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牌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潘亨勇    阅读次数：11483    发布时间：2014-06-16

一

10点50分范坤雄接到老婆电话，他问：哪样事情？老婆听到这语气，用鼻孔哼了一声：嗯！等于一定要有事才可以打你的电话吗？范坤雄知道和她理论起来，不占上风她是不会罢休的，马上投降：好！好！好！有什么事下班再说。老婆立即下达了一道命令：下班后到菜市买点菜回来整火锅吃，说完气冲冲地挂机。

范坤雄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又吃火锅！一想到火锅他就有一种恐惧感，范坤雄有慢性肠胃炎的老毛病，对吃火锅和喝酒这两样特别敏感，只要一吃火锅就要拉肚子，而老婆却顿顿都想吃，更让他恼火的是：她还准备把范坤雄也培养成吃火锅爱好者。她说：肠胃炎是一个小毛病，大多数人都有，对这种小毛病你不能过份的迁就，你越是怕，你的肠胃的适应能力就越差，肠胃也需要锻练，不锻练锻练，它的功能就要退化，连辣椒都不敢吃还叫那样男人？但是不管老婆如何谆谆教诲，通过十多年的不懈努力范坤雄对吃火锅这项业务还是没有长进。每次吃完火锅不到半小时他就要跑厕所，排便时肛门像火飘一样的灼痛。开始几次他亲自己去做，他把辣椒炸糊，基本上没有什么辣味了，老婆非常不满，严厉地批评范坤雄：你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自私！你吃不了辣的，你就故意把辣椒炸糊，辣椒炸糊后营养全部炸跑了，香味也没得有啥吃法！范坤雄万般无奈，只好采取自救措施：每顿吃火锅时，在自己面前放一碗白开水，把菜夹在白开水中将辣味漂去，放在自己的碗里冷后再吃。所以老婆叫他买菜回去吃火锅，他除了采购平时吃火锅的各种佐料外，另外买了两块钱的酸菜小豆。

老婆把火锅的辣椒弄得非常浓重，范坤雄看着心里就辣得慌，她却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和范坤雄说一些杂乱无章的事情，范坤雄没和她搭腔，说了一阵她忽然感到培养范坤雄吃火锅这件事马虎不得,必须加大工作力度，于是把话题转到吃火锅上：我看你吃的这些东西清汤寡水、有盐无醋有啥吃法嘛！你应该慢慢的锻练，你总想到自己有肠胃炎，这是一种心理作用，你永远不沾辣椒就永远吃不了辣的东西！边说边将一大夹全身沾满辣椒的菜到范坤雄碗里，范坤雄不满地说：你这个人，你喜欢的东西别人不一定就喜欢，你为啥子一定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一边说连忙把沾满辣椒的菜以及被辣椒汤染红的饭赶了出来，老婆觉得范坤雄不给面子，让自己下不了台，非常恼火：我这是捧泡，但捧泡被泡打了！范坤雄说：你这是强人所难！老婆哼了一声讽刺道：有气质！有个性！范坤雄一下没有胃口了，他知道他只要再一搭腔就会引起一场战争，为这样的事吵架实在没必要，他把碗一放上楼去睡午觉去了。老婆感到男人对自己太无视，于是破口大骂：做起你那ⅹ样子！你以为你了不起，我看你是书读多了！读迂了！求错错一个！

女儿见自己母亲实在有些过份，她把碗在桌子一重重一放：爸爸都让你了，你就算了吧！我看你纯粹是无理取闹！说完也站起来上楼，老婆见父女二人都走了，恼羞成怒但又无可奈何，看着女儿的背影痛心疾道地大叫：老子晓得你每时每刻都是偏向你爸爸，两爷崽一条心欺负老娘！没良心的东西！

范坤雄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虽然只吃了一碗饭，但他感到胸口饱胀得厉害，近几年来老婆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无名肿毒就生气，看见什么都不顺眼，要说是更年期似乎又早了一点，因为老婆开始表现出这种症状时只有三十二三岁，而且这种症状延续的时间如此之长，开始时，范坤雄和她据理力争，他想用以理服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每一次他讲的道理越透彻老婆对他的理由否定就越强烈，每次都是以范坤雄妥协告终，铁的事实使他深刻领会了“大丈夫难逢横妻逆子”这条真理，于是范坤雄对自己的婚姻和家庭感到非常的困惑。在一次争吵中老婆用了很多伤心的语言挖苦和讽刺他，他感到和这样的女人生活真的是糟糕透顶！于是提出离婚，老婆开始一听他要离婚心里很是害怕，但她很快就找到了阻止范坤雄这种想法的理论依据，她振振有词地说：离婚！你倒是说得轻巧，老娘一个黄花闺女嫁给你，像保姆一样服侍了你这么多年，给你生儿育女，如今把老娘折磨成一个老伯妈了，就想把老娘一脚踢开，没有这么容易！只要你支付我的青春磨损费，老娘就和你离！随后她又将青春磨损费进行了量化：房产归我，女儿和我一起生活，但抚养费你出，同时一次性补偿我30万元。

青春磨损费所包括的这三条款中的任何一条都是范坤雄无力办或者说无法接受的，面对这样的苛刻条件，范坤雄感到这个婚真是不好离，这不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老婆见吓住了他，于是她马上又用软的一套，立即变成一个弱女子，流着泪说：好你个范坤雄真是太狠心了，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么多年来我的心全在你身上，什么事都是为你着想，但你就从来没为我着想过一次，我无非是心直口快说话不受听一点，但没有一点坏心眼，我就是这个德性，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清楚？但是你也应该站在我的角度想一下，我一个四十岁都不到的人，没有一份正式工作，一天就是在家里从灶前转到灶后，我的心里难道就不烦恼吗？这么多年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这么一点小事你就想抛弃我，你的心胸就这么狭隘吗？你还叫不叫男人！

经过老婆这么一吓一哭一闹范坤雄的大脑被搅得非常乱，他感到如果坚持离婚的话，真的就背上了一个抛妻弃子的罪名。从那一次以后他就没说过离婚的话，但每当老婆撤泼时，他马上找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花很长时间把自己的婚姻家庭等问题收肠刮地想一通，但没有哪一次想出一个头绪，没有那次找到一个好的应对的办法。他感到自己被一棵绳索紧紧套住，无法挣脱，越是挣扎越是被勒得紧，于是他觉得是“命”，人一切都是是命中注定了的，与一个人的奋斗无关，一个人你没具有这个命，你越是去挣扎、去拼搏，命运这棵绳索就把你勒得越紧，甚至会把你勒死！

二

范坤雄打车到办公室时才一点半，他把门轻轻掩上，准备利用上班前这一个小时聊聊天，此时的心情烦躁得要命，他的QQ上有几个不认识的知心网友，和她们很聊得来。他还没来得及进入QQ空间，突然听到走廊里有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他感到奇怪：是谁这么早就来上班？声音突然停止了，很显然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门前，他听见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他说了声“请进”，转过身来，见对面法规股的范小娟把门推开一条缝隙将头伸进来，见范坤雄一人在办公室随即就飘进来，随手把门掩上，她把嘴张开成“○”型，娇滴滴地说：哥哥你这样早嘞？平时范坤雄觉得范小娟说话比较做作，但因是本家而且范小娟对他向来一口一个哥哥喊他心里甜滋滋的，范小娟轻飘飘地走到范坤雄身边，把胳膊靠在范坤雄肩上，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范坤雄词不达意地说：中午睡不着，又不想呆在家里就跑到办公室来上网！范小娟仍然用她的招牌动作把嘴张开成“○”型偏着头无限天真地说地说：我猜，肯定是和嫂子吵架，觉得气闷一个人跑到办公室来找女网友诉苦！范坤雄被她说中心事感到很窘迫，范小娟见他不说话知道被她猜中，她马上双手抓住范坤雄双肩摇晃着撤娇：是不是嘛哥哥！

虽然是同事而且是本家，平时以兄妹相称的，但两人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范小娟身体里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气息使范坤雄感到有些晕，他下身不觉有些不对劲起来，他叹了口气说：哥哥的命苦啊！范小娟听他这么一说笑了一下，随即范坤雄见她眼里又闪过一丝忧郁的神色，范坤雄坏笑了一下恶作剧般学着她的腔调说：你还不是这样早嘞！范小娟正要打他，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范小娟的手又轻轻放下来搭在他的肩上，范坤雄才说：是不是被妹夫欺负了，想跑到办公室来找男网友诉衷肠？范小娟一下扑在范坤雄怀里，双手搂着范坤雄的脖子，哭泣起来，她把脸贴在范坤雄脖子上说：狗日的烂私儿一点不心疼我，拿气给我受，惹我寒心了，我就整顶绿帽子给他戴上让他当王八！

