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牛杨    阅读次数：84159    发布时间：2018-03-07

第三十一章 摊 牌

刘芳最近明显地感觉到政治风向不对，知道中央要对行贿受贿、贪污渎职、结党营私等腐败行为动真刀了。她谢绝下属到家里拜访，只在单位谈工作，表面上收敛了许多。然而，金钱和权力就像海洛因一样，一旦沾上上瘾就会死死地缠住你，让你欲罢不休，变得疯狂，最终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刘芳每天面对着诱惑和党纪国法，都在痛苦和煎熬中挣扎着。

贪欲终究战胜了理智和敬畏。她为了满足自己无法遏制的贪欲，违法乱纪的手法变得更加隐蔽了。

她与郭明凯的关系目前陷入了从来未有的僵局之中。从美国归来，刘芳敏隐约开始感觉到郭明凯的冷淡，跟在美国时海誓山盟时相比他似乎一下子变换了一副面孔。

他们见面的时候，郭明凯谈到了政治风气的改变，谈到了双方的工作单位，还谈到了家庭。

他一副诚恳的表情，对刘芳歉意地说：“我们是不是太冲动了？”

刘芳火热的内心像瞬间掉进了寒冷的冰窟。她盯着着郭明凯的眼睛，无法呼吸，感觉即将窒息。

“你——没变心吧？”她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着平静的语调，但是振动耳膜的却是颤抖的变调。

“没有，也不会，但是我们不能心急。我们要学会等待。”

在郭明凯平静的回答里，刘芳努力辨别着哪些是真诚的、理智的，哪些是虚情假意或者说是托词。她头脑发胀，自己实在分辨不出来。她觉得她只能相信前者。

“你放心，我等着你。”她平静地说。

    一个星期五的早晨，赵青松想穿自己特别喜欢的咖啡色彩棉袜子，翻遍了龙龙的房间也没有找到。他想，是不是当初塞到大卧室的床箱里了。

于是，他推开刘芳独住的大卧室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清凉而又妖冶的香水味。

他反感地皱了皱眉头，走到大床前，把床板支起来，看到床箱里装得满满当当的，上面还盖着着一层报纸。

他掀开报纸，眼前的情形让他傻眼了：床箱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100元一捆的人民币现金，就像一个小金库！

赵青松脑门渗出了冷汗。他粗略地数了一下，大约有400捆，也就是说有400多万元现金！再加上保险柜里的200万，我们家有600万元现金！即便是收取职工送的礼金，最多也就几十万。刘芳哪来的这么多现金？

赵青松越想越害怕，倒吸了一口冷气，瘫坐在地板上。

赵青松吃过晚饭，还不见刘芳回来。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自从龙龙上大学离开家以后，刘芳就很少在家里呆，不是加班就是应酬。赵青松早就习惯了。但是，今天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赵青松打通了刘芳的手机。

刘芳不悦地问赵青松：“什么事？”

赵青松说：“有急事。”

刘芳不耐烦地问：“什么急事？”

赵青松说：“电话里说不方便。回家说。”

直到十二点过了，刘芳才懒洋洋地回到家。她和几个姐妹吃完饭后，又到一个定点的美容院保养了皮肤。她们是这个美容院的金卡会员。

赵青松走进大卧室，坐在刘芳梳妆台边精致的皮凳上，看着刘芳更换衣服。

刘芳换好了衣服，冷冷地问道：“什么急事？”

赵青松指着大床问道：“那里面是怎么回事？”

刘芳明白赵青松知道床箱里的现金了，不耐烦地训斥道：“谁让你乱翻我的东西了？”

赵青松再次指着大床，一个字一个字地压着重音问道：“那——里——面——是——怎——么——回——事？”

刘芳斜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赵青松激动地告诉刘芳：“现在反腐的力度这么大，抓了那么多的贪官，你还敢整这么多的现金放在家里?你不是在害自己、害家庭、害儿子吗？行贿的人有求于你的时候，百般谄媚讨好。等到你出事了，他们马上改口，说是你索要贿赂。现在的商人有几个是讲良心守法律的！”

刘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来：“我不害你。咱们离婚。行了吧？”

赵青松说：“离婚？可以。早就知道你想离婚了。你在外头干的那些事，还用我一一点破吗？我跟你说这些，是看在几十年的夫妻、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怕你离了婚也逃不过这一关。你太张扬，太无所顾忌！如果河西的反腐开始，你肯定是最先被收拾的那一个。”他最后表示：“如果你愿意主动找组织交代情况，我一定陪你去。”

刘芳冷笑一声后，沉吟了半晌，轻声说道：“青松，让我考虑一下。”

赵青松离开后，刘芳陷入到沉思当中。

她开始从记事的时候回顾自己的这半生。在她的记忆深处埋藏的是别人对她的嘲讽、蔑视、排挤、举报。这让她义愤填膺，心情久久难以平衡。她也考虑到如果东窗事发产生的恶果。但是，她不甘心就这样举手投降、束手就擒。再说了，像我这样的干部多着呢，国家抓得过来吗？坚持一天算一天，和时间赛跑。明天会更好的。

