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沈三（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7538    发布时间：2015-11-21

作者：顾兴华

顾兴华，如皋市作家协会会员。1966年生，函授作家专业。曾在《南通广播电视报》《江苏科技报》《江阴日报》《如皋日报》《新民晚报新如皋》《江苏经济信息报》《太原晚报》《南腔北调》、江苏人民广播电台、大庆广播电台等刊播文学、新闻、摄影作品。多篇文学作品在全国性的大赛中获名次奖，擅长幽默讽刺小说。

〔一〕

沈三，姓沈排行老三，人们都习惯称他细沈三。

一天，细沈三正在炒花生米。忽然有人喊：“细沈三细沈三。”细沈三大惊，早不来人晚不来人，偏偏我炒花生米的时刻来人。这个花生米别人想吃是不可能的，味也别想闻，他慌忙盖上釜案离开灶台。

来人走了，细沈三赶紧揭开釜案傻眼了，花生米都变成了黑碳。

小气是细沈三一生中独一无二的强项。

六月六是吃焦屑的日子，细沈三打破历史记录盛情相邀几位好友到他家吃焦屑。几个朋友甚喜，难得细沈三如此客气。等了老半天不见焦屑，朋友们实在等得不奈烦了便问：“焦屑呢？”细沈三故作惊讶：“我老婆没为你们调焦屑？”然后高声责问老婆：“你怎么不为他们调焦屑？”老婆说：“焦屑啊？焦屑还在麦子里，生的。”

据说细沈三烹饪红烧肉天下举世无双，能气死纣王，急坏慈禧。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孔子说。细沈三千里之外的好友拎着地方特产名酒名茶特意来看望他，细沈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好友的礼品真是不亦乐乎。红烧肉是待客第一碗菜，细沈三精心准备着他的这道拿手菜肴款待来客。

日己过午，太阳便斜。细沈三还在一个劲地往锅膛里塞草，锅中沸透翻滚的声音清晰可见。特色红烧肉真有讲究，不能急费工夫。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午饭没吃红烧肉也未好，细沈三还在不断地往锅膛里加草，看样子午饭和晚饭只能并在一起享受。

乘细沈三离开的间隙，朋友好奇地揭开釜案一看……

你猜锅里是什么？

告诉你，锅里是一个大水瓢。

〔二〕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沈三债台高筑，他却总是从容不迫厚颜无耻地使出浑身解数避债。他的原则就是借不借是你的事，还不还是我的事，想要钱等死你。

等钱救命，债主又上门找沈三讨债来了，来者还是他沈三的亲女儿。看到女儿又来讨债能高兴么？绷着个驴脸往床上一躺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装病。谁能好意思向病人讨债，面子上说不过去。“你别装病了爸爸，他在病床上等钱急着做手术，没钱做手术就会没命，你赶紧将两万块还我，”女儿哀求着。沈三艰难地撑起身子坐起来，垂着个头好似末日来临。他呻吟着说：“姑娘你说我能不为女婿着想吗？哎哎……唷哎唷，那也是我的半个儿子。哎……哎，我就是为他着急才急病的，爸爸太心疼好女儿好女婿，我希望女婿的病得在我身上，我反正是快入土的人。哎……唷……哎……唷，爸活不多久了，我最缺的就是钱，没钱还你们才急病了。”沈三真能装，说到伤心处泪水悄然而下。此招蒙别人可以顺利闯关，蒙女儿则是掩耳盗铃。别人着急等钱救命，他却装可怜视儿戏，恬不知耻。

知父莫过女，老子的那点小儿科女儿再清楚不过。愤怒的女儿端来一大脸盆水往床上一泼，那是冬天谁还不怕冷水泼身。这女儿真狠，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上跳起来，女儿的一盆水治好了他的病。

我沈三让你服你就服，不服也得服。纵横江湖几十年我若失败就对不起“孤独求独”这响彻江湖的美誉，你是我女儿又怎样？再让你尝尝老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门绝招。于是，沈三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微笑着挥着手高声说道：“你去找个纸和笔来。”女儿不解地问：“要纸和笔干什么？”沈三解释道：“我现在没钱还你，但是可以借点钱给你们。你打借条，没有借条被你赖了我就冤枉死了。”女儿一想实在没办法了，借就借吧反正可以相互抵消。

女儿去找纸和笔，沈三以王者归来的雄风在屋内迈着方步，女儿啊你就等着哭吧。女儿拿来纸和笔，沈三得意地挥着手吩咐女儿：“我说你写，字不能草数额要大写。”女儿无奈地说：“你就快点吧，人家都急死了。”沈三背着手昂首挺胸地说：“先写借条两个字，然后下一行写今借到沈三人民币，记住数额要大写……”女儿不奈烦地打断他的话说：“你快点。”沈三得意地继续说道：“人民币拾元。”

可怜的女儿晕倒在地。

〔三〕

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沈三两眼一瞪，做做做什么好事，做好事又不能当饭吃当钱用，纯粹无聊。

沈三还是做了一生唯一的好事，改写了他的人生轨迹，让人刮目相看。

“快来人啊，有位老太太掉河里了，快来人救命，”有人奋力疾呼。沈三正在喂猪听到呼救放下猪草一阵风似的跑到河边，到了河边容不着多想沈三就像滑冰一样滑进河中。说来奇怪，别人都是跳下水，而他则是滑下水，也许他的动作能更有效期节约时间。有人说时间就是生命，节约时间就是为了更好地保障他人的生命。沈三不由自主地在河中喝着水，喝了一口又一口，难道他口干？你不会游泳张开嘴下水试试，保证你喝撑了还得继续。好不容易沈三的脑袋露出水面，他惊慌失措地呛着水寻找岸边，别人以为他在寻找老太。老太太在哪里他不管了先保住自己的命重要，一脚踩空够不底又沉下去了。有会水的懂救人知识的小伙子将老太太救上岸，随后又有人将沈三捞上岸。

