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情蛊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李庆华    阅读次数：25082    发布时间：2018-10-09

（五）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来到冬月三十。老二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苗寨。

整个上午，琤瑶倚在窗前，望着进出苗寨的这条山路。

中午，老二还是没有出现。琤瑶挺着大肚子，跟父母说是要到山顶的长老庙最高处，想最先看到老二走进苗寨的身影。走出家门时，琤瑶顺手拿起一把镰刀。

直到晚上，还没有老二和琤瑶的任何消息。琤瑶的父母急了，忙忙爬到山顶长老庙里找寻琤瑶回家。

当琤瑶的父母见到长老庙里的长老时，长老对他们说，琤瑶今天一天都没有到山顶来过。

默想片刻，长老立即对琤瑶的父母说：“赶快叫齐寨子里的所有人，沿着小溪流的方向寻找琤瑶。”当琤瑶父母慌忙下山时，长老望着山涧里的小溪流喃喃自语：“天底下真有这样痴情的女子吗？” 

很快，整个苗寨的人被发动起来，人们打着电筒、燃着火把，分段寻找琤瑶的身影。

一直到晚上10点钟左右，琤瑶被二舅和二舅妈最先发现。在苗寨小溪快要进入东江的入口处，琤瑶赤身裸体，仰伏在小溪冰冷刺骨的溪水中。琤瑶的四肢分别被镰刀割出了四道长长的口子，口子里还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 

长老隔着大门对琤瑶说：“太师傅告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找不到的那个男人喝到女人的鲜血，但是这个过程难度太大，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找一个和江河湖海相互连接着的小溪，让自己的鲜血流入溪水中。这个过程本身没有什么难的，但是你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也在一个与江河湖海相互连接的小溪里面，或者正对着某一个自来水的水龙头喝着与江河湖海相互连接着的自来水。在你正在放血的过程中，他只要喝一口这样的水，他就会呕吐不止，他就会吐出被下了毒咒，一直潜伏在他肚腹里的要命的情蛊。这样，他就会继续延寿三十年。但三十年后，无药可解，这个男人必须死去。因为情蛊因子早已深入到他的骨髓、他的脑髓、他的五脏、他的六腑、他的经历、他的记忆。吐出来的情蛊只是看得见的病菌，看不见的毒誓早已侵入曾经进入过苗寨，并且与苗女共同生活过的每一个男人。” 

琤瑶当天下午走出家门时，跟父母说是上山顶，想最先看到她的情郎，但其实，她一走出苗寨，就顺着小溪流的方向，向下游走去。一方面，她不想给这条养育苗寨人的小溪带来任何污染；另一方面，到最下游的地方，她认为她的鲜血，能够最快地与江河湖海相连。

她知道老二有一个习惯，每天吃过晚饭后，都会打开自来水，喝几口漱漱口。她赌老二在喝水漱口的时候，会有那么一小口水，被老二吞咽下去，那么，老二就会吐出肚腹里的情蛊之毒，她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在吃晚饭的那个时间，琤瑶站在小溪流冰冷的溪水中，割开了自己的左腕静脉。鲜血一滴一滴地流入小溪，她感觉不到任何冰冷和疼痛。

在左腕静脉的鲜血流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突然想，如果老二今天晚餐的时间推迟了，或者老二今天漱口的时间推迟了，那不就是计划没有成功吗？于是，她相继割开自己的右腕静脉，割开自己的左脚静脉。在最后奄奄一息之际，她担心自己失去知觉与勇气，她脱掉所有的衣服，仰面朝上，躺在冬月冰冷刺骨的溪水中，挥起镰刀，割断了自己的右脚静脉。

就这样，鲜血从她的体内，缓缓流出，融入溪水，流入东江，然后又通过长江与江河湖海全部相连。在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她的嘴里喊着那个负心人的名字：“爱老虎油，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当二舅和二舅妈发现琤瑶的时候，琤瑶正在流尽最后一脉鲜血。她肚子里的胎儿，也失去了最后一丝胎动。 

当老奶奶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与她已经同时泪流满面。 

擦干眼泪后，老奶奶对我说：“小伙子，你刚才喝的自来水应该与你肚子里的残存食物混合得差不多了，现在试着呕吐。”

我蹲在自来水龙头旁，将食指伸进口腔，一阵干嚎之后，还是吐不出来。老奶奶说：“只有用木棍，沾一点大便，伸进你的嘴里试试。”

我连忙说：“别！别！我再试试，这次一定可以吐出来。”

再次将食指狠命压住舌头，哇的一下，肚子里最后残存的食物与刚才喝进去的自来水，全部被我吐出在自来水龙头旁的下水道里。

老奶奶指着下水道里的一个缓缓流动的东西对我说：“水酒的情蛊，被转移到这上面了。”我仔细看了看，对老奶奶说：“这可只是一根咸菜干啊。”

老奶奶说：“水酒的情蛊，转移到这根咸菜干上，并被种在这根咸菜干上了。” 

我不想与老奶奶争辨，接着问她：“老二当时有去喝自来水漱口吗？他有咽下一口自来水吗？他还活着吗？他后来怎么样了？”

老奶奶望了一眼窗外，又接着对我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