刘芳又想到了丈夫赵青松。对这个男人，少女时代的自己对他充满了好感。他填补了自己感情的空虚，帮助自己调到了县广播站工作。但是，他只是一个居家过日子的普通男人，既没有积极向上的热情，也没有郭明凯那样的才智和大气。如果他的能力强一点，职位高一些，我就不会这么冲锋陷阵、饱经磨难了。也许我就安心地做我的小女人了。可悲啊可悲！

隔壁赵青松的房间时不时传来床板“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知道赵青松也没有睡着。赵青松的摊牌让她面临着一个恐惧的深渊。这个死脑筋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也许真的会干出蠢事的。

这几天，刘芳的内心本来就正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境地。

郭明凯的冷淡越来越明显。

她也知道目前的反腐形势让每个干部都空前紧张、谨慎行事。她理解郭明凯的处境和态度，但是她也怀疑郭明凯在故意制造借口让他们分手。她甚至怀疑郭明凯不单是因为目前形势和家庭，而是又有了新的女人。

这想法几乎让她发疯：“你想都别想！郭明凯，我不会放手的。”

刘芳辗转反侧。

为了防止赵青松出卖自己，保全自己将来与郭明凯结合，她悄悄地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决定先下手为强。

没有人知道刘芳会生出这么一个可怕而又弱智的念头。人在某种极端的精神状态下会做出某种不可思议的、疯狂的、愚蠢的决定，这已经被无数的案例所印证。在那一刻，人的精明、心计、理智统统失效。可悲可叹的是，刘芳强势、自私而又自负的个性没有让她从这一迷局中及时醒悟过来。更可怕的是，一旦做出决定，刘芳就会冷静、固执地去加以实施，导致的结果也将再也无法补救也无法救赎。这已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她没有想到，这一事件会成为她人生倒塌、毁灭的致命的滑铁卢和绞索……

第二天早晨，陈秀芳早早地起床做早餐。吃完早餐后，她便出门到小区的花园里散步。这是她退休后养成的习惯。自从做了人工髋关节置换手术后，她改变了快走和大运动量的锻炼方式，每天早晨散步半个小时。

陈秀芳走了大约20分钟，遇到了从早市买菜回来的姚大姐，两个人聊起天来。

姚大姐说：“我最近头晕，昨天去医院检查是高血压。医生开了好多药。你吃的什么降压药？”

陈秀芳回答说：“氨氯地平片。”

话刚说出口，她马上意识到刚才忘记吃药了，急忙与姚大姐告别，调头回家吃药。

陈秀芳刚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煤气味道。她心想，我可是关好了煤气开关才出的门。这是哪里来的味道呢？

陈秀芳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股浓烈的煤气味道扑面而来。她知道情况不好，一边赶紧敞开房门和窗户，一边喊叫赵青松和刘芳的名字。

房间里没有人应声。

她先跑到赵青松住的房间，只见房门大开，儿子在床上沉睡着。

她又推开大卧室：刘芳不在。

陈秀芳转身喊叫儿子快起床。

赵青松却没有反应。

她急忙上前一看：儿子昏睡不醒，嘴唇红得像樱桃一样。

坏事了！

陈秀芳赶紧拿起电话拨打120。

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商场领导，在等候急救车的同时，她抽空检查了厨房的灶具。她发现，煤气开关在ON（开）的位置，燃气灶上放着满满一壶开水，灶具平板上有一大滩水。

经过医生的紧急抢救，赵青松保住了性命，但是留下了痴呆、记忆力和理解力减退、肢体瘫痪等严重的后遗症。他的后半生将在轮椅中度过。

陈秀芳悲伤地呼天喊地，为自己唯一儿子的不幸痛不欲生。

刘芳也在一旁陪着流泪，不时还劝导婆婆宽心。

其实，此刻刘芳的心里十分恼火：怎么干了个弄巧成拙的事情？不仅没有结束他的性命，还给自己留下了巨大的负担。今后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公安厅派人到赵青松家中了解情况。他们经过仔细地检查，发现煤气灶有灭火自动关闭功能。他们反复试验了好几次，发现灭火自动关闭功能完好，也就是说如果壶里的水烧开溢了出来，煤气灶会自动关闭。煤气根本无法泄露出来。他们又仔细地检查了燃气管线，结果发现管线靠墙面的内侧有一个黄豆粒大小的洞！崭新的断面显示洞口是新切开的。

公安厅的人没有对外公布调查结果。

大家的生活依然延续着平静的调子。但是，赵青松煤气中毒的事件显然打乱了刘芳的计划。这个时候提出离婚，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她只好暂时隐忍下来。

陈秀芳年自从儿子煤气中毒后开始精神萎靡，自顾不暇。

刘芳更没有时间照料赵青松的衣食住行。她委托董小丽请了一个家庭护理，住在家里照顾陈秀芳和赵青松。

刘芳的此举赢得了人们的一片赞扬。她为此还获得了市文明办颁发的“孝敬老人、邻里和睦”荣誉称号。

每天早晨离开家的时候，刘芳都会小心地锁上大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