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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组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姜静玮    阅读次数:1114    发布时间:2015-07-09

打谷场

 

黄昏,稻谷脱开了谷草

月亮从东山

冉冉升起

稻谷和大人

都被背回到了生产队

只有孩子和稻草

留守月亮

 

从稻草里翻过来腾过去

并在草垛里打洞

把“家家”安在里面

一片孩子幸福的笑声

 

空空的打谷场

和家里还没分粮的季节

顽皮的孩子

没有感到肚里饥饿

 

露水扯起来

打谷场上一片清冷

孩子们与三更鸡鸣回到家里

大人们黑冬冬的呼噜声

诱发出童年一天的饥饿

 

割草

 

正午,太阳正烈

知了的叫声

沿着一条河水流淌

孩子,正把一把一把

误了的早晨

收割到箩筐

 

贪玩的汗水

擦亮镰刀

大人走进草场

把孩子割的草和知了的叫声

一起背回家

煮一顿土豆充饥

 

下午也到同一条河边

割田野里的蛐蛐

孩子不太中正的山歌

又把月亮和草,背进没有油灯的

黑咕隆冬的屋里

 

太阳落山

 

盘腿坐在山顶

坐在晚风中

我仔细地观察

太阳落山的景色

 

我的大脑旋转了起来

晚霞随着我的旋转

好不容易经过了漫漫长夜

偷渡到东边

升了起来

 

老家

 

老家来到我的城市

让我羞愧难当

 

老家光着一双赤脚

没有穿上一只袜子

 

把肮脏的老家脱下来

在洗衣机里

濯洗出污秽

老家在洗衣机里

是洗不尽的鸡鸣狗吠和雀鸣鸟噪

 

老家带着一粒被土地丢弃的

一粒麦子

在阳光和风中

傻傻地笑

 

老家来到了我的城市

豪华的家里

盛满了泥土的气息

 

豪华的家相对于老家

是一棵被弃置的不合适宜的

靠边站着的电杆

在城市的边缘

被情人节和月光

冷落

 

老家来到我的屋檐

一双辛酸的目光

剌痛我无法为她注入的

幸福和美满

 

我打麦子之前而来

我为无法振救老家的贫贱

在城市的一隅

羞愧难当

 

牛,你累了吗

 

一辈子的牛

令人心痛

 

牛,犁了板结的土地

就拉犁沟

拉了犁沟

又犁板结的土地

周而复始,牛

就在同一块土地上

耕耘

 

牛,你累了吗

牛,你心烦意乱了吗

 

牛鞭打在牛身上

牛,你痛吗

牛鞭打在牛身上

对于同一块土地

你再也犁不出一个翻新

累了的牛,你只得

继续着默默地耕耘

 

满眼含泪的牛

就在同一块不被更换的土地上

来回耕耘着星星

 

累了的牛,换来一条

不会耕耘的牛

牛鞭打在牛身上

吆喝在牛身上

是哪一头牛,被打得气喘吁吁

 

犁了板结的土地又拉犁沟

拉了犁沟又犁板结的土

一块同样的土地

再也不能翻新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牛

吃的是同样的草

而牛鞭打在牛身上

会痛在谁的心中?

 

夜晚的村庄

 

村庄从没有被车声淹没

村庄,永远被鸡鸣和狗吠淹没

 

夜晚的村庄,突然有一夜

被一阵车声,扯起一个孩子的耳朵

惊奇地倾听

 

车声越逼越近。比鸡鸣和狗吠

高出几千个分贝

 

一束光线从山垭口那边

横射过来

把山坡上的黑夜刮下

就像月亮从东边升起

给西边墨黑的山坡

脱了衣服

 

就像一个漂亮的女人

剥一个香蕉

然后轻盈地塞进樱桃小口

 

一束光线射了过来又射了出去

一束光线

剌破了村庄

 

一件衣服被越脱越低

我古老纯朴的村庄

逐渐性感起来

 

一束轻浮过村庄的车灯

把我的村庄

从月色照耀的村庄里

勾引出去

 

一个雪天

 

是漫天遍野三尺多深的积雪

一行足印,与一间小屋里的一堆麦杆

 

