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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丫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江苏黄云峰    阅读次数:141833    发布时间:2015-11-06

第四节


——黎明在即,圆圆的旭日抖落了昨夜的相思之泪,将万道霞光铺向蓝天。我坐在公司的班车里,迎着喷薄而出的旭日奔去。


凄风苦雨。

这倒霉的天!

在一条条狭窄的小巷里,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看着,问着。

我在寻找自己的窝,——临时的窝。

小巷的路,曲里拐弯,一片泥泞。

我的鞋子、裤角,都点溅着泥渍印花。

转过几条雨巷,总算看中一间租房。那房子靠街口,门朝外,是主家刚搭起来的简易小屋,专门留赚房租的。屋里残砖沙石还堆在那儿,墙上刚抹过水泥,还潮着呢。不过,房里有自来水,还有下水道,夜晚方便不用出门,条件还凑合。

我敲开房东门,一问,月租七十元,水电费自理。女房东一再强调:月初付款。

我只有几十块钱留作饭票,还有二百元工资没领,罗福来还不知哪天能给。原指望打工挣钱付房租,这“月初付款”可就让我犯了难。

怎么办?反正不能回娘家。

死,也要死在外头。

此时,我真想带上行李包,走向荒野,抛掉我的所有衣物,然后纵身撞车,去寻找我的老父,还有我那两岁的娇儿。

工作没了,家破了,娘家又回不去,身上空无分文,我一个女人能怎样?

我已经没有活路。

正当我在雨巷中徘徊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小李,房子找到了吗?”呀,原来是包总编和书画家白雨田找来了。

“房子是有,就是房租太贵。”我沮丧着说。

“多少钱一月?”包总编关切地问。

“七十。”

“那不要紧,带我们看看。”

反正路不远,折回身十分钟就到了。包总编看了看房子,还比较满意,打算替我找房东压压价,真巧,女房东出来了。她一看见包总编,惊讶地叫道:“包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原来他们认识。包总编指了指我,对她说:“这是我的学生,在农业开发办公室上班,想来租你房子住。”包总编没有把我的真实情况告诉她。

女房东很热情也很会说话:“既然是你包总带来的,还不好说嘛。房租就少给一点意思意思吧。我要是不要,你们也不会答应。”

“咱们都是朋友,你说个实价,多少能租。”

“六十怎么样?”女房东说,“上午有好几个要来租的,租金出到七八十,我也没同意,都是些年轻小姑娘,我怕她们租房干坏事。”

“看我面子,五十块钱算了。”包总编说。

“好吧,钱不钱无所谓,咱讲的是个交情,谁面子不看,我也得看你包总的呀。”  “那就定下来,你把钥匙交给小李吧。”包总也不问我能不能承受,便包揽了下来,又对房东说,“你把屋里拾拾,让小李好打扫。”

女房东拿钥匙去了,我刚想说没钱,只见包总编从身上掏出五十块钱给我说:“先交了房租再说。”

白雨田也从身上掏了五十块钱硬塞给我。

我说什么也不能要。包总编训我说:“这个钱又不是白送你的,你挣到钱后还我们就是了。”白雨田也说:“你现在困难,没钱不行。”

我只得收下,我也确实需要。

人一穷,硬不起来。

包总编看我拿到房门钥匙,打扫房间时才和白雨田走掉。

我正打扫时,圈内人施萍也来了。她听包总编说我在这儿,便找了来。她帮我一起打扫好房子后,又把自家不用的小饭桌和煤炉拿来给我用。我怕雷文国在街上寻找,没敢去罗福来的办公室取东西,就叫施萍帮我去取。施萍叫了一辆“土的”,不一会就把我全部家当拿来了:一个大旅行包,里面装的是衣服;两床被子,其中一条是母亲给的;锅碗瓢勺,那是我买的,我不能不要;罗福来还不错,把破床、破桌、旧椅子也送给了我。说是送,实际上是四十块钱买的,因为我替他发信,买了四十块钱邮票,他没有给我报销。

