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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奖】父亲病了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6238    发布时间:2015-10-24

      

作者:黄云峰

黄云峰,原是地方党报主编,现在退休,曾出版过长篇小说《法院院长》《九丫》《苦嫁》等、中篇小说集《伪妻》、散文集《半枝梅》《土太阳》、长篇纪实文学《古郯武师高宗藩》、通讯集《擒获人狼》,40集电视连续剧《徐九经当官记》(与他人合作,国家已经公示过,正在筹划拍摄)。




父亲病了。

那是农历十一月份,父亲说,他这次病是给弟弟气的。弟弟曾在沙塘石粉厂打工一年。打工时和外村打工的一个姑娘好上了。双方家庭也都答应了这门亲事。老父为姑娘家还花去千把块钱。谁知,弟弟后来到高山铸造厂打工时,竟看上了另外一个姑娘,想悔亲。一旦悔亲,那花给女方的钱就要不回来了,你也不好意思要。是你主动提出的,你只有吃这个亏。这是地方规矩。我家原本穷困,虽说这几年好些,但一分钱也都是老父面朝黄土背朝天血滴汗点挣来的,来之不易。凭着弟弟一句话,这几年积攒的千把块钱,就像扔水里似的,完了,老父能不气吗?

再说,那姑娘死活不愿意退亲,并跟老母哭诉说,弟弟占过她了,若是甩了她,她没脸见人,只有死在沙塘李家。农村男孩找个媳妇不容易,人家不嫌俺家穷,找上门来,这是哪捞到的事?何况,女孩人有人,个有个,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吃苦的农村孩子。既然你不想要,又为什么沾她?你沾人家又想不要,那不是害人家吗?

姑娘三天两头来我家哭闹,弟弟竟躲在高山铸造厂不回家。老父气得到厂里连嚼加骂,硬要把弟弟拉回家,想演一场《逼婚记》。弟弟急了,竟对老父说,谁要叫我跟那个女的结婚,我就死给他看。父亲无法,只得回去。临走时指着弟弟说,你今后别回家了,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孬种!

儿大不由爷。婚姻是男女两个人的事,也是两厢情愿的事,谁也干涉不了。有些事就是这样,你愈说不行,他愈要这样做。譬如一本书,你越说不好,越有人去看;你极力地去宣传它,倒无人问津了。这也许就是所谓人的“逆反心理”。

我曾劝过老父,不要过于干涉弟弟的婚事。对于儿女婚姻,做父母的只能提个参考意见,不能包办。毕竟是儿女们自己过日子,选不准对象,是儿女们自己受罪。你总不能跟儿女过一辈子啊!

也不知是何原故,过去老父对我们的婚姻是很少干预的,谁知这次对弟弟却非要管到底不行。实际上抱怨老父专横跋扈是不对的,老父也有老父的道理。人是你自己谈的,既然是谈好的事,就不能随意更改。我这不叫包办婚姻,是让你像个男子汉,说话算话,一个唾沫一个坑,你必须严格遵守你自己对女方许下的诺言。还是那句老话,不能让人背后指脊梁骨。

弟弟不买老父的账,老父当然气闷入心。

真不知该同情老父,还是原谅弟弟。

但是,不管弟弟怎么辩白,老父确确实实是在弟弟悔亲后躺倒的。老父一向身体硬朗,平时除了咳嗽,没得过其它病,就是有点伤风感冒,老父也不吃药不打针不看医生,不在家休息,仍然坚持在田里干活,伤风感冒拿老父无法。但是这次老父的病不同往日。他不仅咳嗽得厉害,而且胸闷得常透不过气来。肚里发饱、发涨,食欲无常。有时一顿饭能吃很多,有时一连几天吃不下饭。痰也多、浓,且有血丝。

