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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中汉子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刘文波    阅读次数:36646    发布时间:2013-09-23

崇山峻岭堆积起来的云贵高原,到处郁郁葱葱,披上了绿色的新装。在这片群峰逶迤的大山中,一条波翻浪滚的大江蜿蜒曲折地向东流去,这就是水流湍急的乌江。在乌江东岸绿荫覆盖的山岭间,座落着一座古香古色的楠木小镇。

楠木小镇街道两旁古朴的房屋,沿着贵遵交通要道延伸而去,长达数里。街面上林立的商铺,独特的小吃,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的土特产,应有尽有。每逢赶集的日子里,四乡八里的乡民涌入小镇,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小镇,人山人海,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楠木小镇自形成集市以来,就是乌江岸边一个农副产品的集散地,一个远近闻名的山区乡场。

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冬日里,在热闹纷繁的楠木小镇上,正在举行着一场由街民自发组织别开生面的追悼会,街道里站满了小镇的乡亲,人人肃穆而立,为一位古稀老人作最后的告别。追悼会的悼词中这样写道∶“老先生平生勤学文言,孜孜不息,学而不厌,下笔成章,文从字顺,笔法钢劲,鸾翔凤翥,铁笔银钩,笔走龙蛇五十八载,曾辞故土,奔走入滇,幕天席地,扑扑风尘,几经沧桑,备尝忧患,树高千丈,叶落归根,重返旅途,归衣故土,笔耕墨耘,无怨无誉,对人待友,遐迩一体,霁颜相对,义方教子,有庭可趋,督理家政,巨细咸藏,训诫子孙,谆谆细祥,方异厚寿,遐龄安康,讵自归秋,病入膏肓,医药罔效,竞归天堂。汝等追念,其不愧楠木秀才,服务乡民,勤诚至尽,众口皆碑,流逝百芳。”是的,街民们追念着一位老先生的去逝,一位古稀老人的去逝,一位楠木秀才与学子的去逝,感情是多么的直朴,多么的诚恳呀。

一个人的一生,能够得到这样多的人的肯定,有这么多的乡亲送别,人生还有什么遗憾的呢?没有遗憾!人活一生,不就是要有一个很好的口碑吗?流芳百逝,不一定要是帝王将相,平凡的人做一生平凡的事,全心全意地为乡亲父老出一份力,尽一份责,同样会得到人们的尊敬。老先生用他平凡的一生,写下了许多不平凡的故事。

   

          

老先生的父亲是四川安岳一位普通贫民,家境不好,随后迁入贵州紫江境内一个楠木小镇的地方谋生。老先生的父亲到楠木小镇后,便入乡随俗,很快地融入了当地的生活。老先生的父亲披星戴月,日月操劳,经过多年辛勤的劳动,在小镇上置下了三间房产,便以经营客店维持生计。老先生的父亲随后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老先生于二十年代中期,出生在这个小镇上,取名元福,内含一生下来就有福气的意思。

小元福的诞生,给这个幸福的小家庭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喜庆。全家生活虽然过得贫淡,仍能养家糊口,一日三餐还有保证。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能过上这样平安的生活,已经让人满足了。

楠木小镇是商贸繁华之地,乡场非常热闹,镇民诚实厚道,对人和气,情感直朴,通情达理,崇尚文化。小镇虽然算不上人杰地灵,但也可称乡才辈出,这对幼年时期的元福的成长,起到了很大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作用。

光荫荏苒,日月如梭。活泼好动的元福,从小聪明过人,学甚象甚,仿啥成啥,非常地逗人喜爱。已经年满七岁的元福,便进入了楠木书院念书。

元福学习一丝不苟,勤学好问,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经过四年的刻苦努力,便以优异的学习成绩,初小毕业。楠木书院只设有初小,如果元福要继续读高小,必须到离楠木小镇七十里外的三台书院就读。生活困难的元福家,已经捉襟见肘,再无力供养他继续上学了,就这样元福永远离开了日夜想念的校园。

青年时代的元福,品学兼优,学业拔尖,楠木书院反聘他为代课先生。一个初小四年级毕业的人,就教初小四年级的学生,与学生在一起,有的学生还比他大呢。在教学中,元福教书认真负责,辅导学生孜孜不倦,很快便得到了好评。

