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战队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斯力    阅读次数：109599    发布时间：201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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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波次进攻失败之后，退下去的鬼子立即重新调来一批飞机，飞临上空朝教导团山头阵地猛烈轰炸，炮兵联队的大炮连续轰击，炮弹像雨点一样，把教导团整个阵地全部覆盖了。阵地上的官兵被炮火打得晕头转向，四处躲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后来见到处都是炮弹爆炸，反而镇定下来，就地埋伏躲避，听天由命，或滚进炮弹掀起的弹坑隐蔽起来。不能及时撤退，滞留在山腰间的几小队鬼子，也被己方炮弹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残余的鬼子像被炸晕头的鱼，从石缝里、土坎下钻出，调头往山下跑，很快就被身后阵地上射出的子弹击中，像一条死狗摔倒，朝坡下滚了几滚，就不动了。

“疯了，简直是疯了。”肖震东看着阵地上血腥而残酷的一幕幕，痛苦而喃喃地道。

“鬼子连自己的官兵都不管了，看来这一次真是不惜血本了。”刘希文道。

“让他们来吧，咱们就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肖震东挥着拳头，狠狠地道。

炮火还没有停，鬼子又一次以密集的冲锋队形，向山头阵地发动进攻。待鬼子开始向山上爬时，阵地上的官兵悄悄把西瓜一般的东西搬上阵地前沿，眼睛紧张地注视着鬼子的行动。待鬼子离阵地只有二百来米的距离时，指挥员大叫一声：“放！”战士们拉断导火索，“西瓜”像一颗石头从山上翻滚而下。鬼子见一下子从山上滚下那么多石头，纷纷找石坎地窝子躲避。不料，石头飞到头顶，或者窜入鬼子阵中时，轰隆一声巨响，鬼子顿时被炸翻一大片，一具具的尸体被高高的抛到空中，又落下来。活着的鬼子还不待反应过来，山上又一批石头滚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鬼子转身朝山下飞奔，石头追着鬼子身后，轰隆爆炸。

原来这是阎锡山根据山西多山的地形特点，专门制造用于防守山地的滚山雷，个儿如同西瓜一般，爆炸威力巨大，杀伤力几乎相当于十五榴弹的四五倍，一炸杀伤一大片。阎锡山制造滚山雷，原是准备用于对付中央军的，没想到对付日本鬼子派上了用场。旧关后面的窑洞里屯积了大量的滚山雷，昨晚在商量如何防守关前高山时，有人提到了滚山雷，教导团攻占山头之后，后勤处用骡马运了过来，每个阵地上都堆放了不少。土里土气的滚山雷，竟成了对付鬼子集团冲锋的锐利武器。

激战了整整一个上午，教导团利用地形优势，依靠滚山雷，连续打退了鬼子的七次冲锋，给鬼子造成重大杀伤。教导团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两位营长负伤，一百多位连长和近两千名官兵伤亡。由于双方正在激战，负伤的官兵怀着一腔报国之志，不愿意下火线，许多伤员因为坚持战斗，直至流血过多而牺牲。

激战至中午，阵地前横躺着鬼子的近千具尸体，鬼子元气大伤。除了敌机继续轰炸山头，大炮不停地向阵地轰击，鬼子的步兵退到早晨出发的攻击位置上休整，筹划下午的攻击。

肖震东利用此空隙，命令各营连汇报情况，整顿队伍，包扎伤员，筹备弹药，构筑散兵坑等简易防守工事，严防敌人下午的进攻。

下午二时左右，敌人果然倾巢出动，第七十六联队把全部兵力和家当都押上了。攻击出发前，鬼子按照先飞机轰炸，炮火轰击，步兵攻击的步兵战斗三一律法则，逐次发动攻击。在密集的炮火准备之后，鬼子分几路同时向教导团阵地扑了过来，发动了全面进攻。

这一次，鬼子瞅准了教导团阵地的一个薄弱点，派了一路重点兵力扑向公路两旁的第二营阵地。把几挺重机枪架在第二营阵地左侧的一个路坎之下，这是阵地上炮火无法到达的一个死角。鬼子重机枪阵地上猛烈的火力，压制了第二营阵地上的火力。在敌人机枪的掩护下，一千多鬼子分成两股，以钳形攻势朝着公路右侧的二营突出部阵地，慢慢包围过去。

肖震东观察到了这危险的一幕。此时，鬼子保持着整齐的队伍，像魔鬼一般缓缓地向前移动。虽然阵地上的机枪朝鬼子队伍扫射，队伍中间不断有人中弹倒地，身边的人却像没有看见一般，继续机械地向前挪动着，整个队伍瞪大着眼睛，紧握着枪任凭阵地上的机枪扫射，却一枪不发，保持着可怕的沉默。像螃蟹两只巨大的钳子，朝着第二营两个连的突出部阵地合拢过来，似乎要一下子钳断这个突出阵地。

