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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里的冬天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冉从茂    阅读次数:18296    发布时间:2013-10-20



  

吴三金踏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歪歪斜斜往家蹭的时候,他对自己刚才在大街上做的梦倍感舒畅,准确地说,他在对妻子张翠芬实施的新一轮还击中享受到了无法言说的快感。每每有了这种舒畅的快感,吴三金就想对着漆黑的夜空呼喊……

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的时候,吴三金走出了那个郁闷的家。他想趁着日落未尽,多多滋长几分恣意的幻想。吴三金离家不远,真就生发了不少想象。从他对面走来一个花枝一样的年轻女子,薄如蝉翼的连衣裙立刻引发了吴三金的想象,他想象那蝉翼的下面应该是挤得出水的灵魂,不是人为掺了假的水,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出自生命本源的水,那水要让他吴三金喝上一口啊,地球都要逆向旋转三分钟。

吴三金走到人头攒动的中心广场的时候,他的想象就无法控制地膨胀,那些奇形怪状、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挤眉弄眼,似乎都在妈的引诱他犯罪。吴三金真正把想象发挥到极致,是他的眼睛鹰一样锁定在广场中心高空里的两颗丰硕透明的圆球水晶灯上。他想象那是两只大奶子,应该是没有被空气污染过的大奶子,你看它们亮得有多透明,有多令人怦然心动。可以打赌,它们比圣母的大奶子还雪白……

吴三金的梦在漆黑的夜空下无比辽阔,他自己感觉到还有些地方没有圆满甜美,如同午觉没有睡得贴心的懒汉,眼睛即使睁开了,还赖在枕头上咋吧着嘴唇,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吴三金坐在广场边缘的大理石凳上继续他的想象,一条突然来袭的短信却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想象。那短信是一长串前所未见的数字号码发来的,内容污秽不堪,什么包洗脚、包修指甲、包舒心睡觉等等乱七八糟的文字。吴三金使劲摁键关机,他想都他娘的骗人,这个年头的人想钱都想疯了,居然打起良民的主意来了!

盛怒终归盛怒,盛怒之余的吴三金不免也开始幻想起来。这世界要是瞬间变成共产主义社会,那该有多么惬意。共产主义社会的人不谈钞票,也没有钞票,人们只知道踏实工作,安心吃饭,安稳睡觉,而且百分之百不掺假的做爱,有了快感就呼喊,声音水一样的清澈……哪像今天的人们,不,他面前就走过一对挨挨擦擦的鸟男女,不停发出“嗡啊嗡啊”的亲嘴声,不知有多少水分在里面,就如他吴三金的梦一样虚无缥缈。

一个黑乎乎的长满赘肉的女人,睁着黑乎乎的眼睛,在人群里四下打探,那架势像寻找一个人,寻找她丢失的男人。最后,她把黑乎乎的目光盯在了吴三金的脸上,那眼神比福尔摩斯的眼神犀利,比希特勒的眼神毒辣,以至于吴三金的脸转动一百八十度都没有摆脱黑女人的黑目光。吴三金想真他妈霉气,刚来一条肮脏的短信,又黏上一个讨厌的黑女人,看来他没有做完的梦是无法在辽阔的夜空下完成的了。

吴三金想撑起来往前走,避开那个讨厌的黑女人,可他没有料到那个女人有多黏,他走多快,黑女人就走多快,黏在他身后仅有一步之遥。吴三金气恼,转身说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又不认得你。黑女人说,哥啊,做人不能太绝情啊,你怎么把我弄了就想甩啊?吴三金气不打一处来,嚷道,我弄你什么了,光天化日之下想讹人是不是?黑女人放大嗓门说,你嚷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你敢做,怎么就不敢为了?

这招儿还挺凑效的,许多闲人立即蚂蚁一般围了过来,把吴三金和黑女人围得几乎贴在了一起。黑女人黑乎乎的眼睛胜利地笑了,吴三金就像被人卡住了咽喉的蛇,身子不停地抖动,脑袋却僵硬得如同木头。吴三金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想象,在黑女人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幻想的巅峰状态无缘无故就跌入了深谷,他想得面对眼前的现实了。吴三金底气不足地问,你想怎么样?黑女人说,好说,到清静的地方说。

吴三金生怕黑女人再向人群嚷嚷,那样会引人围观,不明真相的人们还真以为他缺德,真把黑女人怎么了。即使他吴三金再会滋生想象,抑或有一百张嘴巴,在黑女人面前也无法说清楚,人们不会相信他的话才是真理。