一个拉着蜂窝煤车的妇女从门口经过,我又买了一百块煤。这样,吃、穿、住皆齐备,我的小窝算是安了下来,春节前一二十天的生活是不成问题了。

只是,失业的阴云仍厚厚地压在我的心头,何处能给我个饭碗,我的前途又在哪里?人不走时,喝凉水也塞牙。原想在新居里好好休息一下,调整调整自己的心情,谁知房子漏雨。夜里,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到处滴滴答答,我只得把铺盖卷起来,躲在屋角避雨。看着这欺人的冷雨,想想这几个月在外打工的酸楚,还有罗福来老婆的羞辱、雷文国的步步紧逼、几个哥嫂的冷漠、村人的耻笑、女儿的凄凉,那些所谓朋友,“树倒猢狲散”,纷纷离我而去,这一切的一切,使可能沦为乞丐的我,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只有哭。

我不敢放声大哭。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怕放声哭会招来不必要的烦恼,所以,只有泣、抽泣、压低声音哭。

从夜里哭到天明,雨总算停了。

女人有难,总想说给最可信赖的人听,以便从对方寻来慰藉。我说给谁听呢?当然是包总编。于是,早饭也不做,就匆匆地写了封信:包总编,很感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以及给予的精神温存。我也从没想过今生会遇上你,本来残缺的情感里早已死灰一团,可是,是你让我那团尘封的死灰复燃。在你殷殷的荫庇下,绝处的我似乎对人生又多了几分依恋。虽然,生活依旧形只影单,但灯火阑珊的地方,有一盏为我“流动的灯”,照亮我灰暗的行程。可惜的是,我没有了生活的信念,心灰意冷,意冷心灰,不断地叹息,无法挣脱世俗羁绊,我不知何去何从,请告诉我,请准确地答复我,今生我将如何……

我正在写,突然听到敲门声。我赶紧擦干脸上泪痕,拉开房门,敲门的是包总编,他手里拿着两本小说书。

“怎么这样久才开门?”包总编望着红肿了眼的我说,“我敲了几遍了。呀,这新屋里怎么漏雨?昨晚你是怎么睡的?”

“躲雨,一夜也没睡。”我说。

“又哭了吧?”

我没有吱声,抑制不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包总编将书放在桌上,突然看到了我写的信。我本想不给他看,但还是让他看了,既然是写给他的,怎能不给他看呢?

包总编看过后,很严肃地跟我说:“不知你看过日本电视剧《阿信》没有,没看过的话,我跟你讲,你可真得学学阿信。阿信七岁出来当保姆,后来学理发,摆地摊卖鱼,最后成为公司董事长。这个阿信是有原型的,她就是日本非常有名的八佰半公司的董事长。阿信受的苦,你这辈子恐怕都碰不到。人得有点拼搏精神,对生活要有信心,困难是暂时的,昨晚下了一夜大雨,现在呢?不是灿烂的艳阳天吗?天芳,我发觉你的意志太脆弱,像你这样就该受苦受罪,因为你缺乏一种拼搏精神。你在学校是怎么教学生的?碰到一点困难,就受不了,就哭,哭能解决问题吗?我轻易不喜欢跟别人许诺,但今天,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工作会有的,你的前途是光明的,你应该学会忘记过去的辛酸。我不是同情你才帮助你的,我觉得你很善良,过去受了太多的苦,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最后,我还要奉劝你几句:一、感情不要太脆弱,要经得起狂风暴雨的袭击,不要向命运低头。二、你不是贫穷的,不是一无所有,你有才,有真情,有诚实,有毅力,这是无形资产。三、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明天会更好。我希望今后,再看到你的是高兴的泪,幸福的泪,而不是悲伤的泪,痛苦的泪,绝望的泪。你虽然是棵不知名的小草,但是,能昂起头,就是生命的旗帜。”

