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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温暖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回味    阅读次数:648    发布时间:2015-11-26

2002年2月1日,太阳隐藏在浓云的背后,一场鹅毛大雪纷踏而至。母亲,就在这个大雪的晨曦,奋力拔下我放在她嘴里的吸痰器,安静地走了。

父亲和亲属们忙着给母亲穿着寿衣,我却呆呆地坐在母亲床边,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母亲还有余温的右手。母亲,我才31岁,我是真的,真的需要你的陪伴,我真的还没有长大……我的心撕裂般的痛,我的呐喊声堵在喉咙里就是发不出去。“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小的时候唱这首歌是为了取悦母亲,现在我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种无依。

父亲是军人出身,不会照顾自己,母亲在病中就有遗言,让父亲再婚,找一个能照顾他的女人。母亲去世的第一年,父亲一个人过日子,我总是很担心,休息的时候带着女儿去父亲家帮他打扫房间,安顿好他的生活。那一年,父亲的日子杂乱无章。

第二年春节刚过,父亲给爱人打电话,让我们回家一趟。爱人拿着电话,瞅着我,眼里有了几分茫然的神情。我们如约而至,父亲热情地给我介绍着:“这是你刘姨,是我同学的亲侄女。丫头,我同学你知道的,她的女儿,你们关系很好,她是朱颖的表姐。”父亲说话的语气很快,我一时间还是有一点懵懂。爱人在我的身边打着圆场,开口叫着“刘姨”。我回过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我们匆匆一面,刘姨没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只是感觉她太年轻了,她比父亲小了十八岁。

五月,北方的气温还有点微凉,不过丁香花却顶着微寒的风开花了,一树一树的特别艳丽。

我再次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和刘姨登记结婚了,准备去海南旅游。我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自己都没听见那声“啊”字。

父亲走了,我跑去看母亲。站在母亲的墓碑前,我用指尖轻轻地碰触了上面的名字。“妈妈,你不会孤单,你还有我。”一行清泪伴着呼啸而过的风,在大山里回响着……

父亲从海南归来,我们全家出去吃饭,继母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

三岁的女儿很是讨人喜欢,继母也常常打电话,周末让我把女儿送过去,他们带一天。最开始,继母一直兑现着她的承诺,不要房不要地,只想把父亲伺候好,不辜负她姑姑的一片心意。渐渐地,继母为了她二十二岁的儿子,开始给父亲做工作。父亲卖掉了他和母亲居住的老宅,我一直不知道,直到买主到单位找我,让我们把户口迁走,这件事才显露出来。

我气冲冲地找到临时居住在小姨子家的父亲,那一天,我和父亲吵架了,是母亲去世以后的第一次争吵。

“房子是母亲留给我小侄子的,你们凭什么卖掉!”我也是第一次冲着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其实我知道,我是说给继母听的。

“丫头,你先别急。我是因为你刘姨在老房子住,总是做梦,睡不好觉才卖的。再买房子,我还落在瑞瑞的名下。”父亲看到这样的我,小声劝着,眼睛不停地看向刘姨。

无论我和父亲怎么吵,在一旁洗衣服的刘姨就是不言也不语。爱人在一旁劝着我,也劝着父亲。

有时候想想,过日子就像一场戏,今天登罢下场,明天又开始上演了。第二天,父亲自己来到我的家里。我们父女俩就这么对坐着,谁也不开口说第一句话。最后,还是父亲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道:“丫头,她这么年轻跟着我,我是要负责任的。她的儿子二十好几了,没有个工作,家里的那个顶层的房子,不能住人了。我把两处房子卖掉,再买两处,这样大家都能安心过日子了。”

“老爸,她当初怎么说的,什么都不要!我看她是什么都想要了!”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高,变得有点刺耳。“老爸,她是不是还想把房子落在她的名下啊?这才几年,就变卦了,以后,你怎么面对你的大孙子啊!”

“丫头,父亲老了,需要有一个人陪伴着。我知道你孝顺,可是我不能来你这,拖累你啊!你哥哥最近生意很好,他们给瑞瑞买房时,我再给添一些,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啊!”父亲的声音像是祈求,我的心也在瞬间软了下来。

父亲,已经六十六岁了,发间已有了大片的花白,他还一直坚持在事务所工作。我知道,他也很累。我低下头,不出声了。父亲出门时,我看到他的步履有些缓慢,总是一步三回头地往我站的方向看着,一直到我们彼此再也看不到,才快步离去。

继母的贪婪在这一刻深深地印进我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父亲搬新家时,我躲过继母在家的时间,过去看看。四十几平的房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点没有二手房的脏乱。说实话,继母的干净利索劲儿真的很像母亲,所以父亲也是很受用。不过,从那天开始,我和父亲的心渐渐地远了,远得有一段时间,每每想起,我都会感觉到一种亲情的剥离之痛。我远远地、静静地看着他们生活,不去参与,也不去打扰……

父亲一直没有在退休状态,一直坚持工作,这让继母很是满足。儿子的几次生意失败了,父亲又是找人,又是出钱,再帮着扶植起来。几经辗转,小弟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他们的家也终于在父亲古稀之年稳定了下来。

自从父亲娶了继母,到后来他们卖掉了老宅,我和父亲联系很少,甚至一年只那么两次——春节和中秋节。

父亲七十岁了,哥哥给我打电话,邀我们一起去饭店庆祝一下。当我走进饭店,父亲坐在主位上,正和他的孙子说笑呢。我抬头看过去,父亲老了,头发已经全是灰白色,眼角的鱼尾纹已经是一道道沟壑了。还好,父亲声如洪钟,还是一如当年的健康。坐在他身边的刘姨,身上穿着紫花的棉袄,披肩的波浪头发,脸上还是红润润的,依然还是那么的年轻。

