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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堡信仰者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班正堂    阅读次数:24066    发布时间:2021-02-03

 

老二王南跟头扑爬赶到“大寨田”,听见高音喇叭播放着《南泥湾》《社会主义好》,看见五星红旗、队旗插在高高的田间地头迎风招展,横幅标语“大干快上”“社会主义好”“农业学大寨”“抓革命、促生产、夺丰收”“深挖洞、广积粮、促生产、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等等挂在热火朝天万人大会战的大堤上,一派声势浩大、如火如荼的劳动场景。他瞧见父亲正和工友抬着大石块喊着号子、一步一移地通过木架子走上大堤顶。此时的父亲拿着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印有“5”字的白背心深深地烙进肌肤里,已和裸露的黑褐色臂膀混成一色,想必很久没有换洗了,正嘻嘻哈哈地提着扛子和麻绳与工友边说话边走下架子。他哪里知道,小妹王中已出生三个月了,而妈妈因产后虚脱,营养不良,活活地给饿死了。

这是一绝。更绝的是,老伴过世头七未满,王仁义同志更是用背扇背上嗷嗷待哺的王中又急急忙忙返回工地了,留四个孤苦无助的孩子在家自生自灭。他干革命真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啊。

因为王仁义同志把全身心投入到“没农田就开垦,没水灌溉就挖渠,高田没水就筑坝,村里没水村外引”的工作中。有年为了修建拦河水坝需要材料,他奉命回家砍伐树木万立方,而伐木场离自己的家不足二里地,五岁的儿子王西赶去寻找好几次,说王北拉肚子好几天了,现在虚脱得很,可王仁义同志只说“去找兰妹姨妈”就连哄带骗地将儿子打发回家,自己却押运木料车“绝情”地返回工地,更是舍不得抽时间回家一趟,哪怕看一眼三岁的王北也行。

可以说老大王东是被父亲气坏了才去参军入伍的。直到父亲去世了,还在耿耿于怀父亲的诸多不理喻的事,不可原谅。在往后的转业、做官生涯中,都鲜有与父亲沟通,每次回家探亲都是出于任务上、象征性、礼节性的叫“老爹”一声,再没有下文了。

至于老二王南,也“不理解”父亲,为了工作从不过问家里的大小事务。弟妹们尚在吃得做不得的童年,不要说抢工分、挣口粮钱,光是弟妹们读书学习和吃喝拉撒都得全靠他这双稚嫩的肩膀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好在,邻村有两位明事理的长辈很是同情王南的家庭,阿姨经常领着女儿兰妹明里暗里来帮衬王南,还抱来一只小猪仔给他们兄妹们喂养着,说是做个伴,顺便收捡兄妹们吃剩下的淘米洗碗水。

但明眼人早已看出他们唱的是哪一出戏了,坠入情网的王南,未征得父亲和兄长同意,毅然决然地放弃考上安顺县中读高中的大好机会,自作主张地与兰妹私自订婚,约定等到春暖花开,小猪长大了就成婚。

就是这只猪闯下大祸了。有人举报:队长王仁义家的大肥猪曾两次跑进“封山育林区”。区政府派工作组下队调查。工作组的同志了解到王仁义的家实在不像家,缺少个管事的女人,得知这头大肥猪又是留给儿子结婚用的,动了恻隐之心,在证据不足、仅凭一纸举报信,就治王仁义的罪,未免草率,随便编个材料回区里交差,不了了之算了。

哪曾想,谈心时,遭到王仁义的强烈拒绝!他说:“要趁你们区工作组下来调查的机会,召开个妇孺皆知的生产队群众大会,拿我王仁义开刀,树反面典型,这样才能起到杀一儆百,以儆效尤的作用。要不然,封山育林、破坏集体利益的事,真的不好交待啊!只是苦了我儿子和我未过门的儿媳妇喽。”

当晚,在工作组的见证下,王仁义慷慨陈辞一番后,让队员去自家猪圈里牵来喂养两年多的大肥猪,当众杀了,给全村男女老少打一顿“牙祭”,让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父亲的举动,引起了王南和兰妹一家的强烈不满,暗地里骂父亲:“死老筋!憨包!”

充满怨恨的王南和父亲由于缺少必要的沟通,以至于往后余生,这个隔阂一直难以消除。

为了给王南的婚事办得热闹点,王仁义不惜在信用社借利息钱。尽管如此,二儿子还是不领情。

但是,后来王南自己却辩解说:“辍学是父亲逼的。利息钱是自己还的。甚至于弟妹们是他亲手拉扯大的。”而王仁义不解释,也不争辩,公道自有定论。

隆冬早晨,小妹没有人叫起床,睡过头了,起来脸不洗、头不梳就风风火火上学去了。

课间操休息期间,王南听闻小妹的哭声,慌忙从二楼教室跑下操场,由于跑得急,没有钮扣的上衣口袋挂住了楼梯扶手,衣服撕裂了一大口,冷风乘势穿进肚荠眼,他打个寒战。加上裤带是用红领巾系的,一下子露出红领巾的三角形,不注意看还以为是红短裤露出来了,他一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当他看见小妹被一群男同学团团围住起哄时,气不打一处来,跑上前去飞起一脚,踢在最前面的那个挑衅者的身上,疯狂地拳打脚踢打散围观者,霸气地牵着小妹的小手回教室了。

王南边哄边问小妹,“为啥子他们要欺负你?”

王中委屈地说:“他们笑我头上长虱子,还给我取绰号叫白毛女。”

王南仔细检查妹妹的头发,发现爬满大大小小的虱子,有的甚至还爬到脸上、脖子上等明显的地方,虱蛋虮子满头可见,像冰糖葫芦上撒满了芝麻籽。从未修剪过的发夹杂在断发中,黄里透白,枯槁草木死灰般没有营养。头发由于长年没清洗梳理,有的拧成一股绳,东一纽、西一束;有的黏成团,左一摞、右一饼,乱成剌蓬、卷起龙窝了。

才十岁的王南的眼泪实在忍不住了,“妹妹,虱子这么多你不痒吗?回家二哥给你剃个光波好不好?”,哪知六岁的王中却幼稚的笑了“不痒。二哥,光波是不是光头呀?这样,他们就不会笑话我了是不是?”

王中十二、三岁那会儿,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她在前面走,后面总跟着一大帮嘲笑者,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唱一些摸不北的调,什么“小小姑娘,嘎二嘎郎,不讲卫生,没有爹娘。”“小小姑娘,无人教养,头生虱子,胯脚生疮。”气得她懊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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