母亲催父亲赶紧到医院看看,父亲说什么也不去。去那里就得花钱,无论你有多少钱,到医院就不算钱了。那些医生心太黑,不管你有什么病,进去就得扒层皮。扒层皮能看好你的病也就罢了,往往是扒过皮,啃你骨头,还是让你病入膏肓,——因为是庸医。这还不说,好端端的人到医院也给摆弄出病来了。一会查这,一会查那,左一个门,右一个门,这门进那门,那门进这门,楼上楼下,楼下楼上,再加上看一个个医生的冷脸,你能受得了吗?几个哥哥不住在老店。他们各顾各的家,各忙各的活,父子间很少接触,除非有事。老父不让母亲对哥哥说起生病之事,所以,几个哥哥虽与老父相距咫尺,这次却不知老父生病。

我从弟弟那儿得知父亲生病以后,非常担心,也非常着急,决定让老父来高山镇卫生院检查。

在家当姑娘时,因为我的倔强,老父不太喜欢我。特别是他看我不把心放在农活和家务上,而是去看书,搞什么“寒受(函授)热受”的,更烦我。但是,嫁出去后,老父却一反常态,非常疼起我来,对我说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我想,老父之所以如此转变,一来我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在家儿女多,他顾不上。一旦儿女出外,尤其是女儿嫁出,就好像身上肉被割走一块,当然心疼;二来他看我还很争气,没丢李家的面子,行得正走得稳是个人物;还有,他也许看我嫁在镇上,婆家有钱有势,自然比其他几个哥哥姐姐要高看一眼;再者,他也可能是弥补过去对我的不好吧。

不管老父出于什么原因疼我、或不疼我,我都不计较,我都得孝敬他,——因为,我是他女儿,他是我的父亲。这是扯不乱、割不断、没有什么可取代的父女之情。

我约弟弟星期一早上八点,把老父送到高山卫生院。

那天早上七点钟,我便来到医院门口等候。当时,风虽不大,但像刀子一样直刺身上衣单处。天上寒星慢慢隐去,太阳懒洋洋地刚露半个脸,竟扯块乌云遮住,生怕它的光和热被世间白用了。露很重。站在树下,不小心碰落树叶上的白露,那滴白露流入我的脖后,直冰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老远,老远,我看见老父骑着一辆大架子青岛产的金鹿牌单飞车,穿出茫茫的晨雾,直奔医院而来。那自行车有十多年历史,车子很笨。所谓“单飞”,就是只能往前蹬,不能后倒“飞子”,一倒“飞子”,车就刹住了。车龙头只有一个闸,一般不用,刹车全靠脚。车的坐垫是厚厚的牛皮做的,很硬。后坐下方已被老父磨破,露出的坐垫上钉子也被磨得发亮圆滑。这种车子五十年代的牌子叫“国防”,六十年代改牌叫“金鹿”,七十年代就不再生产,年轻人谁也不愿骑它。可是父亲却对它情有独钟。他说,骑这种车子,爬坡上坎省劲。后面带重东西方便。有时,我觉得老父就像这辆破旧的单飞车。

父亲穿的是青灰色短棉大衣,那大衣半新;头戴灰黑色的毡布帽,帽子无沿,旧的,但不破,只是帽后沿脑油不少,黑乎乎的一片;足蹬大头军用棉鞋,鞋有八成新,那是五哥从部队里寄来的。父亲接到这双军用鞋,曾高兴了好多天。即便是寒冬腊月,风雪铺地,父亲也舍不得穿它,天天放在床头的箱子上。除非出门走亲戚看朋友,他才拿出来穿一下,但回来后,立即用刷子刷干净鞋上的灰、鞋底的泥,然后又放在床头箱子上,差点没放到供桌上供。正因为如此,所以,鞋子虽然穿几年了,仍像新的一样。

实际上,这几年家里经济条件好多了。几个哥哥都能挣钱,时不时给老父老母几个零钱花花,几个姐姐逢年过节也送点钱来孝敬父母,母亲身体又结实,家中喂猪、喂鸡,一年也能卖点钱,尽管如此,老父还是省吃俭用,一分钱掰八瓣子花。

老父看我站在医院门口,冻得头缩在围巾里,手不住地搓,脚不停地跺,心疼地笑了一下责怪我说,天这么凉,你来那么早干啥的,冻坏了身体怎么办,小孩有人带吗?

