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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奖】忆父亲(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2962    发布时间:2015-11-09


作者:杨理显

杨理显,男,31岁,大学本科学历,现供职于黎平县委宣传部。从事新闻宣传工作8年,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文学作品散见《贵州民族报》《贵州政协报》《贵州宣传》《黔东南日报》《杉乡文学》等,《品读肇兴的生命哲学》被收入中国报告文学杂志社常务副社长、著名作家王夏主编的《秀色黎平》一书。


细细数来,我与父亲相处也就十多年的时光,那时候还小,年少的贪玩,占去了我童年的很多时间,这样,父亲留给我的更多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很多年以后,当我也成为了一个父亲时,总会在某个闲适的孩子睡去的午后,回想起父亲,尽管这个时候,只能想起一些与父亲在一起的某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尽管父亲刻印在我心底的只是无数个匆匆的背景。

还是在我光着屁股在泥巴地上打滚的时候,贫瘠的一亩三分地不足以养活我们一家五口人,父亲只得撇下我们母子,一个人外出讨生活。无数个月亮还挂在树梢上的被母亲当作路灯照明劈柴生火煮猪食的清晨,我睁开朦朦胧胧的睡眼时,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戴月归来的疲惫的侧睡着的父亲的背影。父亲打着鼾声,睡得很沉,一动不动地像沉睡了千年都不愿醒来一样。这个时候我总想唤醒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给我带回了什么礼物,但却不敢轻易地打扰他,只是依偎在他背后,再次幸福的睡去,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开了。

父亲每次回家的时间并不长,多则几天,少则一晚。每次父亲离开时,我总是和妹妹们或是独自一个人在吊脚楼的廊头上哭诉着要跟他走,更多时候,父亲总是在安慰我们无果后不理会我们匆忙赶路了,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个泪眼婆娑的背影。

上小学后,父亲干脆举家迁到了临近的一个镇上,在那里做些小买卖谋生。或者是儿时过于贪玩,又或者是父亲忙于生计,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跟父亲真正静下来相处的时间很少,见到更多的是他来回奔波匆匆忙忙的身影,几个刻印在记忆深处的片花,也是由于顽皮被父亲责罚的场景。

刚到镇上的时候,父亲为了锻炼我的意志,把我送到离镇上五里外的一所寄宿式文武学校读书,平日里,我的吃住全部由自己在学校自理,只有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家。记得有一次,我撒娇不肯去学校,父亲便同意周一早晨送我到牛打坪,这是镇上与学校中间我们学校晨练的地方。可是第二天,我又借故找不到鞋子不肯去学校,父亲却一声不吭地屋里屋外找了个遍,硬是把我藏好的鞋子翻了出来。其实我是想要父亲给我买双新鞋子,不知道当时父亲是觉得不应该买呢,还是不明白我的用意,最终我的“阴谋”也没有得成。我赤着脚在街边上的水坑里与父亲对峙了一早上,下午才不情愿地跟父亲去学校。当时我气冲冲地跟在他后头,心头带着很重的怨气,觉得父亲很小气,连一双鞋子都不愿给我买。可是,当我在他背后,看到他穿的那双早已面目全非的后跟被岁月打磨成一道斜坡的皮鞋时,心头却感到了无比的惭愧。有时候我时常想,父亲当时穿的鞋子肯定很打脚了,可是他也舍不得善待一下自己的脚,直至今日,我都一直保持着勤俭节约的良好习惯,我想这缘于父亲的榜样吧。

送我到学校后,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就赶回镇上了,我从窗子里目送父亲离去,直到他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田边的拐角。上课时,我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双新鞋,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买来放到里面的,一路上他也没跟我说,但是那时候我却并不十分想拥有它了。

父亲并不像母亲那样,时常训斥我们,但是他的每一次言传声教,都让我们铭记于心,并为之不懈努力。现在想来,父亲并不是十分严肃之人,但是对于父亲的每一个要求,我们都会极力去争取实现,可能是对父亲的尊重,或者是不想让父亲失望吧。

对于父亲而言,孩子的第一次进步,就是他最大的骄傲。记得有一次,我考试很不理想,看到成绩单后,父亲虽然没有责骂我,但是从他的举止神情之间,流露出了无尽的失落,仿佛是在对他自己的无尽自责。那个暑假,父亲突然就不忙了,花了跟多时间在跟我补习功课。