看到我走进来,刘姨急忙帮我挪着椅子,安顿着女儿的座位,忙前忙后的,很是热情。哥哥和爱人一直给我递着眼神,那是用目光嘱咐着我。我把买好的蛋糕放在桌面上,大大的,中间有一个凸起的寿桃。父亲高兴地连声说了三个好字。

整整一顿饭的时间,父亲都在夸着刘姨,也不时地问着孙子孙女的学习状况。父亲一直坚持在单位过组织生活,现在虽然是完全处于退休状态,但是精神矍铄,还是那么的乐观。或许,这里真的有继母的功劳,毕竟每天的陪伴对于一个老年人是很重要的。

哥哥是个性格温存的人,他从不饮酒,但那一天,他还是端起了酒杯,感谢着继母对父亲的照顾,感谢她让父亲一直这样开心快乐地生活。我坐在一旁没出声,却一直观察着继母。她一直围着父亲转,夹菜,递纸巾,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父亲,眼里流露出点点崇拜的目光。

只要涉及到家里的事情,继母从不多言,不论我们怎么去争论,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儿子,因为跟我们相差的年龄大一些,她总是嘱咐着,有事情多和哥哥姐姐商量。最初,我认为她是虚伪。可是,坚持七年的虚伪也是有点让我转变了一些想法。

第二年,我陪着父亲回老家,当我邀请继母也一起回去时,她说道:“我听你爸说了,你母亲还没有回去过呢?我先不去,下一次有机会我再去。”我从未和继母一起出行过,本来心里也有几分担心,她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没再要求了。

跟我在路上,父亲每到一处都是先给继母打电话,告诉她这里的景色,报一声平安。这样的父亲让我想到了年轻的我们,总是在惦记,总是在想念,那一刻,我觉得父亲是幸福的。

出行回来后,我和父亲的感情再次回归。父亲总是把我值班的时间记得很清楚,而且一大早就会接到继母的电话,让我第二天下班回去吃早饭。我是很久没有回过娘家的人了,那一刻的感动是可想而知的。我总是第一时间来到父亲家,父亲总是亲手做几个小菜,我们聊上半天的时间。继母在那一刻,只是围着我们爷俩转,一会饭,一会茶的,忙个不停。

随着父亲年龄的增长,我隔三差五地就会接到继母的电话。每次都是因为父亲的健康问题跟我商量,包括日常的饮食和吃药的剂量,渐渐地,我们成了通电话的时间最多的人。

三年前,继母跟我商量,把他们的房子再次卖掉,搬到了我家附近,说是离我近一些,她很是安心。父亲走上几十分钟的路就到了我的小区,每次我做一些父亲喜欢吃的饭菜,我就打个电话,父亲和继母就会高高兴兴地来吃晚餐。

去年,父亲急发了一次脑血栓,因为继母观察细致,治疗及时,父亲很快痊愈了。可是,到了过年期间,父亲的行为出现了异样。先是出门找不到家,然后又很易怒,像个孩子似的发脾气。继母急忙跟我联系,我们一起送父亲去医院做全面的检查,结果令我们震惊,父亲,居然小脑急剧萎缩,得了老年痴呆症。

安顿好父亲,我去各大医院咨询治疗方案,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观察。

父亲一天天地在变“小”,今天因为饭菜里没有肉就会坐在那里哭上一阵;明天因为外面下雨,不能去市场买吃的,就大闹一场。短短的半年时间,我看到继母的鬓间已经花白一片,她真的在陪着父亲在一起慢慢变老……

窗外,落叶缤纷,风呼啸着拉着冬的帷幕像我奔来。

昨日,我再次去看父亲,父亲高兴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跑到一边,偷偷地拿了出来,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刘姨。诺诺地说着:“丫头买的,我想吃。”眼睛里还有一个孩童的表情,声音和语气都像个孩子。

“听话啊,丫头买了,我们得慢慢吃。要不,我生气了,丫头也会不高兴的。再说,你还没有洗手啊。”刘姨像个幼儿园阿姨一样哄着父亲。父亲委屈地放下包裹,噘着嘴往洗手间走去。“丫头,你把她送走吧,她总管着我。我喜欢吃肉!”父亲路过我身边时,突然对我说道。

我很吃惊地看着这样的父亲。这一年,父亲衰老的程度日渐加重,现在只认识我和刘姨两个人了。不过,他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他最爱吃的酱肘子。

父亲就这样在我的眼前,一点点地衰老下去,老得连我都忘记了他曾经叱咤风云的模样了。

刘姨退休了,她不再工作,一心一意地陪着父亲。她的衣着不再鲜亮,夹杂着一缕缕花白的色彩的长发,随意地盘别在脑后,卸去淡妆,一脸素颜。我心里不自觉地痛了一下,曾经风韵犹存的继母,竟然也有了老太的模样。

看着我要走,父亲执拗地非要送我出门。没办法,刘姨给他穿上大衣,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站在小区的大门口。

风,再一次掠过我的车窗,飒飒作响,冬天就要来了。透过倒视镜,我看到,继母扶着父亲,佝偻着身体,向我挥舞着手臂。父亲却直立着身体,迎着风,茫然地看向别处……


【编辑: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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