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睹为快：《贵州文学》第五/六期（合刊）-精品悦读-郭海燕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郭海燕    阅读次数：5145    发布时间：2015-12-28

郭海燕，笔名幽兰，女，黑龙江人。大学本科学历，中共党员，高级政工师。北大荒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微篇小说》《贵州文学》《岚》《南苑》《闪小说》等杂志。

黑白照片

文/郭海燕

我的相册里珍藏着一张二点五寸的黑白照片，照片背景是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有四个打扮得整齐干净穿着花棉袄的孩子，后面一排整齐的榆树掩映着一栋砖瓦房——连队里最好的房子“小学校”。每每看到这张照片，幼时的种种乐趣便会重新浮现出来。和八零后的儿子说起过往种种，他都跟听天书一般，嘻笑着说：“还有这样的事啊！是不是在编故事哦？”

那是一九七零年的春节前夕，整个连队都沉浸在节日来临的喜悦中。家中的大人们都在准备过节的吃物，掩着的门缝里飘荡出炸油条、炸丸子、包包子的香味，还不时传来临居家呲呲呲锯木头和嘣嘣嘣劈柴火的声音。一天，我们姐弟四人戴着棉手套在院子里高兴地打着雪仗，各自把松软的雪攒成一个个坚实的雪球，相互追打着，跑慢的就会挨好几下，于是头上身上脸上都是雪沫子。

突然，父亲高兴地跑回来跟奶奶说：“兵团为了方便职工群众，照相馆的师傅要到各连队为职工照相。快给这几个孩子换上新衣服，我领他们去照张相。”那时照一张相要一元五角钱，对于仅靠父亲每月三十二元工资维持的家庭来说，属于一笔大的额外开销了。奶奶有些心疼：“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花那么多钱干啥？”父亲说：“又不是经常有这个机会，孩子们长这么大都没照过相呢，留个纪念！”

于是，奶奶摸出钥匙去开家里唯一的大红色的木头箱子。那个箱子在我们眼中就像是一个聚宝盆，有时奶奶会从里面拿出一把花生，有时会是几颗光腚的糖球，有时是几块香喷喷的大饼干。只有奶奶打开箱的时候，我们才能甜甜嘴解个小谗。这次奶奶很快把我们过年的新衣服都找了出来，让我们换上。那时，我们家不是年年做新衣服的，每件衣服都裁得很大，缝制时，把长出来的部分卷起来用针缝在里边，等我们长高一些，再慢慢地放下来，所以很多衣服都是下边比上边新。

那是花棉布做的棉袄，两件绿的两件蓝的。我和姐姐的是绿色小碎花，弟弟妹妹是蓝色小碎花。棉裤是清一色的蓝色背带裤，弟弟妹妹的有些长，挽上了一截才合适。除了妹妹的鞋是奶奶用黑条绒布做的，我们姐弟三人穿的是父亲买的黑色棉胶鞋。那是我们第一次穿买的鞋，穿着棉袜子套进去还大一圈，这样的鞋子可以多穿几年。

我们姐弟四人换上新衣服，相互抚摸着全新的感觉，那种开心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奶奶又拿出几根红色的头绫，给我们姐妹三人的头发扎上蝴蝶。姐姐妹妹辫子头上各扎了三朵，头顶一朵，辫稍两朵；我梳的是两个大刷子，一边一朵。弟弟则戴上一顶绿色军帽，军帽有些大，里边衬了条毛巾。奶奶拿出一盒平日舍不得用的嘎啦油，涂在我们的脸上和手上，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望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我们，姐弟四人嘴角都咧成了上弦月。

父亲领着我们来到学校的操场时，操场上已经站了很多人在排队等候了。人们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我好奇地向前面望去。只见操场中间一个三角架上有个叫不上名字的东西被黑布蒙着，照相师一会钻进去，一会出来，不知在干什么。觉得很好奇，心里想着不知照相时会是什么感觉呢？等轮到我们姐弟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手脚冻得有些失去知觉了，木木地听凭照相师的指挥。弟弟妹妹站在前面，我和姐姐站在后面。只见照相师钻进黑布里，留一只手在外面握着个东西在比划，喊着“都往这儿看，笑一笑，一二三”，只见他手一动，我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钻出来说“好了”。

我们姐弟四人互相望望，只见妹妹冻得一只手提起来缩在了胸前，弟弟缩着个脖子仰着头端着个肩膀，脸上的表情楞楞的有些僵硬，只有我还在咧着嘴笑。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啊！

其实，我们最不舍的是一回到家，奶奶就让我们赶紧把新衣服都换下来。新衣服只能是年三十半夜吃完饺子才发到自己手里，放在枕头边上。初一早上拜年时才可以换上，出去挨家挨户地串门问好，回来时可以装满一兜子瓜子糖果。回家交给大人，想吃的时候大人才会分给一人一把瓜子一块糖。过完初五，就不让穿新衣服了，新衣服要留到下一年春节才穿呢！

几天后，父亲拿回三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我们就是之前互相看到的样子，那一瞬间的姿态永久地定格在了我们幼小的记忆深处。我们捧着照片追打着取笑着，无忧无虑的童真童趣显露无遗。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照相，当时还没上小学，觉得十分珍贵。现在手机电脑不离手，照相简直比吃饭还普通，有时还玩玩自拍，然而一切都波澜不惊，无法在平静的心灵引起任何涟漪。

我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风风雨雨和坎坷磨难，对一切都淡然了。然而，每当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的时候，记忆深处的童年时光便会萦绕在我的脑际。尽管相隔了四十五年，但回忆起那些往事，仍能让已经有些麻木的心灵温暖起来。

【推荐人语】每个人的童年，都是一张永远值得珍藏的照片！作家郭海燕珍藏的这张黑白照片，不仅是一张照片，而且是她充满乐趣的天真无邪的格外温馨的童年生活记忆的缩影。虽然从《黑白照片》中得知郭海燕比我年长一些，但是这并不影响我联想到自己的童年生活中那些难以忘怀的总是时不时萦绕在脑际的美好往事。这就是欣赏文学作品所产生的情感共鸣。评价一篇作品的优劣，作者和读者的心灵是否产生情感共鸣，是最基本的也是非常重要的。郭海燕的这篇散文，可谓主题明确、脉络清晰，感情真挚、语言朴实，全文紧紧围绕这张黑白照片展开，却又并非只是停留在这张黑白照片上，而是向我们娓娓道出她心灵深处珍藏已久的早就想倾诉的话语。可以这样说，首先，她是向自己倾诉，是感动并温暖她自己；其次，才是向读者倾诉，才是感动并温暖读者。我就是一个被她字里行间自然流露出来的真情所感动并温暖的读者，故推荐之！

【荐读：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