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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奖】那十三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6002    发布时间:2015-11-14

作者:卜光攀

卜光攀,笔名半分的真,喜欢小说和诗歌,自己也写小说和诗歌,未正式发表过任何作品,暂无任何荣誉。



乡村的七八月份,还是有着晴空烈日的日子。也就为每个周六周日不上课的五六年级学生来说来说添了福气,最近修在山梁子上的那个水池来了水,淹不及我们一群小伙伴脑袋的水位吸引了分隔在靠着一座山却是住在不同的两面的寨子的男孩童子。时常可以看到有人在里面嬉戏,听到里面在打闹,也是因为水可以驱散暑气也可以用来玩耍。只不过这修了快两年的水池一直没给寨里的人送上自来水,这也是为什么老有人到村上或者是镇上去问相关领导为什么说了就快来自来水的日子却越拖越远。不过也好,这样至少多了份给我们愉快玩耍的小小天地。总之,水池不大,五米半径四米高的圆柱,顶上开一个方形小口,镶嵌钢筋楼梯到池底,水也不深,矮个子能没过脑袋,大个子能露出脑袋,至于对我,刚好能把眼睛放在外面。

一个星期六的早上,和老爸商量好了,休息一天,不用上山打理土地,也不用背粪到很远的山地,虽然差不多也是农忙时节,也可以在答应了割满一娄猪猪草就能获得外出一天的批准。早早的盘兴,林玉,阿灿和小念还有林学就到我家后面吹着口哨,打着暗号叫我跟上,可是不过就算是休息,老爸也还是坚持想出去玩也得把这个星期的作业先完成。不那么心甘情愿的用最快的速度把作业搞得马马虎虎之后,拿上背篓就要出门了。老爸叮嘱一声:不要裹着他们乱搞,他们就是指那些还等着我的小伙伴。老爸向来是不让我和那群小伙伴们在一起玩的,他怕到处瞎搞的我们总是在外面惹麻烦,这一次也不例外。还没等他说完,我变应了一声“是了”,随后奔出了门。



寨子上排那间空着的老屋是我们常用的集合点,大家到那里之后自然是要搏杀一番,都带了玻璃弹珠,等我到了那里,战场已是硝烟弥漫,只是我这次我出来得太急,除了背篓镰刀什么都没带,又不能再回去,回去想再出来就会有点困难,老爸可是经常做那种反悔决定的,无法不能干看着,只得借点。

“老兴,借我三颗,省得我回去拿了,回来后就还你,搞不好等一下我老爸就不让我出来了。”我对盘星说到。

“我才带了五颗,借你三颗,我玩什么?”盘星瘪着嘴,扭过头去关注战场动态。

“不借就不借,才是三颗珠珠,又不是有不起”

“有么,你拿出来”林学插嘴道。

“等一下我就回去,林玉先借我两颗”,我转向林玉这边。

“来,给你三颗,等一下赢了还我四颗”林玉说着把玻璃弹珠递给了我。于是,我加入战斗!在这原本安静的空屋里,现在变成了我们欢快的集聚地。有时候人多,十几个人也能在里面捉迷藏,而且规定的范围也只能是这间屋子之内,屋子也不怎么大,堂屋前面这块款光滑的地板,自然是我们玩弹珠的最佳场地,左右脚屋门对着门,从正面看过去是一个标准的凹字结构,地板因为年久失修,部分地面已经开始磨砂起来。房子的前后分为两个部分,前部分是木房结构,后部分是平房,横竖都是三个小间,靠一些门窗连通着,构不成阻碍。

“到我”盘兴突然大叫起来。

“我还没走,怎么就到了你了,刚才是我先走的,你在我后面”,小念说道。

“到我,我走了才到你,”盘兴还是坚持,明显不悦。

“真到我,我记得清楚,上一局是你先走,这一局是我先,不信你问老攀”,小念指着我。

“是到小念”我悻悻的说。

“老亲,你给说说是不是到我”盘兴马上把林玉拉了过去。

“莫争,记不得了就划拳,哪个赢哪个先走”林玉说淡淡说到。

“一个不走那我先走,等我走了你们再争”一旁蹲着的阿灿明显等不及了。刚才站起来林学也蹲了下去,蹲在阿灿的旁边!

