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得来全不费工夫（外二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7103    发布时间：2015-11-06

作者：梁勤学

梁勤学，山西垣曲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中国当代文学会会员，作家时代报签约作家。少年时代就曾作过文学梦，参加工作后长期业余从事公文写作，新世纪初年走上习作文学之路，可谓“几十年来弄笔人，临近退休才学文（文学）”。在国家级及省市县刊物发表文学、社科作品二百余篇，获国家及省市级文学奖40余项，如获人民文学散文优秀奖、全国文学大赛一等奖、中国散文精英奖。曾应邀参加人民文学、贵州文学院等文学研讨会和中共中央党校理论会议。

凹居县芒茨乡反腐捕“蝇”，把乡企业办公室主任郝辰列入了调查对象。不同的是，郝辰的问题并非贪污受贿，而是据反映，其当临时工已是多年，不知哪柱香烧准了，那年忽地时来运转春风得意，成了吃“皇粮”的正式干部，得此基础，也就当上了企业办主任。可想而知，显然是有人怀疑他有送礼行贿或借助于亲友关系转正入编的问题。

乡纪委得到这一案源线索，也就不能不报请按照办案规范先行核实。核实程序包括找郝辰本人谈话，谈话中，郝辰果然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纪委据此初步认为郝辰确有问题，于是决定转入正式立案调查。经查证，郝辰转正虽有审批办理手续，但却没有任何相关政策依据，就要求郝辰把他这事说清楚。

郝辰像是嘴里塞了萝卜有口难言。乡纪委已经此情报告县纪委，获准允许郝辰再有一定的考虑时间。可当再次找他谈话时，他仍不能说清楚问题。越是这样，也就越使调查组注视到问题的严重。

虽如此，郝辰自然知道，纪委一旦盯住了一个案子是要一查到底的，绝不可能放过，所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情况被妻子知道了，妻子对他说，既然到了这地步，那就得来个照说不努人，迟说不如早说，又不是偷的抢的，有啥不敢说的，你总在保别人，谁管你哩。妻子一番话，就像是给车轮充气一样，给郝辰壮了胆添了力量。

到了次日，调查组再次找郝辰谈话时，他便如实地道出了事情的由来，终于主动承认自己转正走的不是正当门路。又经调查组了解，机关里通过送礼行贿和亲戚关系进来和入编嫌疑的人确有不少，然而此案查办的结果，则是唯只郝辰恰恰不属此例。

话说郝辰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被抽调到乡上工作后，先在电业站，不久又到企业办，长长十几年来一直是临时人员，工资低微而且没有保障。直到新世纪初年，上面推行机构改革，精简分流机关人员，以保留工资待遇的优惠政策动员鼓励干部职工下海闯市场或参与帮办经济实体也是一种分流方式，郝辰作为临时人员当然也就报了名，受聘去到乡里的一家私营企业从事协助管理业务。

时值上边号召解放思想创建环境招商引资，大力兴办乡镇企业促进经济发展，这家私企的一个项目得到了县领导高度重视和倾力关注，县上张县长就提出要同该私企吴老板飞抵南方一个大城市去考察，郝辰作为吴老板信任的协理人，也便得此机会同往。

而到南方后，这位张县长首先想到的是满足私欲地高消费旅游和吃喝玩乐，并没有把考察项目当回事。某日，他在一个高档旅馆里和一干人展展打了大半天赌博麻将，输钱三万六千多元还不算，更主要的是被两个戴袖章的人当场扣留，要他交付罚款10万元，不然就要报警。明明是仗势诈骗，但好不该被扣的是堂堂县长，一个县政府的主要领导参与了大额赌博，一旦真被报警论处，结果可想而知。吴老板会来事，打发了张县长赌博输款后，又很快搞齐了这十万元。

事后，张县长又提出要求给他凑上10万现金，说是处理其它关系用。郝辰是时已知企业账户亏空的危机，担心回去不能偿还借款。吴老板虽也感觉为难，可他终究不亏是个农民企业家，多年来的打拼闯业颠沛流离，送礼敬神寻不着庙门吃尽苦头的艰辛经历，使他学会了看长远。尤难忘，想当初，他那个摊子才开张，统共只有几千块钱来仨俩员工，跑贷款跑得他险些搭命，现如今，心里头还刻着深深的伤疤留着疼。一天夜晚去给人家主管人送礼，困的是缺钱，更是心里实的没想到送钱，只是提了个包，里面装了价值二三百元的两条好烟一瓶名酒。提着自己钱买的东西给人家送，反而像是做贼似地，到了人家大门口，从拴着门的门逢里听见里面有别人说话，吓的他俩腿打颤浑身冒汗，只好躲到院外一处煤堆边的偏角处。等，等，等，等呀等，耐心地等，一直等了快俩钟头，还不见人家屋里的人出来。已是夜幕低垂，他的肚子偏在呼噜噜。顶不住，又找不见可供方便处，不得不就地解带蹲下火急喷放。岂料刚刚蹲下，忽地一阵汪汪汪，面前冒出一条凶恶的狗。那狗许是饿了，俩只显亮的眼盯着他，不，准确地说，是眼睛放的很低，直盯着对它有用的——它已看见的——他那俩腿嘎啦夹着的——那疙瘩毛绒绒的肉。他赶紧起身系裤带，是时是刻，那院大门开了，他提来的礼品暂放在大门边的暗角处，不知那俩出来的人是否看见，反正是看见了他老吴，想必是会知道他的来意的。

