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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陈中礼    阅读次数:9910    发布时间:2019-11-09

 春节期间,我和几位亲友一同到国家级名胜风景区四洞沟游玩,虽然来的次数很多,但每一次都有一定的收获。
  从一洞开始,我就察觉有一双眼睛总是盯着我,在我注意观察时,才发现是一位近50岁的妇女,她见我有所察觉时,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直到出了四洞,她终于面对着我喊出了声:“你是知青老弟!”。我一下愣住了,看着她穿着华丽,举止文雅,虽然徐娘半老,仍然不失风姿绰约。难得自有其独特的内在气质和美貌。我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就望着她说:“你.............”“还记得吗?”她见我回忆不起,就又补充一句:“我是蓝小情”!啊!我终于想起来了。
  回忆的思绪拉着我回返到难忘的四十年前,那是我上山下乡当知识青年的第二年,正遇“一打三反”运动,经大队支书提名,由生产队长安排,经公社书记批准,抽调我去参与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具体点说,就是到四川水尾去捉回一个逃婚的媳妇。用实际行动去维护法律的尊严。
  这是一次完全新奇的旅程,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差,我们随着蜿蜒崎岖忽高忽低忽大忽小的山路而行,据同行的大队长艾中国和民兵连长郝天顺讲,逃跑的媳妇叫蓝小情,挺漂亮的,户口上刚满18岁,实际上要小得多,高中读书时就和班上的一个家庭出身不好的男同学自由恋上了爱。因其家很穷,蓝父母就很想和背景强大又有权有势有钱有房的田支书家联姻,后想法办了结婚证,而她一直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在和田支书的儿子结婚的当晚就借上厕所之机逃跑了,现和读书时的恋人一起居住。我们这次去的目的就是要想法把她抓回来。
  我们三人走了二天一夜才到达水尾。出示了介绍信,经公安特派员翻户口打电话才了解到蓝小情和恋人姘居的住所。在武装部长和公安特派员的帮助配合下,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蓝小情捉住了。
  在区公所值班室里,因为停电,一支蜡烛忽闪忽闪的,我们把蓝小情喊来以后,武装部长和公安特派员在和我们握手话别时说:“人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困难尽管说,现在是凌晨4点。还看得见路走,就趁早走吧,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我们也该休息了”。
  等武装部长和公安特派员一走,艾大队长和郝连长就在一边嘀咕,我见他们在一边说悄悄话,就打量起蓝小情来,只见她穿着平常,衣服裤子好像小了一些。和她修长的身体不大协调,披头散发的,看不清脸面,一个人很听话的呆站一边。一会儿,只见郝连长拿来一根新箩绳,就给蓝小情搭在肩上,蓝小情一惊一下就转过身来惊恐地问道:“你们要干哪样?”艾大队长走过来说:“为了节约住旅社的住宿费,我们要马上赶路走,也是为了对你的安全负责,因此,你只好受委屈一下,这是例行公事。”说完就去抓她的手,蓝小情瞪圆双眼,气愤地怒目而视,一见又要捆绑她,她就又抓又踢又骂又咬,喘着大气拼命挣扎。艾大队长趁其不注意一下就紧紧用双手抱住她,郝连长手持箩绳左绾右缠怎么捆也捆不上,急得大声喊:“知青老弟,快过来帮忙!”我见两个大男人欺侮一个女人心里就产生一种气愤不平的别扭感觉,就冷冷地说:“她只要保证不逃跑,不自杀,好好配合,就没有必要捆她,万一不听话,我就不相信三个大男人捆不起一个女人”。蓝小情一听就急忙申辩说:“我保证不逃跑,不自杀,我确实没有必要逃跑自杀。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走,你们尽管相信我好了。”于是我们不等天亮就上了路。
