理解了。当然,这一点我没有告诉曼妮,我只是对她说:“这些都是真的,真实得比什么都真。”

沉默了一会儿,曼妮说:“没想到我会遇到这么荒唐的事情。”

6

照此看来,曼妮肚子里的孩子就只能是大老头子的了,虽然彼时的大老头子已是八九十岁的高龄,可是谁又能证明八九十岁就不能生育,流浪汉让李阿香怀孕的时候,他本身就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生活的荒唐早已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你想不到的,不会有不会发生的,这就是我们的时代。我没有对曼妮说出孩子可能是大老头子的,因为考虑到她的承受,我默许了自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也符合曼妮心里的想法。大老头子已不在人世,秦成玉身陷囹圄,唯一能照顾她的人也就只有我,而就算孩子是他们的,照顾她也正是我的责任。她自己已决心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她住进了我睡的房间,我搬到了另外的一间房间。她说:“大叔,我决定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并没有打算做你的女人,所以,我们之间要相互尊重,谁也不要侵犯谁,我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能保证这一点吗,如果你做不到,我就马上离开。”

其实我现在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再说我一个上六十的人了,前半生作了太多的孽,现在身体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心头也觉得一切可有可无,索然寡味;再者说现在她肚子里是大老头子的骨肉,在心里我就已经明确这一点,所以纵然我有这机会,也不会产生冲动了,我是不可能不顾廉耻地和一个怀着我兄弟的女人发生性关系的。我敢保证,我是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我对她说:“你放心,虽然我们之间发生过那件事情,但是那都只能属于过去,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如果我再侵犯你,那就让我雷劈天火烧,你一直叫我大叔,我只会像一位长辈那样待你,你要是愿意,就请在这里住下来吧,生了孩子之后,我希望你会重新开始美好的生活,而我,也是一个快要结束一生的人了。”

“大叔,你不要这样说,我相信你。”

曼妮像我的女儿一样,曾经和我发生关系,肚子里怀着我的兄弟,现在和我一起生活在庄园里,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忧,我说:“曼妮,不然我们到村子里找间房子给你住吧,你还年轻,要是和我一起在果园里,麻雀村人们见了,会东猜西猜的,搞不好会因此引来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人言可畏,还是你的名节要紧。”

曼妮笑道:“我不在乎这些,反正生了孩子之后,我就离开麻雀村,没有人再认识我了,不管说什么,那又还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你都不要担心,不过如果你要是担心你自己被人笑话的话,你的安排我也是可以接受的,不过果园里空气好,我喜欢住在这里。”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就这样吧,我一个老头子了,还怕什么,就这样吧。”

曼妮在果园里住了下来,她喜欢画画,她的皮箱里有一堆的书,以及纸和笔。她休息一天,第二天天气很好,她就架着画板到山外去画画,她告诉我那叫写生。不过我感觉她的画画并不好,麻雀村本来是青山绿水的,她画在纸上我一看,要不红得像血,要不就黑得像铁。我说你画的那哪里是山,一点也不像。她说画画又不是为了像,她画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我听得似懂非懂。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打理果园,而她腆着个大肚子天天在画画,画了一张又一张,我从来没有看见一张像正常的自然界中的东西过。她画的狗,条条肥得像是猪一样,她画的猪,匹匹却瘦得像是柴块,嘴巴长长的,像是一只只的山耗子。

不过,我相信,她的这些画都是意义深刻的,只是我不能懂而已。

7

李阿香和我离婚的事情,也许麻雀村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她回家来后独自一个人带着滚生,然后兢兢业业地操持家务。我再没有回过那个家,当很多人看见曼妮之后,就都以为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搞些风流韵事,尤其是年轻时被我睡过的人老珠黄的女人们,总是不放过嘲笑我的机会。为了避免流言蜚语,我向他们宣称,曼妮是我在外的亲戚,丈夫在家犯了点事,一气之下来这里生孩子的。大家也看到了曼妮的凸出来的肚子,也就都信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梨花落过之后,树上结了一枚枚小小青绿色的梨子,葡萄和杨梅也都结了小果子。我在果园里种的各种能开花的植物都相继开了花,向日葵姿肆,豌豆花妖艳,油菜花灿烂。至从那一群被剪掉蹼的鸭子被我全部杀吃光了,买回来的一群正常的小鸡,现在大多变成了母鸡,有的还带起了一群小鸡仔,放得满园子里跑。除了曼妮,黑狗和红马成了我最忠诚的伙伴。秦成玉拖了大半年后被判了,判了差不多六年,因为据说他还涉及盗墓,以及破坏文物活动。我没有去看,这是曼妮去探视回来告诉我的,不过我已经不太关心了,因为他基本上已经是一个废人,判多少年,在哪里虚度岁月其实都是一样的,可能监狱是最适合他的地方,在那里他可以不必要为了不结婚而搅尺脑汁想借口。反正我已经看到他在毫无意外地向一口属于他的棺材里走去。