这话把范坤雄吓了一跳，他马上一下清醒过来，急忙把范小娟搂着自己的双手拿下来说：小妹这样就不对了！两口子过日子千万不能赌气、要冷静，你在这时感情用事，把握不好分寸就会把事情弄糟糕，他把她脸上的泪水揩了：赶快回到办公室你的位置上去，上班的人就要来了，机关里本来就复杂，一会儿有人闯进来看到我们现这样子又会产生无数的风言风语。

通过这么一折腾，范小娟的情绪得到释放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走到门口去看一眼见整层楼都是静静的，又折回来对着范坤雄的耳朵小声地说：哥哥！我觉得这次机构改革，你有希望起来，我偷听我们头儿的电话，据说要新成立一个综合股，权力还很大，由她来组阁，她对你还比较有好感，她想把你挖去负责信息和培训两块的工作，你应该作好准备，还是去活动一下！说完又轻轻地飘了出去。

范小娟出去后，范坤雄调整一下情绪，感觉相当良好，“火锅事件”引起的不愉快一扫而光，他沉浸于这种良好的感觉中，朱直元走了进来，大声地喊他，他转过身来看着朱：什么事领导？朱直元表情凝重，左手插在裤兜中，右手的食指指着范坤雄，颇具领导风度地开始训示：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范坤雄马上说：还行！朱直元用鼻子哼了一声：还行？怎么个行法？目前我们技术股的工作正处于关键时期，我知道你在技术、业务上都是比较不错的，但是，你的习惯就是做事有些拖拖拉拉，缺乏紧迫感和危机感，因此工作效率上有待提高，啊，在工作的严谨性上还有待加强、业务上还应该精亦求精，这次我们全系统要组织几名同志到省局去学习标准化管理，我向局党组竭力推荐，你非常荣幸地获得了去学习的机会，你要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在学习期间集中精力，学成回来后还要对各股室的相关人员进行培训，你作好准备，和办公室联系一下，看办公室是否派车，如不派车明天就去预订好车票。

三

范坤雄走进来，办公室副主任王七斤就知道他来的目的，看着他笑，其余几个人也跟着很暧昧地笑，把范坤雄弄得很尴尬，范坤雄说：王主任是什么意思，嘲笑？耻笑？还是傻笑？我什么事值得你们这么笑？王七斤于是大笑，笑够了才说：羡慕你啊我的哥！人走运就是这样，我看你今天容光焕发、印堂发亮，走桃花运了！范坤雄心里被吓了一跳，他想莫非上班前范小娟在我怀里哭一幕被人窥视到了？范小娟不可能自己去宣扬嘛？王七斤见范坤雄的神态，断定他还不知具体情况，于是在他的胸前打了一拳：从省城回来一定要请我们的客！范坤雄强作镇定：为什么请客？总得有个理由噻！王七斤拿腔拿调地说：理由肯定是有的，而且非常的充分,按以往的惯例，副科级以下干部到省城学习是不派车的，但这一次领队的是我们局机关的“局花”司大美人，你想这么一朵“局花”让她去挤公共汽车，让车上那些臭男人的酸汗味残酷地熏蒸，实在是太让人心痛了！为此局党组决定派局里最好的车送我们的“局花”同时还另配一朵“黄花”----我们办公室的小黄、一朵“兰花”----信息中心的小兰，你小子荣幸地成为这次省城之行的护花使者，身陷花丛，命走桃花！真让我妒忌死了！但你小子也要好自为之，爱惜身体，不要几天回来把身体掏空，头昏、耳鸣、肾虚，那就麻烦了！

听王七斤这么一说，范坤雄心里才一块石头落地！学这个标准化管理虽然是个苦差事，但有几个美女相伴生活应该是有乐趣的,肯定不会枯燥。于是说：你个王七斤！司大美人听到你这些胡言乱语、听到你如些编排她，她百分之千撕烂你这张臭嘴，抽你的耳括子，我估计脸都会给你打肿！王七斤用地疲无赖的口气说：我巴不得了！从去年春天以来我就盼望着这样美妙的时刻！要是她用她的玉手抽我脸几下就好了！边说边用手掌在自己脸前晃来晃去比划着抽耳光的动作，惹得全办公室的人哄堂大笑。

然后他才说：现在本大人正式通知：范坤雄同志，后天早上9点钟准时到公司门口坐车，传达完毕。

这时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走了出去，王七斤站走来把门关上，对范坤雄说：老范，机关马上要搞机构改革了，有什么想法？范坤雄见王七斤刚才还在嬉皮笑脸，突然间变得一幅严肃的面孔，觉得有些滑稽，不知道他是说正经事还是玩笑，所以只好看着王七斤笑，王七斤还以为他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对马上要搞的机构改革有什么想法？范坤雄确认他是说正事了。他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在机关呆这几年，已经历过两次机构改革，我觉得改来改去都是换汤不换药，都是游戏，对于我们平头百姓来说，对这类问题没有多大的兴趣，不想多操这些心，张来张老板，李来李老板，去考虑这么多干什么？

王七斤把头转了几圈，活动了几下颈椎，然后定定地看了范坤雄两分钟，非常怀疑地问：是真话？范坤雄平静地说：是真话你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不管如何改，任何一个单位总要一些人来干实事，我虽然不清楚官场的事，但我又不是干不了事情，不管如何折腾，总得有一大批干实事的人才能推动社会进步，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去作马屁精和奸妄小人吧！因此不管是充当哪种角色总得给我一碗饭吃，更不可能开除我的球籍！王七斤冷笑着说：你说得很不错，理论上讲是对的，但是老哥，我觉得你的思维方式或者说你的观念还是有些问题，说句你很不舒服的话，你的政治敏锐性很差，没有参与意识！说白了这是一种得过且过消极的世界观。

平时范坤雄都爱和王七斤胡侃，他感到王七斤很能吹，一件简单的事他可以把它吹得天花乱坠，但像今天这种话题他们很少聊，范坤雄感到有些怪，但他觉得王七斤的评价是很到位的，他不知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结合上班前范小娟对着他耳朵说的那几句话，他心里激动了一下：莫非我真的要得到提拔和重用？但根据自己经验和自身情况他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自己和领导层没有任何关系，也从来没有去主动接近过领导，更不要说去作什么活动了，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的。王七斤见他的话引起了范坤雄的注意，他继续说：也许你觉得我和你说这些话有点怪糟糟的，你甚至会怀疑我是别有用心，但是老范，我是替你感到不平，你是个耿直人，耿直人往往都会吃亏，我知道你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但是有一点你可能没有意识到，在这个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世界上，手不摸虫但虫要咬手！正如你所说的你能做事，正因为你能做事，你是一个技术能手，业务能力非常强，因此你的存在对别人就是一种潜在威胁！是别人潜在的竟争对手，因此别人就会在你还没有觉醒的时候就对你进行攻击！打倒你把你压在最底层，让你永远没有翻身崭露头角的机会,从而消除隐患，因此这个机改你不要以为与自己无关，还是应该思考一下选个适合你的岗位和部门，目前你所在的部门和岗位对你是不利的，至少你工作起来并不快乐！

王七斤说话触动到了他的内心，他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四

省局的培训中心集餐饮、住宿、休闲娱乐、会务培训等于一体，设施齐备，环境优美，三十余亩大的花园在整个省城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晚饭后，范坤雄窝在房间里看电视，听到敲门声连忙起来开门，见是司秋玲他感到非常惊奇，一时竟不知如何招呼，司秋玲落落大方地笑道：客人到门口了连招呼都不打，太没礼貌了吧！范坤雄才反应过来，学着王七斤的语气拍她的马屁：神仙姐姐驾到，让我受宠若惊，你的美丽使我的思维短路了，所以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后做出“请”的姿势，司秋玲感到他的举动非常的别扭，同时见他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中半截烟头还冒着气，就没有进去坐的意思，她用指头点了范坤雄的额头一下：你少给我来这套油腔滑调的，哎呀！我怎么发现你刚才这句话口气和神态都有点王七斤的味道呢？你根本不就不是这种风格，所以你学人家学出来就不像。

