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空楼孤影泪满襟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5586    发布时间：2015-11-06

作者：程道江

程道江，1985年出生，湖北广水人，现居重庆。爱好写作，创作有《爱因思念》《青青的校园轻轻的梦》《沉醉上海滩》《寻梦三峡》等作品。

姑妈一个人坐在楼下，偶有一群白鸽从头顶飞过。

这是姑妈和姑妈凭着勤劳节俭盖起的小楼。楼外椿树，榔树，白杨树用那高大而又茂繁的枝干和支木正将楼房遮得含羞可爱。唯有那喜欢表现自己瓷砖闪烁光芒，将小楼扮得神秘。当你走进小楼，你便会发现这是一家极不平常的人，比众人大方。盖房子也不例外。楼外有一套厅屋打了一个灶屋和一个牛栏，穿过厅屋你会看到一个妇女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有时不住地眼泪。这便是你远方的姑妈，姑父到田地干活去了，家里没人照顾这位失女丧子的中年人。她本可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结果为了达到心愿惹来横祸破坏了这个美满家庭。

一

那年雨秀表姐害病，经常抽经吐白沫。姑父说；艾玲，孩子病成那样你把她引去看一下；这是他第二十一次对艾玲提起这件事。农村男人忙外活，照顾妻儿不知所措。他是种田的一把手，从没说累。他向来喜欢对女人粗声粗气说话。确实姑娘病得严重，他是心里着急呀。

“你蛮有钱啦。张嘴会说，有说钱从那儿来。娃子读书要钱，买油盐酱要钱；公粮款玩命地催，亲戚情一个连一个，睁眼开口都向我要。想把老婆娘整死啦。爱玲很不悦，自己的心事解决不了哪有心情管这种事。农村人得病大多喜欢硬撑着，不到趴得是不肯进卫生所的。俗话说；蓄好的眼睛养好的病；能撑就撑。

他很讨厌这个家，房子破旧不透风。打老头过世，灵位一直放在家里。娃子长大成家了像什么样子，她正筹划着为家是盖了一栋小楼。每天她起早贪黑，看到她的是忙碌的身影。可是门口场子猪屎，鸡屎，，晒了一院子，稻草从屋厅连到大门口，她来不及清理，娃子的衣服亦乱放，所以一到换洗她得找半个钟头。尽管如此，她亦不乏劳模风范。

“一跟你说正经事你个婆娘乱搅。这是你的姑娘不去瞧你自格儿后悔，上个街也很重啦，要不你今天离去犁田。他的脾气不好，时常和女人扯皮，嘴见不得女人有事没事唠叨不停，叫她上街她说你在屋偷懒不关心饮食；叫她烧饭，她说你成天只晓得吃把家当吃穷了‘叫她给娃儿买些文具，她说你心疼儿子将来还要啃你骨头。唱反调并没让他好过，有几回将她起第回了娘家。

有回他故意问她；我没去接你咋这快回来了。她好不害羞地说；我把这话跟爹妈兄弟说了；口里骂你这臭男人心里想着家。在娘家呆长了也不是办法，毕竟有自己的家，曾经婆婆在世时，丈夫雨村常从家里舀米给母亲。她尾了几句；死老妈妈子；咋不到你大儿子去吃，当工头有钱又有房子，有福不晓得想。守着这穷窝，把我们拖穷了。丈夫听不顺耳，一巴掌打到她的头上，她哭过都没成功。因为她爱这个家，她亦不知道老人的心。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老大房子是银华丽，可老人并不为所动。

“是的，你强！我在你家总被你整死。你看塆里那个男人像你一样，不出门搞副业，光种几亩田够么事。瞧你大哥，光凭一张嘴做了八间两层。跟你住在破窑里活受罪，秀儿，走上街。艾玲拉着姑娘往外走。

雨秀死都不肯走，还说家里猪，没草喂，牛儿还要人照顾。她不想上街，似乎知道自己的事。哎玲半响不语，望着这秀儿懂事的姑娘她都心疼，孩子体贴家里，读了三年书就缀学回来帮大人做活，以十四岁了，长的水嫩灵气。个儿高挑，圆滑的脸蛋时时浮出两个很着迷得笑。他附女儿打两篮子草，之后就上街去了。

