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来到西南作家网:www.xnzjw.cn
西南作家网: >> 原创作品 >> 散文 >> 正文

知青生活掠影 一-放蚕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雾海幽悠    阅读次数:16518    发布时间:2021-09-21

 

蚕卵拿回来我们天天到掌棚匠去观察,大约5天后,柞蚕出壳了,初出壳的幼蚕和家蚕颜色差不多,也是盯着一个黑黑的大脑袋,身体是黑中透着黄,身体比家蚕要大,除了他们短粗的十多只脚以外,看起来很像那种大头黑蚂蚁。牠们是晚上开始出壳,出来后就一堆堆的挤在一起,比家蚕老实,一直等到天亮近十个小时也不乱跑爬出簸箕外面来,直到清晨我们发现后才将赶忙牠们搬到山上,一小点,一小点地用手将牠们分散到青棡树丛中。

最开始的时候,手触摸到那一团团软软的蠕动着的幼虫,心里还有点发毛,担心牠身上那层黑黑的绒毛有毒,但是,当你的手触摸到牠们的时候,这些小家伙们却非常乖巧,一动不动,任你小心地将牠们放到青棡树叶上后,才欢快地蠕动着身体各自爬向树叶的边上,开始了牠们来到世上的第一顿美餐。

初时我真担心牠们会从那树叶上掉下来,担心那厚厚的还带着小刺的树叶牠们怎么能咬得动,担心这片树叶吃完后牠们怎么找到下一片树叶,担心树叶上的露珠会导致牠们生病。把牠们全部放完后我又返回逐一观察,掌棚匠对我说没关系,牠们就是这样生活的,不要说露水,就是天天下雨牠们也照样没事。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随时随地观察哪棵树上的叶子被蚕们吃光了及时给牠们换一棵树,不能牠们自己爬下树去,下去就会被树根的枯叶遮住难找到了,还有就是轰赶牠们的天敌。

柞蚕们的天敌真太多了,在牠们刚刚进山的时候连蚂蚁都会欺负牠们,两三只蚂蚁抬着一条幼蚕飞快地就从树上跑到树下,钻进蚁穴就不见了,你还真奈何牠们不得;另外还有一些叫不出名来的各种昆虫以及小鸟;此时我才知道这赢弱的生命一出现在树林中就必须要面对那么多可怕的威胁。

天敌们对付榨蚕的方式不一样,蚂蚁是几个一伙将蚕一条条的抬走,昆虫吃蚕则是停在在蚕的身边,一点一点地地啃,直到把整条蚕吃得干干干净净,末了还要叼着一条飞走。

即使这样,昆虫蚂蚁都不可怕,牠们一次也吃不了几条,最气人的是小鸟,牠们会守着一丛树不停地吃,如果被牠们饱餐一顿,起码要损失上百条幼蚕。我们到公社软磨硬泡的要了杆火药枪,不停地巡视着,驱赶着,整面山坡不停地跑,不停地吆喝,见鸟多了就朝天轰一家伙,每天直到太阳下山百鸟归巢后才能收工回家稍稍喘口气。

蚕七天一次休眠,休眠过后脱了第一层皮,黑黑的绒毛随着皮退去了,身体开始变黄,体型也一下子长大了至少一倍,半个月后再做过二眠,身体又增大了好几倍,蚂蚁昆虫等小动物们逐渐对牠无可奈何了,威胁减少了很多,小鸟们一次也吃不了几条,但代之而来又成了乌鸦,喜雀,布谷鸟,叫天子,各种山雀,竹鸡,斑鸠,蛇,蛙类的美味。弱肉强食,大自然的必然规律,在这无遮无拦的山坡上,在这生气盎然的青棡树林里,作为大自然的一员,柞蚕消耗植物,而牠的生命也无时无刻在遭受其它动物的威胁和伤害。

然而,柞蚕面对这些牠们无法抵御的侵犯,它们也决不甘心束手待毙,总要竭尽全力进行殊死的一搏,用自己两条有力的后腿紧紧夹住树枝,抬起上身拼力一甩。此时你就是将牠的身体拉成两段也休想把牠两条大腿和连着大腿的内脏从树枝上拉开。于是,山坡上出现了惨烈的一幕,鸟类在袭击柞蚕时得到的只是硬生生从柞蚕身上撕下的一层黄皮,留下一条条被扯去外皮的柞蚕的半截残躯挂在树枝上随着徐徐的山风左右摆动,就象一幅幅小小的招魂幡,那场景既残酷也颇有几分悲壮,在放过柞蚕的青棡树林里随处可见这悚目惊心的画面,一直到几天过后残驱干枯了才随风轻轻飘去,悄悄隐入灌木中,也许此时,蚕的灵魂才真正散去。

蛇和蛙吃蚕则是生吞,他们连痕迹都不留。蛇先用牠那长长的身体将树枝围住,收紧,使树枝拢在一起,然后抬起头据说是向蚕喷出毒雾,反正不知怎么搞的蚕就会一条条松开后腿自动掉入蛇张得大大的口中,凡被蛇袭击过的树丛,很难找到一条偷生的蚕。

蛙类是用牠捕捉昆虫的绝技,看准树上的蚕后,突然起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牠那长长的舌须一下子就把整条蚕拖入口中,每次看到那一瞬间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随着柞蚕的成长,蚕们的食量也在成倍增大,十多万条蚕由起初分布在几十丛灌木中到整整布满一面山坡,两面山坡,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大,我们放养的面积越来越宽,一丛树木往往头天才放上去几条蚕,第二天树叶就被吃得精光,如果转移不及时,断食的蚕就会自己爬下树去觅食,一旦被残枝败叶遮住了牠们,要么饿死,要么就成了地上天敌们的佳肴。因此不管刮风下雨,我们都得不停地去发现那些树叶所剩不多的树上的蚕,把牠们连同光光的树枝一起剪下放进竹筐里,扛上牠们,转移到新的树上。

