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写给邛水河的秋天（组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4549    发布时间：2015-11-19

作者：姚文林    

姚文林，1967年出生，贵州三穗县人。中学高级教师，英语专业。业余喜欢文学，偶有诗歌发表。因勤于教学而荒于笔耕，注册贵州作家网结缘旧梦、以图充实。

审判

我可以交出这个秋天！交出她的落叶

和消逝在深远十月的最后蝉鸣

交出这些薄暮下飘动的寒霜

凝结的冰凉，几叠彻骨的雁声，交出

这莽莽山林中次第剥开的秋红

它们恣意搅乱的飞鸟的心思

可以交出这些落下的松果和枯枝，藏匿的松鼠

和它们在季节深处藏着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秋虫，集结枝头的鸦雀

把天空推向更远更深邃的蓝

交出这风，一阵阵地从四面八方裹来

将阳光缠紧，却困不住大地的呼吸

交出我眉上的一朵云，一片远山的夕阳

交出我胸中的雷电暴雨，朝霞晚虹

交出我头上银色发丝的垂暮，甚至

呕出心吐出血来！但是，绝不交出

这片天空和大地！和天地间

这条奔腾在邛水儿女心中的河流

汹涌于乱石之后，惊涛于千重崖壁之后

所展现的无限沉静和辽阔

不，我绝不会交出这些！

我坚信，只要爱着，灵魂就不会被摧灭

我将重生，二十年，或者一百年后

我看见那个人

我看见那个人曾走进春天的一树梨花

然后又从秋风里走出一段惊寒的蝶舞

我忘了去追问一片落叶飘零的身世

和一条河流最后消失的去向

我的视线被引向这漫山的飘蓬，它们

多像归来的游子，更像那个人的身影

怀揣着整个的秋天，揪着一颗心

揪着一把月光的思念，缓缓潜入

两岸的村庄和城市的灯火

我常会看见那个人，在邛水岸边独自行走

看见他用尽了一生的行囊，只为装下

一块玉米地的深情和这两岸丛山的丰满

装上祖辈风干在草垛上的汗水

和清明坟头上的小草，那些亲人们的祝福

只为装下，六月六的山歌里飞出的

一道羞红，鼓楼的芦笙里吹进骨头的柔情

当然，他还想装下一抹矮墙上阳光

一簇田埂上的小雨，一声羊咩，还有

几颗遗落的谷粒，赠回给来年的泥土

然后带上洁白的月光，他忠实的影子

沿着这条河流的方向，无声地

走入菊花流水的深处

我时常想着那个人，或许是想久了的缘故

我觉得，我竟然变成了那个人

倾诉

多么愿意和这条河流，在静静的月光下

相对而坐，足膝长谈，像一对心上人

没有隐讳，毫无顾忌

山坡上的枞树，青冈林，野雏菊，黄毛草

那些飞过的小鸟，开始进入冬眠的小动物们

它们是多么朴实而又甜美的语言啊

我要说起你的一只鹰和它的飞翔

它是怎样地掠过你的水面，又是怎样地

从空中疾速而下，盘旋出

大山的力度与高度

说你广袤田野上的稻谷和高粱

多像英勇的士兵，忠实地坚守着

这片土地的温暖和幸福

再说你飘摇的苔草，蹙下的眉头

石头荒芜的时光，消瘦蝴蝶的梦

你盈盈袖间的风雨桥，退守为绝地的风景

任冰冷的云影，摇曳出呼吸的阵痛

然后，说起这茫茫的秋风，说你的水之湄

我应该是一座城，一座小小的心之城

没有千军万马，没有宝剑

无人与我相顾，与我英雄相惜

我是孤独成就的王，你是至上的女神

执手相望，月光如水

此时，我是如此的靠近你

远山的钟声，林间树叶碰撞出的铿锵声

细水的呢喃声，你浅浅的气息声

每一声都足以将我淹没在这深秋之中

并注定倾尽一生，化作你的容颜

黄昏临近

黄昏临近，夕阳批点着江山

大海在看不到的远方朝夕涨落

广袤的天空下，繁星闪烁

明灭如幻着大地上的万家灯火

是谁按下我们的肉体和灵魂不放

生生死死于土地，悲悲欢欢于浮尘

谁能诘问上帝，拷问苍茫？

这一切，无从知晓

就像秋天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雾

多数时候我们只能摸索自己的命运

就像这邛水河，缓缓流过大地

芦花飞过水面，无人打马经过

村里的房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新

而村里的人依旧越来越少，他们在外面

拿出大把大把乃至半生的光阴

只为换回足够的生存，甚至不惜

把浅薄的命也扔在了外面

他们不知道，村前的那颗槐树日渐苍桑

每叨念一次，邛水河就瘦去一圈

柔弱的波浪，在秋天的落日下

无力地拍打着母亲们正褪去的时光

我不会告诉你

对这片小小的山冈，我虎视已久

我从未把这个心思暴露给任何人

就像这漫过头顶的阳光

抚摸她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那样

暖暖的，却不露一丝痕迹

是的，我从来不告诉别人，这秋天的红

是一种燃烧，火焰中扑出我的翅膀，像一只鸟

飞向这邛水大地，开辟远方

我更不会对你说起，这漫山丛生的荆棘

是如何地扎出故乡的血

让我们在爱与痛中交出生死

是的，对这片山冈的徜徉和留恋

我不会告诉你。三面翠山，前方丽水

它延伸的风景超出了你的眼睛

你所看到的只是一种纯粹的美丽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死后

我希望被埋在这里

我要枕住一个永远的梦境——

眠一弯唐宋的月亮，闻四野的稻香

听高山流水，看大河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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