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江龙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漂客    阅读次数：54280    发布时间：2017-03-04

五

过了正月十五，江龙开始借钱卖椿树，他走遍所有亲朋好友，没有借到一分钱，反而花了几百块烟酒钱。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本庄找杨帅，杨帅拍拍他的肩膀，说：“从那儿摔倒，就从那儿爬起来。我相信你的能力，表弟，别灰心，我再帮你一把。”

江龙心酸地说：”帅哥，谢谢你，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兄弟，有困难找我，我会帮你。”

江龙开口借八千，杨帅爽快的借了一万，借条也没有打，他相信江龙很快会还的。江龙买了五根比水桶粗大的椿树，请解板匠解成厚板后，回家请本村的男人帮忙抬回来。他和父亲低声下气请求，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帮忙。江龙只好和父亲一块一块的搬回来，几十里崎岖坎坷山路，两父子一天抬两回，十多天才抬完。母亲看到陈长福和江龙肩膀和手掌磨破了皮，伤口红肿，心痛得掉泪。她边抹泪边骂朝天娘，骂左邻右舍不知好歹，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下思南坐他家汽船不开一分钱。如今落难了，求人帮忙，没人援手，个个束手旁观，冷嘲热讽，趁火打劫。

江龙听得发火，吼叫母亲不要吵吵骂骂。

当地的打船木匠知道江龙欠了几万块债，怕他付不起工钱。江龙请了好几天，木匠们推说不得空，要去别处打船。江龙连夜步行五六十里去瓦窑请周木匠，周木匠不知江龙欠了巨债。第二天早晨就带着五六师傅和徒弟，乘客船到两江口。

周木匠带着五六个师傅和徒弟做了三天工，当地的打船匠朱洪天来到乌江江龙造船的大沙坝。他叨着大烟杆围着船骨架走马观花了一下，然后悄声挨近周木匠耳朵说：“周师傅，你要买几十双草鞋呀！怕穿烂了都不得钱。”

周木匠手里拿着斧头劈板子，听白发老头朱洪天莫名其妙的话，心猛然一惊，抬头望着黑脸胡子的朱木匠，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陈长福家儿子满屁股帐，你要钱，何年何月呀！”

吃过晚饭，周木匠喝着茶说：“江龙，我们明天要回去帮忙，回去就不来了，麻烦你把工钱给我们。”

江龙莫名其妙，不知那里得罪师傅们了。才来两三天就不做了，不是故意为难吗？江龙给每个师傅发了支烟说：“周师傅，你们怎么不做了，你们不来了，我找谁人来做？说清楚为哪样？”

“有人说你哄我们来，船做好了，拿不起工钱。”一个老年师傅开门见山地说。

“那个烂人说的？”江龙问。

“不认识，是个白头发长胡子老头。”

“周师傅，你们给我做，放心不会少你们一分钱。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先给你二干块钱。”

“我们老远来，就怕做完工了没钱回家。”

”好，我马上数两千给你们。”江龙登上木楼，从他床铺下取出两千。然后下楼给周师傅。

周师傅收了钱，眉开眼笑地说：“明天不下雨，继续做。”

江龙下河来到沙坝看管，让陈长福回家吃饭。船厂离不得人，必须时时刻刻有人在，不看管有人偷东西。江龙在沙坝临时搭建的竹棚里，抱来一堆木柴碎花，烧起来烤火。等下父亲来了，他要去鲤鱼岩守跳鱼。鲤鱼岩有大鱼，每晚都有几十斤的鲢鱼跳出水面。运气好炸到一条能卖几百元钱。

江龙躲在鲤鱼岩一处石洞里，洞里铺着干谷草，上半夜极少有大鱼跳水。江龙就躺在谷草上闭目养神，等到下半夜三四点钟才起来。点燃蚊烟香，手里拿着一包炸药，眼睛盯着江面，看见鱼跳起来，点燃只有半公分长的导火线，快速很劲扔出去。“呯”的一声响了，跳水被炸死浮在水面。江龙赶紧撑三板船去捞，小鱼拿回家吃，大的卖给别人。

江龙白天帮师傅们打杂，晚上就去炸跳鱼。师傅们每天都能吃一餐乌江鱼，自然高兴，干起活来很快，不满一个月就打好船壳，新船下水一滴水都不漏。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江龙和陈长福把船弄到思南船厂安装。

两根二米八长的轴，两对叶轮，两根舵轴，一台圆舵，两台三十马力柴油机，两台变速压箱，安装费八千元，合计三万八千元。

江龙拿不出钱，天天找船厂老板安全云。安全云四十多岁，白脸皮，戴着近视眼镜，人高体胖。他在办公室里和江龙谈话，江龙递上烟，他摆动白净的手掌说：“小陈，我知道你困难，没钱我也没办法，材料要钱，员工工资也要。你天天来找我，我事情也多，没有空，明天要去重庆出差，半个月才回来。这样吧！三万八，你拿不起，无论如何你也要交一万八。你交了一万八，马上给你安装。”

江龙只得答应交一万八，他离开办公室，回家借钱。江龙厚着脸皮再次去找左邻石舍及亲朋好友借，跑了三天三夜，只有老刀借给他一千，力包八百，水牛三百加起来才二千一百。晚上十一点钟了，江龙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家，母亲心疼地问：“江龙，吃饭没有？给你留了。”

”妈，我不饿。”江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他为了借钱，己经忘记饿了。

“妈，还有钱吗？”

“那有钱呀？你弟弟妹妹上学都没钱呢？

“都怪我把家搞成这样子，穷得无法过了。”

