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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文学》(网刊)总第10期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作家网    阅读次数:276300    发布时间:2021-02-12

□小说世界

一蓑烟雨任平生

余芸



我终于老了。眼睛不再明媚、皮肤不再光鲜。我颤颤巍巍的走到镜子面前,认真的端详着镜中那个垂垂老矣的妇人:一张瘦骨嶙峋的脸松弛的褶皱着,像搁置了多年的核桃皮;白发已肆意席卷了整个头顶,将昔日的乌黑趋赶的无影无踪;努力张开的瞳孔,什么时候成了棕黄色,眼前的一切,越发的混浊了。我的身体,也不能再那么笔直的站立了,佝偻在镜前, 一如我过世的母亲留给我的最后影像。我知道,不久之后,我就会前往天堂去和母亲见面了, 还有我那一直年轻着的父亲。去向他们诉说我的思念,和我这颗一生意难平的心!

1941 年,旧中国西南边陲一处富贵人家的大宅院里,我出生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啊。我的父亲,是当地少数民族的大头领,世代大土司的继承人,在本民族中,被族人称呼为官家。到了他这一代,祖宗的家业被他持续发扬光大,富甲一方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显赫,家族的威望声名已经响彻云贵两地。

父亲家族是这样的高贵,母亲的家族自然也会差到哪里。必竟在那个年代,大户人家是不会轻易与小门小户联姻的,尤其,少数民族还有很多的民族规定要遵守。比如,不能取汉族做正室、不能纳低等族人为妾。母亲的家族,经济实力并不逊于父亲家,仅仅是在民族地位上,稍逊一筹。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我们的族群里,能够与父亲家地位对等的,也实在是少之又少。

在进入我个人的主题之前,一定要写写我的父亲和母亲,否则,我会觉得没有资格加诸一点笔墨在自己身上。别人的父母在自己心中是怎样的存在,我不得而知。但我的父母在我心里,却是与山一样的伟岸、与海一样的深邃。

把时间再往回拉一些,拉回到民国初年吧。那一年,我的父母一同出生了,是的,他们正好同岁。父亲出生时,已经有了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我的爷爷奶奶并不重男轻女,四个孩子都接受了正规的私塾教育,个个都识文断字、饱读诗书。父亲的哥哥、我的大伯,曾经是爷爷土司位置的第一继承人,他与爷爷一样,是一个先天的领导者。但非常不幸的是,他17 岁那年,在一次与外族间的土地纷争中,他跟随爷爷外出谈判时,被仇人暗算了。爷爷悲愤难抑,发起了有生之年最大规模的一次族群战争,最终,自己也一去不归、折戟沙场, 留下奶奶、两个姑姑和 14 岁的父亲,以及被所有人觊觎的宠大家业。

很多族人都以为,父亲的家道会从此中落,家产会被父亲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馋食。因为父亲必竟才 14 岁,太过年轻了。但他们低估了我的父亲,在爷爷和大伯身体力行的教育和影响下,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祖先从未曾熄灭、一直在雄雄燃烧的热血。那个 14 岁的少年,淡定的踏过自己的父亲和兄长的尸体,一夜长大了。他安抚好我的奶奶和两个姑姑, 一边归拢留在身边的族人,一边快马加鞭奔波在曾与爷爷交好的各个土司首领之间寻求他们的帮助和支援。奇迹就这样发生了。一年之后,15 岁的父亲不仅继承了爷爷的大土司位置,还与其中一个土司首领建立了极为亲近的莫逆之交,并最终取到了这个首领的女儿,没错, 就是我的母亲。

这下,你们都知道了,母亲的家族曾经与父亲有恩,两家联姻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但, 你们和我一样,都想错了。因为啊,我的母亲,实在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人。

晚清时期,英国有很多的传教士来到中国,他们不辞辛劳,踏遍中国每一寸角落去宣扬上帝的恩典,西南众多的民族地区都活跃着他们的身影。我的外公,是一个饱读诗书、异常开明的人。在接触到一位传教士并进行了多次交流之后,他和对方成为了极好的朋友,很快加入了基督教,并影响到了整个家族。母亲和她的五个兄弟姐妹一样,出生便受洗皈依了上帝。

