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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活着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高建兴    阅读次数:94213    发布时间:2016-07-19

第十章  好心的大叔

 

张大嫂摆菜摊也有十三个年头了,今天她跟往常一样天麻麻亮就挑着菜篮子去丰都岔路口兑菜。

今天她的运气很好,她兑的蒜苔很嫩,价钱又便宜,那个卖菜的老太婆竟然没有跟她讨价。她出五毛钱一斤老太婆就爽快的成交了,在付钱的时候还捡了个不小的便宜,蒜苔总的是八十三斤,总价是四十一块五毛钱,她给了老太婆五十元,老太婆又找还她四十元。这样一来八十三斤蒜苔她才付给老太婆十一块五毛钱。

今天是走桃花运了,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今天不是捡到一个吗?张大嫂心里乐开了花,八十多斤的蒜苔压在肩头上她感觉轻飘飘的。以往要息好几次的路程今天她一口气都没有息就到了。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走进菜场的时候刚刚还一肚子乐的张大嫂心情一下子萎靡了。她的摊位上一个头发蓬乱,满脸污垢的人正在呼呼睡大觉。一双黑乎乎,脏兮兮的破鞋蹬得摊位上全是泥巴,污垢。

“是什么人呀?跑到我的摊位上睡觉?”张大嫂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贵人,张嫂,今天你真是走桃花运啊!刚刚兑菜捡到了一个大便宜,现在又遇到了一个贵人。”与她一起兑菜摆摊的李姐幸灾乐祸地开玩笑说。

“你这个叫花子,睡觉哪里找不到地方啊,你偏偏到我的摊位上睡?起来,起来!”张大嫂怒骂着用扁担狠狠地捅肖家林的头部。

熟睡中的肖家林突感头部一阵剧痛,他一下子醒来,睁开惺忪的眼睛,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娘正用扁担捅自己的脑袋,嘴里大骂着:“你这个叫花子,脏鬼。”

肖家林一骨碌爬起来拎起包裹飞也似的逃出了菜场。

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时不时刮来一阵风,卷着细小的雨点打在脸上像冰雹一样。

“叫花子”他们竟然把我看做是叫花子?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我肖家林也是一个倍受父母疼爱的“少爷”,如今怎么就落到了这般境地?人生无常啊!肖家林不禁感叹,苦笑。

我一定要找到工作,一定要在城里寻一个谋生之地,活出个人样来。肖家林边走边给自己打气。

肖家林边走边想着来到了神奇西路,往右拐进去一百米的地方有一条新修的毛路,一辆辆载着重物的大卡车冒着黑烟沿着毛路驶入一个很宽敞,拦着绿色网的场地。入口处悬挂着一块硕大的匾额,上书“上海十三冶”五个鲜红的大字。旁边的横扁上有一排稍小一点的红字:施工重地,闲人免进,文明施工,安全第一。这是一个建筑工地。

肖家林跟在一辆载重大卡车的后面走进了工地。

工地上机器轰鸣,几台推土机来回奔跑着,几十个身影不停地忙碌着,砌墙的、打杂的……

一个身穿灰色西装、黑色西裤、脚蹬黑皮鞋、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正在指挥一辆满载水泥的蓝色大卡车倒车。他一定是这个工地的老板吧,肖家林想。

肖家林走近“灰色西装”,“老板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还要工人不?”

“灰色西装”正聚精会神地指挥卡车倒车仿佛没有听见肖家林的话。

“老板,你好!”肖家林加大了声音。

“灰色西装”回过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衣服上,脸上全是黑色污垢的邋遢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正跟自己说话。

“灰色西装”吓了一跳,今天真是怪事了,一个小叫花子竟然跑到自己的工地上找活做。他向逃避瘟神似的向左让了两步,白皙的大手不停地挥着,“去,去,去!要饭到别处去,我们这里是建筑工地。”

“老板,我不是叫花子,我真的是……”

“小五,把这个小叫花子赶出去。”肖家林正要申辩,一个二十岁左右,戴着近视眼镜的小伙子连拉带推地把他赶出了工地。

肖家林几乎走遍了兴义的大街小巷,又找了好几家工地,都被人当作“叫花子”哄了出来。

真的就山穷水尽了吗?天地之大难道就没有我肖家林的容身之处?不!我不信!妈妈曾经说过:人不管什么时候,身处何方,只要不懒就不会被饿死。我就不相信兴义城真的容不下我。肖家林再一次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再一次继续找工作。

