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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
今夜，我感到几分遗憾……
咳！咳！现觉手骨冰冷，身体乏甚。
昨天觉着得病，便请假回家了。本以为睡会便好，殊不知到今天黄昏不见好转。遂到医院开了些抗抑郁和安眠、头痛的药回来。一下了车，走了几步，便看见一位身高约莫一米四五的老人向我问话:“小龟①，这是哪里？”
“这是毕节。”
老人又问:“观音桥办事处在哪？”
我疑心她大抵是迷路了，便指着对面回道:“老人家，就在那对面，我正要过去。”
老人接着说:“我和你一起过去罢，我家也在那边。”
“您家是哪的？我对这不太清楚，只知道办事处。”
老人边走边说:“观音桥青杠林。”
我便说:“行！那您同我一道罢，我送您到小路上，您顺着小路下去便是。”
老人说:“嗯！谢谢你啊，小龟，还好遇上你这位好心人……”过了马路，我便将手机手电打开，给老人照路。沉默着不说话，边走边咳嗽着；而老人“嗯～嗯～”哼着，仿似在哼歌，又仿似是身体衰弱的病吟……
未几，到了小路上，我指着前面，说:“您顺着这路直走，或许不久便到您家了罢。”
老人这时赖着我:“那你呢？这路黑啊，没灯，我看不清。你有手电筒么？”
我本身体不甚好转，只无奈地说:“我没有，我送您到下面罢。下去点就有灯。”
其实，我却不曾详记，只是记忆中记得是如此的。走了约莫半个钟头，还是没灯，而前方也不见得有灯。我问老人:“您家远不？还有多久？”
老人边走边指着前面说:“没多远，要不了多久便到了。”
我只好咬着牙说:“行，这路上也没灯，我送您下去罢。”
老人说:“谢谢你啊，小龟，你好人做到底，去了我拿钱给你。”
“不用了”，我心想:老人哪里有多少钱呢。
路上很是冷清，又是初春，空气里弥漫着冰冷。我穿了三件，还是觉着冷，不知是身体虚弱还是天真的冷。又将光照到老人身上，忽然发现老人眼下有块血污，我没去问她详细，又掂量下她，穿着一件陈旧的衣裳，还有污赃的围布，两手插在兜里，小步小步地踱着。
我问她:“您出来家人知道么？是不是您喝酒了？”
老人说:“他们知道。我出来做事情，后来回家，人老了，脑壳有点糊涂，不知道啥时候就走到毕节。我就说，哪里会走都走不完，走了好久，还是没看见我家那个小房子。”
我说:“以后您少出来乱跑，年轻人会担心的，本来您又不熟悉……”
老人像诉苦一样，说:“唉，小龟，你别谈，年轻那些不好说话。”
我又装得像个很懂道理的人:“啊，这年代，没有多少好的年轻人了……”于是乎，又沉默，咳嗽……
没过多久，老人又说:“唉，小龟，你是不晓得啊，这话呢，我只跟你说。我是后娘，年轻那些都不管我……”
此刻，我疑心她脸上的疤痕，又不敢估定，也没说些什么。
一个钟头过去了，路还没走完，我耐不住，又问老人:“您看，这还有多久，远不远？十分钟能走到么？”
老人说:“没多远，我家就在路边的小房子里。这个分钟我不懂。你好人做到底，去我家，我躲着拿一百给你，你在那里睡，第二天再回来……”
我还是无奈:“不用！不用！”
“不拿给你，我不忍心啊。我不忍心。”
“没事的，您到家就行。”我笑着说。
约莫又过了一个小时，什么都没变，路一样黑，空气一样冰冷，只有我咳嗽得更厉害，觉着愈发乏力。走到一处跳广场舞的地方，老人说:“快到了，几分钟的路程。”
我有气无力回道:“嗯！”这时我是相信她的话的，而后想想，她不是说不明确什么是分钟么？但还是坚信她。
过了那个地方，热闹过去了，明灯过去了，而后又将是没有灯火的无尽的路……走到一处分岔路，我以为快到了，便问:“这是通往公路的罢”，心想等下可自此而返。
她说:“对头！我家那边也可以上公路，近的很。”
听她这话，我不禁疑惑起来:意思离她家还有一段路程？唉，不是我不想送，我快病倒了……
又是黑路长长，老人说:“这条路灯都没有……”
我笑着玩笑说:“看来是政府贪官把这钱吃了罢，这黑灯瞎火的，要人如何行走？”
“是啊，我们老了，七八十岁出行又不方便，又是女同志……”关于这点，我没有回她。只觉着老人似乎真的老了。
又是将近半个钟头，此时我拿手机的手已将近僵硬，顾不上嫌自己啰嗦，又问:“您估计还要多久？”此时的我，将光对着后面，因为在无意间她已与我拉长了距离，而我只好弯着腰歇气，听她又说那番重复的话语:“前面不久就快到了，你好心人，回去我拿钱给你……”我只得人命了……
撑着身体走到一家小店处，老人说:“等我去问问有没有电筒。”
此时，我猜她是明确了我的心思，我确实已不太能撑。静候她去问，然而，事与愿违的是没有电筒……我这次又要紧牙骨，心想:等走到前面看看有店的话，索性给她买个手电，让她独自晃悠着去，实怨我太不能支撑身体，昨天发低烧，今天又不见好转，如何送至其家？
幸运的是，走了一两分钟，我便看见了一家店，老人在离我约莫一二十米的后头，我没顾虑，想着这路还平坦，不致摔倒，遂而先进店问手电的事儿。店家说有，我便又从包里掏出仅剩的十几元钱里抽出十元钱，付给了他。待老人进来，我便递给了她:“拿去罢，您收着，路上用，钱我已经付了。您啊，以后别到处跑，尤其是晚上，出门又不方便，无论白天晚上，带个电筒在身上会方便些……”
话音刚落，老人说:“小龟，去我家歇罢，我拿钱给你，我这身上也没带钱……”
我依旧是那句话:“不用啦，您快回去罢，我走了，您顺着这路下去，啊，别走错啦。不知道路就问问啊！”
“嗯，晓得，这我熟悉，下去就是，如果哪天我去毕节取钱，路过我去你家拿电筒给你，再拿些钱给你……”
我笑着往回走:背对着她边走边说:“不用！不用！我不常在家……”
回到经过的岔路口，我走到公路上，眼看公车已经没有，路上冷清得车流很少，只得点上一支烟继续走着。忽而一辆车驶过，停在离我十米处的前方，问我去哪，我说:“去观音桥办事处……”
车主看我戴着眼镜，说:“行，上车罢，我也去那里！”
我说:“多少钱？”
车主说:“要啥钱，顺路回家，做个好人。”说完便笑了，递了一支烟给我。
回到办事处后，我才知道车主说的是真的。
……
夜已深，撑着病中的身体，由心感慨和遗憾。如果一切健全，事情还是能够做完的……只可惜不全的东西，做不全事，唯有遗憾和叹息……
注:①小龟:这是毕节一带老人对年轻人的称呼之一。全文“小龟”同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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