  天亮了,我才看清了她的真实面貌,长相果然不错,正像他们在路上所说,美得世上少见,是方圆几百里出了名的校花。只见她身材苗条,曲线优美,阿娜多姿,充满灵气,鹅蛋型脸上嵌着一双黑宝石似的丹凤眼和她白晰透红的皮肤相与映衬,使得她高耸的鼻梁殷红的嘴唇,显得更是那样典雅,矜持一对乳房挺挺的。鼓鼓的,胸部轮廓凸翘有致,两片屁股紧绷着,走起路来很精神。尤其是头上那一圈富有特色的齐耳短发,表现出一种不是少女又胜似少女所特有的妩媚妖娆,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青春的野性活力。我正在打量她,谁知她转身开口说话:“喂,知青老弟,你都是知书识礼的怎么和他们这些农二哥裹在一起,专门做这些破坏自由恋爱的缺德事,我和李刚哥是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你们就是强行把我抓回去,以后只要有机会,我还是要跑的,这一辈子我跟李刚哥是跟定了的。”我说:“蓝小情,你给我谈这些没用,我是受公社大队生产队领导安排才来的。你如果和你的李成刚哥真的有感情,那你就回去和支书的儿子把离婚手续办了,虽然你还没同这个人办证结婚,却私下同居,彩礼钱物没退好,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懂吗?”她愤愤地说:“这个我懂,但我就是不服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强迫我干的事情我就是不服,随便好大的官,就要喊他干不成,我要自由恋爱,我要婚姻自由,这是新中国不是旧社会。”艾大队长接过话说:“蓝小情,那你为啥要和田由甲申去办结婚证呢?”蓝小情气愤地说:“田家送了几回彩礼,我是知道的,我叫父母把彩礼退回去,他们不干。说是得罪不起田支书,说人家有钱有势又吃得起饭,兄弟姐妹多,都有工作,条件很好,百里难找,说得天花乱堕的,他们骗我去公社拿东西,到公社的时候,田由甲申的娘娘叫我到她办公室去一下,进门才看见田由甲申也在那儿,没想到他娘娘是民政办公室的干部,在哪里坐了一会儿,我当时知道上了圈套,就极力不同意。他的娘娘说:“来就是为了这回事,不同意就别来,来了就得办,办了就作数。不是儿戏,这婚姻就受法律保护,不服也得服”。“真是说得轻巧,吃根灯草。我内心不同意,随你咋个说,你就干不成,你们就是把我抓回去,抓回去也干不成。”
  正说着谈着,她提出要去路边菜土壁角方便,艾大队长和郝连长相互挤挤眼就跟她朝小路走去,她一见就停下来,坚决不要他们两个跟,反而提出要我和她去,郝连长讥讽地说:“我们就不可以看,知青老弟就可以看。”蓝小情反唇相讥,针锋相对的说:“不光要他看,还可拿给他干,你们觉得怎样?枉自还是男子汉,实在是两个大混蛋。”几句话就呛得他们不吱声。我很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开玩笑就开玩笑,不要把我扯上,听了你们的对话,我真感到难为情。”蓝小情说:“说些真说些假,对他们这种人,就不要有好脸色,你看他们那个饥饿嘴脸,那副德性,一个二个口水滴嗒的,哼!不是好东西,离开婆娘才几天,就想做坏事,我为他们的想法感到脸红。”
  我们一行四人沿着山间小路吃力地走着,走了半天依然是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大家都口干舌燥,肚子也饿了,不时冒虚汗。郝连长自言自语地说:“我们走快点,只要见着人家户就好了,有水喝,有饭吃,说不定还可以打斤酒来喝,酒足饭饱,走起路来精神。”听说这话,就像吃了定心丸。我们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走路步伐,只有蓝小情不大乐意地说:“慌啥子慌,慌起回去抢火啊?要不就是你的婆娘正在偷野老公,你想赶回去拿奸捉双”。被蓝小情抢白了几句,大家都显得很不愉快,一个个都没有话说只顾走路。
  在一个叫三汇水的地方,有三条来自流向不同的河,河水清澈透底,因为来时是晚上没有注意,四周山青水秀,很是幽静,风景格外的迷人,尤其是河边的石板路旁,不断喷涌出风光独特的间歇泉,状态深深地吸引了我们。使我们惊奇地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间歇泉一会儿涨一会儿落,涨时泉水喷涌,有如万颗珠玑落玉盘,落时水声汩汩,响彻声大而沉重。在这多年的水涨水落间,岁月更迭,人世沧桑。侧边的“石头开花”更是奇观。山谷河边,一道道青石带,开满簇簇石花,有的像凤尾菊,有的像龙爪菊,千姿百态蔚为壮观。这种奇观凝铸了一个永恒的千古难解的神奇。我们漫步河堤,仿佛入了仙境,于古槐翠柳间遥看一架架转动的大水车,河里嬉戏争食的鹅鸭和对面年轻媳妇下河涉水捶衣的美景,徜徉在生活的奔波路上,点赞一声此生上山下乡幸运,回忆一阵去年知青往事,无不感慨万端浮想联翩,活着真好要不是重任在肩,我们几乎都愿长留此处,至少多住几天。