“还轮不到你”盘兴和小念异口同声的说,并一起转向阿灿,阿灿一时难堪也就把头低了下去和林学去说话了。

“那就划拳,哪个赢了哪个先走”盘兴说到,看着小念。小念也同意了。

几个回合下来,从一开始的三战二胜打到后来的七战六胜才罢手。我们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才停下来。最终还是盘兴赢了。先走!

弹玻璃球的输赢不仅仅靠的是你打得准不准,有时候还要靠运气和配合,运气差点就算对方的珠子离你只有一掐的距离,你也打不到,运气好点说不定间隔几米也能歪打正着,规则很简单,一个珠珠洞,第一次决定先走顺序的是依据你的玻璃球离球洞的距离,谁近谁先走,球洞相当于一个通行证,只有先进去出来才能吃掉别人的珠子,要再进去的话就自己死亡,搞不好还要赔给所有人,所以有时候这个先后顺序就很重要了,遇到了肉眼无法看出差别的距离就需要找个测量工具,比如小木棒来测或者是直接划拳决定顺序,之后的就按照这个顺序下来。直到打完!

“打完这把不打了,等一下还要去割猪猪草”,阿灿有点不高兴的说,“这也是我最后一颗了”!

“嗯,好,等一下去山上烧点玉米吃,打这么久,老子肚子都饿了。”林玉补充着!

抬头看看已是中午时分。

“再打两盘,还早”,我一想到已经欠了林玉五颗,盘兴三颗就觉得再打两盘就能保本的样子,况且这几盘手气也不错。

“不打了,你先把欠我们的拿来还了再说。”盘兴说。

“好嘛,等一下割猪草回来再还,行不?”

“等一下怕记不得了,你先回去拿来还了我们再去,这把你也别打了,手头那几颗先还我,你先回家去拿,我们先打着这盘等你”林玉说。

“赶紧去”阿灿也不耐烦的说。

“打完这盘”看着这把估计会赢的局势,有点舍不得走的我说。

“现在不还等一下就翻倍了”,盘兴明显不高兴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有你们这样的吗?老子又不是还不起你”

“还得起就拿来还啊,别在这磨叽”盘兴站了起来,手里握着拳头,瞪起了眼。

“老攀去拿来还,反正又不远,我先借你两颗把老兴的还了,等一下你拿回来的时候再把我的和林玉的还了”小念说着递给了我两颗。

我很舍不得的把还在窝里的珠珠拿了起来连着小念给的两颗还了盘兴,然后回家了一趟。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先探一颗头进去看老爸不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我的房间,从我床底下的铁盒子里抓了一把弹珠就跑。

只听到后面老爸喊出一句:“回来”!

“我去割猪草”然后就连同这句话甩给老爸一个背影,灰溜溜的跑掉。

我气喘嘘嘘的跑到空屋,发现这群“畜生”又打了一盘,林学和阿灿还在争谁先谁后。更不高兴了。

“不是不打了么,怎么还在争”我一边说着一边数着还他们的帐。

“刚才本来最后一把的,没想到让阿灿这厮赢了一把通杀,这小子就要求我们再打几把”林学回答道。

“还好你来了,要不我这把打完就真没有了”小念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接过我递给他的玻璃球。

“好嘛,那这是最后一把,你们打完就走了,我肚子也饿了”。我说着向站在盘兴旁边的林玉走去,数出了六颗玻璃球珠子。“来,连本带利,还多给你一颗”!