曼妮画了很多画,基本上把果园里的一切景物该画的都画了,马、狗、鸡、房子,以及草草木木,都进了她的画笔。有一天,她问我,可以不可以让她画。我说手长在你身上,笔拿在你手里,你想画你就画,我又没拦你。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想画裸体的。我听后大吃一惊,坚决不干。她说太久没有画人体画了,她的手特别痒,然后有几天她一直在给我做思想工作,说裸体其实没什么,并不是所有脱光衣服都是下流的,她们在学校里,还有专门的模特,一丝不挂地面对着几十上百人,让大家画呢。为了证实她的话,她把一本书拿来给我看,上面全部是千奇百怪的裸体图,有男有女。最终我拗不过她,锁了铁门之后在家里,脱得光光的坐在椅子上让她画。她画成之后让我看,我看到画面上的我像是很冷一样,又瘦又小地坐在一个壮硕,或者可以说是巨大的女人的裸体上,我的样子猥琐得像是一只老鼠,而女人却扩张得像是一座山。

我问她,这画的是什么意思,我会是那个样子的吗?她抬起头看我,反问道:“你看不明白吗,这也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感觉,画中的男人,是你也不是你,你只是你我提供一个参照而已。”我还是不懂,这幅画滑稽得可笑,我对她说:“反正生了孩子以后你就要走了,你还是给我画一幅头像吧。”

“你画头像做什么?我从来没画过那东西。”

“很多人在死后都有一张像,你也给我画一张那样的。”

“你说是遗像吗?”

“差不多,就是那么一回事。”

她沉吟发地会儿,然后笑了起来:“好吧,我就给你画一张,算是破例。”

她给我画了一张头像,虽然还是没有其他画遗像的人画的那么好,但多少看起来,可以感觉那是我。在所有的画当中,我只觉得这张最好,而曼妮说,只有这张最没有意义。

8

日子过得很快,我与曼妮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像我对她保证的那样相安无事。看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说她已经联系好了,根据日子,到八月间的时候她就可以把孩子生下来,最多十月份她就去法国学画。我说如果生下了孩子,你走了谁来带。她说按她的意思是由我来带,要是我不愿意带,她就把他拿到城里去送人。我当然是愿意带的,因为这可能是我们老秦家的血脉在麻雀村得以继续的唯一希望。

曼妮终于生产了,没有去医院。我叫她去她坚持不去,她说她讨厌现代科学技术,生育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就像是植物分枝散叶,动物繁衍后代一样,瓜熟蒂落,自然而然。我没有想到她这个从城里来的人竟然也这样说。在那个电闪雷鸣的夜里,她很顺利就生下了孩子,让我欣喜若狂的是,竟然是个男孩。她让他吃了一个月的母乳,这是她作为母亲唯一能尽到的义务。在那个下着雨的早晨,她决定离开,义无反顾得一点商量的原地都没有。离开之前,我让她画一幅画留给孩子,等他长大了我有一点东西可以让他看看,也可以对他讲讲他的母亲。曼妮最终给他画了一幅画,画面上:漫天大火的旁边,是一个冰冷的女人的裸体,她似乎已死亡很久了,肚皮上,一只长相怪异的青蛙望着漫天大火发呆。

我看不明白,只是觉得这幅画有些荒诞。曼妮说也许孩子长大之后,会看得懂。离开之前,她把她在麻雀村画的画有一部分带走了,有一部分烧掉了。留下的就只有上面那一幅,以及给我画的遗像。从果园到水泥路之间有一段泥巴路,下雨过后显得泥泞。生了孩子后的曼妮,瘦了下来,看起来轻松健康。她提着行礼,穿过泥泞的泥巴路,只回了一次头,背影是那样的义无反顾,并且拒绝了我送她。

曼妮就这样走了,我不知道是老天爷注定我永远不会孤独,还是永远不让我安静。我把孩子抱着,回到曼妮睡了几个月的房间,孩子一直安静地睡着。老秦家总算还有继承下去的希望,只是我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该以怎样的身份记入老秦家的家谱。此外我不知道自己将以兄长的名义,还是以父亲的名义,或者以爷爷的名义,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也许,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但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我已经不敢去想象。(全书完)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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