二

艾玲姑妈一个唠叨着上街，她很讨厌男人吸烟。用他的话说这家男人抽烟，喝酒掏空的，还作了一首；雨村生懒好吃；一天吹一包烟；两天加一顿肉；三天拼一壶酒。豆腐千丈吃穷家当。越穷越能吃，越吃也越穷。

雨村姑父并非她说得那样坏，人勤劳节俭。一年四季就那蓝褪色的套子，有一半的时间赤脚干活，他的儿子也接他的班。今天他要犁葫芦田的旱地，人做事是过细犁梨粑粑十几道仍不满意，他说他在为儿子打工，想多攒几个盖房子，娶媳妇。儿子读书不进字连留两级仍不见效。读无望不如他攒点以后过好点。

农村三代才能培养一个贵族，到他儿子刚好小贵族。给儿子打工，他俩算站站在同一立场上。大人的心是好的，都想后代比自己过得好。殊不知这已错了她的好心，人要自己奋斗创造的生活才是幸福的，不经历风浪，何以显风华。

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他带噩梦。雨村听之女儿掉进堰里淹死了顿时瘫倒在地。拉犁的牛异常激动，带着犁乱。幸好有人将他扶住，不然亦被牛劲拽死。那人劝他不要伤心，人死不能复生。

艾玲哭的更伤心，她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丈夫的苦心恳求。她哭得昏天暗地，一个懂事的姑娘就这么去了，谁会不上心流眼泪呢？可怜天下父母心，苦心养大的女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我可伶的秀儿，妈就你一个姑娘，你咋忍心让妈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啦。这是你最喜欢的头绳，还有戒指，妈送给你了。你在那边要快乐些，想妈的时候回个梦话过来。；

雨秀表姐走的那天，天下着蒙蒙细雨，大冲的石板路泞泥不平。人们撑着雨伞送她去了。她曾经问过父母天堂是不是很美，有好多神仙自由自在逛街市。还说等自己过完人间最痛苦的日子再上天堂，还说死后塆子里下场雨，免得大家哭得太伤心，此时她不必忍受抽筋呕吐之苦，表姐天堂真的很美吗？

三

东山的孤坟周围起青翠招惹人喜爱的花草，那便是雨珊姐的坟，一向很疼她的街这么安静地走了，现在家里剩下他一个男娃跟着大人忙里乎外。她很苦恼，为什么街要走，住在山上吃不好，？天堂有什么，什么都不能吃不能喝。住在家里至少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可口的萝卜白菜，还有一群快乐的伙伴。到了那边又没人玩多没意思呀，姐呀，为啥你那么傻呢，真搞不懂。

他将苦恼说给母亲听，母亲说你姐自小命苦。我们在集体做活，她没人照顾。你那成天日白的奶奶从不看你姐一眼。有回你姐从墙上摔下来，腿好了却又得了这个病。他眼中的母亲白发添几根根，鱼尾纹上了额头。不好打扮的她一年四季乱糟糟的，长辫子没见她分清几回。衣着朴素，麻花格子外衣穿了一年有一年，洗了一水又一水。又好唠叨，尖尖嗓子很容易得罪人。

她说打进这个家门，就想着盖一栋小楼房避风避雨。省吃俭用，还马不停蹄为这个家忙活，冬天捞水草，春上种西瓜打哇子施肥整枝挑水，热天又打秧棵药，夏秋又忙着柴火。事儿做了你那伯伯还嫌弃我不中，总有一天，把我老婆娘整死才后悔的，偏他说得出，说我顾了娘家，叫我有口难辨啦。人老几代了住这土胚房子。又脏又不放心，刮风下还怕它塌了。等你长大了一定给你改栋像样的房子。她这人一开口就说不停，眼前的儿子脸蛋胖乎乎的，个子又高，脚不怎么喜欢穿鞋子，她一见儿子这摸样心疼地很，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后代。