母亲在家里排行最小、也最爱父母宠爱。生的粉雕玉琢的她,从小便极为聪慧。因为对信仰的坚守,小小的她,经常和传教士讨论圣经,不知不觉,竟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了。在传教士的建议下,母亲 12 岁那年,外公把她送到了武汉教会女校就读。在那个广阔的世界里,母亲如鱼得水,以她优异的成绩、靓丽的外表、特殊的民族身份,成为学校一道独特的风景。因为小时在一位传教士那里见识到过西医的手术,母亲对西医非常着迷,尤其是外科。她认真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清楚的知道自己将来是一定要去英国留学的、一定要到更大的舞台去实现自己的抱负—--成为一名作用的外科医生。她把这个想法也告知了外公和外婆,并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母亲的人生就会完全不一样,当然,也就没有了我,没有了我想要跟你们分享的所有故事。但,意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让我们把视线转回父亲身上。我的父亲,不仅继承了先辈的果敢和智慧,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庞,也完美的彰显了家族的优越基因。很多人可能奇怪,为什么大富人家出身的少爷小姐,都容易有姣好的外形。这里面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因为家族的富庶,他们有绝对的实力去挑选内外兼优的结婚对像,经过一代代的筛选沉淀,良好的基因得以不断优化并传承下来。加之后天大富人家诗书礼教的学习,行为举止都有着严格的规范,自然派生出与普通人不同的风范和气质。

年轻的父亲,家庭的富庶加上出色的外表,一时之间成为众多贵族小姐们向往的对象, 说亲者纷至踏来、络绎不绝。但父亲心里,却早已有了自己心仪的对像,那就是我母亲最小的一个姐姐。这个我从未谋面的姨妈,比母亲大两岁,根据后来母亲对我的描述,应该是生的极为袅娜和优雅的。她与父亲的初次相遇,就在父亲到外公家求援的那个夜晚。那夜父亲是怎么与外公交谈,如何最终赢得他的帮助,已经无从探知,但那夜他在进入外公家看到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姑娘、从此心有所属、一眼万年,却是不争的事实。因为他在完成家业的稳固后,尚未到 16 岁,便立即踏入外公家求婚,生恐再晚一步他的心上人被别人抢走。

面对这样优秀的父亲,我的外公外婆自然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的,爽快的答应了父亲的求婚,并开始筹划婚礼。但命运啊,有时候真的是个调皮的孩子,他随意的开一个玩笑, 就变换了很多人的一生。婚礼前夕,美丽的准新娘、我的那个小姨妈,偶感风寒,谁都没放在心上的这样一个小小的病症,却在十天之后突然夺走了她的性命。彼时的母亲,尚在武汉求学,根本不知道家乡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命运将发生着怎样的巨变。

看到这里,很多读者可能都认为,我的母亲就要成为小姨妈的替代品出场了。其实不然, 请大家稍安勿燥,这里,还有着另外一个故事,容我慢慢和您道来。小姨妈的突然离世,一下子击蒙了 16 岁的父亲。他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会怎样处理自己这份没有结果的情窦初开。

一周之后,他走出房门,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错愕的决定:让族人集体出动,踏遍云贵川,不论民族、不论身份地位,一定要找出一个和小姨妈长的一样的女子取来做夫人。

那个勇敢的、较之成年男子豪不逊色的刚毅少年,在面对族群的纷争时,没有一丝害怕和惊慌,冷静的扛下所有责任,完美的守住了家园、捍卫了家族的荣誉。但他始终还是年轻啊,在面对自己的爱情时,还是失去了心志。他的决定受到了各方的反对,母亲、姐妹、族人,包括我的外公外婆,都无法理解他何以至此。但一意孤行的他,硬是调动一切力量,三月之后,在云贵交界处一所小学里,找到了一位与小姨妈神似的汉族老师,接回来打算取做夫人。

我前面提到过,我们的民族在婚姻中有很多传统的规定,土司首领是不能够取汉族女子做正室的,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维护民族血统的纯正。父亲要取汉族女子为妻,无异于石破天惊。尽管父亲有着不可一世的豪气以及无可悍动的地位,但他内心对本民族的尊重,还是大过了自己的私心,经过族人的一番劝说,他终究没有冲破民族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规定将这个汉族女子列为正室,只是作为侧室收在房内。但他力排众议,大张旗鼓的举行了非常正式的婚礼,给了这个汉族女子场面上能给的一切。

这个被父亲半哄半抢带到我们的族群里的汉族女子,我从未见过面。想来,她应该是喜欢父亲的,父亲那样的长相和家世,又有几个女子不喜欢呢?但她也应该是惶恐的,突然被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看上、取至家中,她并不清楚背后的原因,内心如何会不惶恐?进到族群后,她经历了此起彼伏的声讨以及几乎来自所有人的质疑,时常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小时候,我曾听两个姑姑说起过她。她喜绿色,总是身着一身绿旗袍,所爱饰品,也多为绿色。她跟两个姑姑说,父亲看她的眼神,总是让她觉得似乎在穿过她看着别的人,永远不能落定在她的身上,她无法与外公建立起那种夫妻间的亲昵和自在感。因为不懂民族语言, 她的谈话对像极为有限,家里佣人也因为她异族和侧室的身份,对她并未有多大的尊重。

