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活着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高建兴    阅读次数：94442    发布时间：2016-07-19

第十五章 那本不该是他的“帐”

三天后，肖家林也出院了。回到了他跟张天宝租住的出租房里休养。

住院期间他花去了与张天宝准备开服装店的钱，其中有两千是给吴光喜借的。在陈老头的争取下，浙江那家公司退还了他们三千元。肖家林把那三千元给了张天宝，“这次都是因为我，丢了那三千元的加盟费，这笔损失应该由我来承担。”肖家林说。

张天宝不答应，他说：“咱们烂兄烂弟的，分什么你的我的。”

在吴光喜的“调解”下张天宝勉强同意收下一千五，另外一千五归肖家林。肖家林把这一千五还了吴光喜，还欠着五百。

这病也来得太是时候了，肖家林无奈的苦笑。

医生嘱咐肖家林，要在家修养半年才能上班。他只修养了两个月就到工地上班了。

欠帐的人是心焦的，因为还欠着吴光喜五百元钱，肖家林比以前更勤快了，一个月三十天他没有缺工过一天。工地需要晚上加班的时候他也决不放过每一次机会，加班多的时候他一个月能做出四十个工。

“你小子也太会打工了吧，继续这样老板都要被你干跨的。”发工资的时候看到肖家林一个月有四十多个工天，工友们跟他开玩笑说。

在工友们的眼里肖家林简直就是是拼命三郎。

有谁会想到这个“拼命三郎”是带病做工？由于修养期不到就上班，白天干活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到晚上手术伤疤就会疼痛，有时候整夜都睡不着觉。

张天宝多次劝他再多修养一段时间。

他总是说：“没事，坐着我会心慌，我还欠吴叔的五百块钱勒，一天不还他，我的心老是悬着。”

他强忍着，坚持着，两个月后总算还清了欠下的帐。

帐还清了，悬着的心放下了，肖家林又变得阳光起来。

每当供赢师傅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去吴光喜跟前看他砌砖。

“你买一把砖刀来，有时间的时候学哈嘛，虽然也是苦活，但比做杂工的工资要高一些。”吴光喜建议肖家林。

肖家林一听，觉得是个好办法，晚上他就到五金店买了一把砖刀。

在吴光喜的耐心指点下，两个月后肖家林学会了砌砖，成了一名砌砖师傅。他的工资由一天十五变成了二十五。

这个月底肖家林拿到了七百多元，师傅就是不一样啊，没有做杂工累，工资却高了一大截。照这样计算，一年能赚八千多块钱。看着手里的七百块钱，他心里乐开了花。

又是一个深秋 ，成群结队的大雁排成“人”字从北方飞来。

这天吴光喜来到肖家林与张天宝的出租屋。

“我有一个表弟在贞丰做房建工程，前不久他包了一栋三层的学校教学楼。他刚刚打电话叫我砍出来自己找人做。你们愿不愿跟我一起干？”吴光喜开门见山地说。

“好啊，跟吴叔干，我很乐意。”肖家林由衷地说。

“好啊，跟吴叔干我可以偷懒。”张天宝嬉皮笑脸地说。

“我是说叫你们跟我一起包，赚了一起分，亏了一起扛。”“一般来说是不会亏的。”吴光喜又补充说。

“好啊，咱们也过一次当老板的瘾。”

“我表弟说叫我们砍两层来做，包工不包料，只是要工程完毕才付款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要一年以后。我们要先垫一笔钱做生活费和开工人的工资。”

“啊“要先垫多少钱？”张天宝问。

“我粗略计算了一下，要一万多，我们先一个投资四千。”吴光喜说。

“这么多？算了吧。”听说一个人要投资四千，张天宝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萎靡了。

“又快一年了，你的钱呢？”

“没了，吃光，用光，身体健康。”张天宝嬉皮笑脸却又理直气壮地说。

“你啊，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要省着点，就是不听，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你呢？存了多少？”吴光喜把目光移向肖家林。

“有五千多。”肖家林说。

“这就够……”“咕咕，咕咕”吴光喜的话还没有说完肖家林包里的电话有节奏地响起。

肖家林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姐姐”，他按下接听键：“姐。”

“家林，你快回来吧，奶奶不行了。”姐姐带着哭腔。

姐姐的话向冬季的一声闷雷把肖家林震傻了。

他收拾了两件衣服急急忙忙地向富民路车站赶去。

躺在床上的奶奶，骨瘦如柴，气若游丝。

奶奶是上星期发病的，开始叫头疼，继而发高烧。肖世才到镇医院买来感冒药，奶奶吃了感冒药感觉要好了一些。后来肖世才去城里教育局开了三天会，回来后发现奶奶也起不来了。三天前奶奶就已气若游丝。有人说：老太太可能是牵挂你小儿子迟迟不肯离去。