  我们脱鞋下河捧水洗脸,喝足河水后,艾大队长和郝连长竟自行找辟静处小解,蓝小情见状也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我说:“蓝小情,你要干哪样?”她苦笑对我说:“我要找地方方便,你放心,知青老弟,我不会跑”。郝连长隔老远就大声喊道:“知青老弟,不准她走,她要干哪样,你跟着”。我急忙大步追上蓝小情说:“郝连长的话你听见了吧,你要方便就在下边那棵大槐树后面去方便吧,我在这里看着,放心去吧”!她低着头走了过去。
  一会儿,艾大队长和郝连长都气喘吁吁地过来了,一见我一人站在竹丛旁,就异口同声地问:“蓝小情呢?走哪点去了?”我说:“她在大槐树后面方便,你们去看看还在不在嘛”,他们两个果真朝着大槐树下面走,刚走到槐树侧边,就听见蓝小情叫骂“看啥子看,屙屎屙尿都没看见过吗?看你妈的八怪”。他们两个碰了钉子,找不到气出,就正尔八经义正词严地警告说:“蓝小情,我们是无产阶级专政,只准你规规矩矩,不许你乱跑乱动,你只要敢跑,我们就用绳子来捆起你走,反正你是犯了法的人,扯了拐还敢嘴硬,公然和无产阶级专政较量,真是打起灯笼进茅司-----找死(屎),不自量力,让你四两姜,你还认为我们认不来称,就算你跑脱了,跑得脱和尚跑不了庙,哼!不识好歹!”艾大队长走到大槐树后边去看了看,返过来说:“蓝小情,你要老实点啊!你蹲了半天,尿也没屙屎也没屙,你心里打的啥子主意你个人清楚,不管咋个说,要想跑就不得行!”蓝小情恼怒地说:“跑啥子跑,要跑早就跑了,你们放心,我是不会跑的,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还是抓紧赶路吧!”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说话就抬扛,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于是只好陷入了沉默的疾步赶路中。
  在我们这几个同行人中,蓝小情的脚步明显跟不上趟。不时踢踢绊绊,上气不接下气,有时甚至趔趄跌跤,显得很吃力,不时用手巾擦汗。事实上,作为男子汉的我,由于平时锻炼少的缘故,都有点力不从心,我就打破沉默说:“艾大队长和郝连长是不是走慢点,反正回去早点迟点都问题不大”。这时,从远处传来隆隆的响声,一阵闷雷滚过,艾大队长接过话不耐烦地说:“不行!赶路还要快点,不然的话,下雨就麻烦了”。
  果然不大一会儿,天上又滚过一阵阵雷声“轰隆隆,咔嚓”,震耳欲聋的响雷闪电不断滚过黑云密布的天空,顿时大雨倾盆直下,地上泥水四溢,狂风呼啸尖叫,乌黑的浓云翻滚着,刺目耀眼的闪电劈开黑云照亮昏暗的天地人物,急雨不肯稍缓,不知疲倦地下,路边的大树和竹林被风雨吹淋得前俯后仰。我们四人大步加小跑,一个个全身湿透,头发上都淌着水,汇合着脸上的水不断地流,我们都狼狈透顶,惨极了。眼看着天就黑了,但就是见不着一户人家,我们冒雨又走了一个多钟头,泥泞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了,走路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焦急,走着走着,终于透过白茫茫的雨帘从闪电中发现,在我们必须经过的路边有一家亮出微弱灯光的农户,大家一下就来了精神,艾大队长兴奋地上去敲门联系,一会儿就出来一位老大娘招呼我们进去住,真是谢天谢地,好在大娘的堂屋头烧了一堆火,烟雾腾腾的,熏得我们直流眼泪。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下衣服裤子就拧干牵开烤,大娘见蓝小情不好意思,就喊她进里屋找了一套干衣服给她换下烤。还是郝连长嘴甜,大娘长大娘短的,最后才突出主题:“要煮四个人的白米饭,要有酒有肉,只要达到酒足饭饱的目的我们付4斤粮票4元钱”。大娘笑咪咪地说:“我们这点是贵州四川两省的交界处,吃的不成问题,啥子钱啥子粮的,说起就不亲热了。通过交谈得知,大娘家的男人都出去修水库去了。只有她的女儿和儿媳跟她在家,她们都能说会道,热情有礼。还为我们打水洗脸洗脚,冲水泡茶,他们都没有农村女人的哪种拘束腼腆,一言一行都用热情动人的举动来招待我们。简直把我们当成亲情客人来以礼相待,使人不能不深深感动。从内心来说,我真的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内疚感觉。
  艾大队长不时兴奋地到厨房去帮着办菜煮饭,嘴里哼着样板戏歌曲,一会儿出来对我们说:“大娘家是贫下中农,靠得住,放心。男人都不在家。今晚上我们就安心住这里,现在雨还在下,我们也不想走了,我们也走不动了,真是谢天谢地谢祖宗在天有灵啊!”