是一行足印

与茫茫的白雪

 

是牛喝着的热盐水

是热盐水里冒着的缕缕热汽

 

是招待未来的二舅妈的一顿高粱面粑

与纷纷飘落的雪花

 

是一地的灰尘

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鸡

和日渐枯瘪的一对乳房

 

请风停下来

 

请风吹到我身边后

停下来

我要抛弃身上的灰尘

和风一起

轻松飘走

 

请风停下来

带着香味和鸟语的风

把我带走

 

请风停下来

在我沉重和麻木的生活背后

猛地一吹

把我的忧伤吹走

然后把轻松的我

带离

这个被生活和爱情包围的乡村和城市

 

请风停下来

我已经作好准备

只等春风一到

我就从春到夏

一路向暖和启航

 

与白云对饮

 

把负担卸了

与名利远别

我轻装上路

怀揣空气的清新

跋山涉水

登上最高的山岭

携一壶酒

与白云独酌

 

山不管我的沉醉

水不笑我的狂语

没有一株小草

拦住我的狂舞

你们笑也

那个疯头疯脑的人

心中不快

就借酒

醉得连小鸟都惊飞

可他的心里

有什么能让他

时常清醒?

 

这样的独酌真是快意

既没有前思后想

也没有旁敲侧击

管他人生有限无限

光阴如许

前程美景何处陈设

我自与山脉行吟

我自与自己对饮

奉劝羡慕我的星星和月亮

也来和我豪饮几杯

人生本该如此

放弃许多争名逐利

才有闲遐

大杯大杯地痛饮青春

 

手舞足蹈在山顶

高呼狂喊在云端里

鸟鸣虫吟于脚下

有谁听见了我

心中若有所失的东西

 

独自一人笑饮白云

写着一脸的狂傲

走在自已的路上

醉衣飘飘  犹嫌天地太窄

 

请客

 

岳父在集市上卖牛

用一头牛,换了

十多张一百元的假钞

这不是人民币傻了

也不是牛傻了

而是

辛苦了一年磨亮了水瓢把把的人

傻了

 

傻了就傻了

还要连累

向主持正义的酒席

请客

酒席费用超过所有卖牛的假币

酒席费用换不回平时不交流感情的一宗小事

还不够正义的眼睛去立案的规格

 

请客没有效果

岳父

会心疼女婿的真币吗

 

在酒席上

 

在酒席上

用一张微笑的脸

陪着一副别有用心的酒杯

 

一杯一杯地碰

叮叮当当

干杯  真诚和虚伪

掉进或滚落肚里

 

望着每一张面孔

或灿若桃花

或白如乳石

微笑与冷笑

令你的应酬

不知所措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能一醉的身子

很不自在

 

不如三五知己

把小酒

酌饮到天明

 

扬长而去

 

在一片欢送声中扬长而去

置你的热情于不顾

 

一个接一个

都不回头

 

你用民脂民膏款待的

这批搜刮民脂民膏的人

 

一个接一个

鱼贯而出

 

一个接一个

置你的热情于不顾

只偶尔向迎立的小姐

点一点头

 

一些工作

 

一些工作是不是工作

我搞不清楚

一些忙忙碌碌的人

我也搞不清楚

 

一些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究竟忙些什么

有何收益

我也搞不清楚

 

就是这样的工作

一些人

为它加班加点

 

就是这样的工作

成就了一些狂热于这样工作的人

 

我不说话

 

我是土地上土生土长的一株羸弱的植物

面对土地的朴质

我会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我不跪天不跪云

不跪那些虚幻的高居庙堂之上的

不关注民生而又无缘攀缘的

各路神仙

 

我不言不语

我如果多说一句话

一些略微带剌的语言

不伤及牡丹就会吹风折柳

不伤及楠木就会触及金桂

 

我不多说一句话

一句无意伤人的话中会长出一点小刺

会伤及向我挤压过来的名花异草

我要让他们都说我傻我土

我要让他们都对我横挑眉毛竖挑眼

 

我只面对黑色的土地

跪了下去,让土地

接纳一颗疲惫的灵魂

 

我总是关着手机

 

