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第十章）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井长    阅读次数：12606    发布时间：2018-07-17

半道上，他想到姑妈李香琴家去，没迈出两步又退却了，贫苦的生活已经把她磨炼得更加成熟、更懂事，她明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她不好惊扰，而她似乎也明白了该怎么样做，尽管内心还有不愿，还有抱怨——为什么在这时候最后的希望都要湮灭呢？他们不把自己送走不就没这些事了，给了生命又怎样？我还不宁愿到这世上来……。

蒙高华从县城回来，弄清楚事由后和母亲大吵了一顿，急急忙忙把他从高中催回家就是为了娶自己的妹妹，他怎么也理解不了母亲的思想，竟把妹妹当作他的童养媳，还一个劲偏执地说：这是为他好，现在不娶，以后怎么有钱找媳妇。几番说服不下，他摔门而出，一开始为争吵流的泪也干了，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哪怕是生活在就社会。

“淑芬肯定是被吓怕了不敢回来，能做出这种事情根本不是突然想到的”，他又急又恼，决定往云岩村方向找找。

他在黑夜里一边喊，一边顾不得摔倒疾步向前，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看到蜷缩着一个黑影，直接跑上去，弯下腰安慰道。

“淑芬别蹲在这，快起来，我们回家去，我保证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哥，我……”蒙淑芬带着哭腔的声音没能把话说完。

“今晚偷偷收拾好东西，早点睡，明天我带你走，咱们离开这个家。”

“那你的学习怎么办？”淑芬擦了擦泪，又惊又喜地问。

“都这样了，也只好不管这些，我看妈的意思也没想再让我读”蒙高华说着，一把拉起妹妹，两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家门。

狭窄破旧的小房间里，两兄妹又悄悄谈了好一会，蒙淑芬始终很顾虑，确实她思想的局限性让她想不到这么多，再加上是个女孩，难免对即将实施的计划感到胆怯，可哥哥不同，他坚决说：就这么定了。他说干就干，让妹妹锁好门后，自己出门办事去了。

借盘缠的路上，蒙高华还为萦绕在脑海里的话难过，当他说出计划并放弃学习时，淑芬却很委屈地说，“要不……我们同意妈的做法吧，大家都不会难过”，这话听在耳朵里却像铁钉钉在他心上，无法拔出又疼痛难忍。他妹妹还不会自己维护生活的权益，梦高华清楚地意识到这于她所接受到的教育有很大关系，她的思想还停留在上一辈人的牢笼里，他悔恨自己这个哥哥没尽到责，而此刻，他已经决定好。

蒙高华在一个亲戚家借了五百块钱，没了不引起母亲的戒备，他晚上就睡在妹妹的房间里，他把被褥铺在地面上过了一夜，次日天没亮就叫醒妹妹，逃出了家门，他们乘坐这汽车来到省城，一路打听换乘公交来到火车站，由于蒙高华已经读了高中，为了准备高考办理了身份证，他很容易就买到了南下的车票。

一个简陋的工厂里，纺纱机发着“莎莎”声，在它的旁边的铁架上，摆放着一行行数不清的线团，它们正极速旋转，由它们身上发出的线密密麻麻好比吐不完的蛛丝般匀速向前，在扇形金属板的位置被勾进一个个针位里，再从另一边吐出来时，已是绣满各式各样花纹的布匹。

蒙淑芬好奇地打量着，可又怕被看出来，所以只是眼角快速瞟上一眼，她感觉每台机器都打得每边，它固有的威严就摆在那，叫人不敢挨近、不敢触碰，只敢小心地远远站着，这机器虽然没有生命，但是对于第一次接触到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头凶猛的野兽，仿佛随时都会给人咬上一口，所以初来乍到的人都蹑手蹑脚。对于淑芬来说这种感觉更胜，她小心翼翼盯着那些从左边的铁架往上爬、由头上滑过、又如瀑布般朝右边垂下，消失于一个个金属缝里的线条，生怕它们会怕自己也扯进去。

当她看到那些快速形成的花纹时，不由得惊叹，“在家打鞋垫好不容易才绣出朵花来，在这竟那么快！”，她偷偷地想，不让别人看出她惊骇的一面。

这是栋貌似粮仓，又长又矮的建筑物，从外表看，根本无法将它与工厂联系到一块，然而里面实则摆满了机械并拥有几十个工人，除了几个男工和成了家的妇女外，全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们，这一带都是如此，任何一间房间，只要架好生产机器，通上水电，那么久已经是一个营业的工厂了，它们杂乱地分布在每一个能塞下的角落，每一个从小房子里走出来的人也都能轻易看出彼此在做什么行业。

蒙淑芬昨天下午被送到这来，她二哥决定和大哥、父亲一起到五金厂上班，她一个女孩不合适，所以她哥哥帮他找到了这里。

很缺工人，招工者几乎志说了句：行，明天上班。今天早上七点，她就已经到这充满机电声的作坊里来了，走在前面的文员告诉她们每天的班次分作两批，每个班次要上满十二小时，属于两班倒性质，刚才她也看到了十来个换班的人从正门出去，她们脸上都是熬过一整夜后的疲惫，很匆忙地擦肩而过，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去休息，连新员工都没空留意留意。

“今天是何班长值班吗？”

“是的”一个假装正盯着显示屏参数的青少年急忙回答，丝毫不敢怠慢，谁能够知道他心里有多慌呢？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新来的女孩们身上，光打量谁更好看去了，所以当文员带着人要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就近随便找了台机器敷衍，到是有几分认真模样。

“她上哪去了？怎么见不着人？”文员追问道。

“她在三号机帮忙接线头去了”脸上还有几分青涩的男孩回答，他话才说完，文员便开始斥责起来，“平时是怎么给你们说的，这屏幕很好看？自然会有师傅修改参数，还不回自己的岗位去，万一出故障了怎么办，知不知道，每一次停机造成多大的损失？”

男孩灰溜溜地走了，当他走到背面时，才斜斜地仇视一眼，又对着同事们无声地笑了笑。

一个站在铁架上的矮胖中年女人应了声，停下手里的活，对着同样站着的、很年纪的一男一女说“赶紧接好，把机子开起来”

两人点了点头，手上动作更快了。

“找我有什么事？丁文员”何应香从停止转动的一排排线团间冒出来问道。

“这是新招来的学徒，你分配人手带带”文员看着不动的机器带着质问说“又出什么故障了，昨晚是谁看守的？”

“断沙了，几条线也没有跑到针位里”至于后面的何应香回答自己是白班不知道。

在得知很快能处理好文员和善了些，“你们抓紧，她们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其他的事”转而有对淑芬等人吩咐说，“这是你们车间的班长，以后听她的安排就好”说完，一刻不愿多待地走了出去。

蒙淑芬被带着随意把工厂内部看了遍，当她们又回到那台停止的机器旁时，何应香才注意到她们头上都没戴帽子，这小工厂还不分发这些，她们都是自己把头发丝扎起来，她微笑着说。

“在我们这要学的可不能像在学校那样有课本，通常是我们做什么你们就跟着在旁边学、搭把手，等以后学会了，能单独上岗做的就多了，每天除了要守着机器保证它能正常工作外，如果遇到断纱了或是线没被勾到固定的针位里去，都要停要下，接线，调整纤位，还有以后可不能披头散发，扎起来安全些。”她对着正在接线的女孩喊“杨荟，你把她俩带到你那学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