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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一场殇(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石夫    阅读次数:779    发布时间:2016-01-15

虚构一场殇,许是绝世的;虚构一场殇,如梦似幻,真真假假;虚构一场殇,城市也该是支离破碎的。

——题记


不记得城市的模样, 也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城市的;只记得城外荒草凄凄,同那城外的窑一起春去秋来;一秋一世,一世一秋,枯了原本青的草,也瘦了窑洞。

城外巷尾处,院墙破损, 土畔塌陷,荒草也歪歪斜斜;旧式窑洞仿佛也成了一种摆设,满眼望去,没有一丝的生机。得到到消息是,母亲命悬一线;得到的消息是,我们亲爱的母亲,她正在同死神抗争。

窑里空落落的,光线灰灰的。后窑地上,横着的简易床铺上,头发全白了的外婆、身形单薄的外婆侧身坐着。外婆的身旁,展展地气息奄奄地,躺着的正是我那得了绝症的母亲。外婆,灰灰的衣袖里伸出一双瘦瘦的手来;这一双手,正在满含着爱,抚摸着母亲赤露的肩膀、手臂和瘦到了极限的细长的手,以及早已逝去了鲜活面容的母亲的脸。

母亲侧着脸向着窗,黑的长的头发遮着一些瘦小的脸,还有裸着的肩膀;母亲的脸是瘦瘦的,白白的,是那种叫人望一眼就伤心到骨头里的瘦和白。母亲的双眼是微微睁着的,不走近前细看,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而且眼角正挂着两颗忧伤的泪珠。

你妈她……她快要走了!外婆,很是遗憾地,望一眼浑身不挂一根儿线的母亲,奄奄一息的母亲,淡淡地又像是对着满窑里灰灰的光说:你妈她就要走了!

妈,妈你怎么样了?从来就不懂得一种离别叫生离死别的我,像是怕惊着了母亲甜美的梦似的,看着母亲低低地、轻而又轻地唤了母亲一句,接着就哭出声来:妈,你……你怎么了!

母亲,像是在下意识地挪动着左手,一下一下地挠浑身的痒,血丝就一下一下地渗了出来。母亲没有说一个字的意识,显然她不能回答我什么了。外婆,也像是失去了知觉,她只是不停地无意识地摇头,一下一下地,全然是无奈,全然是疼痛。

救命,救母亲的命最是当紧。兴许,城市最好的医院能救母亲的命吧!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儿以后,和大哥借来一辆架子车,把皮包骨头的母亲轻轻抬上车。大哥在前,我在后,我们出了破损的院墙,走过塌陷的土畔,从巷尾向着城市小心翼翼地走去。

咔嚓——咔嚓——这当儿,一声轰响,是房屋倒塌,城市坍塌的一声轰响惊呆了我们。接着是巨大的撕心的玻璃碎落的声响:哗啦啦,哗啦啦……这当儿,向着城市街口的上空显现出一幅形变的、巨大的画图来:蓝水晶一般的玻璃嘶嘶地正在断裂,断裂后又在迅速地合成,合成后,蓝水晶一般的玻璃上显现的是父亲的巨幅照片;这当儿,就听得一声响彻整个儿城市的一声呐喊:爸爸——爸爸——这一声呐喊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这一声呐喊正是三弟的喊声。

父亲,父亲他怎么了啊!难道,难道父亲他——骇人的轰响,惊心的呐喊,房屋倒塌,城市坍塌迫使我又顾不得母亲了,我是使着浑身的经,飞一般向着那城市的街口奔去的:爸爸——爸爸——

阳光下,城市的街口,早已被格式的车辆和各色的行人围了个严实;阳光下,城市的街口,只见围观的人群一个一个在指手画脚,却没人愿意搭把手。挤进人群,只见一辆绿色“出租”倾倒在路畔,只见穿着一身西装的父亲正倒在血泊里,而且是一动不动,气息奄奄。


【后记】

算算日子,我的母亲走了该四年多了;外婆则也有九个年头了吧,许是又是一年中秋临近,许是她们在那边过得不好吧,昨夜托一梦与村庄教学的我,梦里所叙真真切切,醒后则一切又化为乌有。梦里,一生劳动奔波的父亲,也没能闲着,他尽然也遭了祸事。早上和父亲通过电话,晓得他正在榆林一家医院看病买药,这才踏实了的。



