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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 层(第二章 乱中取胜)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潘亨勇    阅读次数:5765    发布时间:2014-06-19

第二章  乱 中 取 胜



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付检领导小组”说起来只是阁闹烟叶站内部成立的一个非正式工作部门,但开展起工作来真是千头万绪。秋天道从心里暗暗对秦春雷有些佩服,他觉得秦春雷虽然只是高中学业,但他对工作的安排、对很多事情的处理都能出奇制胜,想出许多怪招,很有创意。对于应付检查这件事,一般领导只是在会上强调其重要性,零碎地说一些应付的办法,但他把这件事规范化、系统化,并专门成立一个机构来开展工作,而且当他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大脑里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系统完整思路,首先是成立领导小组,从组织上保证该项工作顺利开展;其次是明确工作目标;再其次也是最关键一项是工作的操作,他已构思出具体化的套路:由他负责打通县公司有关科室的关节,分别请各科室负责人吃饭,联络感情,每次检查前有人先通风报信,在第一时间里获取最新情报;第二,他要求秋天道在每次检查之前摸清检查组(团)的人员是哪些?每个人的详细情况(年龄、性别、文化程度、爱好、政治背景等),第三,根据以上情况制定接待标准,该项工作由会计负责;第四,规定收购组组长以上人员,在接受检查期间必须抽l0块钱一包以上的烟,此项安排看起来有些霸道,但仔细一想意味无穷:因为很多时候敬烟给上级领导时,他一看是l0元钱以下的烟,本来他 是抽烟的他都说不抽,有的勉强接过来卡在耳朵上,转过身就甩了,此时领导的心里肯定是不舒服,他不舒服就会让被检查的人难过,因此花点小血本换来大好处;第五、把环境卫生问题提到一个非常的高度,他说检查是由人来检查因此就具有很大程度的主观性,就包含了很大程度的情感的东西在里面,而环境卫生最容易影响一个人的情感,当一个人处在一个洁净的环境时,心情必然就好,其它方面的工作即使有点差错都不太计较,当处在一个污秽不堪的环境时,心情肯定糟糕,领导的心情糟糕得出的结论肯定就糟糕,一个人即使心灵有污点,但外表上清爽一点总能给人一个好印象,一个人不管你的品德如何高尚,搞得“粪娄娄”的,总会让人感到恶心。

经过秦春雷这样一梳理,如何开展“付检领导小组”的工作,秋天道基本上有了一个谱谱。同时秋天道感到秦春雷看问题比一般人远,就像一个下棋高手总是多看几步,紧急会议刚一结束,他把秋天道单独叫到自己的小办公室,非常深沉地说:小秋你对这次清白沟出的事是如何看的?下一步的工作有什么打算?秋天道想了一阵说:我认为这一次清白沟出的问题还是出在迟得开的身上,说明迟得开平时工作方法比较简单、粗糙,我甚至怀疑万金由那天是故意干的!因此下一步我个人认为对各组组长要加强思想教育,不能一概的用高压政策对职工进行粗暴的管理,还是要用一种人性化的东西来对待职工,毕竟职工也是人,是懂感情的,你压制他,平时他忍受,关键时给你捅点漏子,搞得大家都被动。

秦春雷点点头赞许道:你看问题的确是看到了本质,正如你在会上所说,下一步县公司可能会采取防患于未然的举措,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我目前最担心是烟农和政府方面又节外生枝;你想这样一大批队伍在小小清白沟检查他妈的几个小时,罚了几千块钱的款,这个消息肯定传遍了整个清白沟甚至整个阁闹镇,现在就怕烟农恐慌:认为收购组被罚款了,眼光变了,于是不敢来卖烟,烟农持观望态度,烟叶就进不了仓,县公司从每天传输上去的数据一看,就要下来查,一查,不该出的问题都查出来,而且这种状况还可能波及其它组,形成流感,全站的进仓量减少,二贩手趁机捣乱,政府就会给我们施加压力,麻烦就更大了!就从我们自身的生存来说,目前我们的收购量还不到三分之一,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今年要完成任务就是问题,收不到烟全站几十个职工的工资从何而来?

秦春雷将双手插进裤篼中,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停下来定定地看着秋天道说:所以我单独把你老弟叫来,和你商量一下,我们务必要引起高度重视,你马上到清白沟去,给他们全组人员开一个会,传达今晚会议的精神,代表“付检领导小组”作具体安排,现场解决他们提出的问题,从明天起眼光不能变,对很多规范性的东西在检查组没下来之前能变通的要变通,不要把烟农吓跑;我马上和镇政府联系,给老古书记和杨镇长打个电话沟通沟通,请他们明天把各包村干部追下去,做宣传工作,带领烟农前来交售烟叶,形成高潮,双管齐下!同时……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过了几分钟,干咳几声才说:同时我给你老弟通报个信息!也可以说是给你交个底;我可能要走!公司党组征求我对下一步站班子人选的意见,按公司的意图,是要将你交换到其它县去,这一点你肯定不知道,而且你肯定也没预料到!秋天道心里紧了一下,他的确没预料到公司要将他交换出去,他觉得自己对工作是负责的、自己感觉也应该是称职的,一般来说上级喜欢的人是不会放出去的,公司要把你交换出去的人意味着两种情况:一你是个不好驾驭的人、二你是个不被领导喜欢的人。秦春雷见秋天道一副茫然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老弟!我和你通报这个信息,和你交个底,他们征求我的意见时我说了我的看法:我离开阁闹站后,最好还是由你来主持工作,我的理由是你对业务熟悉,对阁闹站情况熟悉,基础较好,能保持阁闹站稳步发展。

当然把你交换出去你的级别不会降,还有可能升,但是老弟!现在你就出去不是时候,因为副站长是副股级,你现在出去,最多到其它县当个站长,跨两级一下到地区当副科长的可能性太小了,到陌生的环境中,各方关系你都不熟,你在本县没主持过工作,很多运作你还把握不住,你不一定坐得稳当,如果是交换出去当个副站长你要起来就更难了,根据你的性格我认为还是先在本地当站长,一是级别上提升一级,二是在站长位置上锻炼两年,积累一定的经验,然后再交换出去才是最佳的选择,你以后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地区局生产科科长或副科长之类的职务,也许你这样想:我一样职务都不干,踏踏实实当个技术员,我不求别人,无欲则刚,但是当一个很多方面都不如你的人,一天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指手划脚时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如果忍辱负重你的才智将在这种忍受中慢慢地被磨损掉,你如果反抗你的上司就会想办法将你从他的视野中驱逐出去,你连当技术员的资格都会被削夺,把你安排到一个与你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位置上去,大不了给你个“括弧待遇”就是在名字后面给你加个括号(享受某级待遇),取球的作用,这就是老百姓所说的丢了打狗棍你就被狗咬。因此即使当技术员也要当有职务的技术员,目前你首先是要进入正股级,把基础垫高一些,下一步进副科级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专业技术是你的强项。在地区以上技术部门工作,专业性强,你作风严谨,责任心强你可以成专家,但在基层,当一把手你还差一小点火候,县以下的部门的工作根本用不着太多的专业知识,这几年你和我共事你是知道的,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用于应付方方面面的关系,和各色人周旋,作为一个领导者,主要的是研究人管人,在烟叶站一级,最终要把烟收进来、卖出去完成各项任务,实现各项指标,才算本事,什么内在质量、烟碱含量全都扯他妈的蛋!烟就是一个外观质量,我们实际上是用烟叶作为媒介、一种晃子来厂又哄卷烟厂、卷烟厂哄消费者、消费者一吸整个过程就结束了。所以上级的话我们千万不能反对顶撞,我们不能说他们的决策不对,但在操作中我们按我们的套路;对收购组的人,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叫几声苦、发几句牢骚我们就同情他们,他狗日的些也鬼得很!作为一个聪明人,你以后主持工作后要仔细地揣摩领悟,有人总结了一句话: “在我们烟草系统有文化的军队都是愚蠢的军队”,你好好的去思谋下这句话的含义。




秦春雷所说的的确确句句是内心话,而且句句是金玉良言,对他的剖析可以说是切中要害,这是秦春雷第一次对他这样推心置腹,这说明秦春雷升任副局长已经是铁定的了,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秦春雷决不会对他说这些,当然秦春雷在稳操胜券的前提下给透露这么多有价值信息,并在暗中帮了他的忙也有他的目的:他当上副局长后必须培植自己的嫡系,在还没掌到实权之前至少还可控制阁闹站。