此后,在我整个小学时代的每一次散学典礼上,学校围墙外叔叔家的围栏上,总是会出现一个人的身影,这个人便是父亲。当他听到他儿子被学校表彰时,父亲便会面带笑容,从容地离开。当然,当时我并没有看到父亲的背影,这是很多年以后母亲才告诉我的。

小升初的时候,我考进了县二中的尖子班,父亲非常高兴,亲自送我来学校报名。在县城西门桥头下车时,父亲要我在桥上等他,他去对面的药材公司卖收购的药材后就来接我。看着父亲拖着大包小包的步履蹒跚的背影,我的心如五味杂坛一般,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父亲为什么要急于卖掉药材,因为那就是我的报名费。

突然,我执意就不肯在县城读书了,父亲倔不过我,只有跟我办了转学手续。在办转学手续后回来经过翘街时,父亲跟我买了一双皮鞋,他说,第一次到县城,就买双鞋当礼物吧。

往后的日子,就没有机会见到父亲了,哪怕是背影也见不到了。在后来的很多个特殊的日子里,我时常羡慕我的那些同学和朋友,他们总能有父母陪伴在身边,在自己需要的时候,父亲总能给予最大的庇护,而我,却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梳理父亲遗存在我童年里的每一次关爱,回望父亲每一次转身离去的匆匆的背影。其实,父亲并没有给予我足够富有的生活,也没有给我轰轰烈烈的父爱,但是,父亲就像一座厚实的大山,让我在当了父亲以后都还在学习攀爬。


秋日残荷


中秋节前日,受黎平县文联邀请,赴高屯参加文艺创作采风活动。参加本次采风活动的成员基本都是该县作协会员和摄协会员,但本人既非作协会员,也不是摄协会员,受此邀请,甚感欣慰和惶恐。

一行40余人计划早上8点出发,但总归是人多的活动,左等右等、拖拖拉拉已过9点了人才聚齐。

高屯街道很重视这次采风活动,特意为这次采风活动制定了统一的队服,我混在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中,也享受了一次文化人的待遇。

采风的第一站是省级新农村建设示范点八舟村,这个村落坐落在八舟河上游,寨子并不大,却民风淳朴、乡风和谐。刚到站,大家就像飞出樊笼的小鸟那样欢呼雀跃,或端着手机自拍,或扛着相机对着周围的美景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或对着天空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氧气,我则像一个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的被沧桑岁月冲洗得老气横秋的旁观者,安静而傻气地扫视着他们自恋而贪婪的享受。

金色中秋,本应该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可这几天的八舟,却是阴雨绵绵,路边的景观花已经凋落,茅草枯黄,寨子里大片大片的树叶在风雨里落了一层又一层,田野上刚收割完的稻草横七竖八地丢弃在泥水中,真可谓秋风秋雨秋煞人,大有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之感。

这样的天气其实是不适合出游的,但对于酷爱舞文弄墨的人来说,却平添了几许情趣。

从八舟寨头望下去,眼底是一片接天莲叶的荷田,由于刚经历了一场秋雨,荷田上空飘佛着一层薄薄的雨雾。薄雾随风飘动,时厚时薄,时隐时现,像烟雨的江南,却与烟雨三月中的江南情趣相去甚远,增添了秋的寒意与萧瑟,让断茎残叶显得更加颓败。

秋日的荷田,断茎残叶显现出无比的幽寂,眼前既没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澈,也没有“映日荷花别样红”灿烂,只有几许“留得残荷听雨声”的凄清和几缕“寒水映残荷,冷风摇残枝”的伤感。

我总觉得这样的一群中老年人在这样萧瑟的天气里狂放不拘有些不合时宜,或许他们并不在意这秋的天气,不在意这一地的颓败的荷田,也不在意自己俨然进入人生的秋天,或许,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自诩为文人墨客的狂放的情怀。

一眼望去的荷田,层层的荷叶已经凋零大半,有的正在毫不客气的凋零之中,只有少部分伴着几支刚开的花朵在秋雨朦胧的荷田中随风摇曳。还未来得及枯萎的荷叶上残留着细雨氤氲过的露珠,在若有似无的阳光的照射下,与残缺的荷叶一并,在进行最后生命的绽放。已经枯萎的荷茎,或是折断漂浮在水面上,或是突兀地立在稀疏的荷田中,宛如张大千笔下的水墨荷花图。