那个时局动荡的年代,代课先生的微薄薪资,难以帮助家庭解决困境。元福的父母多方托人,给元福在区公所找了个滕录的职业。

那时的区公所,官僚作风十分严重,职员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可恶的职员,对年轻的元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滕录,百般刁难,处处设置障碍。元福受尽了难忍的折磨,终于忍无可忍,毅然辞去了这份难得的职业。

元福是位心怀大志的人,尤其文言优秀,字润文顺,毛笔书法钢劲,字体浑厚有力。因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便产生了外出谋生的想法。

摘录当时元福老先生的笔录,里面这样写道“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元福融身之处?宇宙之广,难道就没有我元福谋生之地?我空有一身文墨,难道就这样被困在家乡。不,我要四海为家,外出谋生。听人说缅甸的钱比较好找,我要到那里去看一看。尽管听说去缅甸的道路很艰险很难走,要经过崇山峻岭的云南,越过波涛汹涌的怒江,才能到那里,我也要去试一试。我相信天无絶人之路,再艰险再困难的事,我也要去搏一搏”。

 

           

怀着“天下之大,要到外面去看一看”的梦想,四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年轻气盛的元福,终于告别了养育他的故土,踏上了去缅甸谋生的旅程。胸怀大志的元福,身上仅有几块银元,带着准备为别人写对联的几支毛笔,便奔波于崇山峻岭延绵不断的云贵高原上。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望无涯的高原上,无数的山岭好象永远走不完似的,一山连着一山,一岭靠着一岭,显得那样的广袤无际。在一条蜿蜒曲折的黔蜀古驿道上,大步流星地走着一位年轻人,他身着兰色的对襟上衣,下穿一条深青色的大脚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布鞋,身上斜挎着一个简易的行囊,携带着一把常备的竹伞,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要出远门的人。他就是外出谋生的元福。

云贵高原地无三尺平,真是名不虚传。古道从这山到那山,看着宛然在目,但中间却相距几条百丈深壑,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到达对面。元福在过于繁杂曲折的山路上,远远便听见大队驮马的过山铃在深谷中响动,始终不知道它们究竞到达何处。前看是山后看是山,左看右看还山,这就是以山著称的云贵高原。

元福足下这条五尺见宽的古驿道,用平整成形的石块镶成,五寸见高的石级,一层一层地向山岭间延伸而去,石块间长满了青青的“千脚草”,行人走在上面,既不损脚,又感到舒服,还能免去尘土的纷扰。

元福站在古道千级石梯上,从坡角遥望耸入云端的山顶,路人行入其间,宛如在天际的小鸟一般,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和伶仃。盘山的山道时刻在山顶上回旋,元福觉得自己的身躯仿佛与对名山顶的白云相齐,下望是低陷数百丈的淙淙溪水与纵橫的阡陌,看后让人生畏。

这是元福第一次出远门,他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古驿道上风尘扑扑地急行着,心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又时不时地感到有些不安,外面风餐露宿的日子,真的象想象中的那么好吗?单凭自已给别人写对联文契能养活自已吗?这些都是一个未知数,残酷的现实将在等待着他。他想到这些不觉脸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毛汗,便用一块兰布似的手帕轻轻地擦了一下,毅然地向前方奔去。

元福在这条古驿道上走了将近十多个小时,已经快黄昏了。今天要赶到两流泉去,才能赶上明天的乡场,现才到狼鸡岭脚下,还有十多里路要赶呢。

狼鸡岭是紫江境内的第一高峰,山势越来越陡,山道越来越险,密林铺山盖地。古驿道沿着狼鸡岭边缘向峰顶延绵而去,两边杂草丛生,林木古树婆娑,一个人黄昏时翻越狼鸡岭,胆小的人是不敢去的。元福鼓足了勇气,以树枝作拐杖,一步一步地向狼鸡岭顶峰攀去。

两流泉是这片大山丛中一个较小的乡场,简陋的木板房沿着小街而建,稀稀落落的,没有楠木小镇那样整齐,也没有楠木小镇那么热闹。两流泉地处要道,名人辈出,出现过象朱启钤、钟昌祚这些在全国都有影响的人物,因此名声远播。