沈三成了英雄，报纸上的新闻标题加粗加框变得更加引人注目《七旬老人沈三勇救落水老太》。是英雄就要弘扬他的精神，镇政府领导决定请沈三到几所中小学进行演讲，让学生感受他的动人事迹。领导为沈三佩戴大红花，沈三屁股一转戴着大红花到街上招摇过市。遇见熟人他就主动热情地打招呼：“嗨嗨你看看我，我英雄，我是英雄名载史册。”这吹的够响，都成历史名人了。遇见生人他也是和熟人一样打招呼：“嗨嗨你看看我戴的大红花，我是英雄是你们学习的榜样。我叫沈三，三点水加个冘的沈，大写一二三的三，英雄沈三就是我。”有这标榜自己的？太夸张了。实在没人他的嘴也不闲着自言自语：“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这家伙还不如我胸戴大红花风光，成吉思汗白活一辈子。”

去学校之前镇政府的领导还有教委办的领导一再吩咐沈三，给学生做演讲时一定要说好听的千万千万别信口胡言。沈三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我一定讲出我的感受我的体会。”到学校后沈三一看台下一千多师生都在等他作演讲，他骄傲很骄傲，以前我听别人的今天终于有人听我的。

“老师们好！同学们好！我叫沈三，很荣幸今天给大家作《七旬老人见义勇为》的主题演讲。”演讲正式开始，台下的师生鸦雀无声洗耳恭听。“我今年七十多岁，身患多种疾病三餐不离药。”沈三打起悲情牌，只有这样才能突显他的精神伟大。他有病？你懂的就不必刨根问底。“我不会游泳，但是我还是义不容辞奋不顾身地下河……”说到这师生被他舍身忘死的精神而感动，掌声如雷经久不息。“猜，我为什么要下河？”沈三还卖起关子，师生们静静地等待他的精彩下文。半分钟后精彩继续：“说句实话，我根本没想救人也不会救人。我从家里一路跑到河边由于站立不稳脚下一滑就下河了，到了河里我就使劲喝水，真奇怪在水里你不想喝就是控制不住，喝得肚子都涨了。”沈三实话实说，听得台下哄堂大笑。

演讲还要继续么？

临终之前

我的生命即将终结，癌症晚期。医生说，最多还能坚持七天。

这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一儿两女闻之大惊失色，他们相约同时回到家中。

儿女们为了挽回我的生命决定将我送到最好的医院，哪里有最好的医院？网上搜，三人三台电脑同时搜。儿子电脑上面显示的自由女神，大女儿显示的是太平洋，小女儿显示的亚马逊原始森林。

儿子：“看样子只能去美国。”

大女儿：“建议去太平洋，游泳能让人有强健的体魄便于病情的恢复。”

唉，我还能游泳吗？这是让我去和澳航空客370上的旅客作伴。

小女儿：“我认为送老子去亚马逊原始森林最好，那里空气新鲜。有益于健康。”

亚马逊原始森林的老虎还有蟒蛇缺少的就是点心，我正好给他们尝尝。

小女儿说的广东话，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我问小女儿：“你是谁？”

这句话诞生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再也没人理会我的病情。

大女儿焦急地说：“他现在都不认识人了，那存款怎么办？没有密码那钱就只能奉送给国家。”

小女儿：“是的，那钱是我们的不能白白送给国家，我们必须弄到密码？”

我的生死已无关紧要，存款他们志在必得，我心寒。

儿子对她们说：“别慌，让我来试试。”然后问我：“还认得我么？”我病泪纵横：“儿子。”儿子又指着小女问：“她是谁？”“是你小妹。”又指着大女问：“这个是谁家的姑娘？”我吃力地回答：“我的女儿，你大妹妹。”

现在意识挺清醒，兄妹三人很兴奋很激动。二女儿催促儿子：“你赶紧乘老子现在清醒让他拿出存款说出密码，迟了就后悔了。”

小女儿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没等儿子开口我就将保险柜的钥匙交给他说：“里面有三份包裹你们每人一份，红色包裹是你的，蓝色包裹是你大妹妹的，黄色的是你小妹妹的。”

三人打开包裹很惊讶，孤儿院的收养证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间没有血缘关系。

大儿子：“您是世界上最最伟大的父亲，我给您叩头以示养育之恩。”说着给我叩了三个头。

大女儿：“您的这颗善良的心让我很惭愧，我也给您叩头。”大女儿也给我叩了三个头。

小女儿：“我一定像您那样做一个善良的好人，将您的大爱传承下去。”小女儿又给我叩了三个头

临终之前能听到这些话我很满足，别无它求。

大儿子对我说：“今天我要好好陪你喝一顿。”又吩咐两妹妹：“我去买点好酒好菜，你们陪父亲好好聊聊。”说着话开着车走了。

大女儿对我说：“您辛苦一辈子没有穿过好衣物，我去为您买几件好衣服。”又吩咐小妹：“好好陪父亲不许乱跑。”说着话开着车也走了。

小女儿对我说：“他们给你买吃的买穿的，我去请最好的保健医生。”说着话也开着车走了。

一天过去了，兄妹三人没有回来。

五天过去了，兄妹三人还是没回来。

【编辑：与文为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