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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作家奖】布鞋情丝(外二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5566    发布时间:2015-11-25

作者:李祚忠

李祚忠,笔名昭君屈子、忠珍,教师,兴山县作家协会会员。2013年10月开始文学创作,在书刊网站发表散文、小说600余篇次,荣获第二届中外散文邀请赛散文一等奖。


布鞋情丝是一首缠绵的歌,不论是苦涩,还是欢畅,都是今生的珍藏。

提起布鞋,现在的孩子一定很陌生,而我却十分熟悉,因为布鞋伴我走过了如梦似幻的美丽的孩提时代。

母亲所做的布鞋,在小山村里很有名。她做鞋不像别人做得又胖又圆,也不是单一色调,而是把鞋设计得稍方、微尖,有时还在鞋上绣朵花儿,缀个小花朵什么的,使布鞋像个小工艺品,显得特别纤巧大方。常有左邻右舍登门讨教,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去教,教会的年轻媳妇还真不少。

布鞋的做工并不是那么容易,最费神的是做鞋底。一年到头,母亲总是收集不同的布条或碎布,到了三伏天,一层面糊一层布条,最后堆成方形,布片粘在木板上,再放到太阳下晒。太阳越大越好,大太阳晒两三个就成了“布壳子”,接着把各种各样的纸鞋样放在它上面剪出“样子”,再照样子铺上些松软的布片,便可以纳鞋底了。

在记忆深处,母亲手里总有纳不完的鞋底。白天在集体挣工分,晚上便纳鞋。那时候,全家老小穿的鞋几乎全是母亲做的。听着母亲用力纳鞋拽针的轻响,那是多么和谐,多么温馨,那美妙的声音常常伴我进入梦乡。

大约四、五岁时,外婆常来我家小住。在姊妹中,外婆最疼爱我,尤其喜欢给我讲狐仙鬼怪,虽怕人却爱听。外婆讲到且听下回分解处,我总喜欢插嘴:“结果呢?结果呢?”外婆便又讲起来。我问个不休,外婆自然讲个不停。外婆的心里装着无穷无尽的神话,弄得我天黑不敢出门,听到门响,就往她怀里钻。她打趣地说:“世上哪有鬼,是唬你的。”但我从未相信那是假的,睡觉总要用被子盖住头不可。

后来,外婆去世了。有一天,我在母亲面前哭着嚷着要去见外婆,要听外婆的神话,惹得母亲伤心落泪,伤悲的母亲很快收起愁容,立即转移话题:“你看,布鞋又磨破了……噢,要过年了,去看看你的新鞋子。”

穿新鞋,过年;过年,穿新鞋。在那年月,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自然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布鞋,你怎么有如此神奇的力量?或许,只有母亲知道。

母亲每年给我们每人要做两双布鞋。一双单的,大年初一穿上;一双棉的,过冬穿上。穿上新鞋,别提有多神气!

1983年暑假的一天,我拿到了师范的录取通知书,母亲格外高兴。这以后,半夜醒来,总能看见外屋的灯亮着。原来,她在为儿子赶做新鞋。在我将要去报到的前一天早上,母亲走到我床前,叫我穿上新鞋,说是脚会舒服一些。我发现她累了,眼里布满血丝。此时此刻,我有什么理由不穿这双凝聚着母爱的布鞋呢?我穿上新鞋和几个同学在香溪河畔好好地逛了一趟,向儿时的乐园道别。

下午,我要赶到县城与来接我们的老师会合。上车前,母亲拿着一个鞋盒,对我说:“献忠,把布鞋脱下,穿上买的新鞋。”母亲帮我把布鞋脱下,拍了拍鞋底的泥巴和鞋帮上的灰尘,用塑料袋套好,装进盒子里,拿回了家。

回头,我望了望亲爱的母亲,望了望送我的亲人,感概万千:是大山孕育了我的生命,是亲情给了我爱的天地,是布鞋促使我走出了农门……

如今,我在教坛耕耘了29个春秋,一切如过眼烟云,然而布鞋情丝却历历在目。


叔侄情缘


将生命中的感动储存起来,你会发现自己是人世间最富有的人。

在家族中,我的祖辈为幺房,父亲是同辈中最小的男性,年龄和好几个晚辈差不多。在过去很长的一段岁月里,侄儿比叔叔大,外甥比舅舅大,是常有的事情。叔侄、舅甥往往不能根据年龄大小来判断长幼。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的父亲在县供销总社当会计,堂兄顺哥在神农架工作,叔侄相差不过一岁,两人志趣相投,说话随意,在别人看来像亲兄弟。