不知道父亲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偶尔,父亲出门办事会带着她,并不吝于向世人展示她的存在,在家不时也能听到父亲跟她说几句话。但更多的时候,她则孤身一人坐在书房看书, 郁郁寡欢、一脸落寞。似乎,她已经清楚的预测到了自己的命运,绝无可能在这个家族里善终。

日子一天天过着,一年之后,在一个安静的夜晚,这个忧伤的女子吞下了一小块金子, 结束了自己年仅 20 岁的生命。她来时,地动山摇;走时,悄无声息。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没人知道她到底为何自杀。在她死前,到底有没有人跟她说过父亲取她的真实原因,不得而知。因为父亲下过封口令,不允许任何人跟她透露半个字,即便真有人说了,也没人敢承认。这个鲜花一般的女子,仅仅因为长了一张酷似小姨妈的脸,生命就被强行逆转,永远定格在了 20 岁。她的爱与哀愁,和她一起随风而去,从此再无人提起,仿佛,她从未来过这个世界。汉族女子悲伤的插曲结束了,终于,我的母亲要出场了。

武汉教会女校的校园里,青春如一只白鸽的母亲正在蓄势待发,准备张开翅膀飞往遥远的英国,去完成她从小就根植于心中的夙愿。在武汉近六年,她可曾有过自己心仪的爱人, 可曾与哪位少年有过眼波流转、双腮飞红的暧昧,不得而知。这段求学经历的细节,母亲很少对人提及,哪怕是面对多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我,也仅仅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那个年代落后的信息通讯,使得彼时的母亲并不知道家乡发生了什么,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完全没有任何预知。直到某末,她突然接到一封“家母病重、速归”的电报。也许很多人看到这里,会哑然失笑,这一幕在太多的小说里出现过,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了。但是亲爱的朋友们,请把自己代入后仔细的思考一下,这类老套情节之所以反复出现,就是因为它真的管用。没有什么比亲人的生死更让人牵挂,除此之外,你又能想出什么让在千里之外求学的孩子迅速回家的理由呢?我的外公外婆之所以如此,想来也是情急之下,别无他法。

母亲接到电报后,心中万分焦急,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整理行装带着陪读的三两佣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她哪里知道,这一去,便是再也无法折回的一生。

汉族女子的逝去,对父亲造成的冲击远不如小姨妈。据小姑姑后来回忆,父亲只独自在她的遗体前静坐了一会儿,几乎未有任何强烈的情绪表达。父亲给了她的家人一大笔钱后, 简单的处理完葬礼,继续冷静的忙碌着家族的事业,仿佛这个女子从未曾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不知道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会不会对这个因为自己的鲁莽冲动而失去了一生的女子感到内疚,会不会认真的思考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因为家族事业的发展,更因为小姨妈,父亲与外公的关系一直非常的紧密。外公非常喜欢这个成熟度远超同龄人的少年,他几乎倾尽全力的辅佐他一路成长。小姨妈去世后,他惊讶于父亲的疯狂举动,却不知道,在父亲恢复单身的一年后,自己做出了一个更疯狂的举动。

某日外婆生病,跟外公念叨起自己那远在武汉的小女儿,握着女儿不久前寄回来的照片, 喃喃的说着“几年未回家,长得我都快不认识了”之类的话语。看着照片上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外公这才省悟过来,原来,那个在自己心中一直还是个小丫头的女儿,已经快 18 岁了。这时,正好父亲来外公家中议事,与外公谈起家里人正在帮他寻找合适女子结婚的事。外公脑子里迅速闪过自己的小女儿,想都没想就把母亲的照片递给了父亲。

虽是亲姐妹,但母亲与小姨妈的长相和性格并不相像。小姨妈娟秀雅致、内敛含蓄、不善言辞,母亲的秀美中兼具着些许男性的俊朗,自小便勇敢坚定、大气沉稳、。但必竟是一奶同胞,眉目间总还是有些许神似之处。看着照片中青春美好的母亲,父亲欣喜若狂,不顾自己大头领的身份,向父亲行了叩首大礼。母亲的一生,就这样在外公的一闪念中被改写了。

风尘仆仆回到家中的母亲,完全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一出离奇的大戏。她之所以迅速回家,一则确是牵挂生病的母亲,二则也想在去往英国前与家人团聚,一解多年未见的相思之苦。通过学校的英国老师,她已经把留学的手续办的差不多了,只等作别双亲即刻远行。