包总编的话像是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冲击着我这死静的心海,我不由得又振奋起来。看着他那严肃的脸和充满智慧的眼神,我像是下保证似的说:“包总编,我记住你的话了,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一定充满信心,坚强地活下去。”

包总编赞许地点点头,说:“头年没多少时间了,再过一二十天就过年了,我建议,暂时不要忙着去找工作,你在家里多看看书,写点东西,到过年时,回家跟你母亲过年,年后,我想法让你上班。”我感激地说:“谢谢你,包总编,要不是你帮助,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包总编走后,我真的安静了不少。

年前这段时间,我足不出户,天天躲在小屋里看书,写回忆录。有些小文章,经包总编修改后也都见诸于报端。

其间,跟包总编相处很好的一些朋友,也都纷纷来看我,解囊相助。最突出的是马陵市文武全才的华衣布老先生,经常来我这儿嘘寒问暖,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关怀着我。

腊月二十八早上,包总编和华衣布老师就赶来了,他们一人掏一百块钱放在我的桌上,华老师说:“小李,这点钱太微不足道,你留下,买点东西回家过节,等正月初十左右回来,我跟包总编已经给你找好工作了,就是东方飞龙集团,这个集团是苏北地区最大的养殖行业,总理经很能干。我们把你情况跟他说后,他很同情你的处境,答应让你去搞文字工作,只要你好好干,将来肯定不会错的。”

包总编说:“月薪是四百块钱,工资是低了些,但干一段时间再说。”

我听说工作找好了,要多高兴有多高兴,我真想跪下来给他们磕头。人家给我找好工作,就是天大的恩情,这钱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包总编见我不收钱,很生气,他命令我收下,买点年货回家看老母亲。

华老师说:“过年回去,总归得有点钱吧,一名出去,在外工作,回家两手空空,你脸上也无光,家里人也看不起呀?”

我含泪收下了这两百块钱,心里暗下决心,等我有钱了,我一定加倍还他们。

我在街上买了肉、水果、糖、瓜子一类食品,带回了家。母亲看到很高兴,弟弟和弟媳也笑脸相迎。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全是别人给的钱买的呢?

我跟母亲谎称单位放假十天。放下行李后,就将带回去的床单,被罩连同母亲要洗的衣服,一起放进盆里泡着,准备洗。大哥家的孩子突然来了,进门就说:“小姑,爸爸叫你去。”也不知大哥怎么这样快就知道我来到家的。

“我不去,我得洗衣服。”我有种预感,大哥找我准没好事,不是训我,就是让我回雷家。

母亲劝我说:“去吧,你大哥找你肯定有事,你不去,他不生气吗?”大哥家离母亲家不过百十米远,侄子在前,我跟后,边走边打听:“你爸喊我干什么的?”侄子却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这家伙,鬼精灵!

大哥正在洗萝卜准备炸丸子,大嫂在厂里加班还没回来。大哥脸红红的,看样子在外刚喝过酒,他是个小队长,平时也有不少应酬。

大哥见我张口就问:“你今年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新年,我不想惹大哥生气,语气平和了不少。

“昨晚姓雷的打电话来了,说今年到这边过年。我不想你给我添什么乱子,一家二十四户的,我丢不起那个人。你自己事,自己该想办法解决,别连累家里。”大哥阴沉着脸说。 “就为这事呀,行,大哥,我知道怎么做,不会给家里添乱,也不会丢你人。”我不高兴地说,“我走了,还得洗好多衣服。”

我转身要走,大哥拦过我说:“你坐着,不要走。”我知道大哥还想说什么。他一喝过酒,话就多。我看大哥只穿件衣服洗萝卜,怕他着凉,就赶紧找件棉袄给他披上。大哥披叹着气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我给愁死了!”

