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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白菜的春天(散文 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梁荣    阅读次数:2910    发布时间:2014-06-14

那是2010年秋学期散学典礼那天,下了点雨,天显得更冷了。孩子们领了报告册后三三两两的离去。而梅一直没有出现。

快期末考试的时候,梅曾跟我说,念完这个学期她就要回广西老家了,不能在这里就读了。这孩子,既懂事,成绩又好,真有点舍不得。我站在教学楼三楼走廊上,望着孩子们渐行渐远,最后模糊在雨中的背影,不自觉地把放在口袋里的那根烟掏出来,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这烟草味浓烈而甘郁。刚才一学生家长硬给我塞的,其实我不会,顺手就放进口袋。看着孩子那俏皮的影子一一地在学校大门口转角处消失,最后只剩下敞开的一大口子孤独,静静地像是等待什么似的,落寞而湿润。放假了,孩子们又都回家去了,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校园里就只剩下这几棵芒果树和几棵白玉兰里的鸟歌要唱一个寒假了。

转身回教室,坐下来清理讲台上没有人领走的奖状和报告手册。梅的名字在一张张证书里又一次映入我的眼帘,这孩子应该已经和她爸爸乘春运还没开始,提早地回老家去了吧……

“报告——!”一声清如百灵的童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寻声望去,梅右手高举过头,一额头的汗珠,睁大着水灵的眼睛看着我。我点点头,她轻轻一笑,浅浅的酒窝像两火红的太阳,那样的阳光、温暖。

“爸,快进来吧,梁老师还在。”梅转过身去,从教室门外的转角处拉出一个背驼如弯弓、一头黑白相渗零乱的长发、一脸腼腆的男人来。

“这是我爸爸。”梅挽着父亲的手走了进来。这孩子穿得极单薄,若料峭严冬中初绽的花,但她的笑如阳光一般轻轻地温暖了我。话那间,梅的父亲提着一麻袋的东西被梅拉了进来。

“我爸说我们就要回去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中山,爸爸说一定要来看看你。”那一刻,我心酸酸的。

“梁老师,谢谢你这一年半来对梅的照顾。”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言非常的朴实,“没什么可给你的,这是我们自己种的白菜,我们明天就要回广西了,留在地里也浪费了。”

是满满一大袋的白菜,看着这一袋子的白菜,我想起梅常与我说的事:梅的母亲在弟弟菘病故后,卧床不起,最后也离开了梅。梅8岁就跟随父亲走南闯北的,父亲到哪种菜卖菜为生,梅就跟着父亲到那找学校上学。梅告诉我,白菜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菘”。父亲给弟弟起名叫“菘”,是希望弟弟像白菜一起白白胖胖的,在春天来的时候,一定要开花。谁知道,弟弟生下来就得了一场怪病,最后还没有等到春天的到来,就离开了人世。从此,父亲每每开园种菜,都是种白菜为主。谁知道这白菜在市场却越来越廉价,在中山这两年,生活实在无法再维持下去,就决定带梅回广西老家。拗不过这父女俩,一袋子的白菜,留在讲台边上,父亲拉着梅走了。

梅跟在父亲身后,很多次回头来看我,然后不停地跟我挥手说再见,望着梅慢慢远去的背影,我再也无法控制,泪水模糊了视线,只有那一脸阳光般的微笑,燃暖了我那冰寒酸痛的心。提着这一袋沉沉的白菜,我的心比这白菜的重量更为沉重。

放假了,在学校呆一个多星期后,那一袋白菜一一地送给了同事们,剩下的也吃得差不多。这淡薄而浓厚的深情,无味而又是那么的甘美。

匆匆地卷着简单的行礼,踏上了归程的列车,这才想起,还有一棵白菜剩留在厨柜上。过年的时候,这棵白菜很快地在印象里淡忘。春天已悄然地爬上了桃红柳绿间,我又一次踏上返回广东的列车,一路来,一路在回忆去年的孩子们,就想到了梅,想到了那棵白菜。想想,冬天过后,加上春天阴湿的气候,它应该腐烂成泥,还长着长长的毛了。

