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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归还
翌日一早，傅青凌推门而出，却见车大义与王祚远正在窃窃私语。
“两位贤弟甚早啊”他拾阶下到庭中笑道，“素闻祖逖闻鸡起舞，两位贤弟亦是鸡鸣而起，颇有古风啊”说完也不遑多让，舞了套太祖拳，活动一番筋骨。
“傅兄昨日这便当酒如何？”王祚远一脸怪笑。
此话没头没脑，傅青凌不想理他，装作不曾听见，动作依旧。
王祚远忍不住近上前来，低声道：“傅兄，别练了，再练徒惹人笑耳！”。
“此话怎讲？”傅青凌停下手中把式，略带忿色。
王祚远神秘兮兮，贴耳道：“如今不是天刚亮，而是天刚黑”。
傅青凌心中一怔：“好厉害的酒！喝起来像水一样淡，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他数月赶路，一身疲惫，昨日饮酒后便闷头大睡，浑然不知已是第二天傍晚。
“便当酒是当地米酒，俗称出门倒，味淡而持久，睡后……”王祚远还在卖关子……
车大义颇有些不耐，走上前来：“傅兄来得正好，刚才王孃告知，阿朵姑娘醒了，嚷嚷在找什么物件”他又转过身看着对面有些吞吞吐吐道：“王孃担心她伤势未愈，前来邀我等前去”说完他局促不安地看了一眼傅青凌，欲言又止。
客舍就在对面小坡之上，俱是茅草屋。
二十五年后（天启奢安之乱后），云南官员刘文征路过，在其《滇志.旅途志》中记载：“江头东至黄草坝，八亭，地实黔壤，昔普安陷于贼，州民群聚于此，庐焉。”
茅庐凿山而建，周围是低矮的石墙院落，零零散散四五栋，由蜿蜒的石梯串连起来。
月光下，茅草芦苇的影子，在院墙上摇曳。
傅青凌一行人，不用灯笼就可拾级而上。刚入院墙，就听到少女的抽泣和呵斥声，似乎在教训人。
见房门大开，众人鱼贯而入，只见三名虬髯床前站成一排，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车大义当先含笑拱手：“阿朵姑娘醒了！今日可曽好些？”
阿朵半卧在床，见人来，擦了擦眼角回道:“好了许多，昨天多谢大人援手还没来得及道谢”
“份内职责，何足挂齿。在下车大义是驻守此驿的百户”回头看了看身后，伸手引荐道：“这位是驿丞傅大人，这位是王相公，倒是幸亏他们及时出手，才能虎口救人！”
“哦？”阿朵目光投将过来，看得王祚远一阵脸红。
“姑娘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如此着急？”傅青凌出言相询。
阿朵将虬髯打发下去，说了事件经过。
原来卖盐当日，黑衣人先向她打听纳赛寨，并寻找一个叫阿萍的人，阿朵推说不知。之后对方又拿出一袋金银，要求与她身上的附身符交易，阿朵自言是祖传之物，不肯，于是发生了先前一幕。
“可是此物？”傅青凌捻起荷包微笑，见阿朵不明就理，他赶紧倒出附身符递了过去。
“多谢大人！”阿朵惊喜交加，接过附身符，忙不迭感谢端详。
“原来被傅兄夺回了！”车大义也一旁呵呵，见傅青凌肯物归原主，他松了一口气。
王祚远却在一旁咋舌，心道武弁就是小心眼，转弯抹角的向自己打探，还怕傅兄不肯归还让其两难，这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众人各自心思，总的来说都是皆大欢喜。
“不是这个！”阿朵摇头，一脸失望。
众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阿朵姑娘，你得看仔细了！”车大义很是焦急，若是傅青凌调了包，他确实棘手。
傅青凌更是一脸无辜，瞥了一眼车大义，正色道：“贼人留下的止有此物”
“对啊，我和傅兄一起拾掇的”王祚远也试图证明着。
“不是这个！”阿朵摇头，语气坚定，她腾出一只手指着附身符说：“这上面的字是——纳赛萍”
傅青凌眼睛一亮，凝视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那刻的是纳赛俍”阿朵刚说完，似乎感觉也有某种不妥，正思索间，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仲语（布依语）声。
“楠朵啊 ，布署连丫奶骂当拜（阿朵小姐，土目和姑奶到了）”话音未落就见一男一女，锦衣夷服，搀扶而入。
女的老态龙钟，拄着一根鱼头拐杖，念念叨叨： “难啊，皆米啊，门西得勒锅西，板格里姆？（孙啊，疼不？你是怎么了？会如此光景？）”
男的五十来岁，浓眉阔眼，也蓄着虬髯胡须，一旁扶着嘱咐道：“孃啊，门西布街，乃摆乃摆（姑姑，您年岁大了，慢点走慢点走）”傅青凌等人忙不迭让开两旁。
“波，奶”见亲人到来，阿朵哇的一声，随即扑入老妇的怀里，抽泣起来。
老人抚摸着扑在怀里的黑发，柔声道：“米闹米闹，奶yu额......”
在老妇人的安慰下，阿朵慢慢用布依语简要叙述事件的经过……
两人听完虽气愤填膺，但见阿朵并无大碍，不禁唏嘘万幸。
锦衣虬髯侧身对着车大义拱手道：“我是阿能十八寨的世袭甲首岑猛”说着略鞠一躬：“谢谢各位救了我姑娘，岑猛一定厚报”。
虽然这汉语明显夹着“蓝廋、香菇”的口音，车大义显然明白，连忙还礼：“份内之事，岑大人言重了……”随即引见了傅青凌和王祚远，众人互相寒暄起来……
“定，定，定拜”这时一阵哽咽声传过来，众人回头。
却见老妇人侧座床边，神情异常激动，拿着附身符，泪流满面。
傅青凌等人语言不通，显然不明就里，但是岑猛、岑朵父女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约莫片刻，老人方收住情绪，她朝傅青凌歉意道：“让众位大人见笑了。”
她的汉语明显比岑猛熟练太多，傅青凌不敢怠慢，额首道：“老人家定是睹物思情，晚辈等不敢造次”
老妇人举起附身符：“老身岑萍，这上面刻的就是老身的名字，它牵涉到多年前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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