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潸然泪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黄宏宣    阅读次数:47551    发布时间:2015-06-25


天空中还在朦朦胧胧地飘着毛毛丝雨,这样的坏天气又过去了二个星期,没有见到一缕阳光,着实让人有点心烦意乱。

言萧懒洋洋地坐在皮转椅上,他双手合托着下巴,隔着窗户傻望着外面发呆。他的办公室在临街的三楼上,是个宽大的圆形建筑,整个弧形都是玻璃墙面,视野宽阔,可里面的设施并不豪华,除了那张很陈旧的办公桌,只有四个书橱和一套旧沙发,书橱里堆满了书。

言萧是一个干巴巴的瘦弱老头,满脸的皱纹就好像大寨的梯田,头上三三两两地站着几根银丝,戴着一付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金边近视眼镜,看上去就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

言萧是沧河县高级中学的校长,二十九年的领导生涯,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苦闷和失落过。他萎缩在他的木椅上,望着窗外的微风细雨,瞧瞧身边的电话机,没有一丝的表情,依然像一尊雕塑!只是办公桌上的电脑里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梦幻萨克斯音乐《回家》。

回家?回哪儿的家?家又在何处呢?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远处的霞光穿过窗户,有气无力地照在墙面上,大街上的路灯已陆续亮了起来,汽车的灯光也从远方一阵阵地扫过言萧那干瘦而阴沉沉的脸,而言萧却没有一丝丝回家的念头。

瘫痪在椅子里的言萧还是一声紧接一声的长吁短叹。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言萧慌不可措,一向对任何事都运用自如的言校长此时却显得倒有点像束手待毙了。

言萧依旧望着窗外发呆,他想起了当年在部队里当营长时的情形,部队团指导员曾经对他这么说过:生活,也像打仗一样,困难来的时候,比打仗更为艰难,那你就得准备打硬仗,一个一个地打,这样才能化整为零,各个击破。他目前就有两个硬仗要打:首先是如何把郝健老师和程敏的事情妥善地解决好;还有一个就是如何顺利度过这几位可怕的局长和县长、书记的层层难关,他想去找人倾述,与人呐喊,甚至想找地方发泄,可又有谁能够明白他现在的内心?他甚至想到了哭,可男人的眼泪是什么?是黄金白银?还是随手可弃的垃圾!

还有什么难关?想到这里,言萧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疾步走下楼,钻进车里,向敬老院开去……



说起郝健老师,有点太让人惋惜了,他以优秀的成绩从一所名牌大学的外语系毕业以后,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满怀着豪情与希望,辞掉大城市里好几家单位的盛情挽留,来到沧河县一个偏远的乡村中学当起了英语教师,沧河县是他的家乡,那里有他的梦!为了实现自己那多年来魂牵梦绕的梦想,他想用他的实际行动来改变家乡愚昧落后的教育,来实现自己精彩的人生。可是,天真幼稚的他到那儿才发现,一切的抱负和理想犹如暴风雨后的彩虹,尽管好看,但不长久。同来的两个人,一个连中午饭也没吃就回头开溜了,还有一个在那儿干了不到一个月,也求爷爷、拜奶奶地到处托人找关系,最后连行李都没顾得要,半夜里丢下他和学生也偷偷跑掉了,心灰意冷的他并没有被当时的困惑所吓退,从小他就有一颗固执而澎湃向上的倔强,他想在这别人逃跑的地方实现自身的价值。于是,在学校一干就是八年。

八年的时光,在悠悠历史的长河中只是微不足道的转瞬即逝,但却占据了他人生的十分之一。在这里,郝健老师对理想、信念和追求有了重新的理解和认识。毕业以后,他一直在学校里担任高三年级的英语教学,在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份神圣的工作之余,他还脚踏实地地进行了一系列适合农村实际的教育教学改革,给学生灌输了许多崭新的学习方法和理念,让学生在轻松、愉快的环境下学习,减少学生的课外负担。他所研究的省级课题《关于农村初、高中学生英语的学习与过关的研究》不仅通过了省市级专家、教授的评估验收,而且在其他省市也获得了广泛的推广,在每一年的高考中,他的学生在市里乃至省里都是名列前茅,学生的家长也都想方设法地开后门把自己的孩子往他的班级里挤。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出色的乡村教师,在偏僻落后的村级中学里却受到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因为他是一个年轻人,因为他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角落里无依无靠,尽管工作干得相当出色,可只能得到家长和社会的认可,其他的又有什么用呢?八年了,单位评优,没有他;外出参观学习,没有他;学校盖福利房,还是没有他。原本就有些失落的他心里慢慢对学校和人生看得冰凉起来,一颗火热的心就要掉进了冰窟窿。他的心宛如雪上加霜,好比在剧烈的伤口上撒上千万把食盐。郝健时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索,可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的付出和收获总是成反比例?自己到底在哪儿做错了?他千思百虑,始终不得其解。他隐隐地感觉到:农村教育的落后,不仅仅是师资力量和软硬件的问题,很多的时候是要解决人的体制和观念问题,更需要解决的是农村人口素质的问题。