我的“欢度春节”和父亲的“喜结良缘”


我这里所说的“欢度春节”,或者“喜结良缘”,其实在临近腊月的时候,就大概已经这样了。

后来,当我教学的骆驼铺真正放了寒假,就更明白我的“欢度春节”就已经来临了。走在返回县城的路上,这种惧怕再一次使我彻底清醒了过来。致使我不大敢面对县城,还有县城里的家了。

过年,都准备好了?腊月二十九,就是大年了,父亲带着些许的笑意站在院子里,这么问了一句。

过年,都准备好了,很简单。我是没有多少笑意的,算是回答了父亲。

我听到的是父亲窑里的那女人准备年饭的刀子、案板的有节奏的声响,闻到的是煮肉的香味,只是这种肉香和母亲煮肉的香味不同了些。我还听到了菊子和她的母亲说笑的声音,只是这种说笑声对于我还很陌生。

我心里再明白不过,过年对于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有什么可准备的呢。对于我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准备一些香、纸钱、水果和家里仅有的母亲生前喜爱吃的炸油糕,去大山里的大树下看望母亲一回。

腊月二十八前晌,我、媳妇带着十五岁的女子米米,去了三十里外那个叫折家坪的镇子——米米她外婆就住在那个镇子上。我和媳妇和往年一样,总是在临近过年的日子去帮忙做一些年茶饭的。

还是和往年一样,这回帮着米米她外婆做了一前晌的年茶饭,赶在天黑前带一些丸子、烧肉什么的回到了家里。

往年过年,我总是第一个心急着和父亲、母亲商量,要么把父亲、母亲请到楼上我的家里过年,要么就我们一家三口到父亲的窑里一起过年。

这个年,是母亲离开的第二个年,也由于父亲的窑里有了一个女人和他一起过年的缘故,我没有再和往年一样愿意和父亲商量了,倒是父亲先问我了:过年……还是都到下面过?

大嫂和侄儿,被她大哥请去了豪华的酒店吃年夜饭。

……我犹豫着,一时不好回答父亲的话。

要么……父亲大概的确很明白我的心事,他也正在犯难。我不想让父亲处在一种叫做尴尬的境地,我很快低下了头:爸爸,今年过年……我们,各自过……

开了门,望着父亲大半花白了头发和他鲜明佝偻着的身影,拖着不怎么麻利的骨折了的左腿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以后,我还是听到了父亲的一声叹息:唉——

渐渐地可以听到鞭炮的声响了——是赶早过年的人家已经开始过年了。

噼噼啪啪——的确是父亲在下面的院子里点过一串鞭炮以后,我帮着媳妇把女子米米喜欢吃的虾、媳妇喜欢吃的蒜薹炒肉和一个现成的凉菜以及前一天在她外婆家拿回的烧肉、丸子端到茶几上。在媳妇的提醒下,我点上一根烟,拿着一串鞭炮走出了门。

一串一百响的鞭炮响过,走进门的时候,媳妇拧开了去年过年我和父亲喝盛的半瓶烧酒(这瓶酒是前年四月十六送母亲上山剩下的一瓶酒),媳妇笑着说:今儿过年,少喝一点不要喝醉了。

我笑着回答了媳妇的话,接过她手里的酒杯,看一眼十六岁的女子米米拧开“可口可乐”给她们倒进了在超市新买的高脚杯杯里,我说:过年了,我们干杯!

随着这一次碰杯,我们一家三口正式开始过年了。

二两多的一杯酒喝尽了,再添上半杯以后,窗外还没完全黑尽,我让媳妇把挂在玻璃窗上的“欢度春节”的大红灯笼通上了电——窗外亮起了一片幸福的红光。

这“欢度春节”第一次挂在窗上的时候,母亲就站在院子里笑着问:这么大的灯笼好看,一定花了不少钱?

站在窗前的我,推开窗子,同样笑着回答了母亲:这个灯笼不算太贵三十块,妈——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给你买一个?

三十块还不贵!妈买的灯笼才十块钱蛮好的,还是回绒的哩。母亲又笑着说:她的这个回绒灯笼还能用,等明年过年的时候再说吧。

噢……那就等明年吧。

也就转眼的事,我怎么能想到,打算来年过年给母亲买这么一个大灯笼的时候,母亲病倒了;的确是转眼的事啊,我又怎么可能想到来年以后母亲就再也看不到这么大的红灯笼了!