面对那么宽的面积那么密的林木和那么多张嘴要吃,我们的工作量是很大的,而同时,我们还要面对那么多随时会出现的讨厌的家伙,我们虽然有一支火枪,但一支火枪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从我第一次触摸到榨蚕幼虫的时候就感觉到牠们其实是很有灵性的,刚出生时即便饥渴也不乱爬,只是静静地等待,当你在剪树枝或搬运牠们的时候,牠们则会稳住身体一动不动,很配合地静静地停在原处,只有当你把牠们放到新的树上牠们才会飞快地爬开去觅食,牠好像是知道有人会帮助牠们创造进食的条件一样。

柞蚕顽强的生命力令人称奇,有时疏忽了搬运或者牠自己爬错了地方,爬上其它相邻共生的无论哪种杂木树上,靠吃杂木树的叶子也能将生命支持下去,而且基本不生病,最终也能做茧,只是吃了其它树叶牠们的身体会日渐变小,做的茧也会很小,而且和正常的蚕茧颜色不一样,这种蚕茧是绿色的。

柞蚕在做过三眠后就全身完全变成了金黄色。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黄色是一种柔和的颜色,能调节人的心态。

真的,最初我对那又黑又丑在一堆拥来挤去的小东西很没有好感,看着牠们小的时候徒劳地挣扎着被蚂蚁搬来搬去被昆虫咬食时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然而,自从牠们变成黄色以后,我便总想去看牠们,有时我甚至会长时间站在一丛青棡树旁久久地注视牠们,看牠们怎样去找新鲜的嫩树叶吃;看牠们怎样在春雨的冲淋下在山风的舞弄下埋头缩身,用两条后腿紧夹树枝,任你摇来荡去始终坚持着不会掉下来,直到树枝停止摆动又爬开到新的树叶上觅食;看牠们在太阳出来后又怎样在阳光的照射下翘起后腿对着太阳,晒够了又怎样钻到树叶的背后去躲荫凉;看牠们怎样在太阳被一大片云层遮住后又爬出来抬起上半个身体一动不动地对着天上。一起放蚕的掌棚匠告诉我,这是牠们在呼唤太阳,呼唤太阳,说得多好!

自从榨蚕上山做过第三次休眠后,我和那位知青直接住到山上的窝棚里,这便于我们及时发现并搬运吃光了树叶的柞蚕,防止牠们为了找吃的到处爬。

放蚕期间,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因为这几面山坡年年都在放蚕,时而还会发现几条不知哪年漏网后自己繁衍生长出来的遍体绿如翡翠的野生变异柞蚕混杂其间,估计这些就是前些年自己溜走的柞蚕后代。还有山间那些五光十色大大小小的蝴蝶,蝴蝶的幼虫和蚕相当于同一类别,牠们也是吃各种树叶,也是先做茧然后才变成蝴蝶。

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幼虫越丑,变成的蝴蝶就越漂亮,特别是那种非常怕人的巨大的毛毛虫,人若不小心触摸到还会起水泡,但变成蝴蝶后牠们体型却是特别的巨大,而且五彩斑斓特别美丽,幼虫时期的丑陋和给人的恐怖体形与变成蝴蝶后的美丽形成非常明显的反差,这应该是大自然的矛盾和谐,对立统一的哲学体现。

柞蚕做茧期间,也是蝴蝶出现最多的时期,山坡上这么多色彩缤纷的各种昆虫和蝴蝶点缀在简陋的窝棚周围,加上此起彼伏的小鸟的从早到晚歌唱,住在山上,真使人心旷神怡,情不自禁陶醉其中,彼时的我们,习惯了这简陋单调的日子,什么也没想。

当榨蚕快要开始做第四眠的时候,和我一起住在山上的另一个知青不幸患了急性阑尾炎住院去了,山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此期间,我还经历过一次非常惊险的遭遇。我们搭的简易窝棚没有门,晚上也只能点蜡烛或煤油灯,一个人住在山上的我似乎没有害怕的感觉,也没有准备什么防身武器之类,因为我并不知道这山林中还存在有能危及人生安全的大型野兽出没,只有掌棚将有时不放心半夜会上山来看看我。

记得一天晚上,我一个人早早的就睡了,夜深人静,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的一声巨响把我惊醒,猛一睁开眼,只见窝棚门口一个黑黑的影子喘着粗气,出于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我跳起来大吼一声就要扑上去,黑影转过身一把按住我焦急的问:嘿!嘿!你干哪样干哪样,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提着火枪的掌棚匠站在我面前。

他连声问我:你受伤没有受伤没有!我莫名其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叫我快出来看,我走出窝棚,在静静的山野中我清清楚楚听见我们这面山坡的灌木丛中忽忽悠悠传来的刷刷声,那声音一直向坡脚响去,我的眼睛追寻着那响声,在月光的照映下,在山坡的坡脚,我看见我们这面山坡和对面山坡两山之间刚刚栽上秧的水田的田坎边上,冒出一头垂着大尾巴的野兽,沿着田坎毫无顾忌地慢吞吞地向对面走去,其个头足足相当于一头半大的黄牛。掌棚匠告诉我那是一只大猫(当地农民把豹子叫大猫),说他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只大猫在窝棚门口转过来转过去,当时那只大猫还没有进窝棚去,他也不敢冲过来,情急之下忙朝天开了一枪才把那只大猫吓跑。

已经有 0 条评论
最新评论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文学研究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

您是本网站第 157627530 位访客      技术支持:HangBlog(renxuehang@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