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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奖】活着的东湖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4593    发布时间:2015-10-30

作者:毛馗

毛馗,男,中共党员。2010年9月在“建国61周年暨第二届中华诗词综合大赛”中获得了“新中国优秀诗人”荣誉称号,作品入编《国庆献礼》;《小高陵题诗》荣获《诗词家》优秀作品圣源奖,散文《白居易和仙游寺》获人民文学“美丽中国”全国游记征文佳作奖。现为西部散文学会、中华诗词研习会、青海诗词学会、西宁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中国诗歌大观》《诗词家》《诗词月刊》《雪莲》《西海都市报》《贵州文学》《文学纵横》《萨尔图》《甘南文学》《日月文学》等刊本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大凡为我们所熟知的人物,无非有三种:或以文章显世,或以政绩斐然,或以气节著称,而能同时兼备三者的,则所见不多。苏轼,作为一代文豪巨擘,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每当我提到这位文坛的大腕级人物,满心无不是一阵激动和兴奋。他生在北宋王朝的烟云中,活在千年历史的画卷里,像一颗耀眼夺目的明星,成了千百年来亿万人追逐崇拜的偶像。他所到之处,吟诗作赋,舞文弄墨,秀口一吐,便璀璨了整个大宋。

东湖,作为他签书凤翔府判官时修建的一座古式园林,誉满三秦、名传四方,走近它,不仅可以观赏它独具匠心的园林景观、巧夺天工的亭榭楼阁,而且可以切身感受诗人博大宽广的为民情怀和豁然旷达的处世理念。



一座城有一座城的更迭岁月,一片湖有一片湖的荣辱沧桑。它虽然不能执笔书写自己的历史,但它总在王朝的更迭和岁月的演变中,像树木的年轮一样,也深深为自己刻上了时代前进的烙印,随着时代的不断向前发展而循环演变着繁盛、衰落、复兴的轨迹。

经考证得知,凤翔一带在夏朝以前被称为雍州,自唐朝以来才改称凤翔府。相传周文王讨伐殷商时,有只凤凰飞鸣过雍,在此饮水而得名,西周人认为这是祥瑞之兆,所以才把那泓清泉称为“饮凤池”。此事被《竹书记年》一书记载:“商王文丁十二年,有凤集于岐山。”后来苏轼借题发挥,将此事写进了《东湖》一诗:“昔闻周道兴,翠凤栖孤岚,飞鸣饮此水,照影弄毵毵。”

宋仁宗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十二月,初次为官的苏轼受圣上恩典到凤翔府任签书判官。第二年,他于政务之暇,倡导官民,相度地形,借“古饮凤池”之名扩大疏浚,引凤凰泉水注入湖中,沿堤植柳,湖养菱荷,既有供农业灌溉之便,也有供人闲暇游憩之利,又因湖在城之东,故而将它命名为东湖,东湖一名自此而来。

至于当时修建的盛况,我一时未能想象得出,只能借仅存留的碑文史籍来推断九百五十多年前的工程图景。据清道光二十六年时任凤翔知府白维清所撰《重修东湖碑记》载:“湖长八百步,阔半之,沿堤古木千章,槎枒佶倨,波流掩映,上下一碧,作君子、宛在二亭。莲吐清香,君子之风可挹。而所谓宛在者,至今犹在水中央也。后人建祠祀公,而湖之名于是乎传。”由此可以想见东湖当时的壮观景象。

当然,在一千年前经济社会明显不发达的情况下,开渠修湖算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作为委任一方的父母官,情系民生的苏轼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己之私,贪图享乐,而大张旗鼓修建一个只供人们游玩休憩的人工湖。他想的是天下苍生,思的是黎民疾苦,当开凿渠道的第一䦆头刚一挖下去,这个即将诞生的、非同寻常的湖泊注定要被世人铭记。