如果按秦春雷给他设计的路去走肯定是明智的选择,但他的心里总感到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一个饥饿的人得到一碗香喷喷的米饭,但仔细一看里面有几只苍蝇,他用筷子将苍蝇夹掉后把饭吃了下去,虽然解决了饥饿,但心里老是想作呕,但假若不吃就有被饿死的危险。

实际上秋天道学的是“土壤与肥料”专业,当然烟草栽培、施肥、病害防治等方面也学了一年半,他后来从事烟草专业纯属偶然。那时他被毕业论文搞得焦头烂额,他搞了几个选题都觉得不满意,一天他到学院图书馆去查一份资料,查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所需的那本书,正要离开,突然见到一本新到的《中国烟草》,封面是一张巨大的绿色烟叶,一个农民躺在烟叶下架着二郎腿乘凉,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旁边是一行歪歪斜斜的童体字“烟草——我的生命”秋天道觉得怪怪的有点不伦不类,于是产生了好奇,他坐下来阅读,其中一篇题为《可爱的烟草》的文章吸引了他,六千多字的文章他一口气读完,心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文章先写神农氏将一种当时还无名无姓的绿叶晒干,本来是用作引火的燃料,而意想不到的是叶子燃烧时产生的烟雾特别香!而且还可解困乏,从此世间就多了一种叫发“烟草”的东西,一直写到当代,例举了从古至今烟草与人类密切相关的许多事例,以大量的事实证实,烟草并不是一无是处、完全不利于人的健康,同时提出了将来用烟叶作原料,提取“稀蛋白”用于解酒、降血压,改变烟草用途单一的状态,开辟另外产业的远大前景,文章文笔生动形象、语言汪洋恣肆,就这样秋天道果断放弃了已经写了三分之二的论文,决定以烟草提取“稀蛋白”为题,重新写毕业论文,题目定为《烟草的革命》。

这篇毕业论文一炮打响,先是在当年的《贵州农学院学报》发表,随后《中国烟草》又给予转载,并获当年贵州农学院优秀论文奖。当时省烟草局的高级农艺师马本善也正在搞从烟草中提取“稀蛋白”的课题,他见了秋天道的文章后,以为是农学院的教授写的,打电话一问才知是一个即将毕业的本科生写的,而且还不是烟草专业的学生,顿时对秋天道发生了浓厚兴趣,他在自己的办公室约见了秋天道,通过交谈,马本善发现秋天道思维很敏捷,对烟草的发展很有见地,马本善问他愿不愿意到省烟草公司工作,当时对于秋天道来说真是饥饿的人遇到天上掉下的馅饼,这一结果大大超出他的预期目的,在他的心目中毕业后能分到本县农业局他就比较满意了,他老家在野林县非常偏僻、贫困、落后的才溪乡,他是他们乡恢复高考后的第一个大学生,他的父母的愿望是他大学毕业后能回到才溪乡当乡长,有小车坐,在当地不受欺负,因为秋家在当地是独姓,亲戚较少,他是整个家族中第一个吃公家饭的人,历史以来秋家没少被欺负,现在能在省城工作他哪里有不同意的理由呢?

就这样一无背景、二无靠山自己又没去活动的秋天道凭一篇论文非常幸运地分到了省烟草公司直属的烟科所,其工作是在烟科所的实验基地搞科研课题,作马本善的助手。

烟科所是一个处级单位,马本善是烟科所所长,相当于处长,但实验基地上没人喊他所长,有的喊他马工,有的喊他马老师,大家这样喊他也非常高兴。马本善的手下另外还有几个助手,都比秋天道先来,其中有一个是硕士研究生;有两个是西南农大烟草专业毕业,秋天道刚来时这几人知道他是贵农毕业,而且并非烟草专业,但见马本善挺喜欢他,以为秋天道和马本善有什么特殊关系,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大家摸清他的底细,原来这厮是一个偏远山区来的穷小子!一无背景、二无靠山纯属运气好,瞌睡来了遇枕头,靠一篇文章撞上机遇,而秋天道刚从大学走出来,他所接触的人除了父母就是老师同学;他生活的环境除了学校还是学校,如何与人相处?如何去规划自己的人生?他父母和亲朋好友中,没谁能给他提供一项比他自己从书本上了解的更科学、更具建设性的意见,他的社会资本几乎为零,对社会知识,人情世故方面他只相当于小学水平,又由于分配工作过份的顺利,他丝毫没觉得社会有多复杂,他觉得很多书上把社会描述得那样的复杂,到处充满陷阱实在是故意耸人听闻,对于目前的工作他是非常热爱的;对于马本善他发自肺腑的感激!马本善是自己的恩师、是发现自己的伯乐。对马本善安排的工作他格外的卖力,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有时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而比他先来的几个同事心态与他不同,他们觉得工作和读书期间的学生生活应该有所不同现在跨入社会应该放松一下,八小时外应该是自己的自由活动时间,开始时他们喊他一起出去玩,他不去大家都没在意,但是时间一长大家就对他产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野心、想往上爬?

实验基地由一个主任主持工作,下面又分为几个课题组,按程序,汇报工作反映情况要先经组长,至少也要通过主任,但秋天道有时直接请示马本善,他有些想法直接向马本善谈,主任和几个组长知道后很不舒服。他现在虽然领工了,但每月工资发放后,立即寄一半多回报给父母,平时身上只揣几十百把块零用钱,同事们聚会、过生日等他大多数时间都不喜欢参加,即使参加买的礼物都在十元左右,大家觉得他太“抠”、太吝啬,渐渐地聚会时没人喊他了,同事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开始他没觉得,过了一段时间他感到大家是在孤立他,回避他,不过他没太在意。

他想只要我把工作干好,不违法乱纪、不违背单位的规章制度,你孤立我也没关系,我每个月有工资可领,我不伸手向任何人要钱用,经济上我能独立,你们的家庭背景比我好,按你们的生活方式,我经济上承受不起,不和你们往来我还减少开支。然而后来的情况超过了他的预料。

烟科所虽然是科研单位,但它毕竟是省烟草公司下属的科研单位,经费由省公司下拨,职工的奖金福利比照公司中层的行政机关发放,但行政机关对各地、州、市有直接的管理权,收入渠道较多,而烟科所的收入渠道仅仅只有上级拨款一项,因此很多有门路的人都不愿在烟科所,要么进了公司机关干行政,或者到各地、州、市公司任职或挂职谋发展,剩下的人一个个睁着一对大大的“牛鼓眼”死死的盯住几个有限的奖金,在烟科所搞行政后勤的人几乎占一半,行政后勤这一块的奖金福利,也只能从课题经费中提,僧多粥少,秋天道的加入,大家的奖金必然减少了。

马本善虽然是几个课题的总负责人,但只不过是挂个名,实验基地的具体工作都是丢给主任负责,同时他在省公司兼任科技处副处长,又是省烟草学会常务理事、秘书长,纯粹大忙人一个,有一半多的时间都在出差和开会,马本善不在烟科所时,实验基地的主任就安排秋天道去干很多应该是后勤部门干的事,比如国庆节购苹果来发,喊他去扛纸箱;社区计划生育宣传周叫他去发传单、发避孕药等,开始时他总是非常的乐意,因为在大学已经常这样的活动还要班上品学兼优的学生才能参加,但随着次数增多他感到有些不对劲,一是这些事与他无关,烟科所本身设有后勤科专门负责这些事务,他每次参加这些活动时发现实验基地都只有他一人;二是他发现随着他参加这样的活动的增加,后勤科那批老大姐嘴上倒是非常甜,一个劲地夸小秋勤快手脚利索,会体贴人,他心里觉得很别扭,他想难道说我仅仅是勤快、手脚利索吗?我又不是勤杂工,而且老大姐们看他的眼光怪怪的,他终于明白主任和组长们是把他当成“冤大头”玩弄,是在挤兑他。明白其中原因后主任再安排他他就有抵触情绪,有一次他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顶撞了主任:我要写实验报告忙不过来!这些事有后勤科的人干的嘛!主任放下脸训道:你这个人,年纪轻轻!一点社会责任感都没有!你认为你是大学生就了不起吗?我们烟科所研究生、有学位的人多得很!为此主任在马本善处奏了他一本。从此秋天道变得沉默寡言,他感到很迷茫,我究竟错在那里?