“奶奶，奶奶，我回来了，您睁开眼睛，您不要离开我们好吗？”肖家林泪如雨下，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林儿，”奶奶慢慢睁开眼睛，发出微弱的呼唤。

“奶奶醒了！奶奶醒了”肖家林破涕为笑，激动地叫嚷着。

“林儿，你在哪……让我看看。”

“奶奶，我在这里了。”肖家林紧紧拉着奶奶的手。

“林儿……你总算回来了……回来了……”奶奶紧紧攥着高家林的手，反复地讲着，脸上带着微笑。

突然奶奶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两颗热泪顺着双夹滚落下来，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奶奶，奶奶……”

七天后，奶奶的灵柩被送上了清风山，跟妈妈葬在了一起。

在纸钱的燃化中，在袅袅青烟中，肖家林的思绪又陷入深深的记忆里，他又想起了两年前奶奶摸黑赶到清风山脚下为自己送衣服、路费的情景，那一幕恍如昨日。

从清风山回来，夕阳已西下，亲戚，寨邻们吃过回丧饭后都纷纷走了。

肖家林走进曾经的卧房，现在已不像是卧房了，里面横七竖八地塞满了装着包谷或小麦的蛇皮口袋，一片肮脏，杂乱。唯一有卧室标志的就是那张木板床。

窗户下方的那张旧书桌还在，不过，上面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小时候肖家林常常爬到书桌上玩，那时候他以为书桌跟人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长高，甚至担心它会比人长得快，自己爬不上去。如今自己长高了，书桌却一点没长，只是多了一层灰尘，多了几许沧桑。

妈妈走了，奶奶也走了，两个最疼爱自己的亲人都相继去世。肖家林越来越觉得这个家已物是人非。

“哥哥，哥哥，妈妈叫你”门外响起冉斌斌的声音。

肖家林跟着冉斌斌来到堂屋，堂屋里坐着朱燕琴、肖世才和一位他不认识的中年人。

“林儿来了，来这点坐。”朱燕琴面带微笑，和蔼可亲地示意肖家林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你表叔，是你奶奶的侄子，七舍上面的。”朱燕琴给肖家林介绍中年人 。

“表叔”肖家林向中年人打了一声招呼坐到了他的右边。

“家林，这人生啊，真是瞬息万变，你奶奶前两星期身子骨还那么硬朗，还在家里做饭，喂猪，扫地……想不到……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朱燕琴说到动情处擦了一把泪眼。随即，她话锋一转，“家林啊，死者已死，活着的还要吃饭，”看她说得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似乎明天就要断催了，“送你奶奶上山花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斌斌生爸留给斌斌的一万多块钱也花光了还另外借了七千多块钱。”

朱燕琴把一本黄色封面的账本递到肖家林的面前：“这是安葬你奶奶的所有开销记录。”

肖家林接过账本打开，他发现这些所谓的账目好多地方明显有涂改过的痕迹。

“家林啊，现在家里面是捉襟见肘了，斌斌一直以来就喜欢奶奶，主动提出先拿出生爸留给他的唯一财富安葬奶奶。家林，你出门快两年了吧？你从小勤劳，肯吃苦，应该存了一些钱吧？农村贫困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这，你是知道的，家里的大小开支就靠你爸爸那点死工资。供平时柴米油盐，人亲来往还勉强能维持下去，遇到大事情就没撤了。就像这次，要不是斌斌这孩子懂事，要不是亲戚朋友肯借助，你奶奶不知怎么才送得上山？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先拿出七千把借的钱还了？”

“一辈不管二辈事，这安葬奶奶是你跟爸爸的事，怎么要家林来偿还？家林十五岁就被您们赶出家门，一个人在外，孤苦零丁，去年他病了还是工友们送他上的医院，医药费也是工友们帮他开的，现在还欠着勒。”肖玲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客厅的，她打抱不平地说。

“你的意思是家林不好过，咱们家里面就好过了？斌斌跟你奶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都拿出了自己的唯一财富，家林作为正宗的孙子难道不该出？”朱燕琴怒视着半路杀出来的肖玲，疾言厉色地反击道。

“斌斌拿出一万多块钱？是不是真？还……爸爸转正了，现在一个月不是有一千多元工资吗？到哪去了”？肖玲也据理力争。

“你的意思是我骗你了，他的工资？你爸身体老是不好，一个药罐子，随时都是药养起的，如今物价年年在涨，那几个工资顶啥用？”

“我爸不就是一点胃病吗？熬点中药能花几个钱？”

“呃，你怎么越说越偏了，好像是我要吃家林的钱似的，好像你爸的钱被我吞了似的。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倒好，管起娘家的事来了，这就是你的做人之道？这就是你死去的妈妈教你的做人之道？”

“你……”

“算了吧！别吵了，这钱我出。”肖玲正要发作，肖家林打断了她的话。肖家林说完走进自己的卧室。

肖家林打开自己的行李包，他一下子傻眼了，放在行李包里面的五千多块钱已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