顺哥当时每月工资近30元,嫂子在家乡务农,家里已有两个孩子,只要一发工资,他就会马上到邮局把钱汇给嫂子。

我们一家五口人,靠父亲的工资和母亲的工分养活。

那年春季开学,堂兄庆哥没有交学费的钱,找到正在县城办事的顺哥,囊中羞涩的顺哥只好向父亲求助。

庆哥是县一中半工半读的高三学生,伯父腊月去世,三姊妹读书,全靠伯母的工分养活,现在连每月5元的生活费也供应不起了。庆哥特别爱学习,成绩也很好。庆哥走到学校报名那天,班主任叫他找亲戚去借一下。

顺哥找到父亲,郑重地说:“幺爹,庆弟找我借报名费。您是知道我家情况的,我的工资不多,手里只有生活费。今春是庆弟最后一个学期,如果借不到钱,他就要卷铺盖回家﹍﹍”父亲听后,忙说:“他要多少?”顺哥说:“15元。”父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顺哥连忙跑去告诉庆哥,可庆哥不好意思面对幺爹。顺哥又跑回来,说明原由。父亲二话没说,回到住处从皮箱里取出20元交给顺哥,叫他给庆哥送去。

后来,庆哥高中毕业后遇到开发神农架的大好机遇,在林区工作了一辈子。其间,他勤奋工作,步步高升,最后在宣传部长的位置上退休。

上世纪九十年代,父亲常常在《湖北日报》看到庆哥的文章,认真拜读,逢人便讲,他为有这样的侄儿感到无上的荣光。

在我的记忆中,改革开放前,庆哥几乎每年都要回老家过年,也常常给父亲拜年。在那段物质匮乏的岁月里,族人接来接去,相互走动,过年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就再也没有见过庆哥回到家乡。

现在,顺哥已经80岁了,也得了脑萎缩,但是在他清醒的时候,总是说起这件事,尤其是我抽时间去看望他。

叔侄情缘,多么令人难忘。

五年前,已经退休的庆哥回到家乡吊唁我的母亲。在安葬母亲后,他和顺哥共同主持和处理了父亲的赡养问题。

那是母亲下葬的当天晚上,我家召开了由父亲、姊妹、下一辈参加的24人的家庭会议。庆哥组织讨论商量了父亲的今后生活来源与照管,生病治疗费与看护,房屋的继承与维护,田地的划分与分配。综合四个方面的意见后,顺哥宣布了结果,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那一幕,至今挥之不去。两位堂兄合情合理合法、公正公平处理了父亲的晚年生活,公正的决断,族人及乡亲赞不绝口。

第二天,庆哥因家事回去了。走前,他委托顺哥,将写好的协议交给父亲,再逐人签字盖章,复印后一家一份。

叔侄情缘,多么令人感动。

人间情缘就像阳光,无处不在,却很少为人发觉。叔侄情缘更像一颗美丽的钻石,一旦发现光芒万丈。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与人相遇是缘,碰到是福。人的一生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情缘,不论遇见谁,都要以诚相待,用心关怀,彼此温暖,彼此珍惜。

云卷云舒,仰望蓝天带给我们自然的恩赐,心中会有一份感动;花开花落,接受别人“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感恩,眼中会有一份感动;潮涨潮退,品析世间万物的和谐,脑海会萌生一份感动。收藏住这些感动,昨日的落叶会飘飞地更加洒脱,今天的鲜花会盛开地更加绚烂,明天的绿树会生长地更加茂盛。

在漫长而又短暂的生命之河中,总有那么些话语和行动打动我们的心。多年以后,当我们回想起往事,回想起打动自己心灵的话语,回想起一个个感人的举动﹍﹍细细咀嚼,却是那么温馨,那么甜蜜。



至亲留给我们什么


一个属相轮回,我失去了三位至亲至爱的人。


大哥:安详离去


那年,大哥因癌症离开了我们时,样子十分安详,几乎没有一点痛苦。在出殡时,我们再次看他一眼的时候,大哥仍旧一副熟睡的样子,这一印象至今挥之不去。

在大哥检查有了癌症之后,母亲就渐渐有了白发。在我的记忆深处,祖母70多岁去世,外祖母80多岁离开,母亲70岁以前,她们的头发都未白一根。母亲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在缺衣少食的年月,头发总是那样黝黑。

大哥住院治疗三年后离我们而去。在病床上,大哥奄奄一息,已经无力睁开他的眼睛。弥留之际,他一定听到了亲人的哭泣,可他选择沉默,选择安详的神情与我们作了最后的道别,足见他超人的智慧和神奇的意志。

我见过癌症病人挣扎的,也听过痛哭的,他们走的样子那样难受,往往撕破亲人的心肺。可是很少见过像大哥在亲人面前从不呻吟的斗士。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癌症给他的疼痛像刀割一般,喝着特批的丸药,最后几天,药丸完全丧失了止疼功效。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那样:他是不希望衰老的母亲被苦闷纠缠,他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他是不想父亲活在难过的世界里,他知道父亲一直深爱着他;他不希望亲人动摇正确的人生观,他知道我们一直把他当作“强者”。

