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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外公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刘霜蓉    阅读次数:759    发布时间:2017-02-19

昨天梦里又见到了外公,他还是那么慈祥,和我们亲热地拉家常。

外公是2015年年底去世的,享年86岁。

他出生的那个时代注定了他的童年是苦涩的。没有跨过学堂门,父母就是他的启蒙老师,农田就是他的学习园地,农具就是他的学习用品。少年时代,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个人租种了地主家十几亩水田。

和外婆结婚后不久,他就和父母分家了。外婆身体差,妈妈说她记得外婆是常年不离药。妈妈脚下还有六个弟弟,家庭负担一天重似一天。幸运的是,外公后来成了“公家人”,他利用业余时间自学到能看书看报,最终走上领导岗位,也成了一名老党员。

退休后,参加镇里的老干部老党员会议是外公生活里的一件大事,即使卧病在床也要挣扎着爬起来去参会。离世前,他最爱看的电视依然是新闻节目,《新闻联播》、《湖北新闻》、《兴山新闻》,他从来不会错过期中的任何一个栏目。这让他和儿孙辈在一起,还能侃侃而谈,丝毫不落伍。

妈妈是66届高中毕业生,那时,外公在高岚供销社负责,完全可以把妈妈的户口放在单位上,结果呢,外公直接把妈妈的户口迁回到界岭,让妈妈成了个农民。妈妈常说,外公帮无数个职工家属安排了工作,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她这个亲生女儿却没沾半点儿光。

大舅舅“共大”毕业后参军了,其余的五个舅舅至少是初中毕业。外公在子女教育上的投入在那个小山村是空前的。妈妈的同龄人,特别是女性,没上一天学的绝不是少数。

妈妈的小姨比妈妈大两岁,读小学时就是两人共用一套铺盖行李。妈妈考上高中时,她考上了卫校。因为家里困难,她晚了一天去报到。一进寝室,发现同学条件都不错,也担心自己最终会因为经济原因上不了学,她和哥哥直接打道回府。第二年,村里推荐她读师范,读师范免学费。第一次到校多多少少还需要点儿钱。外公和姨外公凑了几块钱圆了她的求学梦。多年后,姨外婆还在说,不是两个姐夫哥在关键时刻扶她一把,她难以走出农村。

记忆深处,太爷住在外公家,和四舅舅睡在楼上。妈妈说,太婆太爷是靠三个女婿养老送终的。这在七十年代的农村,是绝无仅有的。

1980年,外公提前退休,让四舅舅顶班了。他又被原单位返聘负责基建。

1984年夏天,那场特大水灾毁坏了外公家的老屋。外公回来着手建房。当时,还有三个舅舅没有成家。年底,新房子建好了,外公开始接管家务,并在家里办起了经销店。外婆年轻时为一个大家庭奔波劳碌,加上生育过密,产后又没休息好,一上年纪,自然是靠药物来保命。每年暑假,我和妹妹都会在外公家里玩一段时间。我少不更事,诧异于面对外婆的喜怒无常,外公都能坦然面对。闲谈中,外公说,你外婆是久病之人,自然会烦躁。她年轻时比我苦多了,现在我伺候她,是应该的。

1990年,外婆去世,外公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爸爸妈妈帮着料理完后事,把外公接到我们家玩了两个多月。放学回家,看到孤单影只的外公,我知道,外公以后就是孤孤单单守残生了。

1991年,我读大学,外公给了我100元学费。从此,我们老表十四个上大学,结婚,打喜,不论大小事,外公总要上一份情。参加工作后,我才明白,外公那点退休金全靠他省吃俭用才够用。他一生节俭,七十几岁了穿的还是地摊货,稍微好一点的衣物都是子女和孙子辈的孝敬他的。临终前他积攒了6万多元钱,这是多么不容易啊。

1996年,爸爸病重住院。爸爸是独儿子,我们母女在医院照顾爸爸,还有侄子也要人看护。关时刻,是外公招呼师傅给爸爸的棺木上漆、选地,直到爸爸入土为安,陪伴妈妈度过了那段悲伤的日子。

1997年,年仅28岁的幺舅舅因病去世。事发突然,幺舅妈悲痛欲绝,丧事还得外公料理。老来丧妻又丧子,外公再一次遭受重创。当时,小表妹刚刚七岁。幺舅妈没有再嫁,外公再一次担当起家庭的重担,助幺舅妈一臂之力。

2008年,外公79岁,妈妈60岁。随女儿迁居到武汉的姨外婆接他们去玩。小姨在酒店里为外公庆贺生日,这让外公很是开心。

十多年来,外公那一辈老人相继离世,只剩下外公和姨外婆、姨外公。每年清明节前夕,姨外婆都会回兴山,在妈妈家住上一二十天,外公陪他们玩纸牌,看电视,讲讲陈年往事,说说寻常日子的辛酸苦辣,其乐融融。

近两年,舅舅们总爱追问外公:“听说您是抱养的?您这么高,幺姑那么矮,长相性情相差甚远,一点儿都不像亲兄妹,这是真的么?”外公每次都很愤怒,“怎么可能呢?你们只有瞎说!”舅舅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妈妈说,她的婆婆对外公很是淡然,对他们姐弟几个总是避而远之。我真心希望这些都是传说。

近两年,外公老得快,走起路来步履蹒跚,上下楼梯格外吃力。饭量也减了。和他说话,得调大音量。2014年下半年,外公第一次住进了医院。这次住院时间不长。很快就康复了。

2015年,外公两次住院,第二次住院已是病危状态,我几次去看他,他一开口说话就忍不住热泪长流,惹得我也不住地掉眼泪。有天夜里,我梦中醒来,异常恐惧。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我预料到外公的日子不多了。

遵照外公的意愿,妈妈和舅舅把他送回了界岭。他们日夜轮流守护,以防不测。

我周六去看外公。吃饭时,他仅仅喝了一口汤,坐在躺椅上呼吸很困难,最终没等我们放下碗筷就回到卧室了。我走之前去和他告别,说“外公您好好养病,慢慢会好的。”心里却明白,这是我和外公最后的告别。

只过了五天,妹妹给我打电话,说外公走了。

外公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

外公出身贫寒,他年轻时忙事业,老了疼儿孙。他质朴善良,好学上进,豁达乐观,为人处世堪称楷模。

外公,您是我的骄傲。


【编辑: 张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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