小姨妈和父亲的故事,母亲从未知悉。因为少小离家,她对众多兄长姐姐的感情,说不上很深。小姨妈的突然离去,她得知后伤感了一阵,但很快就打起精神、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学业上,为留学的宏图大业做准备。外公外婆是如何与母亲说明此事、是否跟她说了小姨妈和汉族女子的事,母亲最终又是如何答应下这门婚事的,我从未被告知,如同母亲在武汉是否有过情感经历一样,被坚毅的母亲锁进心底、绝口不提。我一直怀疑母亲在武汉时有过属于自己的恋情,甚至怀疑她是否已经与某一个男孩子约好了一同赴英留学。六年的时光、最美好的年纪,那样一个俊逸的少女,怎会让光阴虚度?那些热血的同学少年,又怎会不去流连眷恋这样一处美丽的风景?

但无论怎样,那些可能存在、也可能没存在过的故事终究是结束了,随着母亲的出嫁, 从此尘封在她年少的记忆里,如烟云一般淡去。母亲提出的唯一条件,是希望父亲能够皈依基督,同她一样成为上帝的子民。父亲没有丝毫的犹豫,即刻答应了,从此与母亲并肩立于上帝面前,无比忠实。

母亲对上帝的虔诚,是真的令人感动啊。从我记事起,她的手里便捧着一本全英文版的圣经,每天早晚的诵读和祈祷早已成了她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从小到大,在与母亲的交谈中,无论提及何事,母亲总会平静的发出一句“要相信上帝的力量,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或许,因为母亲的这份虔诚,自然而然就顺从了上帝给自己安排的所有宿命;又或许,见到了父亲之后,母亲便爱上了这个英俊果敢的男人,不想再离去。因为母亲对此的沉默,我无法知悉真正的原因。但基于后来母亲与父亲的相处,有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母亲,是非常爱父亲的。

母亲回到家中一月之后,父亲和母亲的婚礼正式举行。那一场声势浩大、盛况空间的婚礼,多年以后,依然被所有见证过的人啧啧称叹。按照民族习俗,这场惊动四方的婚礼足足持续了三天。

第一天,父亲率领 100 个家丁,赶着 100 头牛羊,抬着十箱银元和一箱金条,以及无数的珍馐珠宝,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母亲家中接人。当然,他接走的也不止母亲,还有作为母亲陪嫁的十车装满各类金银细软的箱笼,以及六个从小侍候陪伴母亲长大的佣人。这时候也许有读者会问,为什么没有轿子呢?是的,我们的民族婚礼是不用轿子的,哪怕是官家小姐出嫁,也绝对不可以乘坐轿子,而是同新郎一样,骑上高头大马。与汉族不同,我们民族的女子,是不会被限制在闺阁之内的。只要喜欢,她们从小就可以和男子一同在山野里奔跑、在马背上驰骋。母亲就样骑着一匹外公为她精心挑选的枣红马,作别双亲,与父亲并肩走向她未来的生活中。

第二天,婚礼正式举行。在数十名吹鼓手和大号师傅的庆婚乐声中,在数百族人的见证下,父亲领着母亲开始祭天地、敬祖宗、拜父母,接受各个族群以及亲朋友好友送来的贺礼。之后,各个族群为这场婚礼准备的祝贺节目开始登场:骑射、歌舞、杂耍等等竞相上演,好不热闹。演出一直持续整个通宵,直到第三天的凌晨。

第三天是新娘的酬客和新郎的答谢环节。贵为当地最大的土司夫人,母亲是不用遵守习俗、像普通新娘那样去为每一个客人端送洗脸水、送糖果食物的,她要做的只是和父亲一起穿着盛装、威仪的坐在高堂上,看着佣人们去帮助所有客人完成这些规定动作。之后,父亲开始向所有来宾回赠答谢礼物。这些礼物以金银首饰、钱财、服饰为主,每一份的价值都远远超过宾客所送之礼。答谢结束,宾客们心满意足的回去了,留下父亲和母亲正式开启他们的婚姻生活。

父亲虽贵为大土司,但因为实在太过年轻、加之在家中排行第四,一直被族人称为“四少爷”;母亲在家中排行第六,自然便是“六小姐”了。他们结婚后,不知从何时起,父亲开始称呼母亲“六姐”,母亲则称呼父亲为“四弟”。前面我提到过,父母是同年所生,但母亲月份早于父亲,略大一些。他们彼此这样的称呼,年龄恐怕只占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父亲对母亲的尊重和认可。