母亲忽然掉泪了，哽咽着说：“你还差几万块钱？”

“两万，船厂要一万八。”

“家里还有千多斤谷子，先卖几百斤，把大猪小猪一起卖了，凑个千把块。你再求厂长，叫他帮帮你。毛，要不你认厂长干爹吧！”

“妈，你说啥子？我二十岁了找干爹笑死人，何况人家不答应。”

江龙的船吊在船厂码头二十多天了，后来的船交了钱安装完成都开走了，江龙的船还没有安装。船厂又在安装另一条船了，江龙心里十分难过。

安装汽船的师傅是两夫妻，男的姓吴名平，女的姓安名兰。两人都会烧焊，各自做自己的事。江龙的船靠在安装汽船的旁边，江龙坐在自己的船上看他们，心乱如麻。

吴平在机舱是烧机座，焊光一闪一闪的很刺眼。安兰拿着焊枪在船棚上焊栏杆，她拿焊罩遮住脸。船身有些倾斜，这时，江中开过一艘汽船，波浪急速奔向岸边，巨浪拍打在汽船上，猛烈摇晃起来。安兰站立不稳，一下子栽下江里。江龙看得清清楚楚，马上跑出船舱。来不及脱掉衣裤，奋不顾身一步跳下去。他没想到下水救人多么危险 ，而此刻他忘了一切。

安兰不会水，掉下去后再没浮起来，水底冒出水泡水很深，看不见她的身影。吴平和船老板拿竹竿打捞，吴平哭喊道：”安兰，安兰，你在那点？”

“我好像看见还有一个人掉下去了，但没看清楚。”船老板抬头看旁边船上的江龙不见了。惊呼了一声，刚才船上那个年轻人那里去了，莫非也落下水了。

“船老板，你快下水救我老婆起来，我不会水。”吴平无比着急地说。

“我感冒了，水性不好，下去救不起你老婆，反而把我命丢了。”

“怎么办呀？怎么办呀！”吴平哭喊起来。

江龙看见四米多深的水底，安兰正大口大口喝水，手脚乱抓乱蹬。江龙不敢靠近她，忙钻出水面透气，他喊道：“在水底，快拿根绳子给我，我下去拴住她，你们在上面扯。”

船老板把一根长尼龙绳丢给江龙，江龙抓住一头再次钻下水底，抓住安兰的手。喝足水的安兰己经失去知觉，江龙拴住她的身体。浮出水面大喊：“快拉，快拉。”

安兰弄上岸后，放在斜坡，头下脚上，几个人按压肚皮，一会儿水从口里倒出来。吴平给安兰做了几分钟人工呼吸，终于苏醒过来，死而复生。

吴平为了感谢江龙的救命之恩，自愿借一万元给江龙，还亲自向安厂长求情，先安装后付钱，作江龙的担保人。吴平白天给别人安船，晚上加班给江龙安船。江龙很勤快，给吴平打杂，吴平还教他烧焊。忙了二十天，江龙的汽船安装结束。试航那天，吴平的老婆买了几百块钱的火炮，劈劈啪啪响了半小时。江龙的喜悦之情无法表达，柴油机运转正常，船速挺快。

试航结束，江龙谢了吴平夫妻俩，去船厂办好相关手续，然后开船回家。江龙买来各种油柒，把汽船上部分染成蓝色，又用白油染写了三个工整大字：“奋发号”。

开张第一天，赶思南，船上挤满了客人。一群生意客凑钱买了很多火炮，摆放在船头点燃放响起来。陈长福两夫妻站在船前头面露笑容，周环看船上坐满了客，于是走下船舱大声说：“收船钱了，下思南五块。”

“不是到思南了才收钱吗？今天怎么先收钱？”有客人问。

“对不起大家，拿钱了才开船，没钱的请上岸。”她一本正经地说。

十多个男女红着脸上岸了。周环边收线边说：”得罪大家了，不是我不认人，是我家欠帐太多了，我家遭难的时候，到处借不到钱。没人帮过我家，现在我家有船了，个个都来赶便宜船，我家扛不起，麻烦大家自觉拿船钱。”

“我一年赶一次船，也要收钱，太无人情了。”一个老头生气地说。

“今天是我爹妈坐船也要开钱。我不管你是谁，以前你赶我家船没收钱，我对得起你了，今天不开钱就上岸。”

说话的老头是江龙的同寨堂公，以前下思南江龙没收他一分钱，反而掏钱请他喝两杯酒。今天江龙的母亲要收他钱，他自然不高兴，灰溜溜慢拖拖上岸。

江龙开上了新船，请了力包和水牛。陈长福上了几回船，爱和江龙拌嘴，江龙就叫他上岸。不上船的陈长福天天干农活，常被老婆凶巴巴的骂。

江龙吸取了教训，不敢狠载，时常观察水涨水退，按水势装载。转眼过了一年，欠下的债还了一些，日子依然艰苦。他极少打牌，有时，杨帅拉他去打，他玩一会儿赢了几块钱就下桌了。他时常想怎样多赚钱，早还清债务，尤其是汪友乾的高利贷。汪友乾来一次，就要和江龙闹一次。江龙的妈再也不请他吃饭了，看见他也骂他是狗。

江龙觉得一个人开船很累，就教力包和水牛开，力包和水牛轮流开。江龙空闲后就睡觉，虽然他在睡觉，但他知道上那个滩了，进入那段峡谷了。船到煤厂如果等煤三人就去本庄玩，要么就去煤厂附近的村庄玩耍，逗戏山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