十一


马本善从会议室出来决定到实验基地去看一趟,利用周末的时间搞个“微服私访、明察暗访”。他感觉到最近两个月,实验基地这几个年轻人有些问题,他走到车旁,见驾驶员把座位放斜躺着睡着了,他轻轻敲了下玻璃,驾驶员一下子撑起来问道:马总走哪里?马本善张开嘴正要说到实验基地,突然改变了主意,停顿了一分钟说:你把车洗干净开到车库去摆起,我要用车时再和你联系,驾驶员说:那么我先送您回家!马本善摆摆头,驾驶员把车开走了。

马本善想既然是明察暗访,我就不能用单位的车,如果是近一点我就步行着去,但从市区到实验基地接近二十公里,步行显然不现实,他连忙招了一辆面包车。他对他这个心血来潮的决定很兴奋,车子是他所不熟悉的,驾驶员他也不认识,他闭着眼想:这时实验基地里究竟有没人值班?如果没人值班我来过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离实验基地办公室l00米远的地方下了车,给出租车司机交代等他半小时,然后步行进去。

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但他从玻璃窗里看进去,见回风炉上放有一个锑壶,从壶里冒着气,知道有人值班。他向实验室走去,实验室的门也是关闭着的,他绕到窗子下一看,见秋天道正聚精会神地做实验,他在窗外看了几分钟秋天道都没发现,他敲了几下玻璃,秋天道抬起头来看到他,非常惊讶!他连忙跑出来手足无措地说:马老师您……马本善微笑着点点头,挥了挥手,秋天道见只马本善一人,而且没见到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马本善笑着说:我是打车过来的。秋天道迷惑地说:出什么事了吗?马本善拍拍秋天道的肩膀:到办公室去把火整好,我们进城!

马本善见秋天道将工作服脱了后,所穿的衣服基本上和他到烟科所报到那天穿的差不多,大概百把块钱一套,可能是在批发市场上买的,鞋估计四五十元一双但擦得很亮,衣服虽然差点但穿得伸展,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边幅也修理得清清爽爽,只是眼睛里忧郁的色彩多了一些。马本善感到有点儿心酸,他想:我看好这个人绝对没看走眼!

他们在比较繁华的上海路下了车,马本善问:我们在什么地方弄饭吃?从实验基地出来到现在秋天道一直不知马本善的葫芦里装的是一腔什么药,但他发现马本善没有什么恶意,从他的眼神中秋天道看出的是一个长者的慈祥和宽厚,这眼神似乎像父亲;又似乎又像兄长,他心里非常暖和,他只是看着马本善傻笑。

马本善突然改用一种轻松亲切的语气说:你傻乎乎的笑啥子笑!今天我们放松一点,我和你们年轻人打打堆,也年轻一回。过一回单身大学生的生活,你们平时在什么地方吃饭?吃些什么,按你的口味来,我天天吃会议伙食,说起标准还高,只是越吃越没味道。秋天道说:那就到大排档去吃,既经济又实惠,还可以按我们的味口叫他整,一般我们吃通常炒一碗“怪鲁饭”、“酸汤饭”或“鸡蛋饭”他会配一小碟泡菜就够下饭了,只花三块五角钱,如果是几个人同去,就奢侈点,除每人的炒饭外,炒两个菜、两盘卤菜、两个凉拌菜、一个汤落实得很!马本善没想到大排档的生活如此便宜,他说:那就依你的,你们平时在哪家吃,哪家的味道好我们就去哪家,今晚就奢侈一回!吃了饭我们再找个地方聊天。

他们在一家叫“香死您”的大排档,炸了一盘椒麻鱼、切了一盘猪耳朵、炒一盘回锅肉、一个鸡蛋番茄汤、炒了一大钵“怪鲁饭”,总共才二十七元,秋天道吃得满头大汗,看得出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东西了,马本善也觉得是他最近吃得最香的一顿饭。马本善要去买单秋天道不准,他说:马老师,在高档的地方我请不起你,在这样的地方虽说不像样,你就让我表达一次我的心情,作为一个农村的娃儿,我知道没有您,我不可能分到省城的单位,这将近一年来我知道从实质上还没成为一个城里人,或者说城市并没有承认我的合法地位,但是老师!打心里我是尊敬您的,您就不要争了……马本善见秋天道的眼里泪光闪闪,他就没有争了,笑着说:好!吃了饭我招呼你喝茶。

秋天道没有想到茶馆居然是这个样子!他从电影里见到的茶馆是一些八仙桌、一些长条凳、几个大粗碗、有说书的、演唱的杂乱无章、场面闹哄哄的,而这个茶馆装饰富丽堂皇,跑堂的小二哥全部变成穿唐装的妙龄女郎,女郎呈上的菜单上茶还退到次要地位,主要是酒、干果和糕点。马本善从秋天道的神态知道他是第一次进这种规格的地方,他点了一些干果、要了一壶茶、两瓶红酒,然后对秋天道说:我之所以叫你到这里来,一是清净,门一关完全与世隔绝,没有打扰,二是避嫌,如果在办公室或者在家里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直到现在秋天道都没搞清马本善的目的,因此他就只有是听。马本善继续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们聊聊天,有什么话尽管敞开心胸,畅所欲言,你分到烟科所来近一年了,我们还没坐下来好好的交流过,因此借周末的时间聚一下,最近我觉得你们实验基地的几个年轻人的状态有些不好,我听了许多反映,结合今天所见的所观察到的,和你交换下意见。总的来讲这一年来你的工作我是满意的!我感到欣慰的是你能保持你奋发向上的精神、农村孩子的纯朴率真在你的身上还没褪色,你有很好的敬业精神,比如像今天,尽管是周末,你完全可以不上班,每个单位只要有一人值班就行,而且值班的人可以是驾驶员,炊事员,我看了你们的值班表,今天也不是你值班,你替别人值班,而且金身心的投入工作。秋天道忙说:我主要是没有什么去处,而且我这人也没有其它爱好和特长,我一个人在基地上,工作累了就睡觉,我的行李都在基地上,回城里来只有住招待所,没有在基地上自由!

马本善问了秋天道老家的一些情况,了解他平时生活状况,听了秋天道的回答,马本善沉思了一阵说:有敬业精神,对工作负责、有事业心是好的,但如果很多时候方法上不妥当,就事与愿违,比如你想到一个好的方案、好的创意,正如有几次你很兴奋的跑到我办公室给我说的那些方案,就很好,但你没先给你的组长、主任说,直接找我如果他们知道了肯定很不舒服,因为你越权了!当时我不好给你说,当然如果你的好的意见、好的方案给他们说后,他们不采纳,甚至刁难你,你再找我这样就合符程序了。进入了工作单位后,各方面的情况与在大学时的环境变了,有些思维方式就要调整,要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在所有的人际关系中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是最基本的关系,同事关系处得不好,工作中得不到别人的支持,甚至别人会处处给你制造障碍、设陷阱;上下级关系处理不好,如果你是上级你的下属就要造你的反,赶你下台,如果你是下属,你的上司就会找你的茬整治你,更不可能提拔你,你就永无出头之日,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要叫你一天不干正事,专门去揣摩别人,去做一见风使舵、油头滑脑的小人,这样的人我也瞧不起,但是社会是由人组成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之中,做任何事没有不和人打交道的,搞科研也不例外,从最终的目的来看,任何的研究最终都是为人服务;在从事科研的过程中少不了人与人的合作,有的项目必须是一个团队才能进行;另外一个根本的问题是经费,这是从事科研的物质基础,没有这个基础科研工作就无法开展,经费是由人管的,给不给?给多少都由具有最终决策权的人说了算,因此为了每年的经费问题我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八方应付,任何一个环节只要出差错都会导致工作的停滞甚至瘫痪,有时我也觉得窝火,你们看到的,我一年有多少时间定下心来搞研究做学问?但是不应付不行嘛!你说哪个课题少得了钱!随便购一台设备都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难啊!