我的母亲啊,不仅有着出众的学识,更有着寻常女子身上不多见的远见卓识。嫁给父亲后,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进入到大土司夫人的角色,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处理族人事务。她每天六点起身,指挥下人按照各自分工开始忙碌家务,再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吃好早饭,八点准时和父亲一起在家里的大堂接待所有前来议事的族人。家族之间的纠纷、家庭内部的矛盾、维持生计困难需要借贷、贸易买卖难以达成共识、受到伤害希望主持公正。。。。。。诸如此类,每天都需要父亲和母亲来协调处理,一直持续到中午 12 点方截止。只有周末能够休息一天。她先天的聪慧加上后天的努力,短短的时间便掌握了处理此类事务的要领。后来, 渐渐发展到如果父亲有别的重要事务,她自己一人便可以得心应手的处理。而且,在事务较多时,她甚至可以同时听三四个人讲述不同的事,然后再一一给出公正的裁决和处理方案。不久之后,母亲智慧和公平的名声便四下传开来,赢得了全体族人的尊重,无形中更加巩固了父亲大首领的位置。

母亲一方面高效的处理着族群事务,另一方面,开始着手清理父亲的家族产业,进行合理的发展规划。我实在想不明白,只有 20 岁的母亲,怎么会知晓那么多的经济知识。她把父亲家族广阔的土地按照区域进行了切割,委托信得过的地方小头领进行管理,并与他们签订严格的契约,对庄稼的种植、牧场的牲口管理作了很多细致的约定,让这些小头领获取相应利益的同时,自己的收益也逐年增加;她带人去昆明、成都等大城市,了解父亲在那里投资的每一座工厂、每一个商铺的经营情况,在遇到有合作的外国人,她一口流利的英语起到了良好的促进作用,很快就能赢得别人的信任。她从成都聘请了一个非常专业的、姓张的帐房先生,如同外公的年纪,她尊称他为“张爸爸”。张爸爸本就孤身一人,后来索性常年跟着她,带着几个徒弟帮助她核算所有的交易,避免了很多损失。

在母亲的精心打理下,不出几年时间,父亲的家业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父亲对母亲越发的钦佩和欣赏,二人的感情也日渐升温。如果当初母亲未曾知晓小姨妈和那个汉族女子的故事,那在嫁于父亲的这几年,她一定也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亦或是父亲亲自告知,亦或是我的奶奶、两个姑姑、外公外婆告知,又或者,是一些下人向她提及。无论母亲是如何得知这些故事的,都未影响到她与父亲的感情,两人相互牵挂、彼此尊重,让爱情绽放出了最靓丽的色彩。只在多年后,我某次与母亲的聊天时,谈到这段往事, 她不经易的感叹道:“刚嫁过去的那几晚,我总是梦到一个穿绿旗袍的女子在我面前走过,那应该就是上帝给我的指引”。

因为年轻,也因为需要处理的事太多,母亲婚后几年一直未怀孕,父亲和母亲对此都未在意。但随着因为时间的推移,子嗣问题一再被族人提及,他们二人终于开始关注此事。父亲从城里请来大夫对母亲进行诊断,大夫给出的结果是母亲并无大碍,主要还是太过忙碌、疲于奔波,加之母亲一直就有的轻微下红之症,导致一直没有怀孕。只要好好静养休息,把身体调理好,很快就可以怀孕。

在父亲的要求下,母亲开始减少工作,安心在家休息。而他,则开始启动自己一直暗中计划的一件大事:给母亲修建一座庄园。父亲继承了祖辈的大土司位置后,一直住着家族的旧屋。开始并未有建造房屋的想法,毕竟,贵为大土司,他的家已经是十里八乡最豪华的居所了。直到一次和族人外出打猎时, 一直跟随他的一个风水先生指着一片缓坡对他说:“四少爷,你知道吗?这是我见过的风水最好的一块地。”那时,经过母亲和父亲的共同努力,父亲的家业已经盛况空间了。为了表达对母亲的爱和感激,父亲当即决定,买下这块地,为他和母亲修建一座新家。

那片地买的并不顺利。土地虽然离父亲旧屋并不很远,但却归属另一族群的一个大首领。因双方家族曾经交过锋,并各有损伤,即便后来通过父亲的努力修补,关系也并不融洽。彼此之间的小纷争和摩擦时有发生。听说父亲要买这块地,对方一口回绝,连父亲开出的价码都不愿意听。买地的谈判艰苦而卓绝,历经几个回合,最终父亲以一块五倍面积的良田将这块缓坡置换到手。所有人都说父亲吃大亏了,只有父亲自己清楚,这里,将是他人生新篇章的开启。