司秋玲在他脑门上那么随意一点，点到了他的穴位，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再听司秋玲这句话一下击中他的心思，他感到有非常难堪，好在司秋玲没看他的眼睛，她说：窝在屋里有啥意思，我们到花园里走走，透透气。说完既不征求范坤雄意见，也不管他是否愿意，转身就走，范坤雄连忙跑去把烟灰缸中的烟灭了，披上外衣，取出房卡追出来。

范坤雄这几天没事时就爱胡思乱想，每次思路都会不自觉就跳跃到司秋玲身上，她感到这个女人很神秘，当然首先是她长得漂亮，但是这只是基本的因素，他感到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就是人们说的气质吧，“气质”词听起来让人感到很玄，范坤雄觉得“气质”应该是一种精神状态，是通过一个人的语言风格、神态、举手投足所透露出的一种精神仪态，一种智慧，有点和诗人所说的“神韵”相似。

这样杂乱无章地想着，在大厅里追上了司秋玲，走了几步司秋玲随意问他：范师，县局机关马上要搞机构改革了，你有什么想法？因为和王七斤有了一次对话，这几天他对这个事情也作了上些思考，但没想出结果，所以他感到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他仰着看了一下天空，轻轻地摆了几下头说：谈不上什么想法，听天由命吧，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混过来的！司秋玲笑了笑说：为什么这样低调呢？是不是消极了一点！范坤雄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觉得自己很委屈，自己一个九十年代初就参加工作的正牌本科生，混了这么多年,工作上尽职尽责，很多材料地区局都指名道姓必须要他来整，工作上干得比别人多，有好处时总是轮不上自己，到现在还是一个小职员，每天还在一批通过曲线就业的冒牌高中生、初中生的指手划脚下干事，于是他有些忿忿不平地说：不低调、不消极又能怎么样？我能改变这个现实吗？金钱、美色、社会关系我有什么？所以只好认命！

司秋玲笑了起来：我们的专家有怨气了！我觉得这很正常，现在你说的话才是你真实性格的体现，才是你的真实的想法，所以刚才你说没有想法，怎么会没想法呢？你发这些牢骚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在怀才不遇的同时也应该反思自己、解剖自己，找出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和弱点，从而加以改进，才能进步，“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真的太精辟了！我们首先都要解决生存下来的问题后，才能解决如何发展和体现自己价值的问题，每一个人都必须明白：是我们去适应社会，而不是让社会来适应我们！当我们不适应社会时就会产生无穷无尽的烦恼！

范坤雄感到这个女人很不简单。他原来认为她无非是有一幅好躯壳，有点小聪明，有点女人的小手段，但这几句话让范坤雄马上对她刮目相看，他没想到这个女人思想如此深刻一下就点到他的痛处。司秋玲突然很动情地说：说实话范师，我的心目中一直很崇拜你，我觉得你是一个个性鲜明的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的事你就不去做，当然这样的性格在现实生活中肯定是吃不开的，在如今这种多数人都趋炎附势利欲熏心的时代,像你这样的人可以说非常少了，这次机构改革我们县局要新组建一个综合股，业务涉及范围较多，县局领导班子的意图就是要通过组建这么一个股，把原来很多各股室推诿扯皮的业务集中起来，力图对全局的工作有一个大的改观，主要领导找我谈了话，要我来挑这幅担子，说实话我的底气也不足，因为综合股所要涉及到的很多专业技术和业务我都是一知半解,有的甚至摸门不入，但他们特许由我在全系统内挑选人员来组阁，我想叫你过来，当然我还要和局领导交涉，我的想法是尽量要解决你的待遇问题，只要你愿意和我一起干，我们再从近年分来的大学生中物色两个精干的年轻人，我们绝对能组成一个高效、卓越的团队！所以这次培训学习我建议你来参加我是有目的的，当然你是专家已经用不着学了，主要是我们出来我才好找机会单独和你谈，你的意下如何？

范坤雄心里非常激动！他没有想到司秋玲这么看重自己，他目前在技术股心里感到非常郁闷，能够跳出来，找到一个平台，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华,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马上说：我还有什么意见！能得到你的器重太荣幸了!范坤雄也是个血性男儿，有些话要叫我说我说不出口，但我知道什么叫做知遇知恩，到时候我就会全身心投入工作状态，可以这样说，其它方面我可能不在行，技术上、业务上的事我保证干出一流水平！

司秋玲主动挽着范坤雄的胳膊，柔柔地说：实际上年龄你好像要比我大几岁，所以以后在正式场合我喊你老范或范师，私下我就喊你范哥，你也不要喊什么“股长”或“领导”了好不好？范坤雄点点小声地说：嗯！

此时夜幕已经把整个花园笼罩住了，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林阴处，范坤雄的心情非常爽快，理解自己、重用自己，很快将成为自己的直接领导是局机关第一大美人，而且此刻小鸟般依着自己。他说：我们回去了吧！夜风起了，开始下凉了。走出花园后，她抽回手，和范坤雄道了晚安，各自回自己的房间。

五

费准志把技术股的《实施方案》粗略看了一遍，他发现通篇都是套话，没有实在内容，缺乏操作性，一会儿是以领导讲话的口气行文，一会儿又是在作年终工作总结，他连忙叫朱直元到自己办公室，问：这个《实施方案》是范坤雄搞吗？朱直元以为对费准志的味口了连忙说：范坤雄到省局学习去了，他搞什么样搞，是我加班整出来的。费准志沉默了两分钟说：你搞的这个方案总体框架和结构基本上还说得过去，但是比较抽象，我们要推广的技术要点是什么？这些技术有什么作用？如何实施？不具体无法操作。朱直元一下泄了气，他把方案炮制出来后，自己很满意，特别是他将省局、地区局有关领导讲话组合起来的结尾他感到相当有气势，可以说是气势磅礴！

我们一定要抓住国家西部大开发的良好机遇，这样的机遇抓好了，一年顶五年、顶十年！抓住这样的机遇，加快生产方式的转变、优化结构、提速扩张、靠前升位、提升水平、创新发展，实现统一管理、统一效益、一流水平、一流目标；围绕省委、省政府工业强省战略，立足资源优势和发展基础，以等不起的紧迫感、慢不得的危机感、坐不住的责任感，打破常规、敢为人先、抢抓机遇，继续巩固基础地位，大力实施特色品牌战略，做优、做强、做精我们的产业，使各项工作更上一个新台阶，向上级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没想到费准志对他劈头盖脑地泼了一盆冷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珠在眼框中滚了几滚，大脑高速地运转起来，过了几分钟，他自嘲地笑了笑说：费局说得是！领导的水平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出了本质问题，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经您刚才这么一点拔我的思路也就明白了！我把它拿回去重写，同时叫范坤雄把数据搞准确… …费准志连忙打断他：你拿回去后和你们股的同志很好地商量一下，仔细斟酌，收集的材料要准确、详实，不要等范坤雄了，他学习回来局机关马上就要搞机改，他还继续在不在技术股也说不准！

朱直元暗暗吃了一惊，这家伙是走哪条线的门路呢？我现在还蒙在鼓里！连忙问：马上就要把范坤雄调出技术股吗？费分志说：这很难说，反正这一次机构改革肯定有一些变化，像范坤雄这一类技术和业务都比较强的人早就应该放到关键位置上了！朱直元抱怨道：有一个技术上熟悉的就调走一个，技术股的工作以后怎么干？费准志笑了笑说：朱股长啊，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整个局机关是一盘棋，就是技术股也只不过是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哪一个人要怎么摆布，局领导班子都要作全盘考虑，况且范坤雄如果调离技术股对你来讲也不是坏事！费准志这么一说朱直元感到自己这句话有些冒失，朱直元马上站起来打烟给费准志，随即给他点上，费准志把一口烟雾徐徐吐出，眯着眼说：范坤雄业务能力是强，但性格上比较倔，用得好可能会产生很大能量，但如果驾驭不住，实际上也等于没有用，我看他在技术股这两年就没有发挥出什么特别的作用。朱直元马上说：对！对！对！费局分析得太精辟、太准确了，范坤雄这个人就是这样，应该说有一定能力，但这个人就是很骄傲自满，为人不够虚心，有点目心无人，现代社会，很多工作都要一个团队协作才能完成，个人的能力再强，离开了组织，是很难完成目标任务的，所以像范坤雄这样的人如果一旦处于关键位置风险性也比较大。费准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朱直元看了一下表离下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他连忙问：费局下午有什么安排没有？费准志说：安排谁？谁又安排我？你又有什么新的节目嘛？朱直元高兴地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到“世外桃园鱼庄”去吃鱼！费准志很为难的样子说：我还有些事啊！朱直元夸张地大笑：领导的反应真是灵敏，你刚才不是说没事吗？不要找借口了，我整两朵花陪领导喝喝花酒！费准志非常遗憾地说：“花”在那里？局花都跑到省城去了！朱直元说：这样大一个局机关遍地是“花”，法规股的小范、我们股的林佳媛，办公室的徐丽花、你我加上王七斤六个人，就热闹了。然后不等费准志表态他就打电话：赶快到“世外桃园鱼庄”，费局要亲自接见我们，费准志无可奈何地说：好你个朱直元！你就是专门干这种嫁祸于人的事，我现在是什么？你的傀儡！