哒哒——是敲门声。我让女子开了门,走进来的是父亲。

正在吃饭——是这不怎么响的敲门声,是父亲不怎高的一句问话致使我面对着他:爸爸,你吃过了吗?

还没,我来给米米压岁钱的。米米接过父亲递到面前的两百块,谢过以后,父亲笑着转身就走出了门。

在一阵阵的烟花里,站在门口,再一次望着我那渐渐苍老的父亲走下楼梯,走进门以后,我的本就受伤的眼睛正被父亲挂在窗上的“喜结良缘”的灯笼的红光灼痛着。在这一阵阵的烟花里,在这一片红光的灼痛里,我似乎的确又看到了母亲往年挂在窗上的十块钱的回绒灯笼了。

爸爸——是女子米米的一声叫,我赶快笑着回转身坐在了她身边的沙发里。再一次把“可口可乐”倒进媳妇和女子的高脚杯里,再一次碰杯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又开始过年了。

又有更高、更响、更漂亮的烟花飞向夜空的时候,女子就站在了窗前,我推开窗,手里拿着两块钱一个的叫做“起火”的烟花点燃着……

我真不晓得,手里的起火是怎么飞出去的,我只看到楼梯下面小房子顶上站着的是看烟花的父亲、和父亲一起过年的女人,以及那个叫菊子的女子。

大概,由于我的起火过于呛人的缘故,还没等四个起火飞完,那女人扶着父亲就走下那段窄窄的楼梯了。也大概是由于我的起火过于呛人的缘故,我很快关上了窗。也大概是由于我喝了酒的缘故,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真正要好看的时候,我便在沙发里睡着了。

正月十五,四点钟以后和媳妇带着女子去了三十里以外那个叫折家坪的镇子。

米米她外婆家里和年前没什么大的变化,由于她外婆、她大妗子要闹秧歌的缘故,一家子八九个人很快就吃了一方卓子的鸡肉、烧肉、丸子和三四个热菜。

米米她大妗子是第一个撂下碗抹着嘴拿着扇子走出门的,她对两个不怎么明白事理的孩子谎说打针去。

在大家的哄骗声里,等米米她大妗子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大门外以后,等叔叔最后一个吃完饭以后,媳妇帮着婶婶收拾了桌子碗筷,婶婶再给我们装上一疙瘩萝卜丝子和一疙瘩扁食陷以后,大家再一次连哄带骗,哄着把两个孩子撂给他们的爷爷也就先后走出了大门。

天还没有黑,走进大门的时候,我分明看见父亲的窑里多了大嫂和十四岁的侄儿,他们母子正围着茶几和父亲他们一起吃着,似乎很快乐,似乎还听到了细碎的笑声。

大概,是一种说不出的诱惑致使我悄声走了进去,他们几乎是同时看着我,似乎有些很是意外:你回来了?

哦——我的一声稍稍带着几许叹息的回答了父亲和大家。

父亲把筷子递向已经坐在窗前床沿上的我:尝尝,看我做的排骨味道怎么样?

我吃过了。肯定地回答了父亲,看一眼大家和茶几上的一铁皮盆子的排骨,我点上一根烟抽着,把头转向了挂在床上面窑壁上的母亲的照片。

父亲说,今晚过十五让菊子给我倒了一杯酒喝。我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句,然后接过她手里的酒顺势搁在了母亲照片底下的床头柜上。

抽了两根烟,喝了这杯酒,不好推辞父亲的一片心意尝了一块排骨以后,再望一眼照片里笑着的母亲,我红着眼睛走出了门。

说正月十五的晚上县城里一定会很热闹的,也由于女子要赶着买一个手提的袋子(算是书包),给我的“欢度春节”通上电以后,我骑着摩托载着女子去了县城。

县城里的人稀稀落落,和二十多年前那个水泄不通的景致没法比——二十多年前,和母亲在县城的街上看到的那种景致真的是恍如隔世了。

在县城里算是最大的广场上溜达一圈,再给女子买上一个兔子式的手提灯笼,我们就往回走了。

这回走进大门的时候,父亲的“喜结良缘”正亮着。

父亲的“喜结良缘”啊,这时在我的眼里的确像极了几分迷宫!相比之下,挂在上面窗户上的我的“欢度春节”啊,反倒显得有几分的黯然,又有几分凉意。


【编辑:与文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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