黑女人跟着吴三金来到远离广场的河边,晚风徐徐,冷冷清清。甬道两旁的柳树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魅影重重,诡不可测。吴三金四下张望,有一对狗男女睡在在长长的休闲椅上,正在彼此热烈地翻扒对方的身体,他们聚精会神,估计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相信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关心的,更不会关心吴三金和黑女人是什么关系了。吴三金小声问黑女人,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又认不得你,你想讹诈是不是?黑女人说,哥啊,我不讹诈你,我怎么活啊?哥啊,你就体谅一下小妹多不容易啊。吴三金想呕吐,她那种腰杆都快要暴箍的黑乎乎的女人竟然配称小妹,真他娘的恶心。

吴三金说,别在老子面前装可怜,现在这个世界上哪个妓女还是穷光蛋?一个个都成富婆了!黑女人说,哥啊,你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啊。吴三金鼻孔里狠狠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你要多少钱才放过我?

黑女人说,我不是卖肉的,卖肉的在怡红街深处的胡同里呢,我不指路,没有人进得去的。吴三金不想听下去,打断黑女人说,你不就是为嫖客指路的老鸨子吗?说吧,多少指路费?算我撞上倒霉星了,给你就是!

黑女人说,这要看你选那一种嘞,有肥的,有瘦的,有肥瘦相间的,但我保证,不管哪一种都包你满意……吴三金恼怒地说,老子那一种也不选,那种肮脏的地方我不去。黑女人一惊,继而安慰说,你是不是觉得不安全?我保证你安全,没有梅毒的,你怕就戴套儿,只是感觉有点失真而也。

吴三金掏出两百元钞票往黑女人手里一塞,嚷嚷道,算老子撞到鬼了,这些够了吧,别他妈讹人了,你这种人就是靠不要脸吃饭,你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黑女人得了钞票,黑乎乎的肉脸顿时笑成黑乎乎的一团,诡秘兮兮说,哥啊,别难为自己咯,跟我去放一炮吧,你们那些臭男人我见多了,有那只猫不吃腥的?有那头黄牛见得尿的?好多体体面面的男人不都栽在阴沟里了?我一看见你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眼睛像鹰一样直勾勾打量别的女人,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鸟?被自己的老婆劈了吧?对自己的老婆不感兴趣了吧?俗话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吴三金终于愤怒而至于咆哮,扬起拳头狮吼,不要胡说八道了,你想我犯罪是不是?

黑女人惊住了,继而撒腿就跑,边跑边嘀咕:傻B!老娘还真遇到傻B了,这个傻B的钱还真他妈好赚。

吴三金再不敢在广场久留,趁着夜色贼一样急急忙忙往家走。遭遇黑女人讹诈以后,他的脑袋一片空白,那些在他看来可以作为还击妻子张翠芬的奇奇怪怪的性幻想,在骨感的现实面前瞬间消失殆尽。他低垂着头,开始回想过去,尽管往事不堪回首,但还是有很多美好的记忆碎片,一一漂浮在他眼前。

和张翠芬走在一起,吴三金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就如同他的性幻想一样虚伪。他和张翠芬都是进城打工的农民,都没有半斤八两文化,仅仅认得斗大几个字而已。他们同在一家缫丝厂打工。张翠芬是那种正值荷尔蒙浓郁、浑身洋溢着几分粗野性质美的村姑,生得结结实实,脸蛋儿和腰身都丰满圆润,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一眼便惹得男人欲火喷爆,想入非非。缫丝厂的董事长方大成就对张翠芬欲火喷爆,想入非非。张翠芬刚进厂两三天,方大成便盯上了她,把她从疲劳的车间解放出来,安排在自己身边。说得文绉绉一点,叫做女秘书。说得不好听一点,叫做三。让张翠芬这种大字不识的村姑当秘书,其阴谋是不言而喻的。

张翠芬来自偏远的农村,见识狭浅,还窃以为董事长器重她,要让她出人头地呢。哪知方大成预谋在先,要来一个“守株待兔”或者“瓮中捉鳖”。一天下午,全厂职工都下班回家了,张翠芬忙完所谓的秘书工作,也准备撤身回自己租住的地方。方大成抢步上前,嘭地一声关上门,迅速反锁。直到这一刻,张翠芬还如在梦中。张翠芬问,老板,你这是干啥?方大成嘿嘿一笑,露出中年男人特有的满嘴黄牙,诡秘地说,我要干啥?你还不知道?凭什么把你从车间拔出来,嗯?不就因为你长得打眼吗?你只要依了我,以后有你好吃好穿的,要房有房,要车有车,明白吗,嗯?说着,方大成像一头饥饿的猛虎朝张翠芬身上扑去。

