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童谣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六盘水 李海培    阅读次数：1693    发布时间：2019-08-12

出月亮的夜晚，院坝里流泻着一汪柔柔的银光，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一边唱童谣，一边做着游戏。稚嫩的童声如空灵的天籁,在夜风中流淌飘扬：“大月亮，二月亮，哥哥出来做木匠，嫂嫂出来蒸糯米。蒸得半碗米，拿给幺幺吃，幺幺吃了肚子疼，请个端公来叫魂。端公喝酒醉，倒在鸡窝睡，鸡蛋当枕头。鸡毛当盖被”。

在贵州乌蒙山区，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在童年的记忆里，妈妈常常教我们兄妹唱童谣。邻居来家里推磨，妈妈就教我们：“推磨荡、摇磨荡，推对粑粑去望娘。娘又远，路又长，走一步，咬口尝。走到娘家害娘不得尝！”在油灯如豆,推磨声叽叽嘎嘎的响动中,推磨的人灵动的影子如皮影戏一般映在墙壁上。

夏天的夜晚，凉风徐徐、流萤飞舞、虫吟蛙鸣、星星点灯。我们躺在槐树下的滑石板上，凉凉爽爽的，身子格外舒服。偶有蚊子肆虐，一巴掌下去，掌心就有红彤彤的血印。几个小伙伴你一言我一语地唱着童谣，比赛着看谁唱的童谣最多，谁就是孩子王。记得上世纪70年代初，从贵阳城里下放到我们村的余光霞与我们同龄,她说的《十样怕》我至今仍记忆犹新：“虾怕一(鱼)、皇帝怕二、破扇子怕三(煽)、有钱人怕四(事)、文官怕五(武)、豆腐怕六(绿)、瘦马怕七(骑)、萝卜怕八（拔）、破衣裳怕九(扭)、棉袄怕十(湿)。”听罢,小伙伴们齐声叫好。我不甘示弱，因为我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童谣可以用箩筐盛：“折耳根，遍地生，家外婆，亲外孙。我从外婆门前过，外婆喊我进家坐；煮碗豆芽十二根，蒸碗肥肉像墩墩；外婆叫我多吃点，舅妈门前鼓眼睛；外婆叫我吃光碗，舅妈门前跺脚跟……”还没等我唱完,小长发就迫不及待大声武气地唱道:“月亮光光，骑马烧香；烧死毛大姐，气死毛三孃；三孃恶，采豆角；豆角空，嫁豆公；豆公矮，嫁螃蟹；螃蟹过沟，过出泥鳅；泥鳅告状，告出和尚；和尚打鼓，打出老虎；老虎爬岩，爬出崽来；花丽花郎，花丽花肚；卖的卖盐，卖的卖布。”我们一直到夜深,母亲在门口拖声摇气地喊我们回家,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回家睡觉。

童谣像一泓清澈的山溪水,伴随着我们快乐地成长着,童谣给了我们无穷无尽的乐趣,并根植于我们幼小的心灵。每当唱起童谣,我们无忧无虑地幸福着、憧憬着:“小板凳，脚歪歪,让我爷爷歇下来。我给爷爷捶捶背，爷爷夸我好乖乖。”孩子们把孝老敬亲的传统美德融进了童谣中。“大姨妈，会剪花；剪个金鱼剪个虾，剪个金鸡蛤蟆样，剪个洋人骑白马，剪个耗子背南瓜，剪个和尚留头发，剪个姑娘背娃娃，剪个猴子学画画，剪个老人来看花。”这是母亲手把手地教妹妹剪窗花时，边剪边轻声吟唱的童谣，好一幅恬静温馨的画面。“一颗黄豆圆又圆，推成豆腐卖成钱；人人说我生意小，小小生意赚大钱。”儿时的一个秋天和母亲到坡地里收黄豆，母亲教我的就是这首童谣。虽然短短几句，却揭示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只有靠诚实的劳动改变生活的道理，至今仍记忆犹新。

在我的家乡,每年春节都要玩花灯。玩花灯的旦角一般由身材苗条的男人饰演,每场花灯在开场前先耍棍、后扯白。扯白属于童谣的一种形式。那些扯白段子,深深地镶嵌在我的记忆深处：“对门有个张大娘，牙齿更比扁担长，肚子上面跑得马，大腿上面赶得场......”扯白运用反语,幽默风趣,琅琅上口。如:“小伙平时不扯白，扯起白来了不得，大年三十出月亮，碰到盗贼偷水缸，聋子听到脚步响，瞎子看见翻堰墙，哑巴急忙打电话，断臂急忙摸手枪，瘸子急忙去追赶，吓得盗贼几头慌。”逗得乡亲们笑得合不拢嘴，不亦乐乎。再如: “鸡罩关蚊子，关的连气出不得；老糠搓绳子，手上勒几勒；驮索捆骟鸡，蹦断几半截......”

如今,随着农村城镇化和大量外出务工人的农民工去城里淘金,农村呈现出格外的萧条和冷落,大片田地荒芜,多数人家都锁上门,童谣已成为遥远的过去,渐渐地在乡村里消失。

作者简介:

李海培，笔名李恒，曾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中国教育报》《散文百家》《散文诗》《贵州日报》《云南日报》《青年时代》《青年与社会》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口品200余篇，系贵州省作协会员，散文集《日子深处有阳光》由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