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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父亲的回忆(组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张远才    阅读次数:912    发布时间:2017-06-18

父亲去世于2004年9月29日。父亲去世后,总想写点什么,却总是提笔又止。虽离去多年,父亲的音容笑貌始终如在目前,且频繁入梦,也许是日有所思吧!今天写下这些文字,十分粗糙,也不怕贻笑大方了。虽名之为“组诗”,其实算不得诗的,实在是因停顿的需要而分行书写而已。烟酒茶牌,书竹鱼鞋,久久沉浸在回忆之中。点点滴滴,信笔而至,既无艺术逻辑,更无章法技巧,纯粹只是为了表达对父亲的思念罢了,有时笔未停而两眼已经湿润了!愿父亲安息!


父亲走了


父亲走了

那是国庆前两天

一个灰暗的早晨

我正在开会


千里之外的兄弟

好不容易

与我取得联系

我并没有关机

可语音提示

一直不在服务区


会前半小时

父亲就走了


我没有悲伤

没有眼泪

只是木然    

一遍遍默念着

父亲  你走了


父亲的病


父亲的一生

没有患什么大病

伤风感冒之类

一碗姜汤

几个朝天辣

就是良药

父亲常说  浪费

没病吃什么药呢


只是几年前

检查出高血压

可就在几个月前

父亲突然晕倒

我们都很担心

会不会发生脑溢血

医生说需要天天服药

没有什么大问题


事后才发现

尚未开封的药瓶

整整齐齐

摆放在父亲的箱底


你会好的


父亲犯病

是在中秋的次日

是否因思念远方的我

不得而知


我火速赶回家

父亲已不能言语

只是握着我的手

好久没有松开

眼角

慢慢淌下了泪滴


我没敢哭

赶紧大声说

父亲  我来看你了

你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我不连累你们


父亲重病在床

我却只陪了他一周

这使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回想临别时

父亲吃力的话语——

我不连累你们

我愧疚万分


我——不——连累——你们

父亲一字一顿说完

本来含混不清的语言

那一刻

却变得异常清晰


一路走好


我把一切

都交代给了兄弟

父亲经常告诫我

有了工作  要好好珍惜


说好国庆再回家

还要带上他的孙子

就两天时间

还是没有来得及


看父亲冰冷的面容

平静而慈祥

真的好像睡着了


我不忍心打扰

只能在他的旁边

点上三支土香

默默祈祷

父亲  你一路走好


父亲的土烟


在我们生产队里

父亲种的土烟

很有名


大家赞不绝口

父亲感到很得意

只要有人来

父亲总会递上几支


其实  并不是父亲的土烟

有什么特别


有一次我问父亲

他回答得十分简单

一张烟叶

一点心意


抽父亲烟的人多了

仅此而已


父亲与酒


父亲饮酒

多是散白干

与赶场回来的乡亲们

拉几句家常

就是最好的下酒菜


父亲喝的酒

多是自己烤的

父亲曾担心

他烤酒的手艺失传

可我们三兄弟

对烤酒不感兴趣


父亲的酒量很好

从没有见他醉倒过

可母亲撒手之后

好一阵子

父亲都靠酒精活着


父亲爱酒

但他学会了控制

只在晚上睡觉前

闷二两


母亲走了三十年

父亲一直孤孤单单

我们都知道

酒——

已是父亲的伴


父亲嗜油茶


父亲嗜油茶

油茶  是我们那地方

特有的食品

还一日三餐


父亲在茶场

一干就是十多年

就图个吃茶方便


后来包产到户

父亲从茶场回来了

我们就自己种


父亲吃茶从来不挑剔

他讲过一个故事

解放前背力下涪陵

有人给过他一碗茶

这个故事他讲了一辈子


关于打牌


在我的记忆中

