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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站美女姐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罗勇    阅读次数:912    发布时间:2017-11-30

那年顶替父亲,我不满十七岁,纯粹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有一天,我拿着劳资科给开的领料凭单,兴冲冲地闯进保管室。

月儿滩电站,全是一片灰灰白白的油毛毡简易房子。这间保管室宽大,里面堆满一些杂七杂八的纸箱木箱、大木柜和生产用的各种用具。进门的右面,横搁着一张旧办公桌,桌前坐着一女子,正埋头看一本发黄的书。她听见有人进来,便漫不经心地抬起头。

哦,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年轻很漂亮的姑娘!一张娇嫩白皙的俊脸上,嵌着一双妩媚动人的大眼睛……

我倏地一下子腼腆起来,躲闪着这张漂亮的脸,嗫嚅道:“我……我是……领工作服的。”

她便合上书,一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站起身,轻走过来。她伸了修长的手接过我手里的凭单时,微微端详了我一下,好看的脸蛋笑着说:“这么小,就参加工作了……怕不到十六岁吧?”轻声细语,极柔和,又很甜美!

“再过一个月,满十七”我突然扬声道。

“看你稚气未褪的小样,就晓得你还是个孩子!”

“你也大不了我多少!”我不甘示弱,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她。

她蓦地扑哧笑了,笑得自自然然,也很美:“在大姐面前还不服小?”说着,用她那纤纤玉手轻轻在我高仰的头戳了一下。

其实,我知道她至少大我五岁,二十三岁左右吧,看她那年轻漂亮的脸就清楚了,当然我不再吭声,我情愿做这个漂亮姑娘的小弟!随着时光的推移,我到她工棚和保管室的次数增多,有时真有事,有时却无事。她说她非常喜欢我,我有一头自然漂亮的卷发,她说我像小时候的保尔一样可爱,好讨人喜欢,叫我喊她做姐,我呢,不假思索,没有半点别扭,无须鼓起勇气,并在前面加了两个字,就真的亲亲切切喊了声:“美女姐!”

那天傍晚,同宿的女伴都出去散步了,只有我和她。她当时显得异常的高兴,并把十个光滑的手指插进我茂盛的卷发里,然后又猛地捧起我的脸,长长的亲了一口。我木然地愣怔着,两颊忽然绯红,火辣辣的。迎着河风回到工棚,我还觉得腮思上的香吻,依旧天长地久地残留着,甜蜜蜜的……

从此,我就称她做美女姐,她就唤我亲爱的小弟。这当然要分场合,比如有人在场,双方就直呼姐和小弟,俩人单独在一起时,就左一声美女姐,右一声亲爱的小弟。起始还觉得有些不大自然,时间一长呢,便顺口多了。

我真的万分愿意叫她做姐,因为我没有姐,也不仅是她漂亮的缘故,而且她也没有小弟,的确把我当作喜欢的亲小弟。她很关心我,爱护我,还常常教育我要有志向,她时常给我洗被单,订被窝,一做好吃的,就叫我去。其实,我时常不知去向,只要一下班,几乎天天去她宿舍,仿佛那时候时间是在为我俩一秒一秒地走,在一起都是生话的全部意义……她还买了毛线给我织了一件在当时图案非常好看难得的毛衣。整个冬天我都穿着,我好喜欢。我把这件毛衣当成艺术品收藏到如今。

至今还记得,我所在的九局二处,在我顶替父亲的两年前,招工进电站的都是到贵州插队的十几名知青。可谓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知青,都有各自的特点。感觉最有教养的,是来自上海和无锡的知青,他们大约是一九七二年来的。记忆中的他们,待人彬彬有礼,水电建设者们,长年累月与坚硬的山和恶水打交道,艰辛的生活造就了粗犷的性格,别说男人动不动就日妈操娘,就是一些女人,也少不了嘣出粗话。而这些知青,不要说开口咒人,即便大声说话,也难得听见。其中这位美女姐,美得实在跟当时的环境格格不入,让灰头土脸的工人们惊为天女。

据说美女姐是一位右派父亲的女儿,家住无锡太湖边。不过有位堂叔在贵阳水利设计院,是名望很高的工程师,专门设计电站的。她下乡到贵州来,主要是得到堂叔的保护,所以因了堂叔的身份,招工进电站,运气要比一些家庭成份不好的子女好,没有人拿这一点来做文章难为美女姐。再说她对人也非常友善,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笑意,好看的脸蛋,一笑起来立刻现出两个可爱迷人的小酒窝。那怕是对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她说起话来都是柔声细语。那时候的月儿滩电站工地,不分白昼,尘土飞扬,四周应该用荒蛮二字来形容。美女姐的出现,让人们懂得什么叫文明。我敢说,在改革开放多年以后的今天即使是在我们所谓的国际化大都市,这种自然流露的文明和丽质天成的优雅,还是极少见的。

虽然工地上的职工平时粗话连天,但他们是淳朴善良的,他们一见到美女姐,几乎连说话都不伸展。尤其是领导,见美女姐不是干粗话的料,也没安排她到前方工地做什么出渣体力活,而是成了工程处的保管员。按工程处规定,每个星期六,全处机关干部职工都必须到工地上劳动一天。而每每这一天,让美女姐到食堂帮厨,她也干得很出色,按常理说,以当时人们心理受到的环境感受,对拈轻怕重,亦或是好吃懒做的人必会深恶痛绝,可是对美女姐,人们没有一点敌意。

