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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奖】外婆和她的年代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3450    发布时间:2015-11-19


作者:无醉

无醉,原名李明刚。文学爱好者,建筑行业工作者,业余喜欢阅读和写作,2014年12月开始在网络上发表作品。忙碌年代,我们的躯体需要灵魂,文学就是这灵魂的阳光和雨露。


偶然在微信读者上看到一篇标题为《外婆》的文章,文章内容我并未细看,只是觉得,“外婆”这个词熟悉却又有些空白。其实在内心,这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一个让你无法忘却的亲人以及她身后那个不容易的年代。

小时候,母亲每次去看外婆,我们姐弟几个总想着跟她一起去。不过路途极远,在那个大家都一穷二白的年代,自然不像现在这样,走哪儿都有车,所以从我们家到外婆家这十多个小时且极其难走的路程,全凭两只脚!因此每次去外婆家,名额有限,一次只能带一人,一年只去一次!而且母亲说了只能自己走。有时候,即便清楚自己走不了,也敢在母亲面前打包票,但是能不能去,母亲心里有数,她的原则就是:大的先去,小的等长大些再去。

所以那时的我们,总盼着快点长大,长大了,便能去外婆家。在内心,去外婆家就是一个极大的愿望,如梦想一般!一直盼望着它早点儿实现。有时候等不及,瞅着哪天母亲要去外婆家,先跑到路前,哭着闹着,耍着那个年代孩子该有的脾气,倔强着非要跟着去不可。随后,父亲过来,好言好语劝说一番,可是无论他说什么,我们根本听不进去。最后,父亲无奈,只好一顿“面条”,于是,抹着两行眼泪回了家。

于是,在还没有条件去外婆家之前,那里就像一个神秘的地方,有许多的乐趣,吸引着小小的心灵;又像一个漫长的呼唤,催促着我们快快长大。

在我印象中,去外婆家的次数应该也就两三次吧!反正是极其少的。第一次去也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就记得走了很长的路,穿过一片松树林,再下一座座高高的山,最后在大雾弥漫的山脚看见了那个向往已久的地方--外婆家。之后第二次、第三次到底有没有去,也没什么印象了!也许就和第一次差不多吧,所以对于外婆,记忆中总有那么一段空白,长长的空白!咬尽脑汁去想,也想不出那时候外婆的模样。

当然,外婆家这边的亲戚也来过我们家。也许是路远的原因吧,在现有的记忆中没有几个人去过,也可能是自己忘记了的缘故。所以,有时候母亲总说:“来这么远,不晓得看上你家哪样,你们要不听话点,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对于母亲的话,那时候我也体会不了多少,这几年我们都长大了,这些事她也不再提。我只知道,一个三年级就辍学在家挣公分的父亲,用他学来的那点点知识,在每个空闲的夜晚,给母亲读一段“孝歌”,或者是一段“哭书”。

我清楚记得外公来过我们家,外婆似乎一次也没来过。这些年,母亲辛辛苦苦把我们姐弟四个拉扯大,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是有些特殊的事情会回去看望外婆外,也就再没有多余时间回外婆家。有时候母亲总叹气,说外婆这以后怕是再也来不了我们家了!说得我们心里都有些莫名的难受。路远都是小问题,关键是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即便是有车,她也坐不了,会晕车,比走路还难受。

这些年虽说忙于读书,书却没读好,上不上,下不下的。之后毕业找工作,上班,一年到头回家时间极少,倒是两耳不闻“家中事”了!除了放假回家,从母亲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外婆的事,其他的便一概不知。记得母亲跟我说过,外婆外公没有和舅舅们住一起,两个老人单独住一个屋,吃的也是自己打理。虽说几个舅舅有意照顾两个老人的起居,但外公外婆有自己的打算,怎么也不愿去,七八十岁还自己下地干活,自食其力,把那个艰苦年代的习惯一直延续到年龄的最高点。