马本善一番话对秋天道来说真是拨开乌云见青天,他终于明白了近半年来主任、组长为什么如此对待自己。这一切是大学的课本上没有的,他觉得社会这间大学更难读,回想参加工作近一年 这短短时间可以归纳为三个阶段:先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第二阶段是我行我素、自以为是、懵懵懂懂、昏昏糊糊;第三阶段是迷迷茫茫、不知所措。马本善知道秋天道是悟性较高的人,很多话点到为止就行了。他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把瓶子给秋天道推过去,喝酒!一边喝一边聊。秋天道觉得此时再讲什么客套都显得矫情,马本善有如此兴致就不能让他扫兴,于是也把自己的杯子斟满,马本善大大地喝了一口,谈锋更甚。

小秋啊!我们中国是一个崇尚哲学的国家,而我们中国的哲学是一种讲求实惠的实用哲学,从古至今任何一个大哲人都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孔子、老子、庄子直至近代的曾国蕃莫不如此,这种哲学的思想已经渗透政治、历史、军事、农业、文化、科学、艺术等一切领域中去了,有的东西你已经分不清它是一门科学技术还是哲学。例如“中医”它的理论基础是阴阳五行学说,而阴阳五行学说就是两个典型的哲学命题,在中医中时时不离阴阳五行,时时不离辩证,因此你很难说他是医学还是哲学。本人认为正因我们的哲学是一种非常实惠的实用哲学,因而又有他致命的缺陷:国人大多缺乏幻想、缺乏冒险精神、创新不足而市侩有余;有很多哲学命题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有很多命题消极被动对人造成一定负面影响,例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个人认为不合符现代精神,正是受这种思想的影响,造成人们都将自己封闭起来,人与人很难沟通,凡是和自己不是同类的就一概排斥,作为一个有现代意识的人应该走出这个误区,要像荷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和智者,最近我在思索这样几个问题:有的人为什么天真?为什么单纯?我认为是因为他脆弱!就像一个玻璃娃娃,它的确是透明的洁白无瑕的是天真的单纯的,但是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我们要成为烧不红打不扁的钢铁之躯!我们不能抱怨人心险恶,社会复杂,因而消极避世,要适应各种复杂恶劣的环境,只有这样我们在社会生活中才能游刃有余,否则我们就只是温室中的花朵,环境条件一变就凋零枯萎!

说到这里他连忙去端酒,一看杯中酒已干,秋天道马上站起来给他斟上,他端起来对秋天道比了一下:干!一口喝去大半杯,秋天道受他的感染也有些兴奋,把自己杯里剩的小半杯吞下去说道:老师你说到这里我终于解开了这几天的一个疑问。我们搞的品种实验,培植的“Nyl3”、 “Py21”两个品种选的父本和母本都是最优的植株,我们在大棚内严格的按他生长所需的温度、湿度、光照条件、所需养份进行培植,产生的品种品质因素样样达标,移栽到大田后,长势非常好就是抗病性太差; “Py36”是在常规条件下培植的,通过检测种子的各项品质因素都低于前两种品种,移栽到同样条件的大田中,开始时长势不如前两种,但过一阶段前两种品种发生病害,而“Py36”没发病,长势反而超过前两种品种,听了你说这些后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以后的烤烟品种,由各县根据本地的自然条件,在常规情况下培育,对烤烟的发展可能会更好,也许这样生产出的烤烟才真正的称得上优质烟叶。

马本善拍着手高兴地说:这就对了!说明你能将一种哲学思想融会贯通到烤烟的品种培植中,从你们培育的“Py36”这个品种中你应该得到一种启示:一个人只有投身到社会这口大染缸里去,但不被他污七八糟的东西污染,能保持自己的本色,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这样才有顽强的生命力,因此我建议你目前不妨换一个环境,换一种思维方式,到地县公司甚至深入基层第一线去,干个三五年积累经验,熟悉方方面面情况,把自己磨练得成熟和坚强,当然这个方案风险性较大,有许多不确定因素,有可能失败得一蹋糊涂,但是毛主席老人家说过“无限风光在险峰”我个人认为,按这套思路,下去后你必须将县级公司、烟草站、收购组几级关系玩熟,要与县乡村几级政府的关系搞融洽,要与第一线的职工、烟农打成一片。吃肉喝酒来得起几下,和大家开几个带浑的玩笑、话起粗话来脸不红筋不绽,必要时制造点不出格的花边新闻也无关大局,这样就在你的血液中注入一股“匪气”、霸气,在工作中要不断总结,不放松业务学习,到任何地方都不放弃你的课题研究,将知识和实际真正的结合起来,几年下来,你就变成了一名“土匪学者”,当你从基层一步一步地重新回到省公司来时,你已经脱胎换骨,练成了刀枪不入的金身,你会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秋天道兴奋地站了起来,主动把瓶子抓过来倒满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老师你给我规划的这条路太有诱惑力了!马本善摆摆手:不要激动!要深思熟虑才作决定,你只能把我说的这一切当成是闲聊、吹牛玩耍的酒话!酒话!秋天道目光坚定:不!老师,我决定了!但以后我还要多来听您的教诲,不能来时给你写信,希望您能给我回信。



十二


对于一个一流的下棋高手,棋艺的高低不是体现在用车、用马、用炮上,而是体现妙用兵、妙用士象上,因为一盘棋当拼杀到最后,决定胜负的时候,车马炮大都战死疆场,往往只下一两个卒子和一两个残缺不全的士象。因此对于一个一流高手他从开始排兵布阵时,就想到了最后结局,他就会事先保护好某个小卒子,将它放在某一特定位置,用重兵保护,对于士象他更是倍加爱护,因为士象是“老王’’的贴身屏障;在进攻时他往往不是先杀掉你的车马炮,而是毁掉你的士象,干掉你的象称为“割耳朵”,毁掉你的士称为“脱内裤”,这一招很损、很毒辣也很不地道,往往给对方很大的威慑力,给对方的自信造成毁灭性打击,因为只要割去你一只耳朵,,或撕去半边“内裤” “老王”将失去屏障,国内空虚,前方将士只得赶快回防,而车马炮这些大将们一旦回到“老王”身边充当士象的替补队员,反而没有士象灵活,老是在老王面前碍手碍脚,甚至逼死老王,就像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来做家政,不但不能使主人满意只会把主人气死。

秦春雷果然当上了副局长,分管培训中心、招待所、运输队汽车修配厂;联系阁闹站、尖嘴站。阁闹站由副站长秋天道主持工作。对于这一结果,如果秦春雷先没给秋天道交过底,他还认为是一种顺其自然的事情,可能心里还有点不平衡:既然秦春雷升副局长,作为已经在阁闹站任了三年主管业务的副站长的他,应该名正言顺升为站长主持工作。由于秦春雷先给他交了底,他知道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具体的细节秦春雷虽然没给他说,但他知道秦春雷在暗中给他作了大量工作,花了代价的,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但不管如何说他对秦春雷还是心生感激,前进这一步对于一个人来说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是具有历史意义的。

秦春雷在反复做牛大志的工作时,牛大志对秦春雷在秋天道身上表现出来的热心很费解,牛大志问他: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亲戚?或者说你和他有什么特别的利害关系?秦春雷说:和我真的没有亲戚关系,也没特别的利害关系,我是你牛局长提拔起来的,你还不相信我吗?牛大志说你老弟就给我出了道难题了!牛大志闷了一阵,有点不高兴地说:你替我想想,地区要求我们每个县推选出三名中层干部,实行异地交换,条件是在副股级岗位两年以上的经历,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大专以上学业,我把全县的中层干部全部排查了一遍,符合条件的只有十多个,这十多个人中有一半多是动不得的,要么是关系户,只要我今天文件一下,明天挤破门的来找我,或者某些重要人物就会出面说情,电话一个不接一个的给我打来,要么就是目前我用得比较顺手的,排去排来就他妈三四个人是最恰当的,像秋天道就是这三四人中的最佳人选,首先三个条件他都合符:学业是正牌本科生,又是学农的科班子弟,交换出去地区局肯定满意,认为我们对地区局的指示精神贯彻得好,推出去的是真货,不是推一些求事不懂的孬货去充数;二是秋天道虽然是从省公司下来的,但我看也没多大的根基,来这里五六年了也没有什么响动,就这种背景不复杂的人推出去少好多麻烦!第三我看秋天道这人书呆气重,有点木,也不可大用!所以我搞不懂你秦春雷是咋个想的,凭你我的关系加上你现在已经是副局长了,你提个把人完全可以的,换一个人不行吗?如果提个有点根基的对你秦春雷要有利得多呢!