他见那俩人走远，就将礼品向送客的主人挪近，岂料人家没当他开口，竟把礼品用脚狠猛一踢：干毬啥哩，给我快滚！他既已把这礼品提来，明知未达目的，也不能再提着返回了。款没跑下，却是回到家里害了一场大病。那可真是应了当地人说过的——割了驴毬敬神，神没敬下，反倒要把驴疼死了。

吴老板想到这里，对郝辰说，咱办事，想要和官们挂上构就是这么难，现在是大好机会叫咱不费劲碰上了，这可是大县长呀。咬咬牙，花些钱把他保住，他要咱就给弄，水不流处救人一急，肯定会比平时去求人送再多的钱顶用的多。

此次南下也就是这样，老吴的企业一个项目也没考查，一个商也没招下，一元钱的资也没引下，反而是因县长赌博输钱、犯事和另行要走，三大把支付23万多元，加上10天的高费食宿及其它塌花总计消耗30多万。郝辰无权左右吴老板的决策，但在一行三人中他毕竟是张县长这事前前后后的当场详细知情者，这也是张县长知道的。

南行回来不久，张县长就主持政府办公会议批准为老吴的企业重点列项，给予微息贷款扶持资金200万元。吴老板当然是要为张县长那事绝对保密的。郝辰不曾通晓对上交际之道，不跑不送，临时工身份长期原地不动，本次却也不虚此行，这就是张县长自然不会忽略了一个重要细节——也把郝辰稳住。很快就令人事局挤出指标，为郝辰办理了特例转正待遇。

此案经反复查证请况属实。吴老板取得的200万元扶持贷款，终因解脱不掉官员们的插手控制，没过两年就被折腾挥霍一空，未当有关方面催要还款和清理查处，他就去西天了，而郝辰得以转正端上吃财政的铁饭碗则是终身大受用。

可见郝辰的命运转机，虽是未经“踏破铁脚无觅处”的力争，然也真乃得来全不费工夫。而在组织对他的量纪处理上则是颇费思量。他参加工作十几年未逢转正机遇，一贯表现可以也是事实，还曾是先进工作者，一些事情到了实际处也是不好较真。也道是，创新时代什么新奇都有，没法去找具体的谁谁谁问责，只能是将郝辰的错误定性为对领导干部违法违纪问题知情不报给予了处理。

结案后，郝辰因受到了处分也曾羞于见人。但又往开一想，却是多年来一宗不可名状的心病一下子消除了，真相一经见了太阳，便是屎一干了不再臭，反而应当感谢纪委查案，感谢组织上谅情维持他的转正待遇，使他往后对此再也无需苦于遮遮掩掩了。

“第一时间”

禾庄，有村民近年也听来个新词“第一时间”。并不解其意，问一退休教师，他也答不上。庄上青壮年人大都去到外地谋生路了，只剩下了老弱病残。有些已是十几年全家长期在外户，庭院铁警把门，房屋自家用不着，集体管不着，年久失修，早已摇摇欲坠，浪费土地物质资源，损害环境，更是随时都有可能危及人们的人身安全。

有一天，一家外出户的危房倒塌了，砸死一头牛，还险些把放牛老汉砸着。这个庄居大路边，是县、乡通往村上新农村建设名片工程必经之处，各级领导多年来常到村上调研视察总结政绩往返路过，却对这事没人问津。村支书作为最基层主要领导，村民们的不满，当然是会要就近经常传到他的耳朵里。人家在一次办事中来到庄上从现场绕不过，这才捎带扫了一眼，说这是国家城市城镇化战略和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的共性问题，村上管不着，也没能力管。这位退休教师，便由此想起了村民问过的“第一时间”是甚时间？解释说，“第一时间”就是出了大事，领导最先来到的时间，并说俺还替村上写过一份对上汇报材料，不得不重点写到村书记是在“第一时间”来到事发现场的。

“打造”

渠县为高校毕业待业青年拓展就业门路，村民齐某儿子报了名，拿回来一份县上的有关文件。齐某也识些字，一看文件，上写着，“此次县上组织青年外出到企业从工，不仅是为青年寻找就业门路，更重要的是该企业还可打造创业人材”。老齐一看“打造”俩字，就反悔，不让儿子去了。村友不解，说这大好机会，咋是不叫娃出去干？齐说，吓死人啦！俺娃宁可在家待着，也不能叫他们这“打造”那“打造”，好好个人，谁能抵住“打造”！俺说啥也不能叫娃去了。

【编辑：与文为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