我看这样,便硬着头皮说:“我不坐了,家里还有衣服等着洗。”不等他说什么,我就走了。大哥站起来看我不高兴地出了他的门,恼怒地说:“要是我孩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大哥好糊涂,有些事当哥的能管,能当家;有些事,当哥的是管不了也当不了家的。

晚上,我准备连夜返回马陵,我怕雷文国真的大年三十来我家闹事。可是,转而一想,我不能走。一来,我怕母亲伤心,再者,光躲不是办法,正如律师所讲的,我得面对现实,勇敢地挺起腰杆,我倒要看看雷文国能干什么。

大年三十,正月初一,雷文国根本没来,大哥给我的只是一场虚惊。初二,雷文国的确来了,他是骑着摩托把司法股的人带来的。这天,他态度很好,并没有闹事的样子。我估计与我的报案有关。

司法股的人一脸笑容,说:“小李,你两人好好的,怎么搞的?我看还不如回去,两人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算了。”

我苦笑笑问他:“你今天是来当说客的吧。既然有今天,当初你又为什么给我办离婚手续?”

雷文国看司法股的人被我顶得尴尬,插嘴说:“今天,我带司法人来,就是把事情弄清楚,你不回去就算了,但手续得办。”

“还要什么手续?”我说,“离都离这么多年了,还要什么手续?”

司法人说:“是这样的,以上次离婚协议根据,你两人如不能和好,就再写一份协议,从今后,他娶你嫁互不干涉。”

“好吧,你说需要写什么协议就写吧。”我答应很爽快。我不写,雷心里也不安。

协议是在弟弟屋里写的,当时在场的有弟弟和二哥。我倒了两杯开水,放在雷和司法人面前,又把火炉放到他们中间。我看雷文国因为天冷不住地搓着红肿的手,司法人冻得笔都拿不住了,不管怎样,来到我家就是客。

协议写好了,家产全部留给孩子,我一点不要,但雷买房子借我姨家的二千五百块钱明年年底前得还。我想要孩子,雷文国不同意。新正月的,我不想给娘家添麻烦,就作了让步。孩子归他,但我补充了一条,就是,在不影响孩子学习的情况下,可以将孩子带在身边住几天。雷想反对,被司法人阻止了。

一切都解决了,双方签过字后,雷文国带着司法人骑着摩托一溜烟走了。我没想事情解决得这么简单。早知这样,雷文国又何必跑到马陵损坏我名誉,砸我饭碗呢?

大年初四,我想把女儿带来家过。母亲听说,立即叫我去带。她说她早有这个想法,没敢跟我说,怕我难过。

一大早,我骑着自行车就来到高山镇。从二次被赶后,我就没去过雷家,这次我也不去,只是来到雷母处,女儿本来也是雷母带的。

女儿不在,出去玩了,雷母把她喊了来,她看我站在她奶奶门口,只是朝我看了一眼,我没等到她喊“妈”,心就碎了。我忙招呼她让她过来给我看看。她默默地,慢慢地来到我跟前,仍然没喊“妈”。我把她一下揽在怀里,低低地说:“孩子,妈来带你到姥姥家过几天,你姥姥也早想你了。”

女儿在怀中任我抱,任我搂,当她听说我要带她走时,她摇了摇头说:“我不去。”这三个字像利剑穿透了我的心。我伤心而又惊异地问:“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去。”女儿眼望着脚面,低低地说。

“是你爸爸不给你去吗?”