他自己病成这样,还关心儿女,我听后心里酸酸的,直想流泪。

父亲咳嗽比以前厉害多了。每次咳的时刻,脸都憋得通红有时甚至发紫、发青。吐出的痰很浓,很浓。我发现,父亲每次吐痰时,总是用一张旧练习本纸,——那练习本都是孩子们用过的,把痰包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医院的垃圾桶里。我对父亲的这一举动感到纳闷。因为乡里人吐痰是从不注意的,走到哪儿吐到哪儿,哪怕进城逛马路、逛百货公司、逛剧场,也都是随意吐去,根本不问你有没有痰盂,也不管你讨不讨厌。父亲这是怎么啦?父亲说他听人讲,有病的人吐出的痰里含有大量病菌,会通过空气传染给别人,所以,这次犯病后,吐的痰都是包起来丢掉的。老父还教育我说,你以后也要注意,特别是吐痰不要用鞋底搓,愈搓愈坏。原本痰是聚在一起的,你一搓,搓散了,在空气里传播得更快。

父亲的脸已失去血色,蜡黄蜡黄的,那精神矍铄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眶,显得混浊、无神、疲惫;那强壮如牛的身材,已变得瘦弱、佝偻;干燥皲裂的嘴唇在严寒的早晨吐着淡淡的热气。他把自行车靠在医院门口,没有上锁,也无锁可上,除了拾破烂的外,恐怕谁也不会偷他的自行车。偷回去不能骑,留着碍事,卖废铁也值不了几个钱,偷它干啥!

父亲两手插在袖口里,不停地咳嗽。不是医生的我,也能猜出来他肯定肺部有毛病。我带着老父,走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来到内科室。

内科室主治医生姓唐,本地人,我很熟悉。另一位医生是我同事的姐姐,也打过交道,是给我孩子看病时认识的。因为都是熟人,所以两位医生都很热情。唐医生望、问、切、诊,非常仔细,非常耐心,后对我说,为慎重起见,让我带父亲去透视一下,最好拍个片子。但从两位医生对视的一瞬间,我就能猜出父亲的病可能不轻。他们话说得虽然简单,但从简单的话语里,我能体会出病情轻重。

为查准病情,我搀着父亲又来到透视室。真巧,负责透视的主治医生是我同事的爱人,姓宋。可惜,他今天休息。我只得去他家找。宋医生干了三十多年透视工作,技术相当娴熟,若有什么疑难病症,他一查一个准。今天只有让他检查,我才能放心。

宋医生正在睡热被窝,早饭还没吃。听我说明来意后,二话没说。爬起来,用手抓了抓头发,算是梳过了头;用潮潮的冷毛巾干擦了一下脸,算是洗过了脸;然后边穿棉衣边跟我往医院走。我真感激宋医生的爽快和热情,也真担心宋医生会给父亲查出什么重病来。

在透视室里,遵照宋医生的意见,父亲解开了大衣纽扣。别看父亲棉大衣不破,里面的四五件衬衣,却没有一件是好的。厚厚的衬衣领上因为久不清洗,沾上了一层厚厚的黑黑的脑油,老父的脖子为此也变得黑乎乎的,像擦鏊子用的油絮。看到这破旧的衬衣,我很难受。老父若是有件毛衣,该多好哇。今年春节,不管怎样艰难,我也要给老父织件新毛衣。

我小心地帮父亲解开内衣纽扣,真怕他受凉,要知道天太冷了,没有零下十度,也有零下六七度。一向好强的父亲,此刻非常温顺,非常听话,叫他站哪儿他就站哪儿。我让他站在X光透视机前,自己也陪在老父身边。ネ甘邮业牡葡了,屋里一片漆黑。我仿佛随着老父坠入了无底的黑洞中,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只能望见X光视机上的一点点红灯。那红灯多像生命的希望之灯呵!