父亲还好打牌

红白喜事的牌桌上

总有他的身影


长二 扑克 骨牌

样样熟悉

但父亲从来不赌


渐渐地  生产队里

父亲的牌友

一个一个都走了

父亲感到很失落


对于带彩头的牌局

父亲从来不参与

并常常以此教育我们

打牌只是娱乐

何必争个输赢


父亲的书


父亲的箱底  居然

压着几本草纸书

《离娄》《述而》

毛笔字依然清清楚楚


据说父亲曾上过两年私塾

并且在公社里有份工作

至于他怎么就把工作丢了

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从未见父亲看过书

也从未见父亲写过字

可他对我们读书的态度

却异常坚决


在《中庸》的扉页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

应该是父亲的手笔


父亲栽种的竹子


父亲栽种了大片竹子

人人羡慕

可别人更羡慕

父亲那一双老手


父亲是个地道的篾匠

竹子在他手中

魔术般变换


父亲的篾活手艺

也不知是向谁学的

一家人的油盐酱醋

全在那上面


我曾利用两个暑假

学会了编篾鸡蛋和斗笠

也许我能上到大学

除了感谢父亲

还得感谢那些竹子


打鱼


我家住在大河边

吃鱼  是家常便饭

那时没人专业打鱼


夏天吃不完的鱼

晒干  腌制

留到冬天


父亲说  两个姐姐

就这样

挺过了六零年的饥荒


父亲打过比人还长的鲢鱼

一提起这事

我发现

父亲那双眼睛

异常有神


父亲的草鞋


一年三季

父亲都穿着草鞋

父亲的草鞋是自制的

偶尔还送给亲戚


我以为草鞋很舒服

请求父亲给我编一双

我只穿了一次

纯粹是自找苦吃

还不如光脚惬意

可父亲要走山路


不止一次

我看见父亲的草鞋

带着血迹

却从来没有

听见父亲

哼过一句


幺妹


幺妹出生的时候

生活很困难

父亲托一个远房的堂兄

靠云南邮寄

二十斤白糖

幺妹终于活了下来


幺妹病死的时候

日子已经好过了

父亲睡了两天两夜

没有说一句话


幺妹出生没多久

母亲就去世了

父亲说

幺妹是母亲生命的延续


有一次我惋惜幺妹的死

父亲只是淡淡的一句

她是来收债的

有些债等着要还啊


落叶归根


七十岁那年

父亲一个人转三次车

不远千里找来

为了抱抱孙子


父亲两手空空

据姐姐们说

父亲带了两大包东西

有腊肉 淀粉 土烟

还有草烧灰豆腐

但只听父亲叹息过两次

可惜那两件毛衣

毛衣是儿媳手工编织


一年半以后

父亲执意要回去

并执意要我继承

那两间破旧的老木房子

父亲说  落叶

要归根啊


写袱子


逢年过节

烧袱子

是我们家雷打不动的事


看父亲焚香击磬

三叩九拜

表情异常严肃


我能写几个毛笔字

全得益于写袱子

上元中元下元

随元寄袱一封奉上

是我写得最多的


父亲总是守着我写

开始是怕我写错

后来不止一次听他叹息

我清楚他的心思

他希望  他走了

我能继续


注:

背力下涪陵:指解放前我们地方上以人工背土特产到重庆涪陵等地方,换取食盐等必需品后又人工背回

长二:一种长条形的纸牌,打法类似麻将。

骨牌:大约与古代酒令中“同心令”所用的牌相类似。

篾鸡蛋:仡佬族等少数民族民间活动时使用的一种器物,用篾条编制,形似鸡蛋而称之。

淀粉:是用洋芋、红薯粉碎后制作的家乡土特产。

灰豆腐:亦是豆腐经过草木灰加工后的土特产。

袱子,即以白纸将打有“()”形孔状的草纸封贴好,在白纸上按照一定格式书写死者名讳年月等的袱包,可厚可薄,可多可少,犹如人世间给他人寄钱一般。现已有印制的各种格式的封纸,代替了白纸,只需填上即可。


【编辑: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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