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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德席
王德席，1971年生，山东省肥城市人。著有诗集《泥土灯盏》《低头是故乡》。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 作品在《诗刊》《星星》《绿风》《北京文学》《中华日报》《当代国际汉诗》《葡萄园》等发表。入《中国太阳》《中国诗典》《百年诗人图典》《中国诗人大辞典》《中国当代诗库》《葡萄园五十周年诗选》等80多种典籍选本。获《诗刊》《星星》、“鲁藜诗歌奖”优秀奖，第20届柔刚诗歌提名奖、两次入围“中国当代诗歌奖”、孔子金像奖一等奖、《当代汉诗》“骑士杯”一等奖等。
在麻雀觅食、油菜开花的地方
在田地劳作、淌汗下跪的地方
在饿着肚子与人打架扭伤脚的地方
菜籽生根，燕子出嫁
蜻蜓产卵，鲫鱼甩仔
月光拥抱一嘟噜蛙卵的村庄
低首日暮津骨粘衣的麦香
低头蟋蟀抬头雁胸前晃荡着长命锁
纳进鞋底的阳光走天涯步步挽疙瘩
布谷飞过蛙鸣的池塘内心一片芦苇荡
记忆斑驳的蚂蚁爬过乡愁的角落
思念纷飞的蝴蝶飞过如画的季节
岁月苍苍，日头茫茫
菊花杵药，月光沽酒
暗哑多年的泪不愿惊醒稻谷地里的头骨
剪断脐带的地方。老坟皱起心里一个纠结
走过高一坡低一坡拐弯的青石巷
倾听低一声高一声母亲的棉花穗
是我多水多树多牛羊的村庄
是身影把阳光夯进大地还是
阳光把身影砸进泥土，甜的重量
眷恋、生息、厚土、尘心、瞩望
心是乘米乘油乘盐的陶罐和族谱
传递着人间俗世卑微的爱和温暖
倔强的萝卜
拾麦穗的母亲种下的白萝卜红萝卜
若向下的曙光站稳这片大地
挺拔起来的生命在暮色中起身
她要在冬天赶上春天
一种光波芬芳反向的黎明
有一颗长骨头的心且清清白白
多么透明且胸腔敞亮
回首看见从梦境到人间的甜美
指着脚下的土地说：我走向自己
不论长什么，大地没有错
牛车碾过泥泞湿润的土地
马蹄发出寂静而辽远的声音
从春到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万物都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安放大地物主——生命的启示
掘开衰草、冻土及缄默的时光
如此艰辛的劳作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坚贞的品质如知更鸟内心的桨橹划呀划
黎明不是早一步而是晚一步的到来
惟有内心的希望让我们含着泪水去了远方
飞起，然后落下。萝卜可是我生命中的白鹭
彼此交换的果实会更甜美——
将使你的思想不再饥饿，惊醒了骨头
铁锹屏息倾听，萝卜向它自己的黑暗转身
……嚼出光。有点醉醒的味道
泥土还温存着母亲汗息的掌模
长风啊！吹着牧神的竹笛
让我们的生活不会贫穷却走远了故乡
提灯的人定会有一颗称量稻米的心
在失去梦想的大地上倔强的萝卜没有忧伤
回故乡
人心之高高于青天朗日之上
旭日之低低于慈母双乳之下
如山脊的小船驶进云层
鹿踪雁影，花映鱼波
彩蝶纷飞在梦境的村庄
唢呐吹响在路上的新娘
小鸟低飞回乡的脚步
一任两只酒杯叮叮当当的蝴蝶
在我身边飞过
我看见……云朵
——站起来的河流
心呵，用力捻出一片阳光
一根鸟羽在风中一闪
使我想起了什么
倾听一片枯叶怀着鸟鸣的幻觉
青草拨亮水渠……
花朵晃荡着手电筒的光柱，银的定音
水面涟漪浮起湖底几枚石子的童年
一任鸭鸣鹅叫，花香拧耳朵
一任猪拱圈栏，黄狗钻裤裆
闭上眼，心像吸一支烟
一样的爱你呵，我已久的故乡
让握在手里的灰烬
知道风从哪里来……
异乡人
当阳光晒黑你的皮肤
啊！不是太阳
是故乡
一片树叶打疼你的肩头
啊！不是落叶
是老乡
铁道旁依然听到蟋蟀鸣叫
汽笛声声穿过一片麦地
往事扎痛你爱的胸膛
如果你是我的一个亲人
我不会给你甜美的芳香
你会听到芦笛消失在内心倾听的地方