王七斤端起酒杯喧宾夺主发表演说。我先说两句，首先感谢领导！感谢领导在百忙之中，接见我们，使我们沐浴到领导的关怀；第二感谢我们的朱股长投资举办这样一次酒会，使我们能吃上这么鲜美的鱼肉；第三感谢三个美女的光临，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乐趣，朱股长的安排可以说是独具匠心，六个人“六六大顺”,三男三女刚好三对，我们三个男士一人可分得一个，因此我建议我们先作好分配，以免乱套… …范小娟和徐丽花被王七斤的话逗笑得东倒西歪,林佳媛揪住王七斤的耳朵:你娃儿想得美! 王七斤头一偏,挣脱开来连忙摆手:君子动嘴不动手! 林佳媛站起来:我不是君子,你再胡言乱语我们几个女同胞撕烂你的嘴!王七斤用双手挡着脸预防着林佳媛的进攻:林妹妹你这么凶,像只母老虎,两个哥哥肯定是不敢沾你的边了,所以你只能和我,从而让两个哥哥免遭伤害,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林佳媛要去撕王七斤的嘴,徐丽花拉她一下说:你不理他,他就没劲了,你让他说去,他的再这么胡说八道嘴要烂要生疮的。费准志笑着看热闹，没有制止的意思，朱直元只好出面转弯：开始喝酒了，费局先来剪彩！费准志把酒杯端起来又放下，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觉得刚才王七斤的建议实际上很不错！做什么事都应该按标准流程，所以小范就坐到我身边来，这样一男一女就全部岔开。王七斤马上拍着手起哄：领导英明！领导英明！范小娟向费准志抛了一个媚眼说：看来你这个领导也不是好东西！虽然这么说，还是端着酒移到费准志旁边，费准志重新把酒端起来：干！

范小娟说：费局，这次机改咋个改法，是不是又要整一部分人下岗？费准志说，和我喝交杯酒后我解释给你听，王七斤马上起哄：对头快和费局喝交杯酒，喝后我们也沾光听一下精神！范小娟装着很生气的样子嗔怪道：闭上你的乌鸦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费准志说常规的碰一杯总可以吧！范小娟只好与他碰一杯，然后费准志才说：目前机改的确是个敏感话题，大家都比较关注，不过大家要正确地认识这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机改的目的不是整一部分人下岗或待岗什么的，改的目的在于对目前的部门及各岗位进行整合，从而提高工作效率，最大程度把人力资源的潜力挖出来，因为我们政企一体的国营企业，一种特殊行业，无论如何改都是在这一批人中来进行，某个人在这个岗位不适合，就把他调到适合他的岗位上去，当然在调整的过程中难免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一个人如果任何一个岗位你都不适应这肯定是个麻烦，但目前就我们公司机关来说我个人认为这样的人还是没有。

林佳嫒说：你们领导倒是这么说，在实际操作中就不是这样了。像前两次机改就整了一批人待岗，改去改来还是最底层的员工遭殃，中层干部还是原来那一批人，原来说中层干部四十八岁以上就不能任实职了，但改下来不要说四十八岁，五十岁的都还继续干，所以一听说又要机改了，很多员工就提心吊胆的，特别是年龄偏大、学历偏低、原来和部门领导顶撞过这三类人，都感到情况不妙。

林佳嫒说的这几点的确是实情，这个问题是有些尖锐，费准志马上说：我提个建议，我们现在暂时不要去讨论机改的事，喝酒就喝酒，多吃点鱼肉，大家要相信组织，前两次出的不公平、不公正的情况这一次一定要改善、要尽量避免，请大家相信组织好不好?朱直元马上附和着说:对头!费局说得对!大家能聚在一起也不容易,喝两杯酒放松一下,讲点轻松的话题,一天总是担心这样那样这人生就太累了!王七斤又附和道:我举双手非常赞同,这样鲜美的鱼肉、这样好的酒，加上三个美女，如此良霄美景你们硬是要去找这么沉重的话题，破坏这气氛，我敢肯定不论如何改都改不拢你们三个美女身上，如果你们都改掉了还叫什么单位？本来就男多女少，比例失调，再把你们改掉剩一批和尚这生活还有啥意思！

大家又被王七斤逗得大笑，费准志指着他：我看你三句话不离本行，已经达到专家级水平，你应该向人事部门申请高级职称！大家正在玩笑，突然费准志的电话响了，他“啊”“啊”地应了两声然后说“那我马上赶过来”，挂机后他双手一摊，遗憾地说：你们看吧，兄弟姐妹们，真想和你们在一起，但局长大人召见，失陪了！

六

在省城学习的四个人中兰小莉年龄最小，还未结婚，参加工作才两年。她的记忆力很好，学起东西来吸收快，相比之下办公室的黄春莲学东西有些吃力。她虽然才三十五岁，而且还是大专生，但这些年来一直在办公室搞收发，工作轻闲单调，她本身玩心也大时间一长人就懒惰了，犹其是她的麻将瘾特大，第一天晚上司秋玲和范坤雄到花园里散步时，她就来约司秋玲到培训中心的娱乐室里打牌，见司秋玲不在，小兰不打麻将，她就一人去和其它县的人打，打到十二点过才息战，几个麻友约定第二晚上继续。

第二天晚餐后司秋玲准备约大家出去喝茶唱歌，打电话给黄春莲时她已经上麻将桌了。司秋玲和范坤雄、小兰三人在“西湖茶楼”找了一个包间，刚坐定，小兰就翻开桌上的《消费指南》看，一边看一边叹息：好贵啊！好贵啊！服务小姐站在旁边抿着嘴笑，司秋玲踩了小兰的脚一下，随着问：你喝什么茶范哥？范坤雄说：来一碗苦丁茶或者粗杆杆茶！司秋玲大笑:这里怎么会卖那样的茶，谁知服务小姐却说：有，苦丁毛尖98元一壶，司秋玲马上说：好！来一壶！服务小姐又问：两位女士来点什么？司秋玲说：你给我们介绍一种合适的吧，服务小姐高兴地说：好的，我建议二位女士喝我们茶楼特制的“贵妃醉酒”，这是用最好的碧螺春加桂花、茉莉花、玫瑰等十二种花蕊调制而成，能益寿延年、美容颜，口感特好，是专为二位这样的高品位女士准备的。小兰连忙问：价格呢？服务小姐笑容可拘地说：一点也不贵，才一百八十八一壶。小兰张开嘴感到很惊讶，司秋玲又踩她一下，斜她一眼，小兰连忙用手遮住嘴不说话了，司秋玲说：好！那就再来一壶“贵妃醉酒”！随后司秋玲又点了两瓶红酒、五六盘干果，服务小姐将茶酒果上齐，把酒打开给三人倒上后，司秋玲后叫她退出房间，小兰说：司股长这太奢侈了！司秋玲笑了笑说：小兰啊！以后你和我进出这样的场所会很多，是有点奢侈，但我们不是天天都进这样的场所，天天进谁会消费得起？但是既然世间上有这样的地方，就是让人来消费的，因此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享受一回呢？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场所，不要做得小家小气的，让人小瞧，场面上打肿脸都要充胖子，晓得不？小兰睁大眼睛看着司秋玲佩服地点头。