  吃饭了,桌上摆了好几道菜,有两碗干海椒炒腊肉。有一大盘色香味俱全的香肠,有糊辣壳凉拌折耳根莴苣菜,一盆白水萝卜,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居然还有两瓶高粱白酒。我们邀请主人共进晚餐。她们都说吃过了,叫我们自便。于是我们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吃菜,大碗大碗舀饭,一碗一碗又一碗竟不知饱。只觉得饭菜都香极了,生平感到特香特合口味。只有艾大队长和郝连长二人用饭碗盛酒,不时端起碰碗又扬起脖子咕咚一通猛灌,红着脸自斟自饮。好在二人都海量,直到两个瓶子见了底才显得有了一些醉意。
  夜深了,风小了,雨住了,大家都睡了,只有我一个人吃得太饱而无法入睡,就坐在堂屋火塘边烤裤子,头脑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只听里边门声轻微一响,一个黑影走来跪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蓝小情,她求我去睡觉以便让她逃跑,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人跑了谁也不会怪谁。并说下辈子变牛变马变猪变狗来报答我的关照之恩,我不停地摇头。表示坚决不同意,她起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诉苦,然后又叙说田由甲申仗着其父的权势在农村在单位称王称霸为非作恶,劣迹斑斑。我任她说的理由再多道理再充足,就是坚决不同意她在我眼皮底下逃跑。我再三劝她回去把离婚手续办了才能合情合理合法地作为自已明智的选择。就这样,她一直陪着我在火塘边边烤衣服边聊天直到天亮。
  天一亮,我们吃完早饭就准备出发,大娘一家坚决不收钱粮,只好作罢。我们匆匆上路,下午就赶回了生产队将蓝小情交给了田支书一家。以后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不久我就应征入伍参军到部队离开了生产队,真是四十年风雨回头凝眸着,世界已经大变样。通过和蓝小情简单交谈,我才知道蓝小情曾经受了许多委屈。就在她和田由甲申闹脱离婚时,她爱的李刚哥却无缘无故地被抓去判了三年劳改。她硬是苦苦地等了三年才和心上人结了婚,生了一男一女都已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在泸州市政府工作。她和李刚一直从事个体私营企业发了财,现有十亿多的产业,最近又买了奔驰轿车又买了两套别墅,日子过得挺红火。
  分手时,她再三感谢我,邀请我一家到泸州去玩。说是我在四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给她指明了合法离婚维权的正确方向,要是那晚上稀里糊涂地就让她逃跑的话,也许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她说着笑着,显得很有气质,只见她幸福洋溢在言语间,喜悦绽放在脸庞上,美极了。
  她递给我一张名片,坐上自己的奔驰轿车,她的女儿熟练地打开点火开关,左脚踩离合器,右手挂档,松离合器加上油,手握方向盘启动车子就驶离了景区。
  她走了,我陷入了沉思,我想了很多很多的知青往事,想了很远很远,想起她的过去现在将来。我相信她的分析没错,我真诚的祝愿她生意做大做强,感恩奋进,不忘初心,为新的未来努力成为一个更新的自已,在新征程中必将大月所为。




编辑:周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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