——盼归
鸟啼绣野，回音互答
吃水知乡音，掬土知亲情
溪水把电话拨出去了
已拨通了花的号码
她听到的消息结了籽儿
鸟儿把手机拨出去了
已拨通了云朵的家
她听到的故事凝成了雨滴
落在母亲种瓜种豆的田地里
一弯小河水，竞流成了七.七
七月七的好日子
可是我心灵的密码
黄河，也会看见
长城，也会听见
每一滴，都叫归来
每一秒，都在回家
英雄年代
历史如云烟把一切掩埋
在这个容易健忘的时代
我依然记起那些刻在心中的英雄
那个金戈铁马鏖战为国捐躯的人
赵尚志、杨靖宇、夏明翰……
我一如你们的乡亲时刻记起
一个个灿若星辰闪烁的名字
一个个倒下又站立起的人呵
面对着敌人的炮火勇往直前
面对着地冻天寒心中一样暖
令他们身边的石头都成泥丸
令世上的钢铁也都成了软蛋
死神所爱的户牖让我的窗开向黑夜
开向黎明的前奏，开向一江春水流
涤净民族悲哀的病骨
唤醒同胞重兴的洪波
展开心叠的江山秀丽、万水千山、人间温暖
他们不知生，不择生，却以死教育了我们
在你们倒下去的地方不再为狗所凌辱
在你们倒下去的地方让我们有了正义、尊严和人烟
在你们倒下去的地方让我们的儿女得以热爱这人世
在你们倒下去的地方让我们珍惜这寸土寸血的大地
在你们倒下去的地方正是我们热血沸腾的——中国
这是我们56个民族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雄起的——中国——换了人间。我们可爱的中国啊！
理发
这个冬天一直没下雪
母亲看这几天暖和
找人捎信来给我理理发
她说怎样也得节省二三元
母亲不是小气的人
却是一个生活节俭的人
我已不惑之年，母亲也近古稀
依然像小时候牵挂着我
母亲说小孩初一、十五理发吉祥不生赖
而我更愿做一个孝顺的人
母亲给我搬来小木凳，系上花围布
自己戴上老花镜就用一把断齿的木梳
在我的头上梳了一遍又一遍
就是梳不直，其实我的头发
又细又软还有些卷
额宽却头无后脑勺，靠近头顶还凹下去
母亲唠叨着说像你这样少如半秃的头发
价格应少一半，在理发店理发多么吃亏
母亲对我的头型最熟悉念叨着我的头很好推
母亲用的还是十多年前那把油腻腻的老推子
在我头上嘎吱嘎吱的响
推着推着就夹我的头发
起初还可忍一下……
母亲推着推着就推不动了
母亲说推子不快了
就又拿来剪子把夹住的头发剪了下来
母亲说还是用削发器吧
削了几下刀片也不快
头发好像被母亲拽下来的差不多
此时疼的我眼泪也几乎掉下来
没辙，母亲就去小卖部拿来一个新的刀片
这次快多了，母亲笑着说
疼啊——我一哆嗦，就在耳廓处划出血来了
母亲吓了一跳，说：你这熊孩子乱动干么
你看看，你看看，下次再不老实就不给你推了
……头终于大功告成
虽受点小伤但无大碍，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母亲用炊帚给我扫了几下后脖颈上的头发渣
缺齿的嘴还用力吹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一下针扎般的疼了一下
嗨！我以为这是粘上的头发哩，母亲说
我说怎么就是吹不下来，这下给拔下来了
这次，可把我疼的笑出了眼泪
我说：还是俺娘真疼我……
让我一直顺着麦地爱下去
你的心，粘在我的舌尖上，又被你
轻轻合上含梦的花苞，让我爱你
但这内心甜蜜的苏醒亲昵真实
若内心的火焰使生命如此神奇
若一只幼鹿撞暖系着红腰带的身体
就像一颗螺丝钉爱上雪白的墙
就顺着我家的麦地一直爱下去
就会到达邻家的苹果地，还有
喜悦的石榴树、桃树、杏树、菜花地……
几只喜鹊飞过反光的小河
我要把所有的爱吸进肺里
定会看见我多么喜欢的姑娘
就让我一直爱下去，直到最后一息
看到爱人的微笑而转向一个山峰
并使我全身的骨头也学会了舞蹈
【编辑：与文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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