富丽瑭煌的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茶香味，CD 播放着优美动听的《彩云追月》轻音乐，温馨的灯光下，司秋玲和兰小莉面若桃花楚楚动人，范坤雄似置身于仙境中一般。

司秋玲说：学习任务这么重，把大家约出来轻松一下，但小黄这家伙真是个瘾大君子，上了麻将桌就喊不走了，我们三个来也好，告诉二位，学习回去后，马上就是机改，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三人将是新组建的综合股的骨干成员，来为了下一步的精诚团结，干杯！

小兰说：来之前我也听很多人说机改的事，没想到我能在司股长手下干，我太荣幸了，说完很豪气地干了。司秋玲很爱怜地将手搭在小兰背上：妹儿喝慢点，注意呛倒！以后凡是像这样的场合，喊我司姐，股长喊起好别扭！小兰点点头，她看到司秋玲目光母亲般慈祥非常温柔，她感到有一股暧流流遍全身。索性把“司”字也省略了：姐！这个综合股主要搞哪些业务？司秋玲说：综合股成立后涉及的业务较多而且杂，包括原来办公室、人力资源部、法规股、技术股和信息心的所管的一些事务，这些事务和很多部门都挂得上勾，刚才我说的这几个部门都可以做，但哪个部门都可以找理由推诿，因此这次才把这些事归集起来，具体来讲包括标准化管理、“三标体系”运行、预算及计划审核、信息和档案管理、企业文化等。小兰惊讶地张着嘴，这不是成了大杂烩了！司秋玲说：事情肯定多，工作量肯定大，但这是好事，这样的工作很具挑战性，特别像你们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是最好的锻练机会，你说是不是？再加上局领导班子特许我在全系统范围内挑选人员来组阁，所以综合股将集中全系统的精英人才，像我们的范哥是八十年代的本科生，在整个行业都是有名的专家，你以后在他的手下会学到很多的东西，加快你的成长！

她又给三个酒杯中续上酒，端起来和范坤雄碰了一下说：说说你对即将成立的综合股或者机改的想法噻！年龄上你是哥，学问上是老师，有什么顾虑呢？小兰拍着手：对！对！范哥哥是当之无愧的老师！范坤雄摆摆头：全行业最漂亮的两大美女对我这样高的评价，我太激动了！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这样美好的赞扬了！对于一个边缘化人物，能荣幸加盟到综合股，受到司股长大人器重，是这么多年最愉快的事情，但是目前我们的标准流程和很多制度还不够科学和完善，特别是人力资源管理上问题很多，这些问题不解决，什么标准流程都是一句空话！

司秋玲说：你能不能说具体点呢？范坤雄见她说话时两片性感的红嘴唇微微一张，露出两排整齐而晶莹透剔的牙齿，他连忙把眼光移开到小兰脸上，他感到小兰的脸虽然更鲜嫩但没有司秋玲那种看一眼就使人想入非非的诱惑力，两个美女见他不说话有些走神，暗暗发笑，司秋玲用酒杯轻轻敲一下桌子：范哥！想什么？范坤雄自嘲地笑笑，说：不知道这次机改决策层改革的力度和决心有多大？看了“北京环宇咨询策划公司”为地区局做的那套方案，对各部门和各岗位的设置和岗位竟聘的规定，实际上还是走的论资排辈、按部就班的套路，大专以上学历二年以上工作经历才能竟聘副股级干部，初次竟聘任职第一年为试用期；必须有两年以上副股级任职经历才能竟聘正股级干部，按这个规定，对于一名普通员工来说基本上是排出在竟聘之列的，因此最终结果，大不了将中层干部在部门之间作一下调换，最大的变化就是部门领导借些机会将不顺从自己意愿的员工排挤出自己管辖部门。

司秋玲打断他的话：这一次一定要解决你的股级身份问题，主要领导已经默许了，你放心吧！范坤雄连忙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说实话，对于我来说，我把很多东西都看得很淡，而且去年就超过四十岁这界线了，就是给我个副股级待遇，进入那个层次后又属于“大龄青年”，所以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觉得我们的制度和观念有问题。现在我们就拿小兰来作一个员工职业规划分析：小兰同志是正牌本毕业生，参加工作已经两年了，大约也就是二十四岁左右，现在可以竟聘副股级干部，假若竟聘上了，第一年只能是试用期，一年以后如果顺利地转为正式副股级干部，这时就已经二十六岁左右，于她就成了她所在单位或部门正职的竟争对手，而目前各单位和部门的第一把手，都是经过至少五年时间才混到这个位置的，他必然要对自己的竟争对手严加防范，对她施加限制，不让她有表现自己才能的机会，如果她在副股级的位置上家庭、社会不能为她提供各方面强有力的火力支持，三五年都没得到晋升，这时年龄就超过三十岁，这个门坎一过，年龄优势就开始丧失！一个有一定文化水平，具有很好专业素养的人，如果长期受一些没有专业素养、文化水准不高但精于世故，有较强钻营能力、心胸不十分宽广的人们的打压和排挤，时间一长必然就心灰意冷，所有的才华、智慧慢慢就消失了！所以我的今天也就是你兰小莉的明天！

范坤雄说完这些话把自己的酒一口喝了，司秋玲指着他说，你个范哥，给我们小兰灌输这些反动言论，小兰不要听他的！小兰说：但是我觉得范哥的分析是很有道理的！司秋玲一边笑一边点了范坤雄额头一下：你看看，范哥，你对这些小青年毒害有多深！但是我还是要给你建议一句，你的性格中还是有很大缺陷，一是你的主动性不够、参与意识不强；二是锋芒毕露不善于保护自己，学会保护自己、学会生存、学会让自己很强大有力地生存下来也是一种人生智慧！你说呢？

范坤雄点点头：你说得一点不错，对于我个人来说我的确有性格的的弱点，而且我已丧失了个人发展的黄金时期，但对于我们的行业来说，我觉得科学、良好、公平的用人机制还没建立起来，如果一个行业不能正常、规范地将能干事想干事的人及时选拔或安排到恰当岗位上，如果能干事想干事的人必须通过非正常渠道，才能争到自己干事情的机会，这是对人的知识技能和智慧的一个极大讽刺，它将向人们传递这样一种恶劣意识导向：真才实学无用，脚踏实地干事是蠢才，要想增加工资、要想得到提升去钻营、去溜须拍马吧！这样一种空气一旦形成，我们的行业是不可能有走得很远的！

七

王七斤看着费准志离去的背影摇头晃脑地说：哎！当领导也不容易，你们看我们的领导多么累啊！我们大家在这里寻欢作乐，领导却要去为中华民族的振兴辛勤工作！他走后，我的任务又重了，一人享受两个指标。范小娟笑着说：王哥我发觉你比领导还累！费局长给你总结得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你的确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但我担心你是不是个叶公好龙，你不要成个口头上说得凶，要来真格的了全身又软成一团！王七斤把脸转过来看着林佳嫒说：林妹妹要不要检验一下哥哥的功能是否正常？他怕林佳嫒揪自己的耳朵，连忙双手护住自己的头，林佳嫒假装很生气在他背上打，一边打一边骂：你是不是觉得老娘好欺负！王七斤装出一幅无赖相：哎哟！给我按摩，好舒服！徐丽花摇着头大笑：已经是要不得的人了！王主任你是领导，你要注意点形象不？王七斤无可奈何的样子：领导也是人！领导也有七情六欲啊！

朱直元看着王七斤同几个女同胞打情骂俏，他的心里却一点乐不起来，请费准志吃饭，是想从费准志口中得到一些关于机改的有价值的信息，没想到还没说到实质性问题，费准志就走了，目前有些现象他实在是看不透，但此时大家正玩得欢，自己不可能扫大家的兴，马上说：现在这个酒咋个整？要推行起来噻王主作！王七斤说：咋个整？简单嘛，先一个走两圈再说，林佳嫒马上把手举起来：我反对，哪有这种走法？我们女生怎么能和男生平起平坐一个标准？你们这样是不是想先将我们灌醉后图谋不轨？朱直元说：那我先走一圈再说。一边和大家碰杯一边说：估计费局去是同高局长商量机改的事！林佳嫒说：管他们商量什么事，官有十条路，九条人不知，如何商量他们又不可能透露给我们听！