牛大志说这些秦春雷是明白的,但他有他的打算,当然这些打算他不可能全部都给牛大志说,他反复措辞,想清楚了才对牛大志说:牛局!您说的这些的确是实话,也是对我的关心,毕竟我才提上来,很多“马筋”还没搞懂,同时秋天道作为您内心内定的交换对象,我提这个人肯定给您带来一定的难处,但是我也有我的想法,我说出来你再斟酌一下,既然您让我联系阁闹站、尖嘴站至少也得有个把我能把持得住的人,毕竟我才上来,如果我联系的这两个站都是与我原来同样资历的站长,开始这阶段我不太服众,不利于开展工作,阁闹站又是大站在全县都有一定份量,出点问题就会影响全县,至于秋天道这个小伙子,有点书呆子气,有点“木”您是看准了的,但是原来他是处在副职的位置上而且是在我的手下,大家都知道我是您的嫡系,所以他表现得有此“木”是准了自己的位置,是个把握得住分寸的人,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捣屎棍、二杆子式的人物,再一个方面生产技术上的确是把好手,由于他多读了几年书,又没有什么家庭背景,他处世就比较稳沉、低调,现在他的内心处于平衡状态,如果我们打破他目前的平衡,给他一定的诱惑,例如发现他可能在某个问题上出问题,我们不预防,甚至还有意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出点问题、出点差错,我们再给他摆平,这样我们就可以牢牢地控制他,就能激发出他的激情来……

秦春雷还没说完牛大志就笑了起来:你们从基层滚打过的这些狗日的人,都是搞阴谋的高手,好嘛!既然你这样看好秋天道,我就依你的,但是暂时还不给颁正,就让他代理一年(副站长主持工作)再说,秦春雷终于一块石头落地!只要牛大志同意了,党组的沙号塞、赵永福、秋水仙、马男花、汤大冒这几个人的工作就好作了。



十三


以前秋天道和管安全后勤的副站长柯长平、会计石阿丽、业务员高娇娇等人都比较随便,他从收购组回来,大家在办公室看电视,有的眼睛盯着电视机,注意到他的最多冲他笑笑,屁股不会移动一下,他只好自己去搬张椅子来,找地方坐,现在不管是他从收购组检查工作回来、还是从县公司或者各乡镇回来,他一进门,大家都把目光从电视机上收回来,看着他笑着打招呼:秋站回来了!然后马上给他让坐,一般都是将正对着电视机的弹璜沙发的那个位置给他让出来。开始几次他心里感到热乎乎的,他还和大家客气两句:坐哪里都一样!你们坐你们的,但大家一定要他坐那个位置,他也就坐了,他知道这原因是因自己主持工作,当了一把手,仅管是代站长!他觉得自己的感觉有些迟钝,心里有点别扭有点意味深长,但渐渐地就习惯了,而且到后来别人让坐慢了点他心里还感到不舒服!

在没主持工作前,秋天道对任何事情,在不知道秦春雷的意图之前他不去多想,秦春雷安排做什么他尽力去办,但很多细节他不太注意,一般情况下,个人的私事他不会动用站里的车,但如果是公事他会直截了当喊高球松,他发现如果秦春雷在场,高球松第一反映就看着秦春雷,用眼神请示,秦春雷往往是不动声色,装着没发现高球松看他,命令道:动作麻利点送秋站长去办事噻!如果是他和秋天道单独在外,秋天道安排他做什么他都非常利索;如果秦春雷不在场但又在站办公室区域,上车后他总会忘记一些事要跑办公室一趟,有一次高球松又忘记东西在办公室了,过几分钟秋天道也发现自己有一份资料还在办公室,他走到门口听见秦春雷说:……但快点转来!秋天道感到很窝火,他想,我从来不用公车办私事,正常业务用车你高球松都要看第一把手的眼色,现在秋天道刚一主持工作,高球松的神态也和原来看秦春雷一样,秋天道才感到很恶心,他暗暗打定主意:我一定要找个理由换掉这个人。

秋天道没想到各乡镇的领导信息如此灵通,县公司来宣布他主持工作的领导刚走,几个乡镇前前后后就打来祝贺电话,接完电话他心里暗暗的好笑,他觉得很滑稽,就任一个副股级代站长,被大家搞成当选国务院总理或参议长各国领导人致电祝贺般隆重,特别是阁闹镇书记古彪摊、镇长周放水请他第二天到镇里去吃饭。

晚上县公司行政科副科长、信息中心主任又打来“敲诈”电话,信息中心主任在电话里嘻皮笑脸地嚷道:“你娃儿真的成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了!打了几次电话老是占线‘正忙’,‘正忙’,秋天道正要解释,对方马上打断他:闲话少讲,你先说那天请我们哥俩?老子们这一久没人招呼肠子都饿细了,等倒约翰·鸟蛋给你说”,秋天道听倒闹哄哄的,还有车辆的声音,约翰·乌蛋装模作样地说: “秋烟杆啊!听出我的声音没有,哦,听出来就好,我就怕你娃儿听不出来,把哥们忘记,我和比尔·砣砣的日子可难过了,现在还没弄到晚饭吃,在‘川黔滇烙锅屋这儿吃点小豆腐,肉都干不起,你不要笑,你看哪天请我们?时间你定但要快点,不能超过十天,地点嘛由你定,但不能在大排档和豆花饭店,标准由我和比尔·砣砣定,不能低于400元的席口,酒至少是‘五星特曲’以上,你准备好钱买单就行,你不要心痛,现在是‘封疆大吏’、一方诸侯,你不要忘记我们二人可是你的政治启蒙教师和引路人!到时你的二位恩师对你还有很多教诲,好嘛,你抓紧时间准备,然后通知我们,越快越好!”

接完电话秋天道兴奋了起来,他才真正体会到原来当一把手,掌实权后,生活是如此忙碌,是如此的让人舒畅。

约翰·乌蛋真名叫赵水平,是县局副局长赵永福的二公子。自费到财经学院“工商行政管理专业”读了两年回来后,内招进烟草系统;比尔·砣砣高中毕业那年差l3分进本科,当时其父是财政局长,父亲征求他的意见:是想办法整间学校来读?还是继续补习第二年考?他对第二年考没多大信心,于是其父以每分两千元的成本,通过“捐资助学”录取到师大“财务电算化专业”,毕业后,通过一些运作分到烟草局,两家父辈的关系较好,他们二人从小在一起玩,两人又是同一年进烟草局工作,从参加工作第一天起就打得火热:一同下馆子、一同泡网吧、一同追女孩子。两人都是在省城混过几年,受过高等教育,自然觉得县城的一切都是老土,有点看不顺眼,因而在行为上就故意弄得很另类,也表示同县城的庸人划分界线,他们穿牛仔衣、牛仔裤,而且将袖口裤脚磨毛,本来要烫发染发的但两家的家长强烈反对,因而其阴谋未能得逞,由于一个学的是工商管理,一个学的是电算技术,于是二人模仿比尔·盖茨和英国一个叫约翰个什么的人相互取了外国名字。两家的家长对两人都有些担心,不过二人的行为虽然有些另类、古怪,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境也还过得,本质上还没变坏:虽然喜欢上网但没上瘾、没沾染上黄赌毒;没有参与黑社会帮派。但局长牛大志对二人有些看不顺眼,赵永福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旦牛大志对二人印象达到反感的地步,二人的前途就非常不利了,他立即和比尔·砣砣的父亲联系,召集赵水平二人开了个两个家庭的联系会,商讨二人前途问题。最后两家家长形成最终决议:将二人下放到离县城五十多公里的凉风丫繁种场去锻炼锻炼,锻炼成熟点后回来。

两人在局机关办公室呆了两年,觉得枯燥无味,也想换个环境,加上离开父母,一天听不到他们叨唠,耳根子也清净。该县有两个繁种场,原来凉风丫繁种场是直属于地区,这些年来,由于太远,地区对凉风丫的管理就鞭长莫及,去年地区终于下了决心,将它移交给县烟草局,其规模比黄牛山繁种场大,设备也比黄牛山先进,移交给县后,原来的人员基本上都撤回了地区,只有两个人老家是当地的不愿回去留了下来,一个是从省烟科所下来的秋天道、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老胡。黄牛山繁种场离县城只有十二公里,而且是柏油路,赵水平心里是想在黄牛山,因此抱怨地说:这么远!纯粹是把我们充军!