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勤劳朴实的华夏儿女在肥沃的土地上书写着农业文明恢弘壮丽的耕作史。蓄水灌溉作为抵御自然灾害的一种有效方式,经劳动人民智慧的头脑,许多先进的生产工具和高效的汲水方式应运而生,在古代农业文明史上留下了辉煌灿烂的一页。东湖,也是在当时农业生产不发达的条件下,当地政府与百姓齐心协力开办的一项民生工程。从凤凰泉引来的水注入湖中,蓄积起来,到了干旱无雨的季节,放水灌溉。这在碑文里有详细记载:“爰引泉流由西北折而之东,延袤十数里,注之于湖,水多则蓄之,以防涨溢;干旱则泄之,以润田畴,湖成而民利普焉。”

苏轼作为嘉祐年间为政一方的朝廷命官,他时刻把人民群众的冷暖安危记挂于心间,没有做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也没有做好大喜功的政绩工程,他有的是一腔为民情怀,养的是一身浩然正气,引凤池,建东湖,济农田……老百姓闻之额手称庆,都愿意与他一道,怀着愉悦的心情去凿渠开道。这样一来,众人的力量便紧紧拧成了一股绳,才使得凤池的水贯通到了东湖,以至于在今天尚能看到这样一片偎依在闹市中的湖泊。正如碑文所述,“夫自来贤人君子,游迹所至,即一名一物,皆只惠及当时,泽及后世,其所以留遗,故得历世常新,昭垂不朽。”

虽然,生在现代社会的我们可能的确看不到它曾经发挥的巨大作用了,好像是一座俨然摆放的、供人游憩参观的废置庄园,就像古老的汲水工具水车一样,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可是,它毕竟出于苏公之手,仅他在凤翔为政的短暂三年,就足以让当地百姓为之歌功颂德,倘若他没有远见的目光和超凡的魄力,是不能完成的。后来,人们为了缅怀他,又不断修缮扩建,增置亭台楼榭,使得游人在观赏、遍历之时,加深对先贤的思索、领悟、敬慕。



十月初的东湖,早已没有了盛夏的燥热,这时节正好不冷不热,微微潮润的空气里夹杂着花木的馥郁和泥土的芬芳。走进典雅别致的湖门,就像进入了《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而我便是那个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苍劲挺拔的杨柳,轻轻拨弄着自己的秀发,在向参观游园的人们挥手致意。当年东坡植柳处的几株大树,早已是老木虬枝,沟壑纵横,需二三人合抱方能围得住。它们树身布满青苔,可枝叶仍蓊蓊郁郁,在绿莹莹的湖面上倒映出了它伟岸的身躯。

顺着走廊,随处可见风格独特、古色古香的亭台。这些亭台楼榭所用名称,每处都有它的典故出处,且多与苏公的诗文有关。比较著名的有喜雨亭、宛在亭、凌云台等。我们所熟识的《喜雨亭记》正源于此。宋嘉祐七年春(公元1062年),凤翔地区又遇大旱,按照当时的说法,必须要向上天祈雨,“上以无负圣天子之意,下以无失愚夫小民之望。”作为签书判官的苏东坡,每日奔走于山川之间,眼看着“五日不雨则无麦,平日不雨则无禾”的旱灾就会出现,不由得他昼夜焦虑、坐卧不安。“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喜,病者以愈。”上天以好生之德,普降甘霖,一场及时雨让他顿时灵感闪现,大笔一挥,写下了著名的《喜雨亭记》。清光绪十四年秋九月,诗人史长华在《喜雨亭赋》写道:“雨收西岭,一方明月之中;雨歇东湖,宛在清波之里。由是德泽沦肌,流芳贯耳。颂其恩勤,想其形似。岂仅碑摹遗象,瞻笠屐以心倾;且看祀孤忠,拜冠裳而色喜。”今天,我们走到这座复募修葺的亭台前,抚摸着经风吹雨淋日晒而残缺不全的碑文,透过重重的雨帘,越过层层的台榭,怀想当时降雨后满城欢庆的喜雨盛况,那场被历来称道的雨又显得多么亲切、自然,如同身临其境……