“好的,你先去把大家的背篓放到一起,马上打完就走”林玉说。



他们打完了,我也还了帐,还剩几颗就分给了阿灿两颗,林学两颗,剩下的都给了小念。带着一点点不愉快就和大家一起去割猪草了。小念把他的珠珠都给了弟弟林学叫他收好,他们是亲兄弟。盘兴是他们的堂哥!林玉是我老表也是盘兴口头上的老亲,阿灿比较特殊,他是住在他的外婆家,本来不是我们村里的,他爸爸坐牢去了,妈妈在外面打工,只好来他外婆家,一呆就是几年,也和我们一起玩到大,这里面最大的是林玉,比我大一个月,我腊月,他冬月。最小的阿灿,小我们三岁。盘兴小我们半年,小念小他两个月,林学和阿灿同岁。

就这样我们在大中午的就到了水池那里,我还没放好背篓,林玉就差不多脱光了,等我放好东西就只听到他们在水里的打闹声了。一个接着一个全下了水,我比较慢最后一个下去,因为我不会游泳,所以也只敢呆在水位没那么深的梯子上下那个位置。圆形的水池活像一个澡堂,在我们的吵闹声下变成一个欢快的场地,已经可以淹到我脖子的水位还是让我有点害怕,整个人在水池里总有一点力不从心,想飘起来却又飘不起来的那种感觉让我觉得难受,想在水里游又游不起来的的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在水里实在不自在,索性就一下子全蹲下去,看看自己能承受憋气的极限,可是沉下去的那种安静又让你不得不马上站起来,一种与世隔绝般的无声无息会磨灭你的存在感,让你更加害怕,闭上眼睛,在黑暗里,无声的孤独只能让你放弃,于是我试着站了起来,却还是不能好好的站稳。林学由他哥哥托着在水里游,阿灿会游泳,所以靠他自己也能每次游完一圈之后回到梯子那个岸边,林玉就不说了,一直在里面,仿佛用不完的力气,大声的吼叫着让我过去,我只是很无奈的告诉他就算他托着我,我也还是游不起来,呆了几分钟觉得不适合我我就出去了,去享受夏天的阳光,那时候看的天空,飘着的白云还带飞机线,那一片湛蓝再没见过,只留在了回忆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他们的呼喊。

“老攀,过来了,我们分下工”小念叫着我。

“来了”,一边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泥,一边走向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林玉还是老样子,手里拿着棍子在那里有条不紊的指挥工作。

“林学和老攀在这附近找柴火,并且把火坑也挖好,记得挖一个可以透气的通道,上次阿灿挖的那火才烧了没多久就熄掉了,害老子吃了四个夹生洋芋,拉了一星期肚子,这次老攀你带着林学在这附近弄个大点的火坑”

“要多少柴?”我问到。

“多捡点大的回来,烧起过瘾”,盘兴说,我没有看他。

“要不要我们也在这边弄点吃的?”林学说。

“不要在这边弄,这边离得近,容易被人发现了,你们负责找柴火和挖好火坑就行了”,林玉说。我和林学点点头回答了好。

“盘兴和小念去那边那座山上,那座山山上的嫩玉米差不多了,那边小瓜也多,整点小瓜和嫩玉米回来就行了”林玉有棍子指了指那座上次本来说去烤玉米却没去成变成了烤洋芋的那座山。

“我和阿灿去这边,我们去搞点洋芋来,对了,林学,辣椒面还在你背篓里没,别弄丢了哈”,林玉转向林学。

“放心,我们做的辣椒面绝对好吃”,林学答非所问。

“在的,我刚才帮你们整理背篓的时候看到了”,我说。

“嗯,好,那就这样,开工。”小念最后补上一句。

分成三个小组就这样分头行动了,林玉他们要爬的山有点高,往后面走了,盘兴和小念也朝他们所走的方向去了,我和林学留了下来挖坑和找柴火。

水池附近的柴火好像都被找光了一样,方圆几十米内除了玉米地里的玉米秆什么都没有,可那东西暂时还不能烧,还在长穗,开花结果,接的当然是玉米。

“要不这样,林学,我去下边那个树林里背点木头,你在这挖坑,等一下我回来再帮你”

“我和你一起去,我一个人在这还有点害怕,全被玉米地遮住了,人都看不到一个”。

“怕毛线,我一个人去那小树林还不怕,那里面可是埋着死人的,要不你一个人去?”我故意拉长了喉咙说着吓唬他的话。“我是怕等一下他们回来,我们还没把火弄好,我也很饿了,等下被他们集体攻击就不好了,你就在这挖坑,要是怕了你就叫我,我回应你就是。”

“好嘛,那你找快一点,快点回来”

“好嘞!”

