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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煤炭工人
吴光喜夫妇刚从菜场收摊回来，篮子里还剩下半篮子菜。吴光喜的脸色更憔悴了，没有了在工地干活时的欢乐。看来做生意也不是想象中的轻松啊。
看见肖家林、张天宝二人，吴光喜夫妇才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
肖家林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此行的来意。
吴光喜摇摇头：“我表弟的工地由于资金不足，公司的工程款迟迟不到位，已经停工了，哎！今年的工地老火咯！”
吴光喜的话像冬季的一瓢冷水把肖家林和张天宝刚刚燃起的最后一线希望浇灭了。二人默不作声，低下了头。
“不过的，”吴光喜沉默思索了一会接着说：“我倒有另一个想法，只看你们愿不愿意干？”
“什么？吴叔，您说。”二人冷却的心脏又燃起一线希望，异口同声道。
“我有一个邻居，在六盘水大河边矿区一家私人煤窑上班，前几天打电话聊天时问起我工地上的情况，听了我的苦水他跟我说，他们矿上最近在招工人，出身不限，年龄不限，文化程度不限。问我想不想过去？我呢？不能去，去了，你阿姨一个人带着军军，不放心。前两天我也在想要不要叫你们去，但是我又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呀？”张天宝问道。
“煤矿的工作比起工地上来更苦，更累，我怕你们耐不住。更重要的是安全，煤矿有时候会有瓦斯爆炸的危险，你们还年轻，赚钱重要！安全更重要！所以一直没有跟你们说。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吧！一定要经过你们家人的同意才行。”
“不用考虑，我去。穷命一条，怕什么？”张天宝说。
“你呢？”张天宝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肖家林。
“我也去。”
吴光喜很快就打电话跟他的邻居联系上了。
三天后，肖家林和张天宝兴高采烈地收拾行李西去六盘水。
肖家林没有打电话给爸爸商量，只在临走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给姐姐，但他没有向姐姐说去煤矿打工，慌称说是去建筑工地。姐姐没有提出反对的话，只是再三叮嘱他：第一次出远门，路上要小心，到了就打电话回来报个安。
吴光喜亲自送他们上车，再三叮嘱他们，上班要注意安全，刚到六盘水人生地不熟的，晚上无事尽量少上街，到了就打电话回来报安。
列车缓缓地驶出车站，站內送行的人们纷纷向两边让去，透过车窗肖家林看到吴光喜大叔还在人群中，木偶似的站着，脸上似乎有晶莹的泪珠在滚动。多好的大叔！肖家林感动着，两颗热泪夺眶而出。
列车一路呼啸着驶出市区，越过一座座葱翠的山峰，一片片碧绿的山地。
第一次出远门的肖家林，兴奋地欣赏着窗外美丽的风景，憧憬着自己的美好未来！
对于吴光喜担心什么瓦斯爆炸，他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想那只能是意外，不可能是经常，否则谁还敢去当挖煤工人？意外，人生何处没有意外，运气倒霉的时候走路也会摔死勒！我肖家林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生死磨难，现在不也还好好活着吗？别人敢去，我为何不敢？
想着想着，肖家林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各位乘客：六盘水市到了，请各位拿好自己的行李下车，各位乘客：六盘水市到了，请各位拿好自己的行李下车……”售票员的叫嚷声吵醒了睡梦中的肖家林，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乘客们都纷纷拿着行李走下车门，他一骨碌爬起来，攘醒张天宝。
二人提着行李匆匆走下车门。
此时夜幕降临，车站已亮起了灯。
天空正下着毛毛细雨，肖家林只穿了件单衣，雨点打在身上冰兮兮的，这里似乎比兴义冷得多。
他们快步走进候车室，肖家林掏出手机拨打吴光喜邻居李如云的电话，电话很快通了，传来一位很老气的声音“喂！”
“您好！李叔吗？我是肖家林，我们到六盘水车站了。”
李如云告诉肖家林，叫他们在车站附近打的到大河边矿区再打电话给他，并嘱咐他们只给三块钱车费，不要跟司机讨价还价。
他们拎着行李走出候车室。
宽敞，清洁的大街，高大的楼房，街道两旁排列整齐的银杏树在华灯照耀下一片璀璨。这里跟兴义一样的美！只是大街上的行人没有兴义那般拥挤。
他们走到一颗银杏树下避雨等车。
一辆打着出租牌子的车辆行使过来，肖家林赶忙招手，里面有人，车子疾驰而过。
他们又等了十多分钟，又有十多辆的士车驶过，里面还是有人。