按照医生的指示,父亲忽而深呼吸,忽而浅呼吸。宋医生“咔嚓、咔嚓”地移动机器,他边查边告诉我,胃里没有毛病。接着又查胸部和肺部。好一阵子,宋医生没说一句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虽不信神信鬼,我还是暗暗地祷告,愿老天爷保佑老父平安无事。宋医生叫我,让我到X光机前面去看透视情况。老父的肺部明显有一块鸡蛋大小的阴影。宋医生说,那阴影就是病灶。不过光透视还不能说明情况,等拍过片子才能确诊。当然,你老父是穿孔性肺结核和胸膜炎,而且已经积水,这是定下来的。

拍片子也是宋医生,他很负责,连挂号都替我省了。当天看不到片子,只有等第二天才能拿到。接着他又给老父开了两瓶盐水、几瓶小药。

父亲看医院里几个医生对我都不错,很满意,并几次赞叹我,说我有人缘。

为了等片子,把父亲的病查个水落石出,我让父亲挂完盐水后留下来,没让他回家。老父很乐意,这也是他第一次答应在我家过夜。

走出医院,太阳已经西挂天空,风仍然很冷,很冷。我到邻居家借了几个鸡蛋,身上无钱也买不起肉,丈夫在班上,我没叫他,叫他也没用,反正他没钱,除非去找他妈要。

从我结婚到现在,父亲只在我家吃过一次饭。他来的次数不少,每次来,不是送煎饼,就是送盐豆、咸菜,再不就送点花生、香油什么的,留他吃饭是不行的,每次都说吃过了,东西放下,坐坐就走,说看看我就行了。我知道父亲是舍不得让我花钱,他知道我穷。一次,我硬留他,因为刚发工资。我想打酒买菜,老父说什么也不给我上街。他说,你要买菜,我这就走。你要想叫我在这吃饭,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可怜,家里当时只有一把豆角子,那还是雷文国的母亲给的。我就炒了一盘青豆角,父亲吃得很开心,直夸我炒菜手艺不错,夸得我眼泪直往肚里滚。

这次,我是做鸡蛋饼给老父吃的。记得一次,我听老父说过,他喜欢吃鸡蛋饼,并让母亲做给他吃,母亲说不会,就没做。我也不会,只是临上轿扎耳眼罢了。我到街上现场看人家怎么做的,回家就自己动手。我把葱花油盐拌好跟面揉在一起,摊成圆饼,放在锅里用油炸,然后再用鸡蛋包在外面,煎得两面发黄,递给父亲,父亲吃得很香,很甜,很高兴。

虽然挂了水,父亲的咳嗽、喘、吐仍然没有减轻。每每看到老父被憋得脸通红脖梗上青筋突兀的样子,我就难受,好像那不是老父生病而是我自己。我真后悔自己没学医,如果我是高明的医生,不就能看好父亲的病了吗?后听人说“康泰克”治疗咳嗽最有效,只是这个药太贵。再贵也得买。我向同事借了十块钱,专门骑车到马陵医药总公司买了一盒“康泰克”。虽说当时天色不早,西北风刮得正紧、正猛、正冷,我得顶着刀子般刺骨的风,来回走一百多里路,即便这样我也没觉得累,也没觉得怕。为了让父亲的病早日好转,再苦再累,女儿也是心甘情愿的。实际上,高山镇几个药店也有“康泰克”卖,我怕是假药,不敢买,现在卖假药的太多了。钱花了不足惜,耽误父亲的病是万万不可以的。ァ翱堤┛恕彼凳且缓校实则两版,每版二十粒。父亲吃下二粒后,咳嗽有点减轻,我很高兴,打算等父亲吃完这盒后再买。虽然,我知道这种药不能根治老父的病,但只要能让老父减少一点痛苦,多舒服一会也是好的。

晚上,我把父亲安排住在西屋,与我仅隔一堵墙,他稍有一点动静,我都能听到。ヒ蛭病痛的折磨,父亲显得很憔悴,很虚弱,很疲惫,吃了药后,就想上床休息。洗脸时,我摸了摸他的手,手冰凉冰凉;替他洗脚时,尽管水很热,也很难烫热他那冰凉冰凉的双脚。人毕竟老了,身上的火气不旺了。平时在家,都是母亲替他焐脚。今天,他一个人睡在这样冷的夜晚,我更不能让他冻着。