艾玲姑娘终于在雨珊进初中那年盖起全塆最漂亮的楼房。说这个最字自然有来头。房子外墙内墙皆装修，正门面墙贴了瓷砖，室内搞了防瓷。进去不再是黑洞洞的，代之明晃晃的屋子，按了吊扇。打了地平。二楼安好塑窗。制造了碧海蓝天。她达到心愿很自豪。向塆子里人说，要做房子肯定做更好，免得将来要改造操一肚子的心。虽说眼底下欠些债，有了安稳窝外头刮台风我也不怕了，

众人羡慕不已，哎玲姑妈提前过上小康生活很是得意。她凭自己的持家本领和丈夫的辛勤劳作为了儿子盖了二十年不落后的房子，农村人想得长远，不是自己图快活而是为了后代。从成家起开始为儿子筹钱盖房子，等到他们趴不动才指望儿子给他吃喝。

做房次年，雨村姑父学到了一门技术约了同塆的一位敢第一个吃螃蟹的同去平原上租田种香瓜，这么一来放下了家中的田地还带上了妻子。岂料那地方不适合种植香瓜，就像他山的人住在平原上不习惯，香瓜倒桩的时候没换一分钱，夫妻二人三个月来辛勤劳作，日用吃喝没有收获。使这个原本欠账的家庭雪上加霜，家境窘迫。

一个种田的农民还背着布袋到街上买米吃岂不叫塆里人说笑话？雨村很没面子回去，他呆在那儿打小工交承包费。哎玲则带着一身疲惫回家了。她很无可奈又不能埋怨任何人，哪个不想发财，只是运气差火罢了。

四

赶上秋季开学，雨珊家穷的揭不开锅。四处借钱未果，雨珊已一个周没上学了，那日哎玲对雨珊说；哇儿今年家里收成不好钱有些紧。家里还欠着帐，借了几家没借到一分钱他们都叫穷，已是泥菩萨过江一自身难保。我给你货了两百块欠款，先送你到学校去吧。

雨珊心灰意冷地说；“我不去，别人上了一周的课我连书都没有得。两百块钱交了也是白交，老师撵我回来咋办”；他很委屈，同塆子有的人家兄弟两三个都有钱上学，父母送的笑眯眯，我独自一个还欠钱。学校有又狠，那准欠钱的。

“你伯伯说了过几天送钱回来，你先上学吧，”我帮你找了一套书先用着吧，爱玲催促儿子去上学，儿子还差两年就初中毕业；屋已造好了她的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下一步只盼儿子毕业去挣钱，农村嘛，走一步算一步，当不了贵簇还不是一样地混。

雨珊带着书本跟着比她矮一个个头的母亲去上学。先找到原校校长说家里穷没法子先欠着，等娃子伯伯回来再交齐。校长答应了。叫雨珊做了一套试卷再进班。学校初二学生上周举行联考分了班，雨珊心里一冷，这分班会到哪个垃圾班去呢？况且他成绩一直不好想参加考试。哎玲由着儿子的性，没有交钱说等几天再来。

他们又辗转来到与之隔五里路的河西中学，哎玲对雨珊说你表弟在河西读书往后回家有个伴。她怀着揣着两百块钱始终不见她拿出来。来到河西已日落西山她回去肯定要摸黑。找到一个老师说了半天，那老师说找校长吧他做不主。她死都不肯罢休硬说儿子可以上。

雨珊仿佛蒙受了天大的耻辱，为了上学母亲四处将好话说尽，学校之大没有他容身之地。“我不读了，妈回去吧；他一个人在前头跑，哎玲肩头背着大被子手上提着儿子的书本在后面追着。她反复给儿子做工作，岂料和他老头一个脾气说一不二。这样雨珊便结束了她的求学之路，从农村回到农村中去。

五

雨珊缀学在家，哎玲很伤脑筋；你混也该把初中混完呀；这号丢大人的人，小老子不成器，人家却在读书你玩着过意。于是给他找了一个工地当小工，因为是他唯一的希望，舍不得让他到南方受罪，虽然挣不到几个钱，养不活自己不让家人负担已是了不起的成绩了。雨村回来了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儿子没希望住城市。

渐渐听说他家经济活跃起来，不但还清了债务而且攒了一大笔钱。哎玲姑妈开始在塆在里活动吹嘘儿子能干四年下来攒了两万元块。现在不想去门，等师傅来找他呢。在我家闲侃时我正摸着高中课本，觉得很不自在。人家都过上了小康生活，我则是穷书生一个还得为来年的高考做准备。人比人气死人，差距如此之大当真想把我逼死呀。父母成天羡慕别人的负担，马上还要结媳妇。