后来,外公先走了,留下外婆一个人,守着这和平年代的安静岁月。如今,外婆八十七岁,仍旧单独住一个屋,自己做饭吃,就像外公在的时候一样。母亲说,外婆喜欢养猫,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母亲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也许在那个贫穷的年代,猖獗的老鼠横行霸道,养一只猫可以打消打消它们的嚣张气焰。我还记得小时候,如果家里没喂猫,母亲也会从外婆家带回一只,不过,养着养着就不见了踪影,只有外婆喂的猫,延续了一代又一代,到现在依然还在。

去年春节过后,我和二姐决定去看看外婆,问母亲我们应该要带点什么,母亲说外婆学会了抽烟,去了可以带点烟,其他的让我们自己拿主意。虽然我们都知道吸烟对身体不好,就像我父亲,经常咳嗽,却总喜欢抽烟,抽烟似乎比吃饭还重要!想来想去,索性按照母亲说的,买点烟,再买点吃的去看看外婆,心情就像小时候那样,只是母亲不再陪我们走路去了,算是打破了她一直惯用的原则。我们坐车去,不久便能到。

现在的路都基本上修到了每家每户,着实是极大的变化,房子也都改成了平房,以前的那种青瓦木房基本都已消失殆尽。我们从半路就坐了娘舅的车,一直到外婆家门前。娘舅指着车旁的那间木房,告诉我们,外婆就住里面,我们下了车,跟娘舅道了别,往外婆住的地方走去。此时天色已晚,外面已经看不了多远的距离,灯光从窗户吐出来,在地上投下窗的模样。

说来也巧,外婆像知道我们要来一样,我们刚到门前,她就开门出来了!“婆,还认得出我们不?”我喊道。外婆没答应,只是看着我和二姐,嘴角露出了笑容。幺舅娘家就住在外婆家后面,看到我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迎上来跟我们说,“你婆耳朵不太好了,跟她讲话要说大声点,她才能听到。”然后,又在一旁把我们介绍给外婆,像介绍陌生人一般清楚而仔细!只是她介绍的时候把我和弟弟的名字弄反了!不过,那没什么,我和弟弟的名字,很多人都会弄反,早已习惯了。

幺舅娘说完,让我们先和外婆坐会儿,等她忙完了再来叫我们去她家。我们答应了她,她便又去忙了。

我和二姐跟在外婆后面,一只猫从她的旁边先越过门坎进了屋。八十多岁的外婆走起路来也毫不不含糊,不像年轻人那般浮躁,每一步都稳稳妥妥,每一脚下去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外婆住的房子是以前那种很古老的木房,可能是很久没有翻修的原因,风吹来,便从木板缝隙钻进来,楼板上时不时的也会掉下一些东西,冬天的风,一阵一阵的!在这屋内炫耀着它无处不至的绝技。

八十多年的风雨,是不是每年冬季都会这个样子?这风吹瘦了外婆的脸庞和双手,把一条条岁月的痕迹遗留在额头。雨把这岁月洗得极白,就像外婆头上的白发,已经看不见哪怕一根青丝。外婆指着边上的凳子,示意我们坐下。

火炉里的焰苗在灯光下从煤块中冒出来,微弱得随时都可能消失。炉子一周散发出的温暖,在后背的地方就凉了下来。我们陪外婆坐着,话自然也不多,除了问一些衣食住行的问题以外,似乎并无太多话题。好多时候外婆甚至没听见我们在说什么,她只是看着我们,然后开心地笑,时不时的搭上几句话。有些黯淡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暗黄却又带些黝黑的面孔,始终挂着笑容。长而深的皱纹卷曲地盘在她的额头,一顶黑色的帽子,却怎么也盖不住那往外冒的白发,她时常伸出瘦得只剩下骨的手,轻慢地扒开耳边有些凌乱的白发。

二姐拿出手机,要给外婆拍张照片,可是灯光有些暗,照出来的照片效果不好。不过从照片上看得出,外婆很高兴,一直都微笑着。我们把拍好的照片给外婆看,她拿着手机,看着自己的照片,笑着说:“老咯,丑很,幺们!”