1936 年,25 岁的父亲开始建造他的梦想家园;25 岁的母亲,则遵从医嘱停止了很多工作,在家里安心调养身体。虽然母亲自己并未感觉有太多的不适,身体各方也并无大碍, 但不知为何,还是久久不能怀孕。族人们开始着急了,以族群的传承为由,不停劝说父亲纳妾。可是这些憨直的族人啊,他们哪里懂得我那年轻父母的感情,经过几年的交叉融合,已经紧密没有一点空间了,哪里容得下第三个人啊。父亲坚定的回绝了所有人的劝说,安心的守着他的爱人,坚信上帝一定会赐给他们一份爱的结晶。

终于,四年后的某一天,给母亲看完病的大夫,兴冲冲的去到父亲面前,大声的叫喊着“恭喜四少爷,夫人怀孕了”。是的,你们没有猜错,父母的爱感动了上帝,他悄悄的把我放进了母亲的身体,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彼时,父亲给母亲建造的庄园已经完成。欣喜若狂的父亲,冲进房间抱住母亲,兴奋的说“六姐,这个孩子是上帝踢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等孩子一生下来,我们就搬到新家去!”

1941 年的春天,母亲顺利的生下了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仍然让父亲兴奋的大摆了三天宴席。我们的民族,本身也并非过度的重男轻女,加之父亲对母亲太过浓郁的爱,自然而然就把这份爱延伸到了我身上。但在这三天宴席中,一件小小的意外却对母亲的身体造成了伤害,导致她后来再不能怀孕。

那是父亲统辖下的一个部落首领,作为我出生的贺礼,他给父亲送来了一箱麝香。这箱麝香被管家收了之后,因为过于珍贵,先搁置在了父亲的书房里。未及挪入地下室之前,尚在月子中的母亲正好去父亲书房取东西,见到这个箱子即打开来看是何物,瞬间被满满一箱麝香所熏,从此,再也无法怀孕。

大夫的初步诊断给出来之后,母亲流下了伤心的眼泪。父亲却不以为然,劝慰母亲说: “六姐,上帝已经给了我们一个孩子,我非常感恩知足,不需要再多了!“在父亲的安排,我出生三个月之后,全家便搬进了父亲用五年时间建造完成的庄园。

那是一座纯白色的三重大院,自上而上坚实的扎在父亲买下的那片缓坡上,四周被两米多高的围墙包裹着,俨然一座独立的城池。上院是父亲、母亲和我的居所,被中间一座精巧雅致的花园自然的分成左右两座院子。左边是一个大的套院,核心圈是父亲和母亲的正房以及父亲的书房,外围是父亲与族人议事的大厅、戏楼、餐厅、客房等多间房屋间。右边的院子则由数间房屋组成,奶妈带着我住在最居中的一间,其余住着父母和我的十来个贴身仆人以及保镖。上院还有一个很深的地下室,那是只有父亲和母亲才能涉足的地方,藏着家中所有的财物。

中院的面积要大一些,中规中矩的设计了数十个房间,住着家中数百仆人和家丁。上院和中院间隔不过数十米,由一条回廊连接着,方便仆人和家丁来回穿梭。

下院离中院约有百余米,占地面积最大,专门用来喂养牲口。高大的围墙内,建了无数的牲口棚子。马、牛、羊加在一起,最多的时候,据说有上千头。下院与中院之间,修了一条极为宽阔的马路,汽车和马车都可以开上去。

父亲之所以将房子建为纯白色,一则在基督教里,白洁代表着圣洁,是母亲最为喜欢的颜色。二则白色也代表着他对母亲纯洁无暇的爱,一生相许、至死无悔!

在历史发生巨变之前的八年时间里,这座庄园,便是我的整个世界,我甚至根本不知道, 外面还有一个世界。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母亲说我开口很早,刚过一岁就开始着急忙慌的要跟这个世界打招呼了,每天叽哩哇啦说个不停,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两岁,我已经能够熟练的用本民族语言跟我的奶妈顶嘴了。作为官家太太,母亲是不能够亲自给我哺乳的。在她怀孕期间,父亲就已经为我找好了奶妈。奶妈姓陈,印象中略比母亲长几岁,生的白净秀气,性格极其温和。她是怎样的身世,我从不知道,只知道无论白天黑夜晚,我只要睁开眼睛,她就在我身旁谨慎的守护着我,不容我出一丁点问题。我把奶妈唤作“嬢嬢”,从开口说话那天起,整座院子便时刻回荡着我““嬢嬢”长、““嬢嬢”短、不停呼唤她的稚嫩声音。