张翠芬拼命挣扎,拼命呼喊救命。方大成连哄带骗,扭住不放,但始终征服不了她,在密闭的公室里乒乒乓乓搅成一片。可张翠芳毕竟是女人,在与方大成的拼搏中渐渐耗尽力量,眼看就要落入虎口,情急之下只能用大话吓人,她说,你动我就告你强奸!警察来抓你去坐班房!方大成又嘿嘿笑,说,你告去,鬼才相信!我方大成有的是钱,你就告到中央去我也不怕,我就是法!张翠芳无奈,只得嘶声竭力呼喊:强奸啦,有人强奸啦,快来人呀!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出现了,他就是这篇小说的主人公吴三金。吴三金是缫丝厂聘请的后勤工,那天刚好在厂房里加班,检修一台年久失修的老机车。这是后勤科长安排的,所以连方大成也不知道还有一个后勤工在厂房里,更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后勤工敢坏他的好事。吴三金趴在机车底下聚精会神干活,张翠芬最初的呼救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后来随着呼喊声越来大,越来越悲惨,他就放下活儿静听,当确定是张翠芬的声音的时候,他就按捺不住了。

准确地说,自从张翠芬进厂那天起,吴三金就关注着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方大成还要想入非非。原因很简单,吴三金和张翠芬处在同一个年纪,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未婚青年。方大成是什么鸟?离过三个老婆,外面包养着七八个情妇,被他搞过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他的性欲就像他对金钱的崇拜,永远都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这一点吴三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尤其是方大成把张翠芬提拔成秘书,他就知道方大成要搞鬼。

他几次想拦下张翠芬,提醒她注意方大成不是好人,可是几次走到张翠芬面前又打起退堂鼓,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想张翠芬凭什么相信他吴三金呢,吴三金在她张翠芬面前什么都不是,论身份地位,他被压在机车底下,而张翠芬是破格提拔的董事长秘书,尽管名不副实,可大家表面还是把她当秘书看待,见了面就张秘书张秘书的。我可以对读者负责任的说,张翠芬在被老板方大成强奸之前,她对吴三金是没有半点好感的,或者说她对吴三金的好感毫无觉察。

故事在此时来了一个重大的历史性的转折。张翠芬的呼救声越来越暗弱,可以想象,方大成已经撕破了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把他那双罪恶滔天的手毫不留情地伸进张翠芬的肉体。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被反锁的门轰然倒塌,是被吴三金手里提着的一把大扳钳劈碎的。方大成猛然回头,看见吴三金提着大扳钳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张翠芬趁此机会逃离了虎口。方大成恼羞成怒,挥舞着他那双罪恶滔天的手,吼道,你狗日的吴三金来坏什么事,老子现在就炒你鱿鱼!吴三金不知从何处来了一股强大的勇气,他咬牙切齿说,你敢强奸张翠芬,老子就劁了你的鸡巴!方大成驾不住,也吃不准,深怕吴三金真使坏劁他鸡巴,胆儿一下子萎缩下去,露出老狐狸惯用的伎俩,兄弟长兄弟短忽悠喝哄。方大成说,兄弟呀,你来自偏远的农村,找份工作不容易啊,你要识时务,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泄露出去,你要加薪、你要晋级都好说。

吴三金的确是识时务的青年,他清楚资本家的丑恶嘴脸,方大成说的都是他妈的鬼话,他今天不整死你,明天就把你往死里整。因此,吴三金不为所动,将大扳钳往方大成的办公桌狠狠砸去,扔下一句,方大成,你个龟儿子给老子记住,从今往后你要再动张翠芬一根寒毛,老子不光劁你的鸡巴,还要劁你祖宗八代!

吴三金昂着头走了,头也不回。那气势有点像荆轲刺秦王、易水萧萧一去不回头的味道。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租住的住处。

在漆黑的夜空下回想他人生的这个精彩片段,吴三金从脚底到脑门突然生发出一种热血沸腾的自豪感,那才是一个男人的本色!尽管谈不上英雄救美,但一想到方大成做贼心虚、狼狈求饶的场面,他就想痛痛快快地大笑一场。应该大笑一场,吴三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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