事业上的不顺利,伤透了郝健原本那颗火热而执着的心。可事业的不顺利换来的却是爱情的幸福,在他工作的第五年,也就是他的研究课题通过专家组验收的那一年,他的名字在教育界已是家喻户晓,他的事迹颇颇在当地和省内外的各大报刊杂志上刊登,他的教学理念引起了社会特别是农村学校的广泛关注。这时,经同行介绍,县医院一位叫林娜的外科医生向他抛出了爱的绣球,尽管他们的爱情在共同的人生追求和信念之下迅速升温,可是县城和他的学校相距有一百多公里,他们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平时的交往只能依靠书信和学校里那架唯一的电话,而那台破电话又装在校长室里,张校长天天板着他的青蛙脸,让人看见就发颤,用起来很困难。结婚以后,林娜和郝健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在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以后,郝健才两个星期回去一次照顾妻子和女儿,每次在一起时,他们商量最多的就是要郝健想办法调到县城来。

在反反复复人托人地打探后,他们夫妻二人终于找到了现在的高级中学校长——言萧。

第一次去言萧家的时候,他们早早去超市买了一些东西:有一箱六瓶装的五粮液、四条高档香烟、二斤刚刚采摘的碧螺春茶叶,还有一点鲜果之类的食品;另外,郝健还把自己的学习、工作情况做成了一份简历,随着三千元钱现金一起放在一个信封里。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们二人就像小偷似的心里直发抖,郝健手里拎着东西腿都哆嗦,那慌乱的情形绝不亚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即将要见到梦寐以求的皇上。

夫妻俩在言萧别墅门口的小树林里傻等了三个多小时,接近十二点钟的时候,酒气薰天的言萧才被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送了回来,站在门外的郝健哪敢喊他!估计言萧在家已经洗完了澡,便心惊胆战地敲响了那扇冰冷而沉重的大铁门。

“谁呀?”隔着门还能听见酒后打嗝的声音。

“我!我!是…… 我!”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在呻吟,生怕被旁人听见。

不一会儿,走廊的路灯亮了,紧接着大铁门的猫儿眼也闪了一下,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打扮得非常得体的中年妇女,穿着一套黑色带金条边的连衣裙,迷着小眼瞟了又瞟他们手里的东西,随即很客气地把他们引到言萧的书房里,端上三杯茶后,便十分自觉地把门轻轻带上,自己回到客厅看起了电视。

一翻介绍之后,言萧马上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您好!郝老师,早早就闻您的大名,今天您能来我这个破旧的小茅屋,真是让我三生有幸!”言校长一边微笑着,一边和郝健殷勤地握手,又是递烟又是添茶。“怎么不早给我打个电话呢?好让我在家恭候您呀!害您等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对不起!抱歉!抱歉的很呀!”言萧虽然身材不大,说话的声音却洪亮如钟。

“不!不!不!”郝健和林娜的脸涨得通红,他们像个幼儿园孩子似的紧张,站也不能,坐也不妥。

“郝老师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呀!您的情况我早在各大媒体上都见过了,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哟!很难得的人才呀!非常的难得!”言萧说话虽然喜欢总是打着官腔官调,但却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我……我……”平时在课堂上能言善道的郝健此时却变成了结巴。“言校长,我这次找您主要是想询问调动的情况。您看,我在下面已经干了好几年,成绩也算还可以,我也不是说在下面干得不开心,主要是如今我已在县城安了家,和林娜又有了孩子,孩子小,总是来回折腾也不方便,所以……”林娜看见丈夫笨嘴笨舌的样子,也连忙在一旁陪笑。“言校长,只要您肯帮忙,我们夫妻会感激您一辈子的,真的,我们的孩子太小了,需要人照顾,他上班又实在太远!”

“哦,原来是这样。郝老师,不瞒您说,我早就想把您挖到我这儿来了,我这里很是需要您,因为您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是人才,谁不想抢呢?傻子都想!何况我不傻!你哪里知道,为了您,我曾经多次找过教育局局长,局长严厉地批评我说:‘你要人才,人家也需要呀,都给你们了,下面的教育还办不办?’我又数次地找过您们校长,您们那个张校长野蛮得很,不太讲道理,还把我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难呀!要是以我呀,早在五年前我就把您安置在我的身边,郝老师,您不知道,这也是我多年的心病呀!”言萧说得很动情,脸上始终堆满了慈父般的微笑和无奈。

“那这件事情还请您以后多关照。”郝建很激动,把椅子往言萧的面前挪了几次。

“放心吧!只要有机会,不,哪怕没有机会,我想尽一切办法创造机会也要把您这个奇才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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