三天来,肖家林除喝水没吃过一粒食物,肚子扁得针都能穿过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像生了大病一样,全身软弱无力。每走几步就要坐下来休息一会。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从中午走到太阳快落山了仍然没找到一家还没问过的工地。

他又饥,又饿,又渴。前面有一条河沟,他沿着石梯走下河沟猛喝了一顿河水,疲倦的身子顿觉有力气了一些。当他正准备起身回岸的瞬间突然看见河里有一个蓬头垢面,样子十分猥琐的人的倒影。他吓了一大跳,慌忙转身去看岸上,岸上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刚刚明明看到河里有一个人的倒影,怎么岸上没有人?难道遇到鬼了?他又回头重新看向河里,倒影还在,真是怪了,奇了。他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想看过究竟,他捋头发,倒影也跟着捋头发,他恍然大悟,原来倒影是自己。我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别人把他当成叫花子了。

肖家林蹲下身子,把头伸进水里,洗去了头发上和脸上的煤污。风干后用手仔细地把头发理顺。又找了一个公共厕所,把沾满煤污的衣服换了。

换上干净衣服的肖家林感觉要人样了一些。重新走在大街上,行人的回头率没有先前高了,人们不再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避让着他了。

可是当革新换貌的肖家林重新去各处工地寻找工作的时候却再一次令他绝望。人们虽然不再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却把他当成了一只“”猫”。四天了,他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几乎是一步一趔趄走进工地的。施工重地,谁敢要这样的病猫?“多少钱一天不要紧,你一天能做多少不要紧,关键是安全啊 ,现在的人命值钱得很!”一个工地老板直言不讳地对肖家林说。

“我……我不是病猫……我是……”肖家林不知如何解释进城后的遭遇,几天没有吃饭的实情,他语无伦次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兄弟,赚钱是小事,身体是大事,你还是先去医院吧。”老板生怕肖家林会一下子倒下去,死在他的工地上,转头对身边的一个老头说:“你扶这个小兄弟出去吧,要小心点。”

旁边的一位老头不由分说,小心翼翼搀扶着肖家林,送出了工地大门。

天空开始放晴,城市一片靓丽。可是,肖家林的心里却是一片阴霾。

这下真的山穷水尽了,他那颗坚强的心彻底崩溃,彻底绝望。

爸爸,后娘不要自己,城里也容纳不下自己……肖家仰天长叹:“天地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肖家林继续一步一趔趄地走着,现在他不再找工作,找工作的最后一丝希望已经彻底破灭了。他做好了等着饿死街头的心里准备。他开始欣赏起街上的楼房、奔驰的车辆、两旁的大树、公园里的花草……他要在临时之前看看兴义这个美丽的世界!

走着走着,他感到头越来越大,越来越沉。大街两旁的高楼倾斜下来,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是在横冲直闯,整个城市摇摇欲坠。他突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吴光喜出身兴义最高点——七捧高原上的一个山村里。高原上土地贫瘠,再加上他家人多地少,日子过得很是紧巴。要想过好日子除非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高原上的人都如是说,好多青壮年都把贫瘠的土地甩给老人耕种,到外面打工。

三年前,吴光喜夫妇携儿带女来到兴义谋生。妻子挑菜卖,自己在工地上干苦活。

今天,吴光喜的心情特好,今天工地上发工资,他领到了六百多块钱。六百多块钱对于建筑工人来说不是很高,人家那些老砖工、粉刷工一个月能拿八九百,但对于从小历尽生活艰辛,刚刚学会砌砖的吴光喜来说却很满足了。这六百多块钱要是在老家种庄稼得用半年的时间啊,在家种包谷,养两头猪,除去包谷、饲料成本半年能赚六百多块钱算是烧高香了。

吴光喜怀揣着六百多块钱兴高采烈地来到菜场买了一只猪脚、半斤花生米……又去小卖部打了两斤散酒兴冲冲地往出租屋赶。今天终于可以好好吃回火锅,品点小酒了,他边走心里边乐呵着。