一到下班的时候

我就咔嚓一声

关掉吃请和约会

 

在上班期间

我不能关掉手机

我不能关掉

领导的谆谆教诲

“别把手机关着

关掉手机

就是关掉一天的兢兢业业

关掉手机

就是关掉公仆形象

关掉

为人民服务的大门”

 

下班的时候

我总是关掉手机

关掉

一天的吃请和约会

关掉热情好客和别有用心

 

像我这样小小的人

一个人就领着一份工薪

供给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

与不厌其烦的人亲客往

我如果开着手机

参与吃请和约会

而不回请

还有何面目

去见农村的妹妹

正为无钱读书发愁

 

我想关着手机

关掉手机里的信息

“在这个世界上

关掉手机

你就有可能

关掉一个升迁的机会和

一生的碌碌无为”

 

我很怕老

 

每天就是上班,上班

下班,下班

来来去去的路上

看见行人和车辆

在我所经过的路上

行色匆匆

 

上下班之后

就回到了

用自己的血和汗

挣来的

被众多的小楼挤窄的

铁笼子

 

打开一扇窗

打开电脑

一一点击

从没有去过的

也去不了的风景名胜

 

周而复始

一年又一年

看见一无变化的自己

我很怕老

 

请指引

 

站在岁月的枝头

请让我指引

你的麻木  

 

请指引

那只生了一堆瓜果

却不知怎样布置的瓜藤

请指引没有思考的泪水

先于悲痛流出

 

请指引别出心裁的人

关注生死存亡的人

同忧同乐的人

得到幸福的人

请指引

走在光明的道路上

陷入黑暗而迷失方向的人

请把泪水赠给

尚有爱心的人

让他们透过面孔,看见挣扎


退出

 

到达愤怒的顶峰

吹一吹夜风,赏一赏月色

 

把自己关在

高楼大厦

心胸狭窄得

只能通过一阵风声

把自己锁在

自己的心底

不去想想世界之大

一只蚂蚁的生存

可以从伟大的倾轧之下

变得   平凡而又自由

就像一阵风

吹过高楼大厦的空隙

吹过针眼一样辽阔的天空

 

这里的山

 

这里的山

栽满桃树

开了桃花和鸟语

这里的山

满是荞花

荞花与白云和山峰相对

 

这里的山

孤寂得没有听过一首情歌

犹如一个老男人

从没有碰过女人的身子

 

一个挑酱油醋的老人

 

我看他就像酱油醋

墨黑的脸庞,在肩膀上颤动

他挑着酱油醋,挤进

热闹非凡的热情和接纳

 

他被尖酸刻薄的妻子逐出家门

这就是生活

他的随时可以被风吹倒的艰辛

面对寒风中的冷漠

他就是酱油醋

他被孤独的大街绊倒

 

小八斤

 

泪水从小八斤女人的两只干瘪的乳房上掉下来

泪水有七十多斤。

 

她的泪水回到眼眶

小八斤,从此没有比泪水还多的酒

从骨灰盒回到建筑工地

酒精中毒恍惚失足的一瞬

她回到了麻将桌,回到了

午餐的唠叨:

“拐了,我家小八斤

拖妻带崽

打工找不了钱,难以养活一家四张嘴”

 

她的泪水干了,干到了

豆蔻年华。刚从广东回来

花枝招展爱上力饱气壮

幸福,在盘旋的公路上,在小屋里

交杯更盏。

 

她和他都不识愁滋味

往前二十年,他出生于一个

爹没出息娘嫁人的家庭

父亲没有文化,就把从母亲身上

掉下来的肉

放在枰上一称,刚好八斤

就是女人小金香的男人

 

简介:姜静玮,著有诗集《感谢》,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星星》、《诗潮》、《贵州作家》、《江南时报》、《贵州日报》、《贵州都市报》、《夜郎文学》、《西江文艺》、《散文诗作家》、《诗歌杂志》、加拿大《雅》诗刊等刊,有作品入选《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2006年中国校园文学精选》、《一个人去嘉兴——组工干部诗选》等选本。曾获《星星》诗刊、毕节市政府第三届文艺成果奖等多项与诗歌有关奖项。


【编辑:向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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