我背起自己的背篓就到小树林里去找柴了,刚开始还能听到林学喊我,找到没有,我回答他说还没到呢,后来走远了就没听到他喊也没回应他了。



等我背起一背篓柴火回来的时候,盘兴和小念已经回来了。小念在那里帮着林学挖火坑,盘兴在那里剥着玉米壳,一边剥一边骂。

“就怪老念,喊他再走远点搬点老点的又不去,这下好了,全是嫩牙儿,吃玉米骨头得了。”“那不你自己也剥了一点看了的啊,不好么现在就全怪我”,小念不高兴的说道。一边用棍子拗着泥土,一边还愤愤不平。

“好了好了,别争,等一下林玉他们回来吃洋芋就是,找着小瓜没有?”我看了看盘兴这边,便又转向小念问到。

“还不是怪老念,我喊他等一下找点小瓜再回来,他说有这些玉米就够了,所以就没找小瓜”。盘兴依旧一股怨气抢在了小念前面回答。

“哎哟,怪我么,那你不会一个人去找啊,有本事别和我回来”小念生气了。

“一个人就一个人,我再去找,有本事我找回来你别吃”盘兴站了起来,要走的样子。

“不用去了,老兴,等一下阿灿他们回来说不定能找些带回来”林学说着也站了起来,帮我把柴拿到火坑旁边。

“好了好了,火也快挖好了,就别去了,等一下免得又叫你”我说。

盘兴这才坐了下来,继续剥着玉米壳。

“留一层壳哈,等一下直接丢火里烧”林学对盘兴说。

“我知道”盘兴说。

摆好了柴,林学又去找了点木屑,废纸,干草就放在火旁,我刚想去水池里再泡泡,就听到山上大喊。

“麻念,老兴,快上来接我们,拿都拿不下了,看我们找着些什么”这是阿灿的声音,一听就听出来了,还一边喊一边手里挥舞着什么。

“不要把土豆搞掉了,狗杂种”林玉也大叫着。

“等一下,你们放在那里等一下,我马上就来”盘兴一听到呼喊就跑了出去。

小念也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等我,老兴”。

只看见他们一钻进比人深的玉米地就不见了,留下两个奔跑的背影。我和林学把柴火搭起,等着他们的满载而归。

只见阿灿上身**着一手提着一盘刚黑的葵花就冲了出来。从玉米地里一下子冒出来,活像一只发狂的野猫。

“看,老攀,我们翻过了这座山在山背后看到的,当。当。当。当。”一边欢快的说着,一边展示拿在手里的刚掰下来的葵花盘,说完回过头去“后面林玉手里还有,洋芋都抱不下了才喊他们去接的”。

“哦,可以,先拿点来哥哥尝尝,看怎么样”我站起来抢了阿灿手里最黑的一盘,撇做两半给了林学一半,便在那里磕起了瓜子。

林玉,盘兴,小念分别从玉米地里走了出来。

“狗日的阿灿,喊你等老子都不等,拿起两盘葵花跑你妹啊”,林玉劈头盖脸就往阿灿这边骂过来,一边骂一边还扔了一个洋芋过来,阿灿躲开了,洋芋打到了我的大腿。没看起来那么用力!

“不要浪费粮食”!我说。

“就是”阿灿笑着说“老子不是也把衣服都给你包洋芋了么”。

“你是谁老子,给老子站着,跑嘛,跑了就别想吃”林玉吼道。

“不是,我说错了,随口就说出来了”阿灿一脸调皮。

“好了,可以生火了,我都快饿死了”,林学说道。

“我也饿了”大家异口同声的说着。

林玉把包在阿灿衣服里的东西全拿了出来,一大袋洋芋,几包玉米,还有两个小瓜,拿完便把衣服往阿灿身上一甩。

“拿克,包尸皮”!