赵永福知道二人的心思,但这个问题他是下了决心的,决不会迁就他们的,因此严厉地训道:你们说的叫什么话!充军?当年我和你方伯伯知青的地方离县城有七八十公里,有一半的路程不通公路,条件那有现在好?当时我们一年最多只能回一次城,十多个人住生产队的三间土墙的保管室,大约就是三十多平方米,一年只吃几次肉;你们现在去凉风丫,房子修得漂漂亮亮,每人可住两套,场上还有一辆吉普车,进城或到其它地方采购生活物资比较方便,有电视看、有洗澡间可洗澡,你们还不满意你们就想在黄牛山,离城近想回来随时都可回来,好玩!年纪轻轻不学点本事只想玩,这样都有出息!古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还要趁现在我们都在台上,你们下去锻炼锻炼,锻炼成熟一点,增加一点阅历,这也是一笔政治资本,也就一两年时间,回来后我们才好给你们安排位置,懂不懂!老子看你两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天就是这样嘻皮笑脸,你们觉得苦,你们虽然一个大专、一个本科但你们学的专业都不是烟草系统的主要业务专业,你们不下去实践一下,学点东西,我可告诉你们,目前凉风丫就有一个农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人家的毕业论文《中国烟草》作了转载,省公司的高级农艺师对他都非常赏识,人家都要下到基层锻炼,去年地区叫他回机关他都不去,这样的人你们去后要多多向他学习。

这样赵水平、方半芳、秋天道三人就走到一起了,赵方二人家境和秋天道当然是天与地之比,他二人的工资个人用,生活物资还要回家去带,而秋天道的工资要给家里一半多,除此外秋天道每进一次城都要进一回书店,看到喜欢的书又忍不住要买,因此经常总感到手头紧,除必需的生活用品、洗漱用品外,衣服都很少买,更不要说买零食和玩的东西,而赵方二人每进一次城就像采货郎般,疯狂地采购吃的玩的东西,什么水果、饼干、牛肉干、火腿肠、方便面、臭豆腐干应有尽有,一到晚上二人就在办公室开烙锅店。

开始时秋天道对二人还是心存戒心,但他知道两人的背景,吸取烟科所的教训,在凉风丫又是一年多,对社会的认识,对人情世故上成熟多了,因此虽然觉得这些富家子弟都是些花花公子,玩世不恭没本事之徒,打心里瞧不起他们,但他不招惹他们,表面上还尽量应付,但二人招呼他吃东西他还是拒绝,他知道吃人三餐,至少要还人一席,但他还人一席的能力都没有。一天晚上赵水平正开始准备整烙锅,秋天道站起来想出去,比尔-砣砣发话了:秋兄,今晚你就不要跑了!一会几我们三兄弟吃点小烙锅,喝点小酒酒,交流交流,秋天道说:我出去还有点事……比尔·砣砣见他窘迫的神态就知道他是扯谎,他打断秋天道说:多余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当然你可能看不起我和约翰·鸟蛋,在你的眼中我们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内心空虚没有本事,不愿与我们为伍,但是哥哥你我既然能在凉风丫相逢,应该是一种缘份,同时我们俩也还是跨过几天大学的牛圈门坎,当然牌子没你的硬,真功夫肯定比你差得多,我们虚背其名还是个大学生,人生就他妈几十年光阴,任何事都不要认真过度,认真过度就没有了乐趣,今晚就赏个脸,不要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秋天道再走实在不近人情了,他只好坐下来,为了活跃气氛他索性说:那么需要我干些啥子?约翰·乌蛋高兴地说:这就对了,我们来之前我父亲就说了你的情况,对你的评价较高,我们也是真心想和你学点东西,家庭条件我们两好点,但这不应该成为我们交往的障碍,经济上我们帮助你,在知识上业务上你帮助下我们不就扯平了,两人的话说得坦诚,秋天道打消了顾虑,那一晚上三人喝得尽兴,也谈得投机。秋天道发现二人并非草包,而且由于他们的家庭背景与秋天道反差较大,从小以来在他们家进出的人可以说形形色色、三教九流都有,他们耳闻目睹的很多东西,和他们在公司机关一年多的经历,对于秋天道来说都是全新的,完全可弥补秋天道经历的不足,秋天道也讲了他的老家,他在烟科所的经历,二人对秋天道的执着很敬佩,三人不觉成了无话不说的铁哥们。后来秋天道还发现他们三人还有几项共同的爱好:NBA篮球、围棋、二战历史。这样每到有以上节目时他们都会锁定这些频道,当然除了这些他们还谈女人,谈将来的理想。约翰·乌蛋二人的到来就像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一块巨石,在死气沉沉的凉风丫掀起了波浪,凉风丫繁种场充满了青春活力。



十四


迟得开坐在后排,身体前倾,嘴离秋天道的头很近,不断地说恭维秋天道的话。开始时,秋天道只是笑。听了一阵,秋天道觉得他的话都没多大新意,就闭着眼想心事。

秦春雷给他透露他要提为副局长没几天的上,他回到家里,老婆周小蚊就莫名其妙的对他百般温柔,他刚近家门,还没换完鞋,周小蚊就跑过来给他脱外衣,然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两口,弄得他局促不安,莫明其妙,这样的把戏他们还是结婚时玩过的了。他坐下来后见桌子上已整好了两个凉拌菜,小蚊说:饭我都煮好了就等你来才炒菜,菜端上来后秋天道感到有些纳闷,今天究意是什么节日?还是谁的生日?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遍,既不是自己的生日,不是小蚊的生日,也不是女儿秋迪的生日,而且女儿今天还没在家,小蚊看出了他的神态说道:“你的生日是哪阵?”秋天道说:“连我的生日是哪天你都记不倒吗?”小蚊笑得花枝招展:“是哪天我肯定记得到,我问的是时候”他生的时候他是记得清楚的,他母亲给他说过是早上八九点钟,按推算应该是“辰”时,小蚊说这就对了我实在听你说过是辰时。秋天道被她搞得摸不着头脑,小蚊也不管他,顾自说:你这个人真的是深沉得很呢!有什么事连老婆都不会透露一句,你不说还是有人给我说,人家约翰·鸟蛋家黄六妹打电话给我说了,说你们秦站长马上要升副局长,你随着就是站长,所以我今天特意去给你算了张八字,上面的批章说你喜逢贵人,近期必定升官,我对你的生时有点模糊,刚才通过你的证实还是没弄错!秋天道哭笑不得,说道:你们一天没事就去干这些无头倒脑的事!小蚊有些不高兴:啷个叫无头倒脑?要你才无头倒脑!哪个女人不是巴不得自己的男人当官?秋天道说:关键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你们不要这样宣扬。小蚊说:你认为我的脑髓是散的不是,两口子关起门才和你摆,我会跟谁说嘛,虽然还没定,但无非是迟早的事。秋天道向来不喜欢家里人掺和自己工作中的事,同时秦春雷给他透了底,他知道即使是当上了站长也是靠秦春雷暗中的运作,这个站长如何嘛!无非一个股级干部,相当于一个村官、一个街道办事处主任,好大回事!小蚊没发现他的不愉,说:好大回事?我觉得就是大事,你想想看,起好这个头,下一步就是副局长,再进一步就是局长,你又不是没这个本事,要文凭有文凭,要真才实学有真才实学,要实干有实干……

秋天道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好了!一谈起当官你就没完没了,口水沾沾,假若我当不了官,达不到你所说的目的,又如何了!他突然觉得没有了味口。小蚊搞不懂秋天道为什么会忽然发火,她感到很委屈,两颗眼泪一掉哭着说:人们说的人一当官就要变心,就要换老婆,你现在就对我不耐烦了,我和你说一说有啥子不好,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男人当官,你看一下和你们差不多的人,有的还不如你,但人家当了官,现在住的房子要就是自己修的小洋楼,要就是一百多平方双客厅大面积的商品房,过年过节用小车把一家老小带出去玩,前后二家有事人们争着去帮忙,你看我们现在还住在单位的宿舍楼,六七十个平方米,小秋迪又是个女娃娃,一个人占一间,你的书房书又多,你又不准任何人动,来个客人住处都没有,你再看看我是不是像那些女人样一天穿一身换一套,你交给我的工资我乱用一分没有?古话说的夫贵妻荣,我不要求什么荣,我只想你当的官大一点收入多一点改善下目前的状况,不在人前不落人后我就满足了,这有什么错吗?

秋天道心里乱极了,他没想到本来一顿应该是很温馨的晚餐搞成这种结局,仔细一想小蚊说的也没错,但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一种危机笼罩着自己,尽管秦春雷给他透了底,应该说基本上他主持工作已经不是大的问题,但秦春雷扶持他起来,不可能没有代价,他还不知秦春雷在他身上附加多大的期望值;家人对自己的这些要求,说起来容易,实际上操作中也不那么容易,但是即使职位升两级,当上局长,如果仅仅靠工资和正常收入也很难满足她们的欲望,在不断满足他们的欲望的过程中,必然会给自己加重负荷,把自己拖入一个无法控制的旋涡中去,我的肩膀究竟有多大承受能力?他感一种透彻全身的沉重。

再一看小蚊还在掉泪,平静了几分钟,他只好强打起精神,缓和了语气说:你看你还像个小女孩样,动不动就哭泣,一边说一边用手抹去她的眼水,小蚊便趁势倒入他的怀中,他搂着她闭着眼,在他的背上轻拍着:好了!好了!既然我升官了应该高兴哭什么?小蚊把头抬起来眼泪婆娑地说:真的!我哭什么哭呢?