我把家中最厚最大的两床棉被,抱给了父亲,实际上,这两床被还是老父怕我凉买给我陪嫁的。我把被一床铺,一床盖,怕老父还冷,又找来几个盐水瓶,装上滚烫的热水,放到老父的脚头、腰间、胸口,让他脚、手、胃都焐得暖乎乎的。为防止热水烫了老父,每个盐水瓶,我都用毛巾、旧衣包裹得严严密密。ヒ估铮每隔一两个小时,我都要起来替父亲更换瓶中热水。父亲不让我换。他说,你顾孩子,再顾我,第二天还得上班,太辛苦了,把身体搞垮划不来。我仍然坚持换。每次给瓶里换热水时,我都要摸摸他的手,他的脚,尽管热水没断,尽管棉被很厚,父亲的手脚仍是冰凉冰凉的。ニ渌党粤恕翱堤┛恕保咳嗽好了点,但老父还是要咳的,还是要喘的,痰还是很多的。我拿了一叠卫生纸放在父亲床头,让他不要起床,就吐在纸里扔在地下,以便我第二天打扫。说实在的,父亲每一声咳嗽,都揪扯着我的心。我可怜的老父呵,你辛辛苦苦劳作了一辈子,为了孩子,为了家,可以说,你从未享过一天福,如今孩子都大了,你本该享享清福,安度晚年,却跌入病魔肆虐的炼狱,望着你痛苦不堪的样子,身为女儿的我却爱莫能助,叫我怎不心酸,怎不难受呢?

天刚亮,我就赶紧起床。到学校请假时,听一位老师说,喝鱼头汤对肺部能大补。好在昨天借的钱还剩点,我赶紧跑到鱼市,买了条活蹦乱跳的大鲇鱼。那鲇鱼背部苍黑色,腹部雪白,真是黑白分明。头扁口阔眼特小,上下颌4根银须,很长很长。听说有个官在宴席上吃了一盘菜,价值数百元,问厨师为何这样贵?厨师说,那盘菜全是鲇鱼须做的,可以想像,这盘菜得杀了多少鲇鱼。

我将葱、姜、花椒、胡椒、五香粉等佐料备齐后,才清洗鲇鱼。鱼洗好后,便烧锅,锅里放了很多油,准可将鱼头淹没。油烧热后,我捞出水中洗净的鲇鱼,放到案板上。鲇鱼翻扭几下后,便躺在案板上一动不动,只有那双小眼,圆圆地瞪着我。我抬起菜刀,心里对鲇鱼打个招呼,对不起,我得借你的性命,来补养我父亲的身体了。手起刀落,鱼头离开鱼身,鲇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头便进了油锅。油锅顿时噼噼啪啪,油星四溅,白烟腾起。我将鱼头翻来复去在锅里滚煎着,待鱼头两腮发黄时,又放进镇江陈醋。因为醋可提鲜酥骨,必须早放。醋放后不久,我便把葱花、胡椒等所有佐料统统倒入油锅里,再加上水,先在电炉上煮开,再放到煤炉上慢慢炖。也不知炖了多长时间,也不知炖开多少次,反正鱼头汤被炖得又白,又嫩,又浓,又香,像奶一样。这时,我又将鱼肉切成一片片,放入鱼头汤里,待锅开肉香后,再放入芫荽菜、味精。我用汤匙舀了一口尝尝,味道真好,只是有点咸,怕父亲喝后渴,又加了点糖,一锅鲜美的鱼头汤烧好了,此时刚到八点钟。父亲也起床了,洗漱完毕后,我盛了满满的一大碗鱼头汤,端到了他的跟前。他刚尝一口,便高兴地说,真鲜,味不错,鱼头骨都酥了,你恐怕煮不少时候吧,真想不到小丫能煮这么好的鱼汤。ジ盖缀攘肆酱笸耄鱼头被咂得干干净净,鱼肉也吃了不少,他喝得满头大汗。

看到父亲喝得那样香,我得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二十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为父亲做鱼头汤;想不到,这竟然是最后的一次。


【编辑:与文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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