阿灿接了下来,自己一个人拿到水池里去洗了,还在里面游了一圈才上来。等他上来的时候,我们的洋芋,玉米,小瓜就已经全部在火上了。



“吃玉米也不喊我一声”阿灿一边喊着一边朝火这边跑了过来。

“刚才老兴他们偷来的玉米不是很嫩么,已经可以吃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扔给了他一包。他接了过去,衣服就甩在旁边的小树木上,朝我走了过来。

“洋芋差不多了吧”,林学说。

“把辣子面拿来”盘兴说一边掏着洋芋一边叫林学去拿辣子面。

“去拿来”林玉也说着掏起了洋芋。

“我去拿”小念说着站起了身子。拿回来又一起围在火边,蹲的蹲着,站的站着,坐的坐着,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吃。

“你看你那嘴,黑得像吃屎一样”林玉对着阿灿说着这话的时候,笑得洋芋从嘴里吐了出来。我看着就是在哭!

“你还不是一样,大哥莫说二哥”阿灿一边还嘴一边拿手里的土豆去蘸辣椒面。

“这最干净的是老攀的嘴,还很不黑,林学的也不怎么黑,盘兴的好一点点,最黑的就是你们两个的”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也大笑起来。

“我才吃了一个洋芋,所以不黑”,我说。

“我两个”

“我倒是吃了四个”盘兴补充道。

“才吃那么点,这都是我的第六个了,林玉指着手里那个吃了一半还蘸着辣椒面的洋芋。再给我掏一个出来,我还……”

还没等他说完,就听到玉米地里传来一阵阵咒骂声!

“是哪家小兔崽子搬了我家还没熟的玉米哟,吃了也不怕撑死,挨千刀的瓜娃子……”

“跑”!林玉一声令下。

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命令加上那可怕的咒骂声,三下五除二六个人四个方向一下子窜开了。

“衣服,阿灿”我听不清谁的声音这么喊到。

“背篓不要了?”

“等一下回来拿,快点跑!”

“火还是烧着的啊!”

“别管了,跑了再说”

也不知道是谁在说着这些话了,各自分散开后就只听到不绝于耳的咒骂声了,最后终于连咒骂声也没了,也不知道在小树林里我和阿灿躲了多久,等侧着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时候,我们才出来。可是等我们到水池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已经留下了,衣服不见,背篓不见了,火也熄了,就连那两个还在火上烧的小瓜也不见了。我还到水池里看了看,以为会发现背篓什么的,可是除了安静的水,什么也没有,阿灿不死心的下水去摸了摸,直到什么都没摸到才悻悻的上来。

“没有衣服,没有背篓”阿灿失望地说着。

“回去了,阿灿”

“等一下要被我外婆骂了”

“骂就骂呗,希望衣服已经给你送回去了”

“不知道林玉他们去哪了?”

“应该回去了吧,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天边的晚霞,我突然有点伤感,头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一种失去的害怕再没有这么浓烈,免不了又是一顿皮肉之苦了吧,我想起老爸那张板着的脸和早上出门时的那句话。但终究还是得回去的,一路上沉默着向家里走去。

“你先回去吧,我再在这躲会儿”,阿灿走到空屋的时候突然对我这么说。

“刚才我已经听到你外婆在喊你了,还是回去吧,你别怕,不就是打一顿么”

“我没衣服”

“我的你也穿不了啊,先回去吧,回去再说,等一下你外婆又要喊你了”

“好吧”

我们在屋后分手各自回家,阿灿的外婆家就在我家旁边一点点不远,我看着他先走了回去,我在自己屋后顿了好久也才回去,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阿灿的惨叫了,连哭带喊的说着我下次不敢了,下次再也不去偷人家玉米了。我分明听到他外婆说叫你不要和那些人在一起玩,不要一天跟着小林玉鬼混,这下好了吧,衣服也没了,看你明天穿什么。听着听着我不禁心酸起来,眼睛里包着泪,我还是没能推开自家的门,先推开了奶奶家的门。奶奶看了看我,给我盛了一碗饭。

“过来!”我还没拿起筷子,就听到老爸隔着中门在吼,这一吼把我眼睛里包着的眼泪给震掉了下来。

“你吼他干什么,你给他先吃完饭再说”奶奶隔着中门对着那边的老爸说道。

“过来!”老爸再喊了一次。

“喊你给他吃碗饭再说!”我终究没拿起筷子,推开了中门,奶奶家住在堂屋,我家住在脚屋,中间隔着中门。我低着头,推了门,走到自己家,靠着中门,搓着手指,眼泪也一颗颗的掉在手上,脚上,鞋上。

“过来!”老爸又说了一次。

我朝着老爸走过去,我分明看到老爸抬起的手掌,我闭上眼,侧开了脸。可没有感觉到疼!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三奶奶说背篓不知道哪个是我们家的,叫你等一下自己去拿。”姐姐一边说着一边给我盛了一碗饭。“快点吃,吃完去把镰刀和背篓拿来”!