“娘的，这鬼地方，看到街上的行人不多嘛，坐车的人倒不少！”张天宝嘟咙道。
路边，烧烤店里飘来一阵阵扑鼻的香味。
“好香！”张天宝脱口赞道！
“哪天有钱了来好好品一顿。”
“你呀，成天就是说吃，馋猫。”肖家林扯着张天宝的嘴巴像教训小孩子似的说。
“丫的，人生一世，吃穿二世，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穿嘛。你不馋，不为了吃，远天十里的来这里干嘛？”
二人正嬉笑间，一辆没载人的的士终于来了，肖家林招了招手，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肖家林拉开车门，二人钻进车厢。
“师傅，大河边矿区。”
的士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十块钱。”
“什么十块钱？我们经常坐，三块。”肖家林装着很老练地说。
出租车司机打量着肖家林，眼里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你是本地人？”
“不是，但在这里打工有两年了。”肖家林随口答到。
司机再一次打量着肖家林，眼里始终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但他不再说话。
出租车呼啸着出了市区向西北方向行驶。不到十分钟大河边矿区就到了。
夜幕下的大河边矿区灯光闪烁，房子从山脚连到山顶，俨然一座小城市。只是街道没有市中心宽，没有市中心清洁，房子也没有市中心的高大，白色的墙上沾满了一层黑乎乎的灰尘。
肖家林再一次拨通了李如云的手机，两分钟不到李如云就到了。
李如云，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络腮胡。说话口音像个地地道道的六盘水人了，一点都没有了兴义人的影子。
李如云带着他们左拐右拐，穿过一道道胡同，攀石梯小道来到坐于半山腰的家中。
他的妻子早也煮了一大锅，牛肉、青菜……火锅等着他们了。
这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虽然没有了兴义人的影子但却跟吴光喜一样的热情。
第二天，李如云就带着他们到他所在的私人煤矿报名，上医院做体检。
第三天早上，在李如云的带领下肖家林，张天宝二人来到煤窑，在更衣室换上了矿工服，领了矿灯，跟着其他工人向洞口走去，洞口有两米高，一米多宽。一条隧道直直斜下，见不到头。越往下光线越暗，最终一片漆黑。在这漆黑的隧道里矿灯的光是如此微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闪一闪。
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洞底。
洞內隧道横七竖八，像小城镇的巷道胡同。
又走了十多分钟到达采煤区。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寒气逼人，洞内却如三伏天，还没干活肖家林就也大汗淋漓。
爆破队发起冲锋开始轰炸煤层，一阵轰隆声过后，浓烟滚滚，矿灯顿时失去了光芒。浓烟过后每个人的脸都变成了黑色。
肖家林、张天宝的任务是用铁铲把炸下来的煤块、煤粉铲进斗车里。
正如吴光喜所说，煤矿的活比起工地上更累，更脏。
没铲多一会儿肖家林就累得满头大汗，脸上，脖子上，身上全是煤污。
一个班八个小时下来身子困软得像一团棉花。
更苦恼的是，煤窑里是三班倒，一天分早班、中班、夜班。早班是从早上八点至下午四点，中班是下午四点至晚上十二点，夜班是晚上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上满一个星期的早班就换成上中班，上满一个星期中班换夜班。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刚上夜班的时候肖家林每天只能睡着三个小时。二十天下来体重减了六斤。
三个月后，肖家林终于适应了煤窑里的黑，煤矿生活的潜规则生物钟。
幸福是什么？对于在煤矿上班的人来说，最大的幸福是渴望下班，只有下班了才能看见世界的光明，才能呼吸到大自然的新鲜空气。
每天下班，肖家林和张天宝都要攀上大河边矿区的山峰上坐半小时，呼吸山顶呼吸新鲜空气，欣赏美丽的远山，碧绿的原野。他开始爱上了矿区这片墨绿色的世界。
这天，肖家林是上早班，下班后他像往常一样向矿区后山走去，刚爬到一半，他感到胃部一阵剧痛。
肖家林捂着肚子走进大河边矿区卫生室，导诊台处一位白大褂女护士正低头写着什么，他走近白大褂，“医生请问……”
白大褂抬起头来——
“啊！是你！”
“是你！”
两人同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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