是不是呢?因为美女姐长得漂亮,就招惹别人妒嫉。有的女工便在背地里说她坏话,说美女姐靠的是吃脸蛋漂亮的饭,才得了那个保管室轻松舒适的工作。我听后感到愤然,但我一直不好也没把这些难听的话告给美女姐,因我发现近段时日美女姐心情不佳,常常一副黯然忧郁,凄凄楚楚的样子。有一回,我忍不住问美女姐,昨啦?美女姐就摇一摇头,含糊其词说刚才一只小蚊子飞进了她的眼里……美女姐在骗我呢,我知道她刚才一定暗自垂泪,因为脸上涂抹着的脂粉,把她的整张俊脸弄得一塌糊涂。

追求美女姐的小伙很多,我觉得她很成熟,经历丰富,美女姐是否会有什么失恋之类的伤心事。那时的我,对爱情这件事没有切身的体会,都是从小说上看到的。真的,倘若我与美女姐同龄,我也定会情不自禁地追求她的,她不但脸蛋漂亮,身材也颇俊俏,纤细的腰身,高挺着的胸部,给人无限遐想!美女姐是个大美人,美得使人神魂颠倒!人们都咂着嘴这样说。

真的,我不知道怎样描述这件事,连当时她是做什么都无法启口……

是不是呢?那天我轮休,下午就独自四下闲逛。在很不像样的处机关门口,见贴着电影消息。球场上看的是露天电影,我就到一个师傅家借了长条凳去占位置,这是一部《洪湖赤卫队》,里面的每一首歌都很好听,我想邀美女姐一起看,让她散散心,从忧郁愁闷中走出来。

我情绪盎然兴高采烈的提着包瓜子,大步流星地爬上一面小斜坡,直喘粗气跑到美女姐保管室时,保管室的门闭着。我很诧异,上班时间,美女姐一般不会离开保管室的,她到哪儿去了呢?

我靠着泥巴墙等了一会,里边仿佛传出了极轻微的响声。哦,美女姐在里面!于是我连连大声拍门喊道:“姐,姐──开门!”

美女姐在里面像是匆忙的应了一声,跟着有一阵忙乱的声音传出。过了一会,门轻轻吱呀一声,开了一小边,美女姐探出半边脸来:“有什么事?看你急急的……”美女姐一脸绯红,披在耳旁的一缕秀发有些凌乱。我惊愕了,大白天上班关起门干什么?我想进去看个究竟,美女姐仿佛一个门神似的用身子挡住我,不想让我进,这更使我增加了疑惑,拼命地伸着脖子往里瞅……

我没回答美女姐,乘她不备时,猛地把门推开。美女姐一时没拉住我,竟蓦地玉容失色,大惊!

我冲进保管室,居然看到我们四十多岁的副处长正煞有介事地坐在美女姐常坐的那张旧办公桌前,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翻看帐本。我脑袋顿时“嗡”地一声,感到一片混沌和惘然……

此时,副处长立起斜斜溜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下子才清醒过来,猛然掉头朝外奔……

刚出门框,被美女姐扑上来一把死死拽住我,一副潸然凄楚,泪水涟涟,嗓子仿佛哑了似的道:“小弟,我的亲弟弟……求你别走!……这不是姐情愿的……”

我愤然地用力甩脱她,我感到自己的两眼发出可怕的凶光,望着她怒目而视,心寒得大吼道:“你真肮脏!你真丑!……”美女姐就无助地哑哑地哭,泪水顺着她那张好看的脸簌簌而下,看上去水光潋滟……

此后,我就再也没喊过她美女姐,也从不上她的宿舍和到这间保管室来。更不穿她给我织的那件漂亮的毛衣……尽管她一直是那样喜欢我!

我这样做,她一定是十分伤心的。

我知道。

可我的心肠太硬了,实在没有办法啊!

我陷入了空前的心痛。

之后的心情,我不想再描述。

五年后,我调离了水电九局二处。

不过世事实在很难以预料,即使是有见识的美女姐的堂叔和父亲。一九七七年后,美女姐的父亲平反后半年,和堂叔都相继去逝。

八十年代初,同美女姐一起招工进来的知青,也相继调回上海和无锡。美女姐三十二岁才嫁给一个死了妻子并大她二十岁的职工,她丈夫本分诚恳老实,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全力料理家务侍候着她,由此可见丈夫是一位非常爱她的人,美女姐嫁给他,算是嫁对了人。

然而不几年,她丈夫在广西一座水电站工地上事故中死了。又过了几年,美女姐也下岗了,处境一直比较艰难。一直以来,水电职工都住在山沟沟头,九十年代初,家属住宅基地搬到贵阳和尚坡固定了。美女姐分得的住房是19栋一楼,面向着大路,便开了个小店做生意,算是维持了正常生活。

据说美女姐还曾一度要带着女儿去太湖边投靠亲友。至今,有一天晚上在电视《挑战主持人》栏目里,看到一位女主持人,她太像美女姐了,我就禁不住想起这位美女姐,如今的她,也许已经成个老太了,但愿她平安……


【编辑: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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