突然,行走在前面的一个拎着包裹的小伙子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有人晕倒了,死人了……”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快打120”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说着并摸出了手机准备打120急救电话。

“你等等看,”一个老年人说:“这年头骗子多得很,我有一个亲戚前几天在安顺遇见一位老奶摔倒在地他伸手去扶,他的手刚接触到老奶的手,老奶就大嚷大叫,诬陷是他撞倒她的,一刹那间,旁边站出十多个老奶的亲人,个个都身强力壮的,嚷着要他送老奶到医院,要不就一次性给两千元他们自己去医。无奈之下他只能把身上的一千多块钱给了那些人。”

“啊!如今这年头好人也不好做呀!”有人感叹。

“这……”正准备打“120”急救电话的高个子青年犹豫着又把手机放回到包里。

已蹲下身去正准备伸手去查看的吴光喜的手也停留在了半空中。

“那分明是骗子,他们首先就设计好了的陷阱。怕哪样嘛,这样的人毕竟不多,如今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些,如今是法制社会,咱们这么多人看着,万一……咱们都可以作证。”一人道。

听了那人的话吴光喜也觉得有道理,胆子大了些,他用手探了探肖家林的鼻息,呼吸正常,估计是晕倒吧。他自言自语。

“用手使劲掐他的脉搏。”这时候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女子挤人群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去,用手使劲掐着肖家林的手腕脉搏。

昏昏糊糊的肖家林突然感到手腕一阵刺痛,醒了过来。

“水,水……”他发出微弱的声音。

吴光喜一溜烟跑到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塞进肖家林的嘴里。

肖家林的嘴唇接触到水“咕咚咕咚”猛喝起来,一口气喝去了大半瓶。

“不能让他喝得太急了。”中年女子制止道。

肖家林喝完水感觉有力气多了,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兄弟,你去医院看看吧,我扶你去。”看着站起身来的肖家林,吴光喜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建议道。

“不,我没病,我是……”说到这里肖家林面露难色,停住了。

吴光喜仿佛看出了肖家林有难言之隐,顿了顿他微笑着说道:“这样吧,我家离这儿不远,你先去我家休息两天。”

“谢谢好心的大叔!”肖家林千恩万谢,跟着吴光喜来到了他们家。

听完肖家林的叙述,吴光喜夫妇很是同情。

“兄弟,我在柯沙路挖基沟,那个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主要是能吃苦耐劳,只是……”吴光喜说到这里停住了,眼睛打量着肖家林单薄的还没发育成熟的身子。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这样吧,你先住我家把身体修养好,过几天再跟我去工地试试。”

“不,我的身体没事,在家里面我也每天放学后就上山干活,我一定吃得了苦!大叔,你就让我跟你去试试吧!”肖家林恳切地说。

第二天肖家林就跟着吴光喜来到柯沙路工地上。

大腹便便的工地老板看了肖家林一眼皱眉道:“老吴啊,你带这个人还是未成年吧,着得起?”

“着得起,你别看他年纪小,在家干农活别大人还凶勒。”吴光喜说。

吴光喜磨干了嘴皮,一通好说歹说,老板终于答应让肖家林跟着吴光喜他们试做几天。

终于找到工作了,肖家林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扛着锄头,铁铲跟着吴光喜他们跳进米多深的基沟里干了起来。

他们挖的是高层房屋的墙基,要挖到石头为止,实在没有石头的地方至少也要挖下去三米多深,现了板土才行。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肖家林拼命地干着,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也不肯休息。一个上午干下来两只手掌磨起了一个个白亮的血泡。  

在一米以上的时候还好些,挖到一米五以下沟里就积起了水,越往下,水越深。尽管有抽水机排水.,但还是常常是浸泡在积水里操作,衣服裤子都湿透了。挖土时,身上还不觉得冷,一息下来,寒风一吹,被积水浸湿的衣裤冰冷刺骨。

工友们一边在淹没了膝盖的烂泥沟里吃力地挖着一边唠叨着:“他烂娘的,这简直不是人做的。”

天终于黑了下来,肖家林总算熬过了了第一天。

吴光喜和另外两个在城里租有房子的工人回家了,肖家林和另外几个没有租房子的人则住在工地上的工棚里。      

吃饭的时候肖家林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连端碗都很费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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