在没有主持工作以前,他常听人说:当领导有什么难?只要在哪个位置上,开了光点了相,谁坐起都是一样的,但当自己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他才觉得和人们说的并不完全一样,当副职的人,往往只考虑某一方面某一局部的问题,一般是第一把手把大方向定了,在既定方针下去干工作,是一种辅助性的,与自己无关的事可以不管,而作为第一把手考虑的事是全局性,你要将你的副手,下面各收购组的人吃透,根据他们不同的性格,进行排列组合,既要他们干好事情,按你的意图正常的运行,不扯皮,又要驾驭住他们,不失控,这样就形成几个脑壳斗你一个脑壳,哪一个环节考虑得不周全一点就会脱节,就会出问题甚至让你收拾不住局面。

作为一个当家人,具备了在一个站范围内的最终主宰权,一言九鼎,的确也风光,但你就处在矛盾的颠峰上,对上,地县公司领导,包括中层干部,凡是能管你,能对你实施检查的人,你都不能得罪,谨小慎微;对副职既要让他大胆开展工作,打开局面,工作中能独当一面,同时又要驾驭得住他,不能让他反过来摇控你,制约你;对下属,组长及职工如何激发他们的热情,让他们安心工作,对自己的职业热爱,充满信心,卖命地工作;同时还要为自己创造一个较好的外部环境,要同本站所辖范围内的几个乡镇及有关部门搞好关系,取得他们的支持,至少不在下面做手脚,制造乱子,因此就不得不和他们周旋、应付。处理好这一切绝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较高的智慧、较高的领导艺术、较高的才干。

而处理方方面面的这些关系,难免在很多时候都必须照顾对方情绪,迎合他的胃口,对方喜欢赌你不可能不参加,对方喜欢花花草草、动物、石头你要想办法给他弄,而大多数关系的协调,与方方面面的人接触几乎都是从吃吃喝喝开始,一上桌子就少不了酒,上任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每天几乎都是泡在酒坛坛头,舌头已经分辨不出味道了,这个站长多当几年搞不好就会被这酒坛坛泡死!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但是不这样过又怎么过呢?有的人奋斗一生都没过上这样的生活!如果老是当副职,老是看别人眼色行事,你的想法再好,你的方法再先进,一把手可以一票就给你否定了,你再有好高的理想和抱负都没实现的机会,正如秦春雷所说当一个不如你的人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指手划脚你又觉得不好过,又觉得心理不平衡,真他妈的累!

这样想着不觉到了富豪大酒店门口,迟得开拍了他一下:秋站到站了,他睁开眼说:那就下车吧。



十五


迟得开忙碌了半天,将菜全部张罗齐了,把每个人面前的杯子斟满酒,对秋天道说:秋站!你发得话了噻。秋天道装出很豪爽的样子说:干脆拿一次性杯子来,每人先整一杯下去再说!比尔·砣砣冷笑两声:看来这棵秋烟杆已经成精了!才当上一把手这样短的时间就把酒量练出来了,你用这种办法吓我们?约翰·鸟蛋和他一唱一和:这小子的进步真的快,当第一把手真的锻炼人,既然这样,老兄!把你这个站长借给兄弟们当两个月,如何?秋天道知道,他二人一旦联合起来,他是斗不过的,只好妥协:两个真的是公司机关的不是,说一句话拿给你们洗刷半天,那么不要说了嘛,把杯子端起来,把第一杯干下去润润喉咙再说!说完先把自己的干了,约翰·鸟蛋把酒喝下去后继续对秋天道进行攻击:你们看看!你们听听!好大的口气,看来,今天秋烟杆是居心要收拾我们的!秋天道笑了笑:我说那样都脱不了你们的爪爪,我干脆不说了,我请光姐来主持节目!

小春梅知道他们三人是凉风丫的死党,从一开始几个在斗嘴她就只是笑。比尔·砣砣听了秋天道的提议,马上随声附和:这就对了,你秋烟杆喊我们来吃饭,我就先给你打招呼的,必须把光姐姐请到,没有光姐姐这个饭吃起就没味道了,光姐姐一来,顿时蓬壁生辉!美人、美酒、美食、全齐了……小春梅马上打断他:方兄弟你又拿我来开心嘛,你的口才是好,但你还是少说句把,留句把给别人说噻!小春梅不软不硬的一句话把比尔-砣砣制服了,两人都不好再贫嘴了。她说:实际上今晚是你们凉风丫的“三巨头”聚会,我、迟组长,胡哥都是陪衬,你们是烟草系统的三个才子,三个精英,聚在一起你们应该喝高兴,但也不要只顾喝酒,还是要多吃菜,你们看这满桌的美味佳肴,不吃就是罪过!至于酒,有量者各居之,自由组合,谁愿和谁干就多干几杯,但我除外,我来是凑凑热闹,你们知道我的酒量有限,况且男不和女斗,因此我就随意,一会几还要去接娃娃陪不了你们到底,还望各位谅解。约翰·鸟蛋笑了起来:光姐姐我算服你了!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一蠕动,发出的声音总是对的,没谁能钻你的空子。小春梅指着约翰·乌蛋:你的嘴巴还是积点德!

大家一边取笑一边喝,小春梅吃了点东西先走了,小春梅走不一会,迟得开说要给秦春雷送一个岩豆藤的根雕去,结帐结走了,老胡见二人一离开和大家打过招呼也走了。

秋天道知道二人还没尽兴,于是提议:我们三人去喝茶!约翰·鸟蛋说:我们由在你整噻!你小子请我们吃饭带付款员来,现在付款员走了是该放点血才对头!三人来到茶楼,约翰·乌蛋说:玩笑归玩笑,这一久我们也知道你忙,应酬肯定多,我和比尔早就想和你好好聊聊了。秋天道说:我也早就想来见你们的,毕竟现在初步进入角色,很多事还处于当学徒阶段,边摸索边干,在站里找不到一个过得心的人商量。比尔·砣砣说:所以这几天我琢磨了一下,目前你要尽快的组建你的人马,当然副站长级的人你无权决定,但要稳住他们,秦春雷原来对付你们的办法你应该借鉴一些,你可从职工中物色一个恰当的人在办公室,这个人必须是有点脑髓的,很多事你可以和他沟通、商量,他作为旁观者有时会给你提供很有价值的参考意见,你还可以利用他对副手进行监视,充当你的耳目,另外我还给你透露个信息,这个信息应该有用途:马本善要提为省公司党组成员、总工程师。

约翰·鸟蛋接着说:目前你应该与马本善取得联系,最好把他请到县里来一趟,让地区局、县局的主要领导知你和他有关系,要采取一些措施,要改变以前的一些思维习惯,争取在一年之内把你的“代”字取掉,你知不知道,如果是站长地区人事科就要单独存档,任免要通过地区下文,副站长主持工作,县公司可先任命然后把任命文件向地区报送,地区备案就行,因此只要你的“代”宇未取掉,县公司可随时将你拿下,全县范围内的副站长对你都会构成威胁,另外秋水仙处你应该利用和她同姓这个有利条件去走走,认她个姑妈,你不要笑,怕球哪样!她近五十的人当你的长辈莫非还当不去。

他们三人在一起喝酒,一般都是个人自斟自饮,不相互劝,秋天道听了二人给他提供的这两条信息,非常的震憾。他感到官场中的事太复杂,有些喘不过气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大杯酒,大大的喝一口下去,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放,叹了口气说:打虎还需亲兄弟,我们几个虽然不是同娘同母的亲弟兄,但我觉得我们的友谊胜过亲弟兄,你们在电话上说是我的政治上的引路人和启蒙老师,真的恰如其份,在这方面我感到真的不及两个兄弟,何止是不及可以说相差十万八千里!现在我真正体会到钱老先生写的《围城》中的那种心境了……