“不,是我自己不想去。”

“你真的不跟我去?”身为母亲,自己的女儿却不愿跟着走,这母亲当的何尝不是一种失败。也难怪,我和女儿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她小时候,我打过,骂过,为错一道题,罚过她,而今,当她最需要母亲时,我却又离开了她,她能不恨我吗?我哭了,搂着女儿哭了,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女儿的衣襟上。女儿也哭了。女儿的奶奶也哭了。雷母哽咽着说:“孩子离开时间长了,她就不想你了。”

“孩子,妈妈求求你了,你跟妈妈回去住两天吧。”我哭着说。

女儿抬起泪眼:“妈妈,你想我去,得通过爸爸,不然,他会打我的。他说了,我再跟你去,他就不要我了。”

原来如此,他怎么能这样跟孩子说话呢!我说:“走,跟妈走,一切有妈呢,他要不要你正好,妈带你过。”

女儿的心似乎动了,她望了望奶奶,奶奶对她说:“去吧,跟你妈去过两天,你姥姥也想你了。”

感谢雷母的慈悲。

我把女儿抱到车上,叮嘱她坐好,然后跟雷母打了招呼,就骑车走了。女儿紧紧搂着我的腰,笑嘻嘻地将手伸进我的后背里,顽皮地搔我的痒。正当娘俩开心欢喜,沉浸在母女团圆的喜悦里时,迎面响了一声炸雷:“站住!你不要把孩子带走!”

真是冤家路窄。雷文国气势汹汹地拦住了我的车。我下了车,看他横肉眉怒目的样子,质问他:“你凭什么不给我带!那天协议上不是说好的吗?”

“什么说好了,说好了也得我说的算。别说孩子不让你带,就是你,今天也别想走!”雷文国一付霸道相,对女儿喝道:“回去!”女儿吓得一骨碌从车上滑下来,边哭边走了。这时,周围聚集了不少人,都愤愤打抱不平说:“孩子跟她妈去住几天有什么,她能不想妈妈吗?”

看着哭哭啼啼离去的女儿,我气得七窍生烟,怒问雷文国:“我跟你离过婚了,你想干什么?”谁跟你离过婚了,那是假的!什么屁协议,废纸一张!“雷文国扭曲着脸吼道,”你还拿着当圣旨,我早找过人了!“

“你上天不是又跟我签过协议了吗?”

“屁!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过日子,就得跟我去拿离婚证,否则,别想走!”

“行,你说到哪拿?”事到如今,只好如此。

“上民政股。”

“去就去!”我骑车直奔民政股,雷文国紧跟后面,生怕我跑了。

民政股正好有人,是个五十多岁干瘦的老头,自称姓熊。以前没见过,可能是新调来的。不过,他认识我,一进办公室,他就跟我说:“小李,你怎么跟小雷闹别扭的呢?你会写书、会写文章、知书达理的,跟雷很般配嘛,孩子都有了,大新年还瞎闹什么的?”他也是雷文国事先说好来调解的。

我刚要张口说话,雷文国却抢了先:“熊股长,要不要她先写个离婚起诉?”

熊股长说:“要得,要得。”说着忙抽开抽屉,拿出几张纸递给我说:“小李,你先写离婚起诉书。”

“我写什么离婚起诉书?”我问。

熊股长以为我不会写,便把雷事先写好的起诉书递过来说:“你参照着写。”

我接过雷的起诉书,粗粗地看了一下,大意是感情不和,长期分居,最让我不能容忍的是,说我有婚外恋等等,真是恶人先告状!

我没有生气,极其平静地将雷的起诉书递了过去,对熊股长说:“我不明白,这样的离婚起诉书早在几年前就写过了,为什么还要重写?”

“这次写是离婚证。”熊股长解释说。雷在一旁怒气冲冲地吼:“你多说什么,叫你写你就写!”

“小李,你过来,把这张表填了。”熊股长又递来一张表。我没理会雷文国,来到熊股长跟前。

“你哪年出生,家住哪里,是哪年哪月跟雷文国结婚的?”熊问。

我一一回答。熊股长在红封面的硬纸上记着。我问:“这是什么表?”结婚证。小李,来,就在这儿签字。“熊股长手指着红纸硬壳书的右下角说。

“我婚都离过了,还结什么婚。”我感到好笑,用讥讽的口气对熊股长说。

“你不拿结婚证,怎么拿离婚证?”熊振振有辞说。

“我本来就没结婚只是同居,几年前就通过司法办过解除非法同居手续,今年年初二,又补办了一次,双方都签过字了,还办什么结婚证,离婚证,简直是荒唐,笑话。”我说。熊股长语塞了,他结结巴巴问雷文国:“这些事,你怎么早没跟我说?”