同时,苏公又是个文人气十足的士大夫形象,他“宁可食无鱼,不可居无竹”,于是就有了君子亭。亭子依山而傍水,左右植有篁竹,前后长有荷花,因周敦颐在《爱莲说》中称莲花为“花之君子”,故取名此亭为君子亭。他每日闲暇之余,在亭中览景,借“亭亭净植,不蔓不枝”的荷花和“中虚外直,圆通有节”的竹子赋诗喻怀,养心怡情,留下了许多传世佳作。

只是这时节的荷花早已败落,剩下一片残枝托着雨盖,在秋风中别是一派萧条荒废的景象。于是,我又想到《红楼梦》第四十回有一段贾府人游湖的情景:宝玉说要拔掉那些破荷叶时,林黛玉却说:“我平生不大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欢他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这样说来,这里的残荷又给清幽的庄园平添了几分诗意。

要我说的话,最具哲理气息、最引人发思的恐怕还是不系舟画舫。它紧邻湖之左,像一叶飘落在湖面的小舟,与苏公所言“身为仕宦累,心为不系舟”的寓意暗暗吻合。它恰好为我们寻找一个真实的东坡形象提供了实物依据。

在北宋的政治生涯中,他不算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但在北宋的文学殿堂,他是个引领文坛的巨匠。从入狱、贬谪到丧妻,命途多舛的他一生都和劫难、坎坷做着勇敢顽强的斗争,以至于炼就了旷达虚静、随遇而安,而又桀骜倔强、正直坦荡的人格魅力。他在去世前两个月,看到李公麟为他作的东坡画像,感慨不已,于是题诗:“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从这间画舫,我们试着以管窥蠡测的心理,去想象他一生仕途的坎坷、命运的捉弄、生活的漂泊,就可见一斑了。但他这种常人难以超越的旷达、坦荡,仅以“不系舟”这个佛教偈语似的词作了形象阐释,引发人对宇宙人生体味不尽的哲理遐思。



“地以文显,景因人胜。”东湖因苏轼的大名而为外人所知,苏轼因东湖的修建而为当地人所仰慕。于是,后人建苏公祠缅怀这位伟大的文豪。“后人景仰芳徽,建祠湖中岸,由宋迄今,兴废叠作。”自明朝以后,苏公祠受到历朝历任政府重视,并不断修缮祠宇,增设碑廊,给后人留下了一方可供凭吊瞻仰的馆舍。

在公祠正门上,清代凤翔知府白维清题有一副对联:“道学寓风流当时帝许奇才一代文章高北宋,宦游同石隐此日人怀旧德百年笠屐寄东湖。”这是时任知府以及当地千千万万百姓对苏公盖世奇才发出的高度赞赏和由衷钦佩。当我站在端庄肃穆的公祠前,毕恭毕敬地仰望那些撰写在古色古香的檀木楹联上的金字,发现熠熠生辉的金字在和煦的秋光映射下,发射着万丈迷人的光芒……

虽然,东湖没有杭州西湖的名声显达,但它们同为苏公所建,二者风格如出一辙,只是后来好像由于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气候条件的西湖之名太盛,早已盖过了曾经名噪一时、独守凤翔的东湖,才使得东湖变得这般“沉默”,知之者相对更少。

潋滟的湖光虽可以人为创造出来,但苏公却是绝无仅有的。无论去西湖瞻仰苏公也好,来东湖凭吊也罢,我们游园赏湖都要从这一景一物、一亭一台、一牌一匾去感知古代园林文化的魅力,去领略先贤为人处世的理念,进而加深对东湖所筑景观的理解和参悟。正如碑文所写:“后之人,望古遥集,经其地,思其人,仰止溯洄徘徊不忍去。游斯湖也,仰公之神,其幸得相从笠屐间乎?则公之功业文章,且有与湖并传千古者,岂徒曰大半勾留在此湖也哉!”

这样看来,他一半活在了诗文里,另一半活在了东湖里。


【编辑:与文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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