约翰·鸟蛋连忙打断他:老秋啊!我觉得目前你的心态有些不对劲,太伤感了!我估计再过一会儿你又要背诵苏东坡的“人生如梦”了,同越时我觉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的进步还是大!会说奉承话了,可以说专注地去完成成一项专业性的工作我和比尔都要向你学习,但是在政治上你比我们二人天真、幼稚,还很不成熟,搞政治的人最忌感情用事,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忍性,放不下脸,放不下知识分子的臭架子,老是被一些表象的、情感的东西所左右的人,都不适应在官场中混,这样的人往往都会成为牺牲品。你应该调整你的思路。 《围城》、《红楼梦》这些书要少看,这些书思想比较消极,情爱的东西太多,容易把人引向歧途,不利于搞政治的人看,我建议你多看看《三国演义》那是一部专门写谋略和智慧的书,还有《厚黑学》、《资治通鉴》这些书才是搞政治的人的必读书目,《资治通鉴》这本书,曾国藩对它研究较深,受益匪浅,毛主席和蒋介石对该书已有很深的、独到的体会。

比尔·砣砣接着说:约翰是学工商行政管理的,他现在又搞行政的管理工作,他只是从理论的角度阐述领导艺术;而我是学财务电算技术的,我是从成本、效益的角度探讨政治问题。就以我们三人的情况作一个成本收益分析。首先我们要正确理解成本的概念,当然我这里说的成本是一个狭义的概念,主要是政治成本。那么什么叫成本?成本就是为达到某种目的所必须花费的代价。第二个关键的概念是“资本”什么又叫资本?凡是能用他来实现我们的目标和愿望的物质财富,有利条件都是我们的资本。从我们三人情况来说,我和约翰的相似之处多一些,我们从儿时起,家长、长辈给我们灌输的道理是最直截了当的:不好好的读书,将来就当不了官!因此从小我们就有了当官作领导的潜意识,由于我们在出生以前父母就已经是小领导了,在我们家进出的人中,有的是比我们的父亲的职位高的,也有比我们的父亲的职位低的,我们的父母对高于他们职位的人如何去对待,对低于他们职位的人是如何对待,我们从小耳濡目染。在县这种小环境中,经济上处于中上游水平,没有生活的压力。这几个方面我和约翰都比你占优势,这些资本你是没有的,但是我们拥有这此资本又给我们造成一定副作用,由于我们处在一种衣食无忧的环境中,没有生存压力,因而也没有动力,而你呢?你在凉风丫时就多次讲你当时读书时的家庭状况,当时你的生活环境相当差,父母一天起早贪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到头来温饱都成了问题,而你们当地有些和你条件差不多的人因考取了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国家单位,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人成了你们的榜样,你知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要甩掉锄头把子,唯一的出路只有读书,因此这就成了你最强大的动力,尽管我们的智商是差不多的,但结果就有了很大的差别:我通过父亲的关系靠买分才进入三流大学,约翰更差连买分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读自费大专,而你通过自己的刻苦以优异的成绩考取正牌本科,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因此分配到省城,这一阶段你扩大了你的资本,超过了我和约翰,但是当你在人生取得阶段性胜利后,你就犯了错误,当时马本善给你设计的那条路,表面上看的确是一条金光大道,但你没有对你当时的家底作客观、精确的盘点,没有权衡利弊,你就草率行事。你与马本善的关系只处于一个很浅的层次,你是以什么身份下来?下来后一旦不如人意如何回去?他没给你作承诺没给你规划,你没提出来,当时仅凭一股豪情,闯劲在没把前三后四想清楚的情况下就下来了,在凉风丫我知道情况后,有一次我到省城出差专门作了调查,当时省公司要求各单位、各部门必须安排一至二名大专以上学历人员到基层锻炼,当时是作一项任务下达到各单位,但大部分下来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背景,基本上都回去了,而且没职务的下来时以正股级到有关单位挂职,有职务的下挂后都升一级,当时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还不足一年工龄,在见习期不好给你提职务,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马本善见你对官场,对政治一窍不通,你和他又没特殊关系,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在这个方面给你下功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你下放下来了。如果你再稳一年,与马本善加深关系,再下来直按就可在地区挂副科级职务,你当时两手空空以一个一般职工下来,任一个没级别没职务的技术员,下来一晃就是七八年,现在还为保一个股级位置伤脑筋,七八年的时间啊!我的哥,中国人民用了八年时间把日本鬼子赶出了中国,和你一年下来的人现在有的已经是省公司的副处长了!我真为你不平啊!哥!


比尔?砣砣一番触目惊心的成本分析,搞得秋天道心里非常的失落,约翰·鸟蛋连忙打断他的话说:作为一个成本学家,你的计算太精确,太严谨了,人生不可能有你所说的精确,我们还是要着眼未来,从客观上讲目前老秋的优势还是有的,实际上我们几个目前是处在同一起跑线上,老秋还占优势,只要有信心机会大大的,三十来岁当第一把手也不错了!以前的错误,失误不出是出了,作为一种教训也是好事。目前关键是调整好思路,调整好心态,充分利用现有资源产生最大效益,马本善这条线是很重要的!省公司总工程师是副厅级干部,提个科级副科级干部,就像县公司的副局长给某个站的站长打个招呼,把某个职工提起来当个收购组长般容易,所以必须去巩固,加深这条线,人生就好比一出戏,我们既然登场了就要把这出戏演下去,而且要演成功!

秋天道看着两人忽然大笑,二人一时感到莫明其妙,秋天道笑够了才说:我看你两个像巫婆一般,一天坐在办公室就是开动脑筋谋划、算计,你们应该合作写一本书《升官指南》。二人对秋天道的讽刺并不生气,反而高兴地说:你这个创意不错,真的还点醒了我。秋天道说:你们说这些东西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但操作起来还是不容易,不要说当好大的官,当个村长级的站长我都觉得这样复杂,一天诚惶诚恐,怕干不好,怕出差错,怕出乱子,看来我真的不是当官的料!

约翰·乌蛋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说:秋哥!你这种心态是危险的!是一种不上进,悲观失望的世界观,你要把当官当成是一门技术、一项事业去钻研,按你的智商、你的毅力决不可能干不出名堂。首先要克服“怕”字,怕求哪样!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从来不怕出差错、不怕出乱子,越是混乱的地方越是锻炼人、越是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三国时期乱不乱?可以说乱到极点,而正是那样的时代才产生那么多的英雄,如果一个单位各项工作都开展得有头有绪,任何方面都没有漏洞,你在这样一种环境中就很难有大的作为,很不容易干出政绩,现在你发现你们站在某一方面有不足,不要怕,你要大胆地将他暴露出来,然后你再把这些问题解决,你的能力不是就体现出来了吗?你的政绩不是就出来了吗?很简单!即使你管辖的范围内真的是铁板一块,没有丝毫的漏洞,你也要动脑筋,制造点乱子出来,当然制造出来的乱子必须是你能十拿九稳能摆平的,然后把这些乱子摆平,这样你的能力不是就体现出来了吗?你的政绩不是就出来了吗?有很多单位,年年是先进,每样工作从来都是按步就班的开展,但他的领导往往不容易被提拔,或者说提拔得很慢,因为他的进步不明显,同时上级会说:这个地方离这个人不行,他能保一方平安,动不得,而一个经常出乱子的单位领导走马灯似的换,变成了政治的练兵场,因此你不要怕乱子,不要怕出差错,就是要在乱中才能取胜,就是要在乱中才能锻炼人,你才能成熟得起来。

三人从茶楼出来,在三叉路口分手后,约翰二人分别坐三轮车走了,秋天道不想马上回家,他感到自己的思路有些乱,有点儿昏,又有些清醒。他的步履有些踉跄,天上没有月亮,满天的星星在灰乌灰乌的苍穹上格外的杂乱无章,夜晚的县城灯火辉煌,比白天繁华得太多,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不时又见一个与自己一样步履踉跄的人,他莫明其妙地笑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他妈的,喝醉的还是不止我一个!


【编辑:黄先兵】

已经有 3 条评论
最新评论

希望 : 2014-6-19 18:21:49

现实中,许多人也是如此而已!

董董 : 2014-6-19 11:19:37

粗糙是作者行文故意为之,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温文尔雅,大部分人就是这样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粗糙生活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阳春白雪,芸芸众生表现的比较贴切,喜欢这样粗糙的文字,作者可以保持这样贴近生活的白描写法,希望早日写出终结篇!!!!

董董 : 2014-6-19 11:13:22

作者肯定是比较深入生活的,至少应该在烟叶站工作过,贵州俚语充斥全文感觉很亲切,反映折射了烟叶站中烟叶收购工作的众生百态,中国人,你懂的,一人成龙,三人成虫,希望作者再接再厉,继续写完终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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