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度作家奖】来自故乡的坏消息（外七首）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4251    发布时间：2015-11-23

作者：马晓鸣

马晓鸣，贵州石阡人，作品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民族文学》《诗选刊》等发表、获奖。“2013年度中国新锐作家诗人”之一。结业于鲁迅文学院作家班。专访过数十位中国文学界领军人物。

蚊子伯、岩生大公、牛崽妈

一条条死讯从故乡出发

越来越短

越来越锋利

“这是他（她）的老路”

寨上人安慰亡者、生者

零星爆竹加诵经声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喝酒吃肉

一口黑棺材黑得刺眼

闭上眼我能遥想故乡白事

来自故乡的坏消息

我最想听到的是某某病死

若有突遭不幸、客死他乡、服毒上吊者

我会刨根问底

逆死讯而上

我是想潜伏在何时何地

在关键一刻

救他们一命

把对门弯的山水压缩打包

在汤山，我仍然说家乡官话

仍然谦卑朴素的在街道穿行

我一直说我来自青阳

尽量避免一个城里人的样子

在对门弯，我怀着愧疚之心，不说县城

仍然模仿当初离家前的神态

你看，父老乡亲们把我当成远走他乡的人

认为我这辈子已经摆脱了山村

他们不知道

一个落魄的诗人，早把对门弯的山水压缩打包

背负千万吨的故乡走天涯

 寨子中的一个人又回家了

他去打工时是悄悄走的

在迎接他回来的仪式上

鞭炮震天

寨邻夹道

有人愣

有人哭

父老乡亲面对一个小匣子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寨子中的一个人又回家了

和许多人不同的是

他彻底告别了打工生活

可以在故乡安心歇息了

寨子中的一个人又回家了

是他的命运还是他的幸运

天知道？

坐农用车

一档、倒档、前进，姚华德手忙但脚不乱

坡大约呈40度，路大约比车宽一巴掌

一辆破败的农用车载着8条生命和其他

在盘山公路上左右摇摆，像一场刀尖的舞蹈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命悬一线。

姚华德说他常常在这样的路上跑

大不了把小命出脱

雨水的声音穿越土地

第一场春雨吹吹打打

不仅是枝头的花苞夹道欢迎

旧年的秘密和万物也同时鼓掌

水的声音穿越土地

越冬作物在潮湿地带开始拔节

多像我们曾经的青春期

在二月剪刀般的春风里

就拿墙上的斗笠来说

已经坐立不安   已经坐立不安了

何况我们视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动物

农事在向我们招手

有的人是看不见的

叼着火苗的夜晚

父亲从衣兜里掏出劣质香烟

掏出火柴的同时

掏出他的夜晚

“嚓”一声

火光照亮了他和大地的脸

当风的反应还差半拍

一道火焰被他一口吸进胃里

与一炷香结伴而行

地里的庄稼向我们点头施礼

父亲叼着那个夜晚在垄上往来

我在他身后咳嗽

并怕鬼

叼着火苗的夜晚常常复燃

父亲在相框里

他可能忘记了吸烟的姿势

我是唯一的见证者

日理万机的父亲

父亲的汗水使劲抽打四月

他在水田中开始了新一轮跋涉

划过来又划过去

他的额头上就有了乡村的胎记

斗笠为伴的父亲还没有烧完一袋烟

下一站就是立夏了

忙，实在是忙

甚至没有注意放学回家的我们

其实，许多父亲和我父亲一样

面对大地和节气

都在日理万机

牢中的母亲

要怪就怪乡村和城镇

是它们把母亲锁住

一个70多岁的老人

没有想到晚年会命犯牢灾

如今，她最好的伙伴是门是窗

是一段段自由来去的空气

习惯下地干活、习惯鸡鸣狗吠

而今她要习惯晚睡晚起、车辆轰鸣

还要习惯房间里自己踱步的身影

我不止一次仰望到这样一幅画面

5楼之上，母亲正在用一双昏花的眼睛放风

苦命的母亲退出了庄稼人的江湖

在没有炊烟的地方过着囚犯式的隐居生活

她总在等待，钥匙的响声

她总在等待，商品房外的人开门

喊一声“妈”，叫一声“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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