推开厨房的门,一簇黄色的小花,跃入眼帘。天啊?!想不到,那棵被我遗忘的白菜,那棵现已经干瘪的白菜,居然在生命的最后,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里,从枯萎的菜叶之间抽出一根嫩白的茎,一簇带着阳光般温暖的小黄花,缀满纤细娇嫩的茎丫,在暖暖阳光里蹦跳着春天的美丽。

没有土壤,没有雨露,只有偶尔西下斜射进来的阳光。恰恰是这点落日的余暖,映照着这一棵被我遗弃了一个冬天的白菜,催放了这个春天里最美丽的花。珍贵的生命从来都不会说话,正如那珍贵的黄金也从来不会自己说话,而它又是世间最耀眼的璀璨。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景象,这个灿烂倾城的姿态,一个沉默的生命,高贵地绽放了。

我想到了梅,想到了那一脸的阳光,想到了那两个浅浅如两轮暖阳的酒窝,那个驼着背以种白菜为生的伟大的父亲,想到他许“菘”的希望,想到她因“菘”而离去的绝望,我的心像打翻的五味瓶般难受。其实,菘走了,而梅还在,这娇柔的生命,肯定能像这一棵沉默的白菜一样,身份草根,而绽放的姿态是如此的倾城。

梅,可怜的孩子,你要记住老师一直跟你唠叨的那句话:春天来的时候,别忘了开花!


他在2005年的春天走了


我离开柳南区民办德云小学不到两年,剑淼就离开了人世。听到这个消息,一阵难以言状的痛楚涌上心头,他的音容笑貌又在我的脑海中闪现。

那年我接手三年级,在众多新面孔中,一张面无血色,颧骨深陷,鼻子变形的面孔令我过目难忘。向同事打听,才知道他叫剑淼,患有先天性血癌。

其实淼是个聪明文静的孩子,先天的疾病让他面相丑得吓人,很少见有孩子与他玩。很多时候,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写字,有时也会站在教室门口,出神地望着操场上活动的同学。一想到自身的情况,他的那份渴望很快便转化成悲伤。

看到他孤独落寞地站着,我劝班里的同学不要疏远他。同学们说,原来的老师说过,他体弱多病不宜做激烈的运动,不能与他一起玩。他那副病态谁见了都不免担心,我也不勉为其难。有时,我也会陪他说说话,聊聊天。听着他轻柔的声音,我愈加的难过,多好的孩子呀。

淼的作业都是夹在书本里,压得整整齐齐,字也写得方正整洁。每当写错字,他会小心翼翼地用涂改液涂改,不让涂改液超越格子边框,然后用瓶底轻轻地把涂改液抹得平整,用嘴轻轻地吹干,再把字工整地写上去。淼把这股认真劲也用在学习上,语文数学每次考试都能考90分以上,还连续三个学期数学单科满分。

鉴于淼身体上的原因,我和其他科任老师让他视身体情况决定上课或在家休息。可是,这孩子却很少迟到旷课。有一天清早,一场倾盆大雨持续了数小时仍没有停下的迹象,学生已陆续来到学校。我想,这么大的雨,这孩子也许不来了罢。我正欲上课,他却慢慢地挪着身子,出现在教室的门口。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雨伞,轻轻地走了进来,裤角上满是污泥,还滴着水。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粉笔,从门后拿下一块抹布蹲下去帮他擦,心疼地说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应该好好在家休息,免得受凉了。”他静静地望着我,半晌才轻柔地说:“老师,您说过,好孩子是不能随意迟到旷课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我心里一阵激动,眼泪已是呼之欲出。

一年以后,我离开了德云小学,离开了那个我惦记的孩子。那天他来送我,将一本笔记本递到我手上:“老师,我知道你爱写作文,希望你写出更多的好文章。”我的心一酸,不禁热泪奔流。

没想到,我离开不到两年,这孩子就悄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是2005年的春天,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一条未满十一岁的生命流星般陨落,留给我的,是一阵绵绵无尽的痛。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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