等我略大一些,和嬢嬢一同寸步不离陪伴我的,多了一个叫做兰珠的丫头。她真的是很小啊,只比我大个三四岁,是母亲从佣人的孩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作为一个小孩子,我需要一个玩伴,否则每天只面对着嬢嬢,实在太过乏味了。兰珠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一笑起来就成了一弯月牙,甚是甜美。在母亲的要求下,我不能直呼她的名字,需把叫她做“姐姐“。于是院子里回荡的声音除了”嬢嬢“外,又多好一个”姐姐“。奶妈不时会为母亲和我做一些针线活,而兰珠,不用做任何活计,她唯一的工作就是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跟在我身后,我在哪里,她便在哪里。五岁上下,母亲便在家中设立了私塾,聘请了汉族先生来教学。因为父母和家中一些地位比较高的管事者都精通汉语,我开口说话不久就已经能够在本民族语言和汉语之间自由切换了。为使我不致太过孤单,母亲安排兰珠和几个佣人的孩子陪我跟着先生一起学习,很快, 他们也能跟我一起说汉语了。我终究没有辜负父母优良的基因,用先生的话说:大小姐的聪慧,百里难挑其一。每次上课,我总是第一个写好字,第一个背好书,然后静等着兰珠和那几个孩子抓头挠耳的被先生批评,继而哈哈大笑。

我们家的花园中间,父亲移值了一棵高高的桃树,每到花开的季节,满眼粉红、一院芬芳。那是我最爱的一个去处,或者和兰珠一起在桃树下嬉戏玩耍,或者兰珠立于一旁,我则抱着一本爱看的书静静的坐在那里阅读。奶妈每次来树下唤我,总不免感叹一句:“大小姐的脸,比那桃花还艳呢“。多年后,饱经风霜的我回到故乡,已经瘫痪在床的奶妈和面目全非的兰珠,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喃喃的问我:“大小姐,你可还记得咱们家那棵桃树?那时候你的脸多艳啊,比那桃花还艳呢”。这样美好的日子持续了八年,直到那一场改天换地的革命到来。

十一

因为地处边陲、因为信息的滞后,父亲对外界政局的变化虽知晓,却并不完全清楚走向。虽然身边不时有人劝说他要做好离开的准备,他却坚定的认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一切并未如他所愿,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1949 年的春夏之交,一封招降信函送到了父亲手里,他紧急召集各部落首领来家中商议。一群人分成两派激烈争吵,几天几夜未出结果。父亲在降和逃之间左右思量,自己也拿不定主义。当他最终做出逃的决定时,已经来不及了。父亲的一个手下背叛了他,把他想要逃走的消息报告了出去。很快,一支专门的剿匪队伍逼近了父亲的领地。父亲知道如果带上我和母亲,凶多吉少,他留下几个贴身保镖护佑我们后,带着他的几百个家丁、几百条枪以及部分族人,开始抵抗。双方的交锋时断时续,父亲边战边退,一直退到了中缅边境。

后来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有不同的消息传回来。一种说法是父亲最终战死,尸首被幸存的几个手下就地掩埋;一种则说父亲还活着,带着十来个兄弟最终逃到了缅甸,去往金三角混入了国民党的残余部队中。

父亲到底是死是活,我和母亲已经无暇顾及了。风声越来越紧,我们已经不敢再住在家中了,在几个保镖的护佑下,母亲收拾了几包细软,带着我开始了逃亡的日子。直到多年以后,父亲身边幸存下来的一位林姓副官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我们,才跟母亲清楚的描述了父亲真实的情况:大部分人战死之后,父亲知道一切即将结束。他叮嘱身边的几个随从一定要投降保命,后续务必找到母亲和我,保护好我们,自己随之举枪自尽。林副官和其他随从就地掩埋了父亲,举手归降。

林副官把这个消息告知我们那一刻,母亲静坐在我们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家中,很长时间一言未发。逃亡的岁月中,尽管知道父亲凶多吉少,但纵然只有一线希望,母亲也不愿放弃。无论怎样的奔波辗转、东躲西藏,母亲每天都坚持不懈的向上帝祷告,祈求他保佑父亲在某一个角落依然安好,哪怕今生今世不能再见。而此刻,她终于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不得不永远作别至死都爱着她的父亲。她曾经那么高傲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两条皱纹深深地切过双腮,原本透亮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忧伤的薄纱。眼泪,无声的夺眶而出,流过她挂满哀伤的脸上,流到她无比痛苦的心里。随后的日子,林副官几经周折,找到一块偏僻的荒地, 和母亲一起为父亲垒了一座空坟,母亲将父亲的一件长衫放在里面。简易的墓碑上,挂着母亲亲手制作的十字架,刻着母亲亲手写下的六个大字:四弟,吾爱永存!