失去突出部阵地支撑，教导团阵地将面临被鬼子分割包围的危险，到时候鬼子将通过公路，直扑关前阵地。

肖震东急了，通过电话向令狐立发出严厉命令：“令狐营长，你们要不惜代价，消灭敌人的重机枪阵地，我令迫击炮连支援你们。”

“团长，敌人对重机枪阵地防守严密，我派了五支小分队前去突击，都失败了。”

“继续派兵突击，一定要坚决消灭那几挺重机枪，同时派兵加强突出部阵地，并给予火力支撑。”

令狐立急得带着哭声叫嚷道：“团长，我二营伤亡惨重，坚守现有的阵地已经兵力不够，哪里还有人可派？请团长把预备队派上来吧，我们快支持不住了。”

“全团兵力昨晚就全部押上了，哪里还有预备队？你们自己想办法抽调，一定要坚守阵地，否则我枪毙你。”

令狐立被吓住了，不敢再说让团长派兵的事，只是带着沙哑的哭泣嗓音道：“好，好，我自己想办法。”

敌人把这个阵地作为突击重点了。几架飞机在空中轮番轰炸，八架战车在公路上一字儿排开，用炮火猛击阵地，打得阵上的官兵抬不起头，伤亡不断增加。鬼子的突击部队一步一步紧逼过来，形势变得异常严峻。

刘希文道：“团长，是不是支持突出部阵地一下？”

“支持？拿什么支持？除了我们几个，哪里还有部队？”肖震东说完，立即抓起电话，接孙总指挥部。

电话接通，肖震东报上姓名，电话里传来孙总指挥特有的大嗓门，道：“肖老弟，前线的情况怎么样？”

“下午鬼子又发起了强大的攻势，一千多鬼子包围了公路旁的突击部阵地，阵地上的两个连有遭到鬼子歼灭的危险。”

“哦？那个阵地我观察过了，是全团阵地的支撑，失去那个阵地，鬼子将甩开其它阵地，沿公路直冲旧关，必须守住阵地，才能死死地卡住鬼子的脖子。”

肖震东急道：“孙将军，部队全部拉上去了，没有任何预备队可以支援他们了，将军能不能派两个连接替我们守旧关，我们把防守旧关的部队拉上去？”

“肖老弟呀，我身边的特务营两个连向铁路方向警戒，一个连协助地方转运军用物质，我和冯军团长都成了光杆司令了。”

肖震东心里一沉，一股绝望的情绪从心底弥漫开来，艰难地问：“那，池峰城师开到什么地方了？”

孙总指挥道：“我已两次电令他们，轻装前进，加速往娘子关方向赶。”

肖震东握着话筒，感觉两眼发黑，彻底绝望了。

孙总指挥大概感觉到了肖震东的情绪，道：“肖老弟，鬼子和教导团拼了这两天，估计他们也精疲力竭了，只要再坚持那么一下，鬼子就垮掉了，这个时候不能出现任何动摇啊。”

“是，孙总指挥。”肖震东挂了电话，转过身望着突出部阵地，鬼子突击队扑入阵地，一上来就与守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守军前沿部队与鬼子拼命撕杀，顽强地抵御着鬼子的进攻，其它人则以手榴弹投入密集的鬼子阵中，端着冲锋枪猛烈扫射。鬼子吃了大亏，纷纷后退，冲入阵地的鬼子不支，被守军赶出阵地。

鬼子的第一次波冲击终于被打退。鬼子的这次进攻也让阵地上的两个连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活着的只剩下了不多的几个人。还不待阵地上的连队整理好队伍，鬼子经过短暂的战术调整之后，再一次像潮水般扑了上来。阵地上的官兵士势单力薄，已如狂风巨浪之间的一叶轻舟，随时都有颠覆的危险。

肖震东对刘希文道：“你在这里指挥，我从守旧关的部队抽两个连过去，支援他们一下，也只有动用旧关的部队了。”

“不，团长，你是团长，你在这里指挥，我带人上去。”刘希文拦下肖震东，带着一名通讯员迅速朝旧关方向跑去。

肖震东把目光转向突出部阵地，在敌人的第三次猛烈打击之后，阵地上的官兵经过一番艰苦而顽强的抵抗，终于倒了下去，在敌人搜索阵地时，只见一名散兵坑里的年轻伤兵，紧张地注视着鬼子，待鬼子走近时，伤兵拉断了手里的导火索，抱着滚山雷猛然站起，随着鬼子手里的枪响，滚地雷轰隆爆炸，一团黑烟过去，阵地上只留下一个大坑，肢体布满大坑四周，血红一片。

在公路上，刘希文率领从旧关抽出来的两个连，冒着敌人的战车冲击，突破封锁给向突出部阵地反攻。这时，占领突出部阵地的敌人，停止了该阵地上的行动，留下一部分人守卫阵地，主力迅速把锋芒转向公路左侧的第二营三连阵地。连长崔俊林曾经率部深入敌后，是全团二十多个老连长中，唯一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连长。崔俊林在占领阵地后，没有让战士们休息，而是督促战士迅速构筑野战工事，在敌人飞机和大炮进行了一天的轰击中，掩体极好的保护了阵地上的官兵，全连官兵伤亡极小，待敌人向第三连正面发动攻击时，仍然保持了一百人左右的兵力，连长崔俊林也是唯一没有负伤的连长。