大哥离开我们已经十二年了,他安详的样子仍在脑海,想他的时候,仿佛就在眼前。

多少白发送走黑发,只恨苍天薄义。心中曾有一缕牵挂,只盼古稀之年度余生,还能接过你飘香的茶。岁月无情,人生无常,茶香成了父母的奢望。也许正是这样,大哥选择了安详离去。


母亲:走前滴泪


母亲一生没有住过医院,吃点儿感冒药已经是大病了。

母亲去世那年76岁,喂了两头年猪,种了两亩农田。

那天上午9点,侄儿气喘吁吁跑来告诉我母亲正在医院抢救,叫我赶快过去。来到母亲的病室,只见她紧闭双眼,正在一边输液一边输氧。医生告诉我,病情极其严重。

第二天,县人民医院神经科主任来院会诊,告诉我们不需转院了,早作后事准备。

母亲要永远离开我们了,我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直到最后那一刻,她都没有睁眼,没有开口说话。在众多的孙辈中,李诚是她最心疼的孙子,母亲担当了他12年的监护人。姐姐带着他去给母亲告别,他含泪喊道:“奶奶,我来看你啦。”这时,我看见母亲的眼角滚下了晶莹的泪珠……

这一刻,我终身不会忘记。这世上儿女很多时候的幸运都是长辈的善良和无私换来的。天下的儿女往往生活在幸福的阳光下,而母亲则往往生活在牵挂的碎片中。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什么是鲜活的善美,什么是真正的善美,什么是永恒的善美。


李诚:见义勇为


今年暑假,李诚也离开了我们。他跟母亲和大哥一样善良。他去救同学掉进了深水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年仅17岁。

他奔向呼救的同学,毫不犹豫地扑过去,伸出手用力拉同学的那一刻,永远珍藏在我们的心里。

李诚出生几个月就没有了母亲,奶奶扶养至12岁,初中和职高跟姑妈生活。受奶奶和姑妈的影响,善良的种子深深埋藏在他的心灵家园。他有两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也是特别好的同学:小向和小朱。

8月20日,小向提出请他和小朱共进第二天的生日宴,父母答应了他的要求。21日,小向的母亲做了一桌好饭,三个好朋友津津有味地吃着午餐,快活地谈论着过去的事情和同学的故事。饭后,他们来到峡口大桥兜风、玩耍。太阳像个小火球,有点燥热,“会点水”的小向提议去向家河游泳。正好一辆面的开来,他们便上车去了目的地。

李诚是最怕冷的,伏天睡觉还要盖薄被子。跟着同学游泳去过几次,只在岸边坐坐,卷着裤子在浅水里走过几回,但从未扑到水里学过,完全是个旱鸭子,看见深水就腿软。小朱跟其父学过,但没有学会,跟旱鸭子没什么两样。

他们来到一片不大的水域上游,对面有一个小河坝,河坝内侧有一个约2两米宽的深水区,一直伸向下游,周围全是浅水。

小向说:“我在前面游,你们在后面跟着学。”小向扑进水里游起来,小朱看师傅飘在水上轻松自在,脚一蹬,用力扑到水中,很快就掉进了深水区,大呼“救命,救命。”小向赶忙回过头来,只见站在岸边的李诚一边叫他“快救人”一边扑进水里去拉挣扎的小朱。李诚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拽,结果自己歪进了深水区……

小朱被小向死命拽到了岸边,可李诚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送大哥,恨苍天寡义;送母亲,叹祖孙情缘;送李诚,怨人生无常。我曾多么勇敢与坚强,可是在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离去之后,我抑郁,我彷徨,我不知路在何方。我曾想消沉乃至放弃自己的梦想,可是,我很快明白那是懦夫与愚钝,母亲、大哥,乃至晚辈都会瞧不起。我得坚强起来,应该更加坚韧,应该更为坚定地歌颂真善美。

但丁说:“我崇拜勇气、坚忍和信心,因为它们一直助我应付我在尘世生活中所遇到的困境。”

鲁迅说:“伟大的心胸,应该表现出这样的气概——用笑脸来迎接悲惨的厄运,用百倍的勇气来应付一切的不幸。”

名人是一座丰碑,我们应从他们的言行中汲取力量,学得智慧,实现理想。的确,遇到困境和厄运,勇气和笑脸多么重要。

普通人同样美丽,他们的心灵、德行、精神、风采同样值得寻味。

祖孙三代人离开了我们,他们留给我们的东西太多太多。我只想说:“善美长存,善美永在,善美飘香。”

我为有这样至亲至爱的人骄傲!


【编辑:与文为邻】

已经有 1 条评论
最新评论

殊筠 : 2015/11/26 12:40:59

犹记母亲纳的布鞋,一直穿到上大学。如今母亲老了,再也无法做了,但那份浓浓的爱却一直留在心里。从你的文字里感受到了母爱。你的文字朴实无华,如一股清泉滋润着每个人的情感世界。普通人同样美丽,我为你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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