十二

父亲母亲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细心的读者可能发现了,写到这里我还未告知大家我的名字。这实在我自己内心对父母一个小小的尊重,不愿在他们的故事中喧宾夺主。现在,我可以说出我的名字了、正式展开我的人生了。

我出生时,正值烟笼寒纱的南方初春。刚刚生下我、尚未恢复元气的母亲,凝视着窗外的蒙蒙细雨,转头对正一脸欣喜抱着我的父亲说:“四弟,这孩子就叫烟雨吧,你看行吗?”父亲点头应和道:“六姐,听你的,就叫烟雨。”是的,就这是我的名字,我珍爱的父母赐予我的名字。他们是那样的爱我、渴望把一切的美好附加到我身上,包括这样一个充满了诗情和意境的名字。可谁又曾想,冥冥中,也注定了我的一生,终究要在烟雨中飘摇。

因为父亲拥有的万亩良田和太过庞大的保家护院队伍,新中国成立后,他被定性为大地主兼大土匪,我们家的庄园和万贯家财被悉数没收。在几个保镖的保护下,带着我躲避在外的母亲打听到消息后,再不敢回家。因为几个保镖太过抢眼,为安全起见,母亲把大部分打包出来的财物分散给他们各自找去处,只留了几根方便携带的小金条,独自带着我踏上了隐姓埋名的逃亡之路。(待续)

 



(编辑:秦文 吴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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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 8 条评论
最新评论

广龙霄云 : 2021/4/14 9:38:11

======我的在本网络发表了100多件东西……没有一篇进编辑眼而上网刊,很是哀叹……

木子 : 2021/2/9 18:40:24

谢谢编辑郭志锋先生选稿。

赵平 : 2021/2/16 17:50:57

感谢编辑老师选稿和鼓励!

爱心永恒 : 2021/2/13 15:00:39

鹧鸪天词集伟人句建议处理!贵州文学是面向全国的大型网刊!此人在贵州作家网怎么查不到?

著子 : 2021/2/13 12:41:36

祝网友们新年快乐,相互学习,相互纠错,相互进步,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大家创作更多的佳作。

著子 : 2021/2/13 12:36:04

是的,求实网友说的对,鹧鸪天.集毛主席诗词句纪念毛主席诞辰一百二十七周年词的上阙三四句格律不对,“阵”为仄声应为平声,“雷”为平声应为仄声,“世”为仄声应为平声,“方”为平声应为仄声,“乐”为仄声应为平声,“奏”为仄声应为平声,“于”为平声应为仄声。

求实 : 2021/2/13 10:57:33

《鹧鸪天.集毛主席诗词句纪念毛主席诞辰一百二十七周年》 不合韵律。 鹧鸪天的韵律应该是这样的: O仄平平O仄平(韵),0平O仄仄平平(韵)。 O平O仄平平仄,O仄平平O仄平(韵)。 平仄仄,仄平平(韵)O平O仄仄平平(韵)。 O平O仄平平仄,O仄平平O仄平(韵)。 而这首词的韵律却为这样: 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 平仄平平平仄仄,仄平仄仄仄平平。 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仄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仄。 这首词的全部注音如此: 长(chánɡ)夜(yè)难(nán)明(mínɡ)赤(chì)县(xiàn)天(tiān), 孩(hái)儿(ér)立(lì)志(zhì)出(chū)乡(xiānɡ)关(ɡuān)。 一(yí)阵(zhèn)风(fēnɡ)雷(léi)惊(jīnɡ)世(shì)界(jiè), 万(wàn)方(fānɡ)乐(lè)奏(zòu)有(yǒu)于(yú)阗(tián)。 歌(ɡē)未(wèi)竟(jìnɡ),是(shì)人(rén)寰(huán), 而(ér)今(jīn)一(yì)扫(sǎo)纪(jì)新(xīn)元(yuán)。 有(yǒu)田(tián)有(yǒu)地(dì)吾(wú)为(wéi)主(zhǔ), 江(jiānɡ)草(cǎo)江(jiānɡ)花(huā)处(chù)处(chù)鲜(xiǎn)。 怎么看也不合韵律。

冷江(形在江海) : 2021/2/11 6:07:19

感谢编辑老师选用拙作《细部美学在世情小说上的极致化体验》,可惜封面设计时,将“细部美学”误排成“西部美学”,请予纠正,多谢老师们,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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