雷文国见西洋镜被戳穿,恼羞成怒,暴跳如雷,一下窜到我跟前骂道:“妈的,你今天不跟我把手续办了就别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赶忙躲到熊股长身后。

熊股长生气地斥责雷说:“你想干什么!小李,没你事,你走吧。”

“不行,熊股长,今天你得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请你送我出去。”我说。

“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熊股长安慰我后,又对雷说,“我看你平时说话怪老实的,今天才知道你是这样人!”

雷文国脸气得血紫,他一下跳起来,指着我:“李天芳,你孬种,你这个贱女人,今天你不跟我办手续,就跟我回家过日子,走!”

大正月,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民政股门口聚集了黑压压看热闹的人头。雷骂声不止,不堪入耳,世界上最难听的骂人语言,几乎都给他搜来了。熊股长见制止不住雷文国,便脱身离开。

雷文国见许多人围着,近不了我身边,就骑车向西奔去。他家在东边,向西去,我估计一是叫人,二是拦路。人群中一位好心的大娘跟我说:“你现在不能走,他肯定在半路拦你。”在这儿久留绝不是好事,但是,怎么走呢?我想起了包总编。我赶紧打电话向他呼救。包总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要我在车到之前保护好自己。半个小时后,一辆白色的公安警车呼啸着驶进高山镇。

打过电话后,我就躲在电话亭,听到警笛声,方跑了出来,正好看见包总编坐在警车前排位上。他看到我后,立即停车,我赶紧上了警车,自行车放在一个朋友家,只好让弟弟去推了。

孩子没带成,差点连自己都丢了。包总编把我送到家就走了。回到家,我没敢告诉母亲。

雷文国并未罢休。

正月初八,我突然接到沙塘法庭传票,叫我初十上午八时准时到法庭,解决婚姻纠纷问题。

法庭传我,我不能不去。母亲担心我吃亏,叫我别去。我没答应,有些事不去是不行的,就应该正面对待,就应该斗争。为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母亲让弟弟和四哥到法庭外等候保护我。其他几个哥哥皆不闻不问。

出庭那天,雷去的比我早,还好,是一个人去的。

原来雷文国怕我争夺家产,又起诉到法庭。他在法庭上谎说自己家欠了多少债,并拿出纸条,上面列满了密密麻麻的账单。

负责办案的也姓雷,问我欠帐一事是否是事实。我说不知道。雷法官提醒雷文国说话要符合事实,不得任意杜撰。雷法官又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还是坚持以前的说法,财产一分不要,欠的二千五百块钱得还,孩子得让我看。雷文国又像跟司法人来我家时那样,文质彬彬的,同意我的要求。就这样,问题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雷文国苦苦追寻的离婚证,最终也没拿到。他花了五百块钱的起诉费,最后换来的仍是和原来一样的解除非法同居关系调解书。总算解决了。我以前的三十年被毫不犹豫地画上了一个圆圆的句号。

正月十二,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我辞别了老母亲,轻装来到马陵,重新开始我三十年后的新的生活。

包总编兑现了他的承诺,我被招到了飞龙集团。

正月十八,黎明在即,圆圆的旭日抖落了昨夜的相思之泪,将万道霞光铺向蓝天。我坐在公司的班车里,迎着喷薄而出的旭日奔去。班车的喇叭里正播放邓丽君的那首感人肺腑的歌:《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蜜。

如果有那么一天,

你说即将要离去,

我会失去我自己,

走入无边人海里,

不要什么诺言,

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不能只依靠,

片片回忆活下去。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

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丝丝情意……

(全文完)2000.2.18于黄府。


【编辑: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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