范小娟几杯酒下肚后，面若桃花，她突然很伤感地说：要是下了岗还是惨！除了本行业自己干的业务外，其它一样干不倒，要去另学技术谈何容易？半老徐娘，已经属于残花败柳了！徐丽花补充一句：做“鸡”都只能做三流的，搞一次最多三十元这种价位！

王七斤见几个说得这样伤感连忙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打住！打住啊！同志们、同胞们、兄弟姐妹们，你们为什么这么悲观？说得好像已经是世界末日了一般，同志们要看到前途，要看到光明，要有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因此你们应该向范小娟同志的头头司秋玲学习，你看人家时刻保持一种气定神闲的仪态，充满着自信… …林佳嫒用鼻孔哼了一声:当然喽!谁赶得上她?整个行业就出这么一个人物。然后指着王七斤挖苦道：只不过你娃儿，只是打些干哈咳，洗脚水汤汤都没得闻一下！林佳嫒的挖苦让王七斤心里很难堪，他只好自嘲地笑笑：你看吃醋了吧！林佳嫒打他一下：吃你娘的个大头！

朱直元说：我提议几姊妹干一杯，大家站起来把酒喝后，王七斤突然很严肃地说：玩笑归玩笑，大家不要觉得不服气，我们不得不承认司秋玲在我们系统是个人物，客观地讲她的漂亮只是一个基本条件，因为漂亮的确为自己创造了不少机遇，但她的能量最主要还是靠她的头脑！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信息，当然这也许已经不是新闻了，局机关马上要成立一个综合股，她就是股长，而且局领导班子已经特许她在全系统范围内挑选人来组阁，会议纪要就是我作的，这一次到省城去学习的人基本上都是她的成员，机改完后，综合股的权力将是很大的，很多股室都会受到综合股的制约，因为综合股负责全行业标准化流程管理、“三标体系运行”等工作，所以大家不服气也不行你们说对不对？

听王七斤这么一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朱直元心里犹为难受，实际上他早几天就听到一些传闻了，但他还不敢肯定，他觉得综合股长这个位置自己才是最佳人选，自己竟然败给一个女流之辈，因为这几年他和主要领导走得很近，领导班子的每一个成员他都做了相应的工作，自己花了这么多投资，没有得到提升，调换一个更实权点的岗位的目的都没实现，问题是出在什么地方？他感到有一种失落感！特别让他难受的是范坤雄公然摆脱了他的控制，将成为了司秋玲的得力干将，一想到范坤雄他的心里就很窝火，在局机关当了多年的股长，不管在哪一个股，他都把手下的员工管得服服贴贴，实际上他用的手段也比较简单，每一个人来后先给他一个下马威，挑他的毛病、找他的茬，折磨他几次他就主动向他表示忠心，他就安排的任何事再去提问题，只会绝对地服从，但是他这套管理办法在范坤雄面前失效了，你挑他的毛病，他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事情，他虽然不和你硬顶，但他仍坚持自己的观点，同时从内心表现出一种看不起你的意思，两年来一直没能将他驯服，同时更为严重的是范坤雄年龄比自己小四五岁，又是正牌本科生，专业技术和业务水平都在自己之上，一旦这样的人被提拔为中层干部，对自己将构成极大威胁！怎么办？朱直元感到很头疼。

八

兰小莉一点睡意也没有。但不是酒的原因，这么点红酒对她来说肯定不会超量。在一起喝酒的三人中职位最高的司秋玲只是一个股级干部，村长级别，但是这个只有大专学历，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的言行举止显得那样自然、那样的挥洒自如、那样大气！她像母亲、像大姐姐一样关心着自己，她将柔情和智慧有机结合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有一种安全感。

她觉得现在的男人大多具有浓浓的奶油味，很多时候表现出一种媚态。参加工作两年了，机关一百来号人她只熟悉部分，她听了好几个人说过范坤雄，这些人认为范坤雄孤傲、迂腐、有时甚至为他神神道道的显“宝”相，但通过今晚的接触，她觉得这是对范坤雄的一种歪曲，说明这些人对范坤雄的评价是从表象上得出的结论，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沧桑感，这沧桑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思想和个性，因为他不屈从世俗，不愿和世俗潮流合作，所以一般人觉得他孤傲，认为他不可理解，她想这样的人内心世界肯定是很丰富的，如果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肯定还会发现很多的新东西，她对自己这些想法感到有些奇怪：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为什么去研究这么一个已婚的四十来岁的男人呢？她感到脸上有点烧乎乎的，虽然在黑暗中但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肯定很红… …

这样想着，她在床上翻来翻去一直到三点过才迷迷糊糊睡着。天亮后司秋玲起来洗漱完，见她还睡得很沉，喊两声都没应，只得把她拍醒，她揉了揉眼翻起来，司秋玲说：昨晚我见你在床上翻过来又翻了好半天。小兰不好意思地说：把你打扰了司姐！实际上喝的酒倒没啥问题，最主要是听了你和范哥讲的很多事情觉得很有意思，想着想着就紧都睡不着。司秋玲笑了笑：我们无非说一些生活上和工作上的常套话，就值得你这样去思考？小兰到洗漱间忙活一小阵，急急的出来对司秋玲说：司姐，今晚我们再好好聊聊，但不要到茶楼去了，成本太高了，昨晚上起码消费了七八百块钱，晚餐后我出去买点瓜子之类的东西回来，每人泡上一杯浓茶就在房间里侃，既经济又实惠。

小兰像小鸟一样，在屋里窜来窜去，一边说着话不一会就把全身都收拾停当了，看着她快活的样子，司秋玲心里很羡慕，她想我要是还这么年轻、这么单纯就好了！她马上又想到自己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于是看小兰的眼神就多了很多爱怜的成份，她说：用你们大学时代在宿舍招待客人的方式！小兰说：难道这样不好吗？司秋玲说：好！就按你的意思办。

范哥今天晚上讲讲你大学时的罗曼史好不好？范坤雄刚坐下，小兰把给他泡的茶递到他手上，就这么唐兀地说。范坤雄笑了笑，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咱们的小兰今晚是不是准备主持召开一次爱情研讨会？这个创意不错！小兰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范哥就会打趣人，我是好好的问你，像你这样有才华，深沉而富有个性的人，在大学里肯定有不少女生追你，嫂子找到你真是很有眼光！范坤雄笑了好一阵才说：听你这么说我首先是很感动,然后马上就想起一个词-----“代沟”,我是“六零版”你是八零后，我们相差两个时代，等于就有两条“代沟”。司秋玲笑着打断他：我看你真的是倚老卖老，一点不觉得害臊，你只不过长小兰十多岁，长我三几岁，有这么老吗？两条“代沟”！！等于你要想充当小兰的爷爷不是！司秋玲这么一说她们三个不觉都大笑了起来。

范坤雄说：不要说充当爷爷，叔叔都不敢充当，是兄弟姊妹，怎么敢充当长辈，但“代沟”是绝对有的，作为她们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人，她们生活在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没过过苦日子，没有受过挫折，当然她们肯定觉得自己受到过挫折，她们认为的挫折主要就爱情道上的小插曲、小波澜，像小兰这样才参加工作两三年的大学生，什么职称、职务等才开始涉及，矛盾冲突还没拉开，而我们六零版的人就不同了，我们在读中学时代物质条件相当差，特别是像我这种家境贫寒的农家子弟，经济一直是一个制约我们方方面面的大问题，所以从中学到大学再到参加工作，我们主要涉及的都是穿衣吃饭这种属于物质层面的低级问题，“爱情”这种精神领域内的活动基本上没条件去感受，因此这个领域对于我来说基本上还是空白，想起来觉得这前半生真是一大缺憾！刚才你还说你嫂子找到我真是很有眼光，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她和我结婚后就一直在抱怨，一直为和我结婚这件事差点肠子都悔断！她觉得和我结婚是她这一生做得最糟糕最弱智的一件事，我也因不能让她过得幸福而每天在痛苦中煎熬！

小兰按着肚子弯着身子笑，司秋玲说：没想到你的生活如此凄凉真是比黄连还苦！小兰缓过气来才说：范哥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幽默！这样好玩！范坤雄有些无可奈何地说：这是幽默吗？这叫实话实说！