元福在两流泉找到了一户好心人家,帮他家写了一堂香案,得到了一些钱,还在他家借了宿。元福就这样度过了外出的第一个夜晚,更加坚定了他外出谋生的信心。

两流泉的乡场很冷清,没有几个人赶场,元福在乡场上没找到什么事做,只给一户儿子结婚的人家写了几副喜联,换得了两顿饭吃。

省城贵阳很大,到处街连着街,巷串着巷,铺天盖地的房屋一片连着一片,一眼望不到边。元福从两流泉赶了一天的路程,来到了贵阳这座大城市,既感到兴奋,又有些后怕,不知道往哪里走好。元福想到老家有几个乡亲在老东门附近做活,便向行人打听去老东门的路。

老东门最显眼的标志建筑是文昌阁、甲秀楼,路人说只要找到了文昌阁、甲秀楼,就找到了老东门。这个从大山中的小镇里走出来的年轻人,在贵阳城里找得昏头转向,真是感到有些不好受。满城的高大楼房,使这个在乡间小镇低矮民房里长大的年轻人感到眼花缭乱,五颜六色的广告更让他好奇,人山人海的人潮,比楠木小镇更不知要热闹多少倍,元福才真正感受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元福按照路人指明的方向,以文昌阁、甲秀楼两个著名建筑为询问地,他逢人便问彬彬有礼,得到了许多好心人的帮助和指点,经过半天的寻找,终于来到了老东门,很快就与在饭店里做事的老乡联系上了。

元福便与几个老乡在一家茶社里做事,干一份传茶的活。茶社的生意非常地好,每天人来人往,茶客不断。元福干着用茶盘传送茶碗的活,一天不停地转动着,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午饭在茶社里吃,吃完后接着干活,要干到黄昏后才收活,非常地劳累。但是,干一天下来挣不了几个钱,除去自已的开销外,就所剩无几了,住宿还只能和几个老乡挤在一起。

在人生地不熟的贵阳城里,要想找到工钱多一点的事做,是非常困难的。元福来贵阳已经有一个多月了,除了在茶堂干活外,仍然找不到好的事做。

在这段时间里,很多老乡关心地告诉他,你有知识有文化,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只有到云南那边去,才能找到更好的事做,才会有出息。

元福又踏上了去云南的古道,向威宁方向奔去。

滇黔古道山川秀美,山溪暗流纵橫。古道上的山峰往往三个山峰相并,仿佛如笔架山,三峰之间有两条深沟,只能听见水在沟内活活地流,却望不到半点水的影子。

有时,空虚的山谷里,前不见行人,后不见来者,元福时而有些后怕。但是,他橫下心来一想,自己本来就是外出谋生的人,身无分文,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被人形容为天无三日晴的云贵山地,天常常酿着阴霾,山巅笼罩着一片片白白的瘴雾,被风袅袅地吹着,向四处散去,大地一片灰朦朦的。元福在这样的日子里赶路,心情感到很是沉闷,总是开朗不起来。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元福有时帮人家写写对联,帮人做点杂活,辗转在云贵高原的山间地头,一步一步地向云南方向靠近,终于走到了滇黔边境。

沾益,自古就有“入滇锁钥”、“入滇门户”之称。沾益作为旧州地,老城又名易陬笼,城内多为土木建筑。元福第一次踏上云南的土地,来到了这座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古城。漂泊数月的元福,经过逐家逐户的寻问,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帮人运砖的粗活儿干。

在沾益文庙附近一个小旅店里,劳累了一天的元福身子象散了骨架似的,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随即昏睡了去。半夜时,饥饿难忍的痛苦激醒了元福,他才发现自已还没有吃晚饭,急忙找开水冲下了两个冷麦粑,才感觉到胃里好受一些。元福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从窗外泻下的月光是那样的揉和美丽,心里才好过了些。猛然间,他回想起外出谋生以来的种种遭遇,真是应验老辈人所讲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的古训,心酸的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里流了下来。

此时正值抗日战争时期,军用飞机不时在头上飞过,这是元福第一次看见飞机飞过,感到非常的惊奇。旅店的人告诉元福,沾益是抗战的后方基地,沾益附近有一个军用机场,经常有飞机起降。

沾益县城比紫江县城大多了,街房建筑显得古香古色。县城里到处都是土沙路面,只有刚修好的龙华路用“坦克石”铺砌而成,行人走在上面感到非常地舒适。

元福在沾益已经住了七天了,一直都干着给人运砖的粗活儿。元福听人说昆明比贵阳大得多,很好找到事做,便想马上去昆明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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