外婆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屏幕变暗,她把手机递给二姐,二姐接过手机,换了一个更靠近外婆的地方坐下,翻着里面的照片,并介绍着里面的每一个人,这是哪家的丈夫或者孩子,那又是谁的妻儿……照片上的很多人,外婆自然都没见过,她一边听,一边赞叹,也许对她而言,这是多么新鲜的事儿。

夜越来越深,风依旧在吹。炉子里的火苗已经把中间的煤块烧红,并在里面围成一个圈,此时看上去,像火炉里像装了一个太阳。那只猫在外婆右侧的凳子上半闭着眼,安静地蹲着。春节过后的日子,你可以感受得到现在是多么的冷清,偌大的一个家,就外婆一人独守这屋子!这个时代,我们都“很忙”,为了工作、生活、学习拼命地挤掉了自己所有的时间,一年八千多个小时,而我们花在亲人身边的时间怕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了吧。

第二天起来,我们准备要走。也许真是时间太紧,也许这个地方并没有这个年代我们想要的那种“热闹”,又或许时代改变了人的想法,外婆还守着她的那个时代,而我们似乎在另外一个时代守着自己忙碌的“灵魂”。外婆知道我们要走,在一旁自言自语:“每回来都忙走,走就走!”然后转身慢慢回自己屋去了。

我们听得出来外婆话里有些抱怨,也知道她心里难过,最终还是决定离开。时间长了她反而会更难过。

时间往往在你不经意的时候过得特别快,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总觉得时间过得特慢,自己怎么也长不大!二十多岁的岁月,你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时间的脚步!

今年春节和弟弟再次去看外婆,她已经不住以前那间木房子了,而是搬到幺舅娘家来住,不过也是单独住一个屋子,自然平时吃饭也是自己做。见到外婆,看上去身体还不错,听舅娘说她还自己走好几公里的路去赶集,只是听力比以前更为不好了,许多话须得大声说她才能听得见。记忆也不好,她都不知道我是谁咯!不过她记得弟弟还有表妹她们(弟弟前几年常常来这边),记不起我来是自然的,这么多年,我都没去看过她,去年就去过那么一次,而且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在她的记忆中自然就没有我这个不孝的外甥了。

外婆养的那只猫依然还在,外婆去哪儿它总会跟着,它把忠诚与守护演成一段不离不弃的跟随。

那天,我们爬到高高的山顶,去了外公坟上,他走的时候我都没有来送送他,如今,坟头上的草枯黄了一年又一年,周围茂盛的松树林,把这里每天升起的太阳送走了一次又一次,把一年的时光刻成一个个圈,印在胸膛。它们长得越高、越大,我知道外公离我们就越远了,就像这渐渐远去的年代。

我们在外公的坟前许下些愿望。表妹开玩笑似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新的一年希望自己找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了,同时多赚些钱,明年再来看望外公,还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也许愿,自然希望外婆长命百岁,那样,除了每年来看望外婆以外,还来外公坟前许上几个小小的愿望。

这个冬天,山头的阳光温和而安详,太阳高高照着这个即将步入春天的日子,却又把一些人,一些事渐渐的遗留在了某个角落。

这一次走的时候,外婆到外面来送我们,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微笑着,仔细的把我们每个人都看一遍,或许,她想记下我们这张脸!下次再来,她会不会叫得出我的名字?或者拉着我们的手,仔细盘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们向她挥手告别,像告别一个时代以及从那个时代坚持走过来的亲人!其实,我们无意间又把这个时代忙碌生活的影子带入了她已经习惯了的平静的生活。

回到家,母亲向我们打听外婆家的情况,就像小时候,我们向母亲打听外婆家的情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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