司秋玲见范坤雄表情凝重不像是调侃的样子，收住笑容问：究竟是你对你夫人不满意？还是你夫人对你不满意？我听得很糊涂。范坤雄说：首先要纠正你刚才的称呼，谁对谁不满意不是主要问题，关键问题是“夫人”这个称呼用在我老婆身上是不恰当的，至少副科级以上男性的配偶称夫人才恰当，我等男性小职员的配偶只能叫老婆，这样才合符按标准流程。小兰用手捂着嘴笑，范坤雄继续很严肃认真地说：比如一个拉板车的，穿着褛烂的衣服，身上冒着臭汗，一边拉着破板车，一边掏出一个低档手机打电话：亲爱的夫人，你看昨天吃、吃剩的半锅酸菜汤馊没馊？没有馊就给我抬来热起，不是可惜了！我拉了这趟回来吃饭，你觉得滑不滑稽？

小兰说：范哥你的思维真是有些奇特，联想丰富，属于一种跳跃性思维，怎么突然又想到拉板车和酸菜汤这此乱七八糟的事？太搞笑了！范坤雄反问道：你觉得好笑吗，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司秋玲说：好笑倒不是十分的好笑，我只是觉得你的语文水平很不错，特别是在词语解释方面可以说很有造诣，首先你对“爱情”一词进行了阐述，随后又对“夫人”的适用范围作了系统解释，下一步准备引入些什么新词汇呢？

范坤雄说：你前天教导我说“性格决定命运”我非常赞同，但我认为还要对这个命题进一步拓展，再加上“环境铸造性格”这样才完善，因此又引入了两个词语“环境”和“位置”任何一个人的性格都不是父母将他（她）生下来后就一成不变的，一对双胞胎，将他们分别放在不同的环境中生活，就会形成两种不同甚至反差较大的性格。在环境中，位置又处于核心地位，同一个人他（她）处于不同的位置就会表现出不同的性格；同一件事情，处于不同位置的人来做其意义是极不相同的；同样一句话处于不位置的人说出来意思就有极大的差别！

小兰觉得范坤雄越说越玄妙，听得有些像饶口令似的。司秋玲拍着手说：看来对你的称呼也要改了，应该将“范老师”改成“范大师”，因为你现在就在这里参禅论道，属于弘一大师类的人物！

范坤雄说：我举几个例子，你们就明白了。先说喝酒这件事，一个酒量较好，一顿能喝一斤54度白酒下去不醉的人，如果他处于县长的位置上，人们就会以羡慕崇拜的口气说：海量！人家之所以能当县长就是有这样的海量！如果一个普通小职员，人们就会不屑地说：嗯！无非是一个酒囊饭袋嘛；如果这个人是个无职无业又嗜好喝酒，人们就会痛心疾首地大骂：狗日的穷喝饿吃，像几百年没见过酒一样，一闻到酒气，爹妈姓啥都不知道了！再举一个追星的例子。来了一个漂亮的女歌星，她在演唱中走到某一大领导面前，伸出她的玉手，领导连忙把将将她白嫩嫩的小手抓在自己双手中，并用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搓揉着，一双贪婪的眼睛盯住明星水灵灵的脸蛋，恨不得将她吞下，大家见领导虽然有些失态，但非常理解：哎！英雄难过美人关，领导也是人，领导也有七情六欲，这说明我们的领导是个性情中人，不做作，很真实！如果是一个级别比较低的小干部去献花，在献花时随便摸一下明星的手，歌迷们就会不满地责骂道：大色鬼！赖蛤蟆也想吃天肉！如果一个地位更低的男子，想去接近明星，但又无法靠近，干着急一阵后，无可奈何向明星抛一个飞吻，歌迷们马上恶狠狠地盯着他，在地上呸一口：流氓！

再举一个语言方面的例子。假若一个级别高一点的领导，在县份上起码是副县级领导，如果在省城应该是副厅级领导，他说话时适当带一二句粗话，什么“妈拉个粑子”“大日侬包”或者用身体器官进行比喻说明等，大家听后觉得很生动形象，有不少人会说：领导的语言相当恢谐幽默、很平民化、合老百姓口味；但这样的语言如果是村干部、机关的股级以下干部说出来，大家就觉得很不舒服，就会说：庸俗、无聊！如果是一个普通员工说出来，大家就会非常瞧不起他：粗鲁！素质低！

小兰笑得身体摇摇晃晃，司秋玲说：你把哪样都看透了，把什么都分析清楚了，所以说，你们技术股头头咋个不提防你，肯定要拿小脚鞋给你穿！小兰脱口而出：那么司姐，范哥马上就要在你的领导下了，你不提防他吗？说完她才发现这句话很冒失，看着司秋玲就有些不好意思。司秋玲笑着说，没关系，你不要的什么顾虑，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提防他的必要，他的为人和性格我很了解，我们大家能走到一个小集体里共事，就是一种缘分，大家要精诚团结，才能把工作干好，要发挥我们集体的智慧，互助取长补短，才能产生最大效益，互相提防，推诿扯皮，互设障碍那叫窝里斗，如果是那样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从技术股去挖他！

九

范坤雄走后，司秋玲马上就进洗漱间冲澡，小兰将瓜子壳、包装盒等收拾了，她隔着门和司秋玲说了两句话，司秋玲说水响起的听不清楚，一会儿出来再说，她只好打开电视，不断地换着频道打发时间。司秋玲刚从洗漱间走出来，小兰就迫不及待地说：司姐，和你们聊天太过瘾了！我终于读懂了“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句话，没有这一次学习，我做梦都不会相信范哥这么能侃！这个人是真怪，平时见他在机关上班沉默寡言，这几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司秋玲一边用沐巾擦着头发，一边笑着说：被你这个小美女小妖精吸引了啊！小兰没想到司秋玲会开这样的玩笑，吃惊地说：司姐你这么说这样的话，我发现范哥看你的眼光才是充满爱慕之情！司开玲点了一下小兰的额头：你这小妖精！然后她很满意地笑了笑说：在美女面前男人都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表现欲！这一点你读的书比我的多难道还不明白？

小兰说：但是范哥说什么事都保持一种很克制节奏，而且我觉得他没有哗众取宠的嫌凝。司秋玲盯着小兰看了两分钟没说话，小兰突感到心里有些发慌，她不解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司秋玲摆摆头：小兰你是不是对范坤雄产生了感情？这一句话把小兰吓了一跳，她连忙否认，声音很大，司秋玲笑了笑说：不要激动，我是过来人，我也经历过你这样的年龄，作为一个才参加工作两年，涉世不深，受过正统教育，具有良好的文化素养的女孩子，范坤雄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很有魅力的，因为他也受过高等教育，也具有很好文化素养，这就为你们交流、理解和勾通奠定了基础，而他的生活阅历，他在近二十年的工作和生活中积累起来的人生经验，对于你来说就像一个眼花缭乱的宝贝仓库，因此你和这样的男人聊天就容易产生感情共鸣、容易被他们吸引。

小兰点点头，认同她这个分析。司秋玲问：你认为他的魅力主要是什么？小兰怕说错摆了摆头不说，司开玲继续说：范坤雄的魅力在于是他的言谈举止中透出一种浓浓的沧桑感！这样就使他显得很深沉，他的思想就显得比常人深遂一些，但是你不知道实际上沧桑感是由一定量的坎坷、挫折、痛苦酿造出来的，你看那些一帆风顺、步步高升成功名就的人士，他们容光焕发、春风得意，你在哪里去找一点沧桑的影子？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有才华、有相当的生活阅历，经历了那么一些坎坷，但没有取得自己预想的成就，他们的心里必然会产生很多的苦恼和烦闷，他们有一种怀才不遇的失落感，这一切就使他的言行举止显出悲沧的味道。

小兰激动地站起抓住司秋玲的手：司姐，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能让这么多男人在你面前五体投地，原来你把男人解剖得这么透！司秋玲握住小兰的手说：所以作为一个大姐姐我要提醒你，一个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在和男人交往中一定要把握好分寸，犹其是像范坤雄这样的已婚男人，一个人应该有人情味，没有人情味的人无异于冷血动物，但不要乱动感情，感情用错了地方受害的往往是女人。

