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火车打黄河经过（外六首）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6553    发布时间：2015-11-17

作者：时培建

时培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于《中国作家》《中国诗歌》《山东文学》《诗选刊》《山花》《延安文学》《芒种》《敦煌》《当代》《四川文学》等文学期刊，诗歌入选十几种丛书选本，出版个人诗集《渔渊诗话》，现居滨州。

到了夜里，天空低了下来

如我的心思，低进骨头里

吐一口唾沫

看它在河面上分娩繁星

微笑的涟漪

是火车嗑咬铁轨的震响

当繁星散去。于是

一阵粗犷的疼，呼啸而过

黄河楼下

黄河还在走吗？

我已看不到它的脾气

只有一群蚂蚁，由近及远

静静地跟踪它的脚步

还有，几片落叶在浮浮沉沉

我被一首诗压迫地活着，从大唐

至今，这杯

蜿蜒千年的将进酒没有被大海一饮而尽

而今，在他的脚踝

一座连接夕阳和大河的楼宇拔地而起

我爱那雕栏画栋，却不敢

附上我的名字

连夕阳坠入大河，都没有一丝波澜

风从湖面吹来

从湖面吹来的风

带着一股男人的气味儿

湿漉漉的身子，瘫软地爬上浅滩

摆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很快，它钻进绿丛

给自己换上一身好看的衣裳

再回头看刚刚恢复平静的湖面

不远处，一朵临近开放的荷花

貌似一个粉红色的乳房

将它那按捺不住的兴奋

幻化成一阵阵膨胀，在波光中荡漾

街角

红着脸，和黄昏来一次吻别

转身弥留前路的知己。步履如思

青青河畔的悠香，在耳边滋长

起身，夕阳如织的丝衫

从膝盖滑落腿角。拍打臀上的草惹

无声的喧噪

像是抗击命运，又像在取悦路人

自留地

老屋南墙外，草色深深

那是母亲的自留地

父亲走后，小园荒废下来

个把月，母亲的思念就长高一截

如今的小菜，被用来标记着传统节日

被母亲念叨着长大

“春节白菜窑，端午韭花闹

中秋前后萝卜跑，绿葱常年笑”

挂历上用来勾勒数字的皱纹

总有一天，会像日子一样舒展开来

一把破旧的舀子倒挂在篱笆上

靠墙，瘫软的身子被风一吹

咣当咣当地响着，像是报信

让屋里的母亲抬头看敞开的大门

风，来去自如；像在梦里

让远方的儿子，听到那个声音

失眠所有的夜晚

火车、月光和故乡

何时种下的轰鸣

竟生出一条铁色的巨龙

人们似乎已经听到

它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挪着

过去几十年，世界

乘火车急速前进

可滨州的土地没有遭遇铁路的溺爱

如今，火车来了

势如一道闪电，劈开大地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从荒野，从麦田，从身体里穿过

然后，变成一个符号

在苍茫中紧紧擒住大地的喜悦

这次，它敲开黄河之乡的大门

在全国地图上拐出一道弯

那么粗犷，那么坚定

像一种干预命运的姿态

加深了我对根的惦念。火车来了

将随时把我的思念带回

故乡，或者更远的地方

天色近晚，月亮正在下葬

我终将成为一名被巨龙吃进去的赶路者

把脸贴近车窗，急速行进

在归乡的路上。

我会留下一滴泪，亲吻冰凉的铁轨

有时

他终究成了一名医生

在外科，经常拿刀

有时开瓢，有时撬骨

有时被鲜血染红一身，盖住眼镜

模糊中，他有时

竟把一截白骨当成月亮

把异乡当成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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