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人世间 第九十一章 良师益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牛的草原    阅读次数：8758    发布时间：2019-09-10

一天，牛木林和王希之在校园的小道上迎面相遇。

他正思考着如何向王老师表达自己的深深谢意，却惊愕地发现王老师旁若无人似的与他擦肩而过。

牛木林望着远去的王老师的背影，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发呆。

英语老师姚景照也是一位上海知识青年。他，身材消瘦，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说话富有节奏，是知识分子气息最浓厚的老师。

姚景照的妻子和儿女都在内地生活。他一个人在新疆无牵无挂，一天到晚独自沉浸在绚丽多彩的英语世界里。由于家庭出身不好的缘故，他可能曾经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因此，他对社会上的一切丑恶事物深恶痛绝，批驳的时候义愤填膺，逗得单纯幼稚的同学们哈哈大笑。

一天，姚景照在课堂上用英语向同学们提问：“What Dou

You Want Be Someday(你将来当什么)？”

同学们有的回答当士兵，有的回答当农民，还有的回答当老师。

姚景照突然转向了牛木林，向他发问道。

牛木林想到在英语中工人这个单词比较容易发音，便站起来回答道：“I Want Be A Worker Someday (我将来要当一名工人)。”

姚景照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用拳头敲打了几下黑板，大声地批评道：“牛木林，你的要求太低了！你应该成为科学家和艺术家！你给我重新回答，说我将来要当科学家。”

牛木林吃惊地望着对自己一反常态的赵老师，只好按照他的要求重新回答了问题。他并不懂得，赵老师他们这一代人是被耽误了青春的一代人。他希望自己的学生来实现他没有能够实现的理想。

随着国家对知识青年政策的调整，一部分因为家庭分居等原因的人可以调动了。不久，姚景照调到了内地，与妻子和儿女团聚去了。随后，徐化英和苏心正也要调到内地去。

临行前，徐化英特意把牛木林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关心地对他说道：“理科是建立在实验基础上的。我们这里的教学器材落后，很多的科学实验都做不了，对学习理科会有很大影响。我建议你将来学文科。”

牛木林默默地记住了徐老师的叮嘱。

为徐华英夫妇夫妇送行的那一天，牛木林和全班同学排成了长队，站在学校的大门两侧，恋恋不舍又有些迷茫地欢送他们。

徐化英深情地望着天真无邪、懵懵懂懂的学生们，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高声地喊道：“同学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啊！”

同学们顿时被徐老师的话语和情绪打动了，一片哭声响彻在校园的上空。牛木林既感到难过，又有一些迷惑不解：他们是这里人，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属于他们吗？

紧接着，马汉经、王希之、俞铁民等3营初级中学的优秀教师都陆续地调到了181团团部的高级中学。剩下的老师不是想办法直接回到上海的，就是与外地人结婚成家无法调动的。留下的在苦苦地等待着机遇，坚信自己终将返回到他们那美丽的大上海。

最喜欢的老师都调走了。牛木林的心中感到闷闷不乐，对新的任课老师产生了排斥心理，偏执地认为他们讲课的水平不高，而且对学生们爱理不理的，一点儿也没有从前师生之间的深厚感情。

小学的时候，牛木林喜欢阅读《雷锋的故事》、《昆仑山上一棵草》这样描写英雄人物和劳动模范的书籍。现在，他开始有选择地阅读中国的《红楼梦》、《西游记》、《水浒》、《青春之歌》和外国的《高老头》、《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们》、《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等世界名著。这些名家之作为他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的窗口，使他对文学艺术痴迷和向往，并且愿意为它而奋斗终生。

初中毕业考高中的前夕，班主任给同学们讲解中考的有关政策。当班主任讲到“回族学生可以照顾10分”的时候，全班同学们都把羡慕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班里唯一的少数民族学生牛木林。

牛木林霎时间羞愧得面红耳赤，难为情地低下了脑袋。他在心中发誓道：我又不是弱智！我可不要什么照顾。我一定要考上第一名，让你们大家看看我的真本事！

1981年，牛木林以全团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181团高级中学。按照行政级别，兵团的团场相当于地方上的县。换句话说，181团中学相当于地方上一个县的第一中学。

学校在181团团部所在的巴里巴盖垦区，离牛木林的家有20多公里。他和很多家不在团部的同学必须在学校的宿舍里住宿，在学校的大食堂里吃饭。只有到了星期六下午上完课以后，他们才骑着自行车，向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俞铁民是牛木林所在尖子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他是一位非常严厉的老师，一身正气，个性鲜明，总是挺着笔直的身板，双手背在身后，高仰着瘦瘦的脸颊，嘴唇紧紧地抿着，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倘若偶尔露出一丝微笑，反而让人感到忐忑不安。

高中的第一堂课是英语课。

随着悦耳的上课铃声，牛木林看到，一位身材高大、剪着短发、穿着一身蓝色衣服的女教师跨入了教室。

她迈开大步登上了讲台，麻利地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大眼睛扫了一圈讲台下面安静地坐着的学生，用手扶了扶黑边的眼镜，高声地说道：“我叫李嵋，木子李，峨嵋山的嵋。我们现在开始上英语课！”

话音未落，李嵋已经拿起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开始“吱吱嘎嘎”地书写英语单词了。

还没有等到牛木林回过神来，李嵋突然停止了板书，转过身来补充道：“我的嗓门比较大，你们不要害怕哦！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好了。”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李嵋的表现犹如一段精彩的戏剧小品，让牛木林应接不暇。听了李嵋的这番话，牛木林和同学们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嵋性格爽快，为人心直口快，喜欢抱打不平，颇有些江湖女侠的豪气。除了她略带上海口音的普通话，人们是很难把她和细声细气的上海人联系在一起的。

语文老师沈坚强也是一个上海知识青年。他，一副魁梧的身材，黑褐色的皮肤，戴着一副黑红色镜框的眼镜，嗓音特别的洪亮，唱起歌还是一个激情四射、富有魅力的的男高音。

沈坚强教学的方式和别的语文老师很不一样。每次学习新课文的时候，他只是简要地介绍一下课文的内容，然后永绝大多数时间开始带领学生们大声地朗读课文。他还经常点名让某个学生站起来单独朗读课文。倘若那个学生朗读得不流畅，他一定会亲自示范，一句一句地带着学生朗读。

起初，牛木林的心中怀疑这个沈老师不认真地教课，在糊弄大家。渐渐地，他发现了朗读带来的神奇效果了：无论是写作文还是解释词语，美妙的语句就会在脑海里翩然而至，下笔也犹如神助。

沈坚强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竭尽全力发挥字典和词典的功能。最初，他要求学生每天上课的时候必须携带《新华字典》。遇到生词难句的时候，他从来不给学生们解答，而是让他们自己查字典。后来，他又要求学生必须人手一部厚厚的《现代汉语词典》。

那时候，181团团部只有1家小小的新华书店。书店的书架上只有几种流行的政治书籍，没有课外辅导书，也没有《现代汉语词典》。

牛木林想起了在四川成都的舅舅巩连朝的小女儿、正在上大学的表姐巩碧玉。他给她写了一封信，请她帮忙给自己买一部《现代汉语词典》。

巩碧玉很快给他寄来了词典。这部词典后来跟随牛木林走出新疆，来到内地读大学，一直用到了工作单位。

有一天，3班的语文老师突然来到尖子班的教室里，要给牛木林他们上语文课，说是沈老师回上海治病去了。

沈老师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走得如此仓促？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