表哥大我一岁，留级和我同过班。现在母亲拿他和我比‘你看雨珊多成器不瞎花钱，你姑妈要享福啦。看一下你手艺没得手艺，屋没屋，人人，眼睛又不好，看你将来读出什么啦，她亦为我担心，因为我读的是一所普通高中，考学希望不大很让她担心，用他们的话说要么出人头地，要么蠢蛋牛劲。怕就怕不上不下的。

我终于见到表哥的对象，那女孩长的瘦高，身材苗条，一米七的个高，皮肤白灵灵的，头发拉得发亮，还赖在雨珊家不走。一个没多少文化的人已经混到财人双全的份上你不得不相信他的实力。两人十分般配，男俊女靓，若结合更是塆里模范夫妻。一家人欢天喜地；成功进在眼前，用大人的话说他们马上享福啦。此前说媒的人络绎不绝，说实话雨珊条件够优越，家里积攒的钱够两人大半辈子，房子二十年不落后，试问他还缺啥。

六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之旦兮，那天回家听爷爷说雨珊从七楼摔死了，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倒觉得爷爷很糊涂，人老了嘛总有些思想不清的就像有些改革大潮下的保守派。人家说了改革，他偏死抓住老古董不放手还在为将死的制度招魂，爷爷说得很惨，可是我扔不信，上月回家母亲还说雨珊准备结婚呢。

晚上我激动地问母亲这是否事实，她亦有些泪丧；白头发送黑头发走，怪可伶的。雨珊这好的娃子从七楼摔下来了，你姑妈知道这个事哭得死去几回，那公司说赔五万块，你姑父正在那里和那人扯皮要他们还儿子。钱啦害死人，人死了要钱有什么用，又带不走一个。活着不觉得，看人家死了一家人得痛苦呀，我们称了一些纸过去，看了又不觉流泪，说好明年结婚的，哪只这么快走了。人啦，也不要太贪心了。

我亦痛心不已，一起长大的人这么快走了，我与死亡有多远呢；我想坚持走完每一段路，要为首已降临这个世界做了一些能及的事，曾设想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现在幸福无比，还有浪漫的爱情等待她，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现在无忧无虑不用学一些糟糕的落后的知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他现在定是塆里的模范。因为他诚实勇敢；是很多无法和他相比的现实不饶人，当一个生命结束他曾拥有的一切将随之易主，毕竟设计好的生活并不代表完美，姑父姑妈为表哥设计的路随着表哥的去世而结束。

她曾有很好的想法，为了实现这个心愿，两位亲人相机去世。白头发给黑头发办丧事，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雨村一回来她便抓住他的一角问；雨村，我们的娃子还在宜昌是不是；他打电话回来了，叫你去接他。你怎么没把她接回来？雨村姑父扶起这位怀着愧疚的心不知跪了多久的妻子。他劝她不要想太多，娃子在外面过得很好。

“你骗我，你骗我；我可怜的娃儿是妈害了你呀，你说要回来我不让你回来吧；不晓得你是生妈的气吔，永远不回来吔，”姑妈边哭边唱。她思儿发疯，神志不清。她眼中只有儿子，她很愧疚。为了自己小小的心愿，善良的心愿失去了两个孩子。

她终日以泪洗面，饭不食菜不思。坐在屋檐下发愣。一坐就是半天，她仍忘不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一个灰化的骨灰盒放在她面前。看到别人男娃从外厅走过她总会大喊；雨珊，雨秀回家啰。结果没有人应，她有些失望。但她没有放弃，她知道孩子还没有长大，她的坚强的过下去。

雨村日渐待妻子好些，除了忙于田间地头的活还做些家务活，给妻子买了几对白鸽喂养在二楼。白鸽洁白如雪，很通人性，守着主人早出早归从不叫这个房檐下的主人操心。太阳照在这树木葱茂的山。房檐下的主人一直在等着她的儿女回来，白鸽不经意从她头上飞过，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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