我坐在老爸旁边,眼里含着眼泪,一边饭在下咽,一边眼泪再往下掉,没有夹一筷子菜。

“让他自己夹”,姐姐在听到老爸的阻止之后把快要放到我碗里的菜又缩了回去。

我哽咽着,吃完饭,去三奶奶家。

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走到本来也没多远的三奶奶家,三奶奶家门前坐着好多人,有很多小孩子,也有很多中年人,还有很多老年人,我刚一出现,一个姑姑辈和姐姐同龄的女孩就说到:“小攀,我听他们说你只是负责生火,没去搬玉米和掏洋芋,你过来把你的东西拿上就回去吧!”

我低着头,眼里还是含着泪,没有回答!

“生火就生火吧,下次不要和他们小林玉他们混在一起了,回去好好读书才是,你来拿上你的东西,快回去吧,天也快黑了”三奶奶说到。

“下次你就不要再和他们去了,自己在家好好读书,那玉米还没成熟,现在弄了怪可惜的,要是熟了,你要一背篓我都给你,不要说才是这么点”三奶奶指着地上的一堆烧了一半的玉米,还有一些黑黑的土豆,外加两个小瓜,原封不动!

我终于还是流下了泪,拿着自己的东西,一个人在那里哽咽!

“怎么,还掉了什么吗?我这里就这最后一个背篓和这把镰刀了,哦,还有一件衣服?是小灿的,你等他来拿。”三奶奶说!

“他被打了”,我小声说。

“那好吧,你就帮他拿回去,明天你叫他来我家来,让他看看这葵花杆子,这么嫩也舍得割掉”三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放在了我的背篓。转身去捡地上的小瓜,洋芋和玉米了。

“对不起”,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大声了,但是却连自己的耳朵也听不到。我转过身,背起背篓就走,似乎觉得眼泪已干!

把衣服放在阿灿外婆家门口的凳子上之后,我就回去了。



老爸只是沉默,我穿过中门,坐在奶奶家,爷爷烧了红薯,我吃了好几个。他们也是沉默,除了爷爷给我刮红薯的声音。姐姐写完作业叫我回去洗脚,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睛里包着泪,奶奶在灯下做着针线,哼着老调“莲花落”。

“再吃一个”,爷爷说。

“我饱了”

“吃得下就再吃一个”

“吃不下了,”哽咽着,眼里还是泪!

“不要哭了,吃饱了就去做做作业”爷爷这么说着,然后把刮好的红薯放在了火炉边。我用奶奶家盆洗了脸脚,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下之后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什么也都没有想,第二天,太阳晒了好久才起来,老爸已经开始在忙碌了,姐姐也是。

“锅里留了你的饭,吃完快来背粪,我和爸先去,等一下你自己来”姐姐对我说。

我吃了一点,背起那个背篓,装了粪,赶往爸爸和姐姐已经先去的那块地,像是一如既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也像是什么都过去了。只是,曾经的那个背篓不仅在背上留下痕迹,也在心里留下痕迹,以至于现在想起还那么清晰。



当二十几岁的自己再回头看看这十几岁自己所做过的事情的时候,那些看似轻得不愿想起的过去往往沉重,我们也都曾经历过成长,或许眼泪才是成长最好的表达方式,流得出来证明那是把心酸和愧疚全部排泄,流不出来,那是把痛苦和难堪自我吞咽,是发泄也是消化。当我们在需要流泪的时候也笑着,那就很无亲的被岁月吞噬掉了那种成长表现强烈的方式,当我们做的事情无论是偷是抢也再无愧疚,那么也就把自己让时间吞噬殆尽,失去了真正应该留下来的自我。


【编辑:与文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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