走入荷田,我与队伍分开了。因为我与他们不一样,远没有他们的潇洒与豁达,只有一个人在这秋日断茎残叶的荷田里,用宁静致远之类的情怀来抚慰寂寥的身心。在过肩的荷田里,我独自走在曲折的被雨水浸泡得松软的田埂上,佛过和我一样孤独的一地残荷,甚感生活的诸多无奈。

雨雾拂过,田里泛起涟漪,紧挨着的残叶发出摩挲的声响,交织在我的耳际,仿佛在伤春悲秋,仿佛在数落韶华易逝。雨雾下的一地残荷,曾经,它有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泥而不妖”的品性,也有那“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亭亭净植”的特质。而今,昔日辉煌无比的一切都随记忆隐去。眼前,只有一堆残叶在秋风中摇曳,被细雨擎打,被秋风摧残,被浊水侵蚀,被淤泥消融。

眼前景象,不惊哀叹,颓败的荷叶和看护荷田的老人,为何还要守望着一地雨雾下寂寞的荷田,是因为曾经的辉煌,还是为了莲藕的丰腴,或是为了意寓一个遥远的梦。

我知道,种植和守候荷田的已不是本地的土著居民,他们都是明朝初年从江西一带迁徙来的驻军后裔,来到这里或许也是迫于无奈。或许在刚开始或是在以后的几代人中,他们都在嫌弃这里的偏避蛮荒,对这里大不认同,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要回到故土中去的,但随着历史的烟云随风散去,他们终究在这里定居了下来,在这里开荒种田,造就了几百年后的美丽乡村。

八舟的村民还在思念江西的故土吗?仰或俨然把这里当作了故乡,我无从在村民中得到考究,只知道村寨里最古老的那个院落是他们的宗祠,宗祠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打扫得干干净净,每年的节日里,族人都要到宗祠里祭祖,或许他们的骨子里已经认同了这里,但是对祖先生活过的地方仍然心存感怀。

认同与感怀确实是可以同时存在的,这并不矛盾。又或许是我过于愚钝,只能这样粗略地理解他们的这种存在。不管是对认同的选择,还是对认同的认同,我想应该都曾在八舟人的心里发生过。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诗人卢照邻是那样担心萧瑟的秋风吹残了荷花的浮香,为什么荷田之外,我们也总跟诗人一样,不敢正视秋风细雨中颓败的断茎残叶。或许这就是生活,有的时候你必须要把一切个人思想都丢在脑后,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选择地面对,不管是当下的生活、远离的故土、新建的家园,又或者是雨雾中随风摇曳的残荷。这样存在的状态,是很露骨的,但我们无法回避,就像现在的我,走出了荷田,仍要拾起背包,不露任何声色地回到采风的队伍中一样。

大队伍中欢笑声掠起,触动了留在我心底的那田秋日残荷,也扩散了我心底的不解与悯怅。尽管此刻荷花不再亭亭玉立、浮香绕岸,但也不应像词人李清照那样感叹青春易逝、容颜易老,整日消沉在“红藕香残玉簟秋”的惆怅之中。的确,秋雨中的残荷已失去了奇丽的花,迎风擎雨的叶,但它那颗热衷于生命的心,尽管凋零,却要颓败地绽放。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或许我本就不该脱离同来的队伍,就在那断茎残叶中,我感受到了生命的真谛,灵魂的升华。纵使它枯干残败,纵使它消融于淤泥,但都遏止不了它对春的向往,夏的追求,也正是这样的蓬勃向上的信念,才孕育出春的萌动,夏的辉煌。

泥荷一生,经历盛夏一碧千里的枝头繁花,总归要步入秋日的萧条寂寥。然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有的人习惯了欣赏夏日的繁花点点,却无暇顾及秋日的荷田景色,实乃审美的一种缺失。秋日残荷的景色,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历的,如此说来,我是幸运的;也不是所有经历的人都能释怀的,如此说来,我更是幸运的。其实辉煌腾达也好,平平凡凡也罢,只要把生活过出质感,人生就不乏风景,要不然,连秋日残荷都未能鉴赏,又何必去追求繁花似锦的盛夏呢。


【编辑:与文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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