司秋玲停了下来，她的表情显得很凝重，小兰见她的眼神中突然飘出几缕沧凉，小兰的心里被子刺痛了下。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小兰没听到，她缓缓地说：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县局机关有百十号人，这个塘子是很复杂的，可以说这里藏龙卧虎，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综合股开始正式运行后，你和范坤雄天天近距离接触，平时交往中亲密程度要适当，否则就会引来一些无聊的流言，这样首先受伤害的就是你，我可以断定：下一步综合股将成为一个焦点股室，妒忌、想让我们的人出点洋相的大有人在，这些人在工作上找不到我们的屁漏，他们就会在生活细节上找茬，诽谤抵毁我们，从心理上扰乱我们的视线，你后你慢慢就会知道，有的人就是喜欢在暗处给人使绊，设障碍，使阴招，而范坤雄在这方面的防范意识也是较差的，你们二人是我的左右二臂因此必须慎之又慎！

小兰感到生活真的是一所最好的大学，这一切是书本上无法学到的，她迷惑地说：有这么复杂吗？司秋玲点点头，实际上很多时候比我刚才说的还严重，还要残酷，这几天我都在担心，范坤雄的提升问题最终是否落到实处？虽然他的欲望不是十分的强烈，但假若得不到解决，业务上、能力上都比差的人提起来了，他的心里肯定不平衡，毫无疑问就会影响情绪，挫伤他的积极性。

小兰说：你昨天晚上不是说主要领导都已经默认了吗？提一个副股长，人家是本科生，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业务上又是一把好手，就这么难吗？司秋玲摆摆头，对于范坤雄来说就是很难！当然我肯定要尽我的努力，即使不提拔至少也要让他享受副股级待遇。这就是国营企业，特别像这种政企一体的特殊行业的最大弊病，不要说和私营企业比，就是同股份制企业也无法比。

对于私营企业来说，企业整个资产是老板的，谁有本事为老板赚钱，有能力把企业经营好，老板就用谁；对于股份制企业，股权和经营权是分离的，中层干部的任免是属于经营权范畴，股份制企业的经理就和私营企业的老板有相似之处，在他经营期内，他就要使用最有能力的人把企业经营好，实现企业利润最大化，从而自己的利益也最大化。而我们这样的行业，实际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企业，半官半商，管理上基本上还是按政府衙门那一套，对领导影响最大的不是企业的经营成果，而是自己的位置，你能享受什么待遇，主要不在贡献，而在于你处在什么位置，企业经营效益不好只要你还在位，你的一切待遇仍然是保持，车子、房子、美色，你一旦不在位置上，这一切都没有了，因此在用人上，领导主要考虑的是人的“德”而不是才，所谓“德”就是听领导的话，中层干部的任免历来都是最核心的最敏感问题，是利益争夺和分割的焦点，基本上每一任新领导上台都会搞一次任免，美其名为机构改革，说白了就是一次洗牌运动，就是将原来的人事体系打散重新组合，进行一次利益的再分配，通过洗牌各取所得，皆大欢喜。

而目前对范坤雄来说，要叫他花代价去投资一个副股级他已经没有热情了，昨晚你没听他把一切都分析透彻了吗？但是你不去投资，领导难道会平白无故把一顶乌纱帽馈赠给你？这是一场游戏，你不参与游戏你怎么会有赢钱希望？从客观上准确地说他本身也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范坤雄目前的经济状况是这样：他从农村考取学校出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没有其它经济来源，老婆是纯粹的家庭妇女，一家人仅靠他一人的工资生活，目前在县份上这个人情来往这样多，每天莫明其妙都有在送钱，作为一个小职员这两个工资钱能维持全家人吃饭、人情来往、孩子读书这几样基本开支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钱剩米去作个人前途的投资？这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具体体现。

听完这通分析，小兰如提糊灌顶！她盯着司秋玲的眼睛：司姐：像你这样清醒的脑子，这样高的政治智慧，你当个股长太埋没人才了！司秋玲平静地笑了笑：这几天我们推心置腹的交谈，大家即将在一个股室共事，我对你也可以就没什么瘾瞒的必要，说实话，人，哪个不想进步，但是每一个人都要客观正确对估价自己，我能走到今天我已经知足了，我的成长过程也是一个特殊机遇促成的，我是受我们地区局的副总的影响，她在仕途上才真是一帆风顺，她从地区局到我们县局挂职副经理，一年后转为任职，又一年后调地区任人事科副科长，然后是技术科科长，去年就坐上副总经理位置，但你知道她的背景吗？她下来挂职时她的丈夫就是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二处处长，一个省政府处长到地区来打声招呼那可是很有份量的！我在她的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但是我明白自己和她根本就没可比性，进入中层干部层次后，是有很多的机会，我发现如果我要想再进一步，说难也不难，说白了就是我必要时要为事业“献身”，但我觉得以身体来投资是愚蠢女人的做法，这是一种一次性投资，将自己一次性消费掉了，不管你取得再高的位置，你内心的自信都建立不起来，同时明白真相的人，就是你的下属都会从内心瞧不起你！因此现在我就保持这样一种原则：正常的应酬我不会推辞，不突破底线的牺牲可作一些，比方亲下抱下语言上侵略一下我会一笑了之，但要我上床坚决不干！已经是向四十靠近的人了，不想再去作太多的幻想。

人的一生就是几十年光阴，我现在已经得一半了，俗话得好“只有千年的衙门，没有万年的官”因此一个人不要把这个职位看得太重，它只是人生存的一种方式，并不是生存的全部内容，把权力看淡一点你会觉得人生的路还是很宽广的，范坤雄的思想和行为表现得很洒脱这要原因也就是他对权力能保持一种开放的姿态。

十

虽然只有短短5天的培训学习，但小兰感到这几天中她突然成熟了许多。原来她只是觉得司秋玲在县局机关是个风云人物，有第一美人的光环，又是法规股的掌门人，在整个局机关人际关系很好，很多人要办事都是找她，她在班子成员和各部门之间处理各类问题游忍有余，然而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后才发现，一个女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实际上并不容易！如果她仅仅是凭自己的才华和智慧来成就一番事就更加不容易，因此她对司秋玲有自己做人的原则，能保持自己做人的底线非常崇敬。

对于范坤雄，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上有很多的迷团，有很多的疑问自己是没法解开的，而且可能永远都无法解开。

由二人的经历她想到了自己：我究竟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呢？选择司秋玲式的路？自己没有司秋玲的那些特殊机遇天然条件，选择范坤雄式的路？她觉得很委屈。就这样杂乱无章想了一阵，她想和范坤雄说话，听他讲笑话，但她见三个人都在闭着眼养神，于是打消只好闭上眼假睡。

前面第三排上两个年轻人谈得非常热烈，她只好将眼睁开，二人交谈得很投入，从二人的衣着打扮和说话的神态，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到沿海地区打工回来的，两人在交谈中不时都会提到东莞、温州、佛山等地名，可见二人是有一些见识的，小兰于是产生了兴趣。

原来他们在探讨木制家具的制作工艺和材料问题。一个说：我冤枉在老家投师拜艺学两年，到了东莞基本上用不上，每一样家具都是由设计师把图纸设计好的，式样、尺寸大小都是固定的，你只要按步骤操作就行，材料也不讲究，用钉子将杂木条把框架钉出来后，镶上泡花板，外面用装饰板沾上就叫家具了，所以现代这些家具不要说在上面放重扎的东西，搬运时都要注意，好看不好吃，太假了！另一个说：在木工方面我倒不懂，但我想高档的家具还是不同吧！第一个不屑一顾地说：仍然是一样的，比如说红木家具，你认为就是全部是用红木做的吗？不是，面子上的部分还是用红木，背面的仍然是用一些杂木，特别是那些曲线和造型部分，都是边角余料用万能胶沾合后，加工出来的，上面的木纹都是人造的，不信你以后到家具店你仔细观察，那些所谓的高档家具，正宗家具，你看它的木纹都是一样的，而且所的的材料上看不到一个“接粑”你想，世间上哪有这样的树木？另一个说：你说的是个道理，这么说来连高档家具都是假的了！第一个说：当然也不是绝对的，现代人的消费观念就是这么怪糟糟的，如果你全部做真的东西造价太高，同时还没人买，或者说人们根本就不相信世间上还有真的东西，人们对假的东西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市场！

两个年轻人侃一阵后也不说了，整节车厢里突然间显得异常安静，小兰回想着两个年轻人的话，觉得很好玩，不觉又想到其它事情，想着想着就昏昏地迷着了。

火车向范坤雄家乡县城方向飞驰，车轮撞击着铁轨发出“啃咣”、“啃咣”、啃咣”的声音。

【编辑：杨汝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