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一只民国的燕子（外七首）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9267    发布时间：2015-11-12

作者：沈顺万

沈顺万，笔名沈默。中国石化作家协会第三届全委会委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八十年代中期创作并发表作品，作品散见《诗刊》《山东文学》《散文百家》《地火》《青海湖》《石油文学》等刊物。曾先后获得内蒙玉龙艺术奖、山东五一文化奖、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胜利油田金像奖等奖项；2014年在纪念胜利油田发现五十周年活动期间被油田授予“职工艺术家”称号，荣立油田二等功一次。1999年出版诗集《穿越风景》（中国文联出版）。很少触网，虽与诗歌失联十余年，但没有停止阅读和其他体裁创作。现在一家国企主持文学季刊。

一眼望不到天边

是燕子蹁跹的

辽阔和蔚蓝， 一只民国的燕子

用嘴唇和

小不点的爱，衔着

微微冰凉的孤单

呢喃在民间，空中流连的姿态

像极了捂在我胸口的一道

黑色闪电。哪怕邂逅到

落在时光最后面的那一只

我也要牵她回家

雨，斜着身子穿过大地

再多的针线，也缝补不了

破碎的江山

缝补不了爱恨情仇

和人间的恩恩怨怨

我会同我那不善言辞的屋檐

一道迎接流离失所的燕子

共同穿越风暴之眼

穿越散着霉味的苦难

父亲

是父亲

先背叛那片土地

他带领我们义无反顾的

落脚油田

那个被称为故乡的地方

从此 就象小时候玩过的泥巴

轻轻滑落到记忆之外的河里

不是我们不小心丢三落四

实在是

父亲一直待在油田

他把我们兄妹几个

象方程式一样撒在这片荒原

老大在大庆

老二在胜利

老三在中原

很多年以后

我孩子的孩子

他们在填写履历表的时候

却怎么也找不到籍贯一栏

爱莲说

那池莲，是水的肉身

万一，我委屈的目光，割破了

这八百亩水泽的恩爱

不安分的嗅觉，碰碎了

你玉瓷盘上养育的娇嫩

请原谅，我不该在蜻蜓到来之前

出示你的隐情，蜻蜓是个

见异思迁的孩子，他的宗教

或许，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只蜻蜓

如果，九九八十一难

还见不到你的真容

我必须撕开那道苦水，探进

藏在於泥下的根茎，我愿意淘空

自己污浊的身子

拥着你的洁白再轮回一次

同你一起倾听

晨钟暮鼓

快递

我没有其他渠道

快递自己

就把我的好，快递给你

好是坏的敌人

是我俩今生拉拉扯扯的

爱情

路上，可能颠簸得厉害

沿途会有浮光掠影的风景

你要守着我的好

守身如玉一样守着

我玲珑剔透的敌人

我的好比纸张薄，比羽毛轻，

好怕碰啊

你可真的要当心

都走过这么远的路程

你不要叹息，一声轻叹

就会碰碎，埋在我心底的

那一只蓄谋已久的

瓷瓶

夏午

蝉用了几辈子气力

才从黑暗中爬出来

叫亮了夏天

它在以身相许的树稍

用金嗓子，收割燥热

累了，就眺望远方

看见

丁香用翡翠绿的

颜色越过

郁郁葱葱的山梁，打探

山那边的丁香花的矜持和怒放

悄悄等蝴蝶

把她的香搬运到

恨着她的花儿心上

那一粒粒，还冒着热气的花粉

尽管远离我的视线，却还是

惊醒了蝴蝶的翅膀

这一切都没逃过知了的眼睛

不大一会儿，蝉又把这一秘密

知了知了地向人们

大肆宣扬

云上的日子

棉花不是花

棉花是云朵

姥姥采摘棉花的手

揪住一朵朵白云的耳朵

生怕她们飞走了似的

没戴老花镜的姥姥

眯缝着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

像羞涩的少女

吱吱呀呀哼着小曲

开始仔仔细细纺棉花

老掉牙的曲子让我眉头紧锁

而她纺出来的好日子

总是那么鲜活

好多年过去了

这么美好的声音

我都没有挽留

如今纺了一辈子棉花的姥姥

住在云朵之上

我住在云朵之下

想想她洁白的灵魂

掖下仿佛长出一双翅膀

虚掩之门

我命悬一线的父亲，躺在病床上

气若游丝，窗外星光出奇的暗淡

那扇虚掩之门，似一本未合拢的册页

始终散发幽暗的光泽。我知道

自然之手也无法改写死亡的脚本

从生到死，得穿过了多少道门

校门，工厂门，前门，后门……

长大了走出家门，我也没记住

出门观天色进门看脸色的父训

而此刻，形同虚设的父亲

就要穿过最后的黑暗之门

这扇令人心生恐惧之门

却一直为父亲虚掩着。他突然被病魔摁倒

让儿女们猝不及防。可父亲这部书

我还没读完呐，怎能轻易封存

我多想上去狠狠一脚

踹死那扇虚掩之门，让它永远关闭带走

父亲的通道

然而，黑暗像个巨大而贪婪的胃

它总是冷笑着吞噬并消解这一切

争吵

清晨，天将亮未亮之前

一群开晨会的麻雀吵醒了我

它们似乎在辩论

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问题

这个早晨之前的夜晚很好

如果，不是这群惹事生非的麻雀

我或许还能睡个好觉

至少我可以，在梦里回到唐朝

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多

装模作样的诗评家，把词语掰碎

再添加一些模棱两可的佐料

而唐朝的诗意，却清新得发出尖叫

我在那里，被唐诗幸福地滋润着

和唐朝人民一起争做李白的粉丝

麻雀眼花缭乱的争吵

让我比平时早起两个多钟头

原来窗外，也没这么多

没完没了的麻雀呀

大概政府追求绿色GDP

企业不敢把空气弄得太糟

我用力推开了窗子

对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

“嘘”了一声

它们全都扑棱棱飞到天上

像是一群散乱、没有内容的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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