崔俊林率部严阵以待，捍卫着屏障旧关左翼最重要的据点。这个阵地瞰制着通旧关的公路，阵地的得失不仅影响旧关的守卫，利用火炮和重机枪侧射，能抑制附近的几个山头，使关前的几个山头待不住人。山头阵地上的部队想撤退也没有退路了。

敌人也认识到这个山头阵地的重要性，一上来就把主力投入进来，把其它方向转为佯攻。战斗的激烈程度不亚于东山攻击战，超过此前的任何一场战斗。鬼子在飞机和战车的掩护下，充分发挥步炮协同，在炮火刚刚延伸射击时，迅速进入攻击位置，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地向山头推进。

三连官兵奋不顾身，英勇报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肖震东在指挥所里看着，心里异常紧张和焦急，打电话给崔俊林，问：“俊林，士气怎么样？能不能支撑得住？”

崔俊林道：“团长，放心吧，士气高着呢，对这帮打不怕的混蛋，我们正等着好好的教训他们呢。”

“俊林，实在扛不住了，就往后撤吧，我让炮火支援你们。”

“人在阵地在，作为战士唯有一身报国，没有扛不住的时候。”

三连官兵面对步步近逼的强敌，沉着冷静，待敌人进入射程时，只听到一声大喊：“打！”三连阵地突然间爆发，以强大的火力朝敌人席卷过去。鬼子前锋部队发生了动摇，转身向下溃退。鬼子的督战队军官挥刀砍杀了几名溃退的官兵，稳住了阵脚。鬼子不要命地向三连阵地强行突击。

鬼子前锋突破了三连阵地，肖震东急了，马上打电话叫崔俊林：“情况怎么样？”

“鬼子突入前沿阵地，我正在组织人把鬼子赶出去。”

“好。”肖震东道，“你们坚持一会，我马上把旧关的两个连拉上来，支援你们。”挂了电话，肖震东命令邓团附：“目前旧关保卫战已到了决定胜负的关头，传我的命令，马上把团部通讯部队、卫生部队、传令兵，连同书记员、军医、副官等组织起来，编成战斗部队，接替一营守卫旧关阵地，把第一营的部队全部向二营三连阵地增援。”

邓团附道：“团长，把通讯兵撤走，指挥系统不畅，怎么能行？”

“战斗就在眼前打，不需要什么指挥系统了，赶紧组织吧。”

“走吧，走。”邓团附把手一挥，团部的通讯员和副官等全部跟着邓团附走了，团部为之一空。邓团附边走边回头看，团指挥所里，只有两名卫士守护在肖震东身边。邓团附非常担心，只要有一小股敌人突然出现，将有可能将团部消灭。肖震东看出他眼里焦虑的目光，朝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催他快点去组织部队上来。邓团附一狠心，扭转身迅速跑向旧关阵地。

肖震东站在指挥所里，冒着纷飞的弹雨，观察着前面山头上的激烈战斗。阵地上的官兵在不断的伤亡，不断地收缩阵地，一步一步朝山顶退去。

山头阵地上的呼喊声，杂夹在激烈的枪炮声中传过来。

“报告连长，一排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报告，我们排长阵亡，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连长大声回答：“你任代理排长，继续坚守阵地，援兵马上就到。”

有士兵大声喊：“报告连长，枪打坏了。”

“不要叫喊，扔手榴弹。”

战斗打了一个多小时，三连阵地上没有一个伤员撤下来，所有的伤员都裹了伤坚守在阵地上，继续战斗。在鬼子的紧逼之下，三连已经退守山头的最后阵地。肖震东焦急地望着旧关，见一营官兵在邓团附的率领下跑了过来。

肖震东跳出指挥所，迅速迎上前去，命令道：“一连由正面冲上山顶，协同二营三连坚持阵地，二连的四个排分成两个战斗小组，由邓团附和我各率一个小组，上到半山腰之后，分别从左右两翼，包抄截击敌人。”

肖震东率领两排六十多名官兵，悄悄从左翼靠近敌人，见敌人专心往上扑，没有防备，示意战士们拿出手榴弹。肖震东叫了一声打，数十枚手榴弹同时飞向敌阵，敌人正在惊慌失措，官兵们端着冲锋枪步枪扑入敌阵，勇猛攻击。

敌人遭此拦腰截击，阵脚发生了动摇，增加到山顶的有生力量，又向下发动突击，终于把敌人击退下山。部队重新恢复了原来的阵地，战局稳定下来，肖震东暗暗松了一口气。

敌人退下山之后，重新整顿队伍，再一次向山上扑来。

激战一直持续到天黑，鬼子见胜利无望，不得不鸣金收兵，随着黑夜一起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