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一生呵（外七首）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4985    发布时间：2015-11-19

作者：梁书正

梁书正，湖南湘西人，苗族。作品见《诗刊》《民族文学》《中国诗歌》《诗林》《四川文学》《诗潮》《山东文学》等刊物。入选《2015中国年度诗歌》《诗歌风赏》《2014-2015年度中国诗歌排行榜》等选本，获 “紫金•人民文学之星”诗歌奖，入围 “华文青年诗人奖”，参加第四届《人民文学》“新浪潮”诗会。系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现在广东打工。

起初，与树、与花、与河流交谈

动用了很多形容词

后来，与石头交谈，动用了硬

再后来，与雪交谈，动用了豹子

再往后，动用了沉默，动用了泪

现在，想与墓谈谈

什么都不动用了，就等它

动用新土，动用潮湿

他们在山上看我

渐堆渐多渐高渐远，一座连一座

又新又旧又旧又新，荒草日日长高

每一年，都躺上去几个人；每一年，都多出几双

望向我的眼睛

上了年纪的老父亲

现在，他终于和身体里的豹子达成和解了

他坐在阳光中，面色安详，也不点烟了，不训斥了

他平和，没事喜欢抓一把米喂鸡

然后咕咕咕地和它们亲近

他抚摸它们羽毛的手是慈祥的

他叫唤的声音是温柔的

院落多么安静，阳光多么柔和

他和一只鸡蹲在一起，目光怜悯、低垂

仿佛他就是这世间万物的老父亲

在洲上坪

哦，这是人间最后的秩序吗

金黄田野上稻穗的弯腰

菩萨庙前人们虔诚的鞠躬

祖母用针尖轻轻往上拨了拨快要熄灭的灯芯

一个放羊的老人，坐在坟旁

静静地面对黄昏

陶罐

它们安静地，整齐地

挨在一起。夕光轻轻抚摸着，闪耀着极致细柔的光

万物皆有灵性。即使一个装着死亡的陶罐

也有温柔之心、宽宥之美

我曾经发誓不会说出的一切

夕光中纳鞋底的阿婆

戴着老花镜

她安详

屋子里放着一口涂满黑漆的棺材

她做的鞋子

是为了

到阴间去穿

蹲在路边玩泥巴的几个小孩

穿着父母寄回的新衣裳

流着鼻涕

旁边拧好的小泥人

这个标上爸爸，那个标上

妈妈

还有一个小小的

始终拧不完整

空荡荡的天空下

村庄瘦的只剩一声叹息

那些佝偻着身子蹲在屋前屋后的老人

一个个

像坟墓一样安静

骑车路上

摆满新鲜的荔枝，成熟，饱满

一直延绵到新圩

守着摊位的，有的是老人，有的是中年妇女

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

远山，到处是茂盛的荔枝林

在阳光下闪耀温柔而明亮的光芒

如果你知道荔枝树下堆着的是

装着骨灰的陶罐

人们在树根处下跪，在树枝上摘果

如果你买下一些荔枝，付了一些钱

而你，并不是为了品尝

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

大地正在返青。最先绿的

是一块块土地

阳光缓缓融化积雪，春风激荡

被抚摸的事物

都保持着暖

这样的日子

祖母走了出来

她